第 一 章 武林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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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一 章 武林客 (第1/3页)

      这是一间面对园林的敞轩,布置得古色古香,淡雅宜人,充满了诗情画意。轩中,摆了一桌酒席,首座上高踞着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赤面老者,嘴角噙着一丝阴残的笑意,眼望轩外花间的孵石小径,似乎在等待着谁。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远而近,一忽儿工夫,花径上出现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十分拘谨地进入轩中,向赤面老者恭施一礼,道:“不知堡主相召,有何见谕?”

    赤面老者嘴角的阴残笑意倏地收敛,微一摆手,平静地道:“师爷,请坐!”

    “小的不敢!”

    “坐下,今天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在没有说之先,你且陪我喝上几杯!”

    被唤作师爷的中年文士,在侧位上落座,脸上呈现深深地不安与惊惧,他的目光向下垂视,似乎有意不和堡主的目光相接。

    “来,干杯。不要拘束,这是我特别命厨下做的几样精致菜点,色香味火工全到家,你吃了就知道!”

    中年文士起身,干杯,然后执壶注酒,目光和对方微微一接触,又迅捷地移开,脸上不安之色更浓了。老者笑容可掬,频频劝菜。酒过数巡,中年文士忍不住道:“堡主有什么吩咐,就请见示!”

    “师爷,你投效本堡五年了?”

    “是的!”

    “你不是姓沈吧?”

    中年文士猛一抬头,目中尽是惊怖之色,身躯在微微发抖。这时,可见他右颊上有一块半个手掌大的疤痕,如果不是这疤痕,他可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赤面老者笑态未改,接着又道:“上官宏,本堡主很佩服你这种坚毅的精神,你毁面作疤,改名换姓,潜伏本堡五年之久,直到昨夜你在后花园中暗晤三夫人祝艳华,本堡主才知道其中原委,唉……”

    中年文士由惊怖而怨毒,疤痕涨得排红,张口欲言又止。

    赤面老者换了一种负疚的神情又道:“上官宏,对于你本堡主深感愧疚,但,既成事实,无法挽回……”

    中年文士双目暴射毒芒,咬牙切齿地道:“堡生难道不知祝艳华业已结婚而且怀有身孕……”

    “事后觉察,业已无及,你俩夫妻情重,本堡生愿意让你们二人合一,永不分离,稍赎前愆。今后你如寻仇,本堡主接着就是,现在你可以离堡了!”

    中年文士脸色一变再变,最后迸出一句话道:“上官宏谢堡主思典,请问她……”

    “她在堡外前道等你,去吧!”

    中年文士双手一拱,转身奔了出去。出得堡门,不由仰天一叹道:“五年苟活,总算还有今天,只是……”

    “八弟!”

    中年文士蓦然回首,面前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武士,满面凄恻怪异的表情。

    “大哥,你……”

    “我们边走边谈。”

    两人并肩朝大道方向奔去。

    “大哥,小弟不及辞行,请原谅!”

    “八弟,你从此远走高飞,寻一个隐僻的所在安身吧!”

    “大哥,小弟与贱内苟活偷生,为的是那骨肉……”

    “以后再想办法吧,现在你必须赶快逃命。”

    “逃命?”

    “愚兄我奉堡生之命送你一程,你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中年文士陡然停步,粟声借,“大哥奉命要取小弟性命?”

    “正是这句话!”

    “大哥何不下手?”

    “八弟,愚兄要下手就不会告诉你了!”

    “那大哥如何回堡向那老匹夫交代?”

    中年武士以一种坚毅的口吻道:“我当然也远走高飞,脱离这罪恶的渊薮了,别为我担心,我自有打算……”

    中年文士心念一转,如中蛇蝎叮咬般的一震,颤声道:“大哥,她……”

    中年武士面上立起抽搐,久久,才咬着牙道:“八弟,我爽快告诉你,但你目前必须忍耐,她死了,你刚才在酒席上所吃的菜肴,便是她的肉所烹……”

    中年文士猛叫一声,喷出了数口鲜血,接着是翻肠倒胃地呕吐,双手使劲抓头,连发带皮地被抓落两握,登时血流满面,身形摇摇欲倒,凄厉怨毒之状,令人不寒而栗。最后,歇斯底里地狂呼道:“好!好!我和她真的合为一体了,我……吃了她的肉!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中,人影由大而小,变成一个黑点,然后消失……

    远山含笑,溪水泛碧,睛空万里,风和日丽,好一个仲春天气。

    通往开封的官道上,五骑骏马,按辔徐行。当先一骑,是一个衣履鲜明,面如冠玉的书生,看上去年纪在二十一二之间。这书生美则美矣,只是眉宇之间,隐隐有一股戾气,而最触目的,是左袖虚飘,赫然他只有一只胳膊。

    第二骑,是一个面如重枣的黑衫老者,浓眉巨眼,精悍之气逼人。

    末后三骑,却是三个面目佼好的少年,看装扮是侍童模样。

    进开封城,看来求亲只好待明天……”

    独臂书生面无表情冷冰冰地道:“父命难违,我根本不作兴前前来求亲。”

    独臂书生打断了黑社老者的话道:“方总管,富甲天下是他蒋家的事,与我何干。你看我这副狼狈相,此去如果对方不允这门婚事,人可就丢大了!”

    “依老夫看来决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何以见得?”

    “蒋尉民与尊大人是八拜之交,十年前蒋尉民来访,曾盛赞二公子的人品,婚事可说是那时便决定了的,今日此来,只是按礼数而行罢了!”

    “十年前我不是这形象吧?”

    “这打什么紧,只不过……”

    就在此刻,蹄声得得,三骑红马,迎面缓缓驰来,前面一骑上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红衣少女,后面两骑,是两名侍婢装束的青衣少女。

    独臂书生目光转处,不期然地控住马缰,视线再也无法从红衣少女身上移开,只见她生得柳眉杏眼。瑶口琼鼻,纤巧合度,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肌理赛雪欺霜,足可当仙露明珠四个字。

    这只不过眨眼间事,三骑马已来到近前,红衣少女面带薄怒,扫了独臂书生一眼,皱了皱眉,从旁驰过,最后那名青衣婢女,在马背上“啐”了一口,喃喃地道:“看人也有这等看法的,目灼灼像个贼,该挖下那双照子才对!”

    骂声中,人已擦身驰过。

    随行三侍童之一怒声道:“这贱人该教训……”

    独臂书生喝道:“少废话!”

    那侍童赶紧垂下头去。

    黑衫老者望着如醉如痴的独臂书生道:“二公子,我们赶程吧?”

    “算了,这门亲事我放弃了!”

    “什么?二公子,你……不去求亲了?”

    “嗯!”

    黑衫老者跃下了马背,发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独臂书生依然冷冰冰地道:“方总管,你带他们三人回程去吧!”

    “二公子,敝人如何向主人交代?”

    “只说我的意思就是。”

    “这……”

    黑衫老者额上渗出了汗珠,张口努目,急得说不上话来。

    独臂书生对开封蒋家这门亲事根本就不愿意,只是父命难违,不得不勉强上道,现在这红衣少女突然闯入他的心房,使地增加了反抗的勇气,他有一个志愿,要自己看上的女子,才能作为终身伴侣,他从小养成了一种任性乖戾的性格,下意识中有一种强烈的反抗意识,蒋家的小姐他没有见过,美丑在未知之天,但目前的红衣少女,他不愿失之交臂,当下一扬手道:“方总管,上复家父,我这就走……”

    黑衫老者上前一把扣住嚼环,惶然道:“二公子,你不能这样!”

    三个侍童,只有发呆的份儿,根本不敢插嘴。

    独臂书生双目一瞪,道:“方总管,你该知道我的性情?”

    双目射出的暴戾之气,使黑衫老者不期然地松手后退。独臂书生轻叩马腹,双腿一夹,泼刺刺地追了下去。黑衫老者猛一跺脚,跃登马背,向三侍童道:“我们跟了去吧!”

    四匹马掉头赶去。

    红衣少女一行,奔行不疾,而独臂书生却是策马狂驰,不久便被追上,双方一接近,独臂书生抖缰冲出丈外,再回过马来,拦在道中。

    三匹红骑一刹势,青衣女侍婢双双奔上前来,其中之一柳眉一竖,怒声道:“阁下拦路何为?”

    独臂书生连正眼都不觑青衣侍婢一下,对着红衣少女就马背一欠身,道:“姑娘如何称呼?”

    红衣少女粉面凝霜,樱口紧抿,不予答腔。

    那发话的青衣侍婢,脸上可挂不住了,娇喝一声道:“何物狂徒,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独臂书生冷眼一扫对方,道:“别出口伤人!”

    “伤了你又怎样?”

    “你不是找死吧?”

    “找死的是你!”

    青衣侍婢叩马扬剑,就待出手,红衣少女一抬手,止住了青衣侍婢,然后美目一转,向独臂书生道:“阁下这算什么意思?”

    “在下……”独臂书生期期觉得难以启齿。

    “怎样?”

    “在下……只是想请教姑娘芳名!”

    红衣少女冷若冰霜地道:“总得有个原因的吧?”

    独臂书生俊面微微一红,随即坦然道:“在下想结识姑娘。”

    “结识,哼!阁下大概看错了人!”

    “看错了人?什么意思?”

    “姑娘我可不是路柳墙花。”_

    “不!姑娘错会意了,在下的确……”

    “闪开!”

    娇斥声中,一条八尺长的软鞭,兜头卷到,势道十分惊人。

    独臂书生面色一变,伸手迎着鞭影抓去。这种软鞭,属于外门兵刃,若没有相当造诣,决不敢使,但敢以空手抓鞭,显然这书生的身手也是有了相当火候。

    但那迅雷疾电般的鞭影,却中途变势,扫向马股。这一着,可说相当捉狭,这书生只有一只独臂,出手抓鞭,业已放了缓绳,要控马闪避,势所不能,格拒也已无及,“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抽在马股上。那马负此剧创,悲嘶一声,扬蹄奋鬣,发狂地向前奔窜,独臂书生伸手捞缰没有捞住,马儿真的成了无羁野马,喝斥自然更是白费气力,只好伏身鞍桥,任其所之。

    也不知奔了多少里程,马儿狂性稍敛,独臂书生这才滑向马颈,抱住马头,全身下坠,硬生生地控住了坐骑。掉头一看,马股上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一条缝足有一尺长,这一鞭抽得可真是不轻。

    他自嘲地发出了一声苦笑,取出伤药,替马敷上。显然,这马不经休养,是无法驱驰的了。

    想了想,把马背上重要的东西取下,揣在怀中,然后轻轻一拍马背,任马自去。

    这的确是咎由自取,但这口气却实在吞不下去。

    四望一片荒凉,他已不知身在何处,他想去截红衣少女,却难辨方位,发了一会呆,大概估量着来时的方向,盲目奔去。

    奔了一程,官道在望,精神不由一振。

    蓦地

    两声凄厉刺耳的惨号,遥遥破空传至。

    独臂书生心头一震,刹住身形,两声惨号之后,却再也没有声息,他辨了方位,弹身便朝右侧方的一片密林驰去。

    身甫入林,一幅惨象,骤呈眼帘,他不由呆了。

    刚离开不久的两名青衣侍婢,被连人带马,劈死林中,人马都是五官溢血,看来是被一种至高的掌力所毁。

    红衣少女呢?

    一念及此,不禁大感惶惑,他与她素昧平生,萍水一面,还挨了她一鞭,而他却对她关心起来,这种心理,实在非常微妙。

    一阵格格怪笑,起自林中不远。

    他连想都不想便循声扑去……

    林中

    四个面目狞恶的白衣人,正围住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花容惨淡,发乱钗横,口角血债犹殷,看来已经过了一番剧战。

    白衣人之一,阴阴一笑道:“丫头,你还是说出来吧?”

    红衣少女厉声道:“说什么?”

    “嘻嘻,别装蒜了,当然是那‘石佛’的下落!”

    “不知道!”

    “仍是这三个字么?”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另一个白衣人道:“不用多费唇舌了,带回宫去吧!”

    原先发话的白衣人“嗯!”了一声,向红衣少女道:“丫头,乖乖地随本使者上路吧!”

    红衣少女咬牙道:“休想!”

    “这可不能由你。”

    话声中,出手便向红衣少女抓去,这一抓之势,诡谲得令人咋舌,红衣少女一抖腕,软鞭如灵蛇般飞出,明是缠向对方手腕,鞭头却中途一折,疾点““七坎”死穴。

    白衣人左掌斜切鞭梢,右手抓出之势不变。

    红衣少女手腕一震,软鞭一缩一伸,笔直地戮向对方“气海”,娇躯扭开半尺,堪堪避过对方凌厉至极的一抓。

    白衣人一抓落空,鞭梢已临“气海”,快捷如电,他却以更快的速度旋了开去,就在旋身之际,反劈一掌。

    如山劲气,怒卷而出,势道之强,简直骇人听闻,红衣少女被震得踉跄退了三四步,粉腮一阵煞白。

    另一个白衣人,迎着红衣少女倒退而至的身形,伸手疾抓……

    “住手!”

    暴喝声中,四白衣人同时一怔,一个面如冠玉的独臂书生,鬼魅般飘入场中。

    红衣少女一转脸,四目交投,不禁玉牙暗错,独臂书生却微笑颔首。

    四白衣人八只凶芒熠熠的眼睛,齐齐向独臂书生一扫,其中一个弹身上前,阴恻恻地道:“小子,你巴巴地赶来送死么?”

    独臂书生目中戾气大盛,冷冷地道:“你四人就是无恶不作的‘五雷宫’四使者?”

    “不错,小子你还算有见识,不过你既凑上了热闹,就别打算活着离开了!”

    “是这样吗?”

    “你以为说着玩的……”

    话声未落,手爪已闪电般抓出,独臂书生冷笑一声,不闪不避,不接不架,白衣人加上三成劲,一下抓中衣袖虚飘的左胁……

    “哇!”

    惨号声中,白衣人连退数步,身躯晃了两晃,仆地而亡。

    谁也不知白衣人是如何致死的,独臂书生根本不曾动手。

    红衣少女满面骇然之色。

    另三个白衣人齐齐围了过来,狞恶的神情,像是三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独臂书生面不改色地道:“你三个不想死的话,乘早滚吧!”

    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白衣人厉声喝道:“小子,你使的什么阴毒手法?”

    “有眼可以自己看!”

    “报上你师承来历?”

    “凭你们还不配!”

    另一白衣人怒哼一声,挥掌猛劈,独臂书生微一侧身,这惊人的一掌,不偏不倚地击正断臂的一边,“砰!”然一声,独臂书生身形被震得一晃。

    “哇!”

    惨号再传,那出手的白衣人,仰面栽了下去,气绝身亡。

    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不出手而能致人于死?

    年长的白衣人突地惊怖万状地栗呼道:“你……你……是‘地狱书生’?”

    “不错!”

    另一白衣人不期然地直往后退,两人互望了一眼,片言不发,各抓起一具同伴的尸体,如飞而逝。

    红衣少女粉腮铁青,切齿道:“原来阁下是鼎鼎大名的‘地狱书生’……”

    “不敢!”

    “阁下准备怎么样?”

    “姑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问你自己吧。”

    “在下实在是诚心要与姑娘交友!”

    “男女授受不亲,交友两字从何说起?”

    “江湖儿女何必拘世俗之见!”

    “‘地狱书生’用不着来这一套,你的目的是‘石佛’,对吗?”

    “‘石佛’?在下是刚才方听到这个名词,还不知其中究竟哩!”

    红衣少女冷笑了一声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过,告诉你,你无论用什么手段,也休想如愿!”

    “地狱书生”发急道:“姑娘,在下再说一遍,的确没有这种存心!”

    “如此请便吧。”

    “姑娘如何称呼?”

    “我不会告诉你。”

    “姑娘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不惯与豺狼为伍。”

    “地狱书生”面色一变,目中骤现杀机,但,那杀机只一现便告消失。

    “姑娘目在下为豺狼?”

    “依阁下杀人的手法,豺狼二字尚不足以形容!”

    “地狱书生”不由气结,冷冷地道:“在下不杀人,姑娘已成了‘五雷宫’的座上客。”

    红衣少女一怔神,道:“如此说来,是阁下救了我?”

    “适逢其会,在下无市恩布惠!”

    “我领你这份情,如何?”

    “大可不必!”

    “然则阁下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地狱书生”使面微赧,道:“在下想认识姑娘,如此而已!”

    “就这么简单?”

    “是的。”

    “要认识我的目的又何在呢?”

    “地狱书生”虽说自小任性乖戾惯了,但要他当面说出一见钟情之类的话来,却又羞于启齿,期期地答不上话来。

    红衣少女傲然道:“阁下不说,我可要告辞了。援手之情,我会记下的!”

    说完,真的转身离开……

    他本想截住她,但心念一转,又打消了这念头,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从视线中消逝,他觉得很可笑,自己无端端地放弃了开封蒋府求亲,违背父命,却找来一场没趣。

    但红衣少女那宜嗔宜喜的面容,却深深地印入了他的脑海。

    人,有一种天性上的弱点,失去的,是最完美的,得不到的,是最珍贵的。

    “地狱书生”不禁脱口自语道:“有一天我会得到你!”

    突地

    一个娇媚的声音接口道:“想不到‘地狱书生’”竟是个多情种子!”

    “谁?”

    “‘天台魔姬’这厢有礼!”

    扣人心弦的媚语声中,一个二十多岁的艳妆女子,现身出来。只见她眉眼带笑,桃腮泛春,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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