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情海痴魂

    第 六 章 情海痴魂 (第2/3页)

心忖:“穴中人”如此请托,照他的话做完也就算了。

    心念之中,步上芜草丛生的石级……

    蓦地

    两根竹杖平空伸出,阻住去路。

    宫仇陡吃一惊,目光掠处,只见两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一左一右,蹲坐门边,因芜草过膝,遮住视线,是以先前没有注意到。

    两个乞丐长身起立,翻着白眼,朝宫仇上下打量。

    宫伙心念疾转,这“火神庙”既已被乞儿占住,自己如果冒然把“穴中人”交托的东西放进去,岂不立即落入乞儿之手。

    “穴中人”困在阵中已十年之久,当然不知道外间人事的变迁,看来这封信是无法照他的话投送了,可是据自己在阵中所闻,限期只有七天,加上自己沿途耽搁,只剩下短短四天,信送不出去,岂不误了“穴中人”的大事?

    两丐之一冷冰冰地道:“朋友何方高人?”

    宫仇剑屑一皱,反问道:“两位阻路何意?”

    “朋友到此有何贵干?”

    “找人!”

    “找谁?”

    宫仇一时无话可答,顺口道:“此庙主人!”

    那乞儿嘿的一声冷笑道:“此庙并无主人!”

    宫仇转念一想,眼看信是送不成了,何必与对方胡缠,转身便……

    人影一幌,两乞儿已拦在头里。

    宫仇心中一动,想不到这两个乞丐竟是武林中人。

    那乞儿斜眼瞟着宫仇道:“朋友要走了?”

    “怎么?”

    “把话说明再走不迟!”

    宫仇不由气往上冲,双目暴出湛然神光,怒声道:“两位什么意思?”

    两乞丐被宫仇如冷电也似的目芒,迫得向后退了一步,面露骇然之色,另一个道:“朋友此来必非无因?”

    “在下说过找人!”

    “真神之前用不着烧假香,朋友交代明白再走!”

    “如果不呢?”

    “那就不由得朋友了!”

    宫仇登对火高千丈,寒声道:“凭你们这两块料?”

    两乞丐齐齐怒哼一声,竹杖疾点而出,指处竟是要害重穴。

    宫仇怒喝一声:“找死!”

    双掌一挥,两股排山劲气,分朝两乞丐罩身卷去。

    两乞丐各发一声闷哼,撒手抛杖,飞泻三丈之外。

    喧嚷声中,数十条人影从庙内疾奔而出,赫然全是老少不等的乞丐,宫仇顿悟,自己闯到了丐帮舵坛重地,当下一个倒纵,飘退两丈。

    众乞儿已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其中三个中年乞丐,己欺身入场……

    蓦在此刻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暴喝传来:“退下!”

    三个欺人场中的中年丐者,立即抽身后退,人潮一分,庙门石阶上现出一个高大狞猛的白发老丐,闪着一只独眼,朝宫仇一瞟,道:“小友,那匹马儿是你的?”

    “不错!”

    “小友如何称呼?”

    “在下宫仇!”

    白发老丐独眼连眨,哈哈一阵狂笑道:“原来是宫近卫长,本座失迎了!”

    此语一出,所有在场的丐门弟子,齐齐面上变色。

    宫仇却是震惊不已,这独跟老丐怎能一语道出自己的秘密身份?对方自称本座,该来是丐帮掌门了,当下一抱拳道,“不敢,阁下是……”

    独眼老丐又是一声宏笑,道:“本座中支分帮掌舵乐天民!”

    “乐帮主,在下失敬了!”

    “好说,宫近卫长此来是……”

    “这……”

    宫仇一时无以为应。

    帮主乐天民一摆手,直:“请进!”

    宫仇知道这庙必是丐帮中支分帮总舵无疑,自己此行落空,根本没有履足别人总船重地的必要,心念转处,微微一笑道:“不必了,在下尚有要事待办!”

    乐天民微感一怔,随即目注在场弟子道:“回避!”

    所有丐帮弟子,纷纷转身进入庙中。

    宫仇大惑不解,不知对方此举何意?

    乐天民神色一肃,道:“宫近卫氏是奉命而来?”

    宫仇更加茫然,怔怔地道:“奉命?”

    “难道不是?”

    “在下是到这里找一个人!”

    “找人,谁?”

    “此庙主人!”

    “本座就是,是否盟主授令之时没有说清楚!”

    宫仇心中不由巨震,听话因莫非堂堂丐帮也加盟“金剑盟”不成,这的确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心虽震惊,表面冷漠如故,淡淡地道:“不,在下是办一件私事,想不到误闯贵舵,失礼之至!”

    乐天民沉吟了半晌,道:“宫近卫长问妨说出要找的人是谁,本座或可效力!”

    所谓找人,是他信口说的,目的是为“穴中人”送那封写在布上的信。

    “穴中人”难道不知道“火神庙”是丐帮舵坛重地,不然他为什么要自己送这片布条时还要摆记号?可惜不曾问明收取的人是谁。

    灵机一动,反问道:“贵帮在此设舵多久了?”

    “五年!”

    “五年?”

    “不错!”

    “五年之前,这庙的主人是谁?”

    “这是一座废庙,已十余年没有香火,以前也不过是敝帮弟子藉以栖身之所!”

    “哦!”

    “近卫长找的是谁?”

    “是一位武林前辈托在下顺道拜访他的一位老友,只说见面便知,到底是谁,在下也无从知晓!”

    乐天民独目一转,道:“近卫长受何人之托?”

    宫仇暗忖,如果“穴中人”意中的收信人是乐天民,或是丐门中任何人的话,只要提及“穴中人”,对方必有反应,随道:“穴中人!”

    乐天民目中现出迷惘之色,道:“穴中人!”

    “是的!”

    “江湖中似乎不曾听过这一号人物?”

    “也许是位隐者!”

    “也或许是一个信口胡诌的名号,哦!本座失言了,近卫长与所谓‘穴中人’是素识还是……”

    “偶然相遇,在下对他可说非常陌生!”

    “这事本座没有置啄的余地了!”

    宫仇歉然一笑道:“打扰,在下告辞!”

    乐天民情意殷殷地道:“近卫长不赏光委留稍憩?”

    官价抱拳道:“在下身负盟主使命,恕无法久留!”

    “如此情便!”

    “失礼之处请海涵?”

    “好说,彼此一家人,近卫长忒谦了!”

    宫仇离开“火神庙”,快马加鞭,取道武昌,在附近镇市,重新买了一袭青衫。

    一路之上,他显得十分奥丧,“穴中人”叮咛自己希望在三天内替他办到这件事,想不到此行竟然扑空,“穴中人”曾提及如果能寻到“丑剑客”,这信可以不送,看来“丑剑客”必与此事有关,或者是能为“穴中人”助力。

    自己正是“丑剑客”的替身,但却对“穴中人”无能力力。

    一方面自己对“九宫迷神阵”完全外行,另一方面“穴中人”与“丑剑客”又是素识,如果自己出头,势非被拆穿一真面目不可。

    阵主人“九心狐阎芸香”是自己血海仇人之一,但以目前功力,还谈不上向对方索价,母亲遗书要自己谋而后动,自不能鲁莽从事……

    想到功力,他不禁唉叹出声,他自己承受了“白尸”临死时输以全部残余内力,又修习了“一元宝箓”上半部八成功候,照理应是难逢对手的了,想不到与“九心狐”一较之下,竟然差了一大段,“穴中人”的话不错,内元虽深厚,但却不能发而为用,这只有寄望于下半部“一元宝箓”了。

    但下半部“一元宝箓”究竟落入了何人之手呢?

    十八年来,得到的人必已竟全功,如是仇家,自己此生减别谈报仇了。

    由此

    他联想到杀父之仇,屠庄之恨!

    母亲被奸杀的惨象,又一次重映脑海……

    奸杀母亲的凶手是谁?

    他忘其所以地厉呼了一声:“杀!”

    蓦地此刻

    身后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小子,大白日你要杀谁?”

    宫仇暗吃一惊,猛勒坐骑,回顾之下,却不见半个人影。

    奇怪,难道大白日之下,会有鬼魂出现不成?

    “阁下何方高人?”

    “高人?小子,你是不是叫宫仇?”

    声音近在咫尺,似乎对方就在自己身边。

    宫仇迅快的转头四扫,依然一无所见,这里四面空旷,连足以隐蔽一个人的地方都没有,可是声音明明就在自己身边。

    他不由毛发俱竖,沁出一身冷汗。

    “说,你是不是叫宫仇的那小子?”

    声音明明发自身边,一点不错。

    宫他惊魂出窍,心想,这匹“追风赤免”,日行千里,夜走八百,其快如风,如果催马疾驰,对方不追便罢,否则必会现形。

    心名之中,一抖缰,脚尖猛叩马腹,那马一声急嘶,箭也似的向前冲去,奔行了百丈左右,蓦地回首望去,后路空荡荡地不见半条人影。

    方自松了一口气,那声音又起:“小子,你再不回答老夫,连马活劈了你!”

    宫仇心胆皆落,一种莫名的恐怖,紧紧地抓住了他。

    除了鬼怪,决不会闻声而不见人,似这奔行的速度,也不可能如影附形的迫上,但,对方自称老夫?……

    “说话?”

    坐骑疾驰如故,那声音有如冤魂相附。

    宫仇硬起头皮道:“在下正是!”

    “如此听着!”

    “阁下是人还是……”

    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股栗,下面一个“鬼”字他说不出来,牙齿在捉对儿打战。

    “小子,此间根本没有鬼,你别胡说八道!”

    “如此说,阁下是人?”

    “嗯!”

    “何不现身?”

    “用不着!”

    “尊号如何称呼?”

    “这你不必问了!”

    宫仇倒抽了一口凉气,坐骑在没有催动之下,慢慢缓了下来,他不相信的再度转头向左右后三方一扫,奇怪,仍然无法看见这不知是人是怪的形迹。

    那声音似嘲弄般地道:“小子,老夫不现身,你是白费!”

    宫仇发出一声苦笑,道:“阁下居心何为?”

    “你听着,老夫把她交给你了!”

    宫仇骇然道:“她?是谁?”

    “就是她,没有第二个,少给老夫装蒜!”

    宫仇满头雾水,过度的震骇,使他疑幻疑真,汗透重衫,这种怪事,别说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她到底是谁?”

    “老夫唯一的独生爱女,你该明白了?”

    “在下……不明白!”

    “听着,从现在起,你不能和任何一个女孩子打交道……”

    宫仇心里惊怖,但傲性仍在,抗声道:“阁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老夫说的话你必须遵行,否则……”

    “怎么样?”

    “老夫随时随地取你性命!”

    宫仇啼笑皆非,对方的话他一点也不懂,但对方的口气,似乎极为庄重,不象是无理取闹。当然,如果对方真的是人的话,这种近于鬼魅幽灵的身手,要取自己性命,的确不费吹灰之力,但,这到底是回什么事呢?

    “阁下……”

    “少废话,记牢了,你这辈子只准爱她一个人,不准与任何其他女子接近,这是命令,投有还价的余地,老夫走了!”

    宫仇勒马下地,目光迅快的四处扫瞄,毫无迹象可寻。

    对方真的离开了。

    这象是做梦,但,大白天的不会骑在马上做梦,而且言犹在耳。

    他拭去了额头上的汗渍,按住狂跳的心房,想,深深地想……

    这怪物言之凿凿,不会无的放矢,但他的女儿是谁?他又是谁?

    于是

    他从头想自己所认识的女子。

    邢玉娇,她是拜兄“辣手书生”的爱人,在闻悉噩耗之后,跳涧殉情了。

    黄淑惠,她对自己表示过爱意,但她父亲“黑心国手”没有这等能耐。

    诸葛瑛“金剑盟”主!

    想到诸葛瑛,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冷颤。

    那美逾天仙的姿容,那超乎常情的关注,似乎已说明了一切,她深深地爱着自己。

    他的父亲,被尊为“太上”的神秘人物。

    莫非会是他?这大有可能,除此之外,还有谁?

    血海仇人,伙人之女,顶头上司,痴情女子!

    这不但残酷,而且可怕!

    他的心房收缩了,血液似乎已停止了运行,全身起了阵阵痉挛。如果真的是“金剑盟”

    的太上、诸葛瑛的父亲所为,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一颗心,似乎在向无底的深渊沉落!沉落!

    灵魂,也好象是脱离了躯壳!

    一时之间,他万念俱灰,脑海中呈现一片幻灭的空虚。

    有仇若此,何时才能报得,简直是痴人说梦!

    为了仇,他不会爱诸葛瑛,结果是死!

    身世万一泄露,结果仍然是死!

    他希望这恐怖人物,不是想象中的“金剑盟太上”,然而他是谁呢?

    莫非对方错认了人?但对方明明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这当然不是误会。

    骤然之间,他宛若跌入万丈冰坳。

    他也感到孤立,无助,绝望……

    他不期然的想到了冯真,然而冯真生死下落成了谜。

    这一刻,他没有思想,象空幻的幽灵似的上了马背,一任马儿缓缓前行。

    官道转至江边,车马行人,络绎载途,江面帆墙如林。

    武昌城遥遥在望。

    他盘算着此行使命,是否还有执行的必要?

    正行之间,一条人影,直趋马前。

    宫伙心神一敛,勒住坐骑,目光转处,这人影赫然是近卫六龙之中的首名待卫张均,暗忖,“金剑盟”耳目好灵,自己才将抵步,他们已迎了上来。

    “首龙张均”打了一躬,道:“近卫长来了!”

    宫仇下马,移向官道靠江边的一面,道:“还有人呢?”

    “在旅邸中待命!”

    “情况如何?”

    “首龙张均”抑低了声调道:“怀玉山庄主人贾亮平日深居简出,他的儿子‘小龙神贾一非’是长江十六水寨总舵主,武功不凡……”

    “此行由本人单独执行上命,你等不必出手!”

    “是!”

    “本盟在执行同样命令之时,步骤如何?”

    “首先传帖通知对方!”

    宫仇暗忖,这还不失光明,随道:“你替本人先行传帖,三更拜庄!”

    “是!”

    “还有……”

    宫仇心念疾转,不知“怀玉山庄”贸亮父子平日索行如何,如果是侠义之辈,自己岂能当这刽子手,必须先设法探查一番,同时,这匹“追风赤兔”,极是惹眼,不啻是自己身份的标志,为了“隐形怪客”之言,自己是否该回转“金剑盟”,必须考虑……

    张均垂手道:“近卫长还有什么指示?”

    “这匹马交给你,事毕之后,你率五位弟兄先回总盟,我已请准盟主,尚有私事耽搁,这匹马我用不着,顺便带回去吧!”

    “遵命!”

    “你可以走了,立即传帖,我三更拜庄!”

    “是!”

    “首龙张均”接过缰绳,施礼迳去。

    宫仇望着滚滚江流,心乱如麻。

    正在此刻

    耳畔传来一声呼唤:“仇哥哥!”

    宫仇闻声一震,只见一艘画舫停在三丈外的江边,船头站着一个青年书生,正向自己招手,他一眼看出那书生正是冯真,心中这一喜非同小可,飞身纵上画舫,激动无比地道:“真弟,想不到会是你,我以为……”

    冯真嘻地一笑道:“你以为我死了?”

    宫伙这才开始注意到冯真这一改装,恍若临风玉树,想潘安再世,也要逊色三分,不由看呆了。

    冯真俊面一热道:“尽看我做什么?”

    “真弟,你太美了!”

    “废话!”说着,转向船尾的稍公道:“船老大,开向僻静点的地方!”

    梢公立了一声,竹篙撑岸,荡向江心……

    宫仇迫不及待地道:“真弟,那日谷外怎么回事?”

    冯真笑容一致道:“我正在等你,想不到会碰上我爹爹!”

    “哦,怎么样?”

    “他见我那身打扮,气得半死,逼着我把衣服撕碎,随他回去……”

    “那你……”

    “半路上我又溜了!”

    “为什么?”

    冯真眼圈一红道:“如果回家,我可能看不到你了,找爹会关牢我!”

    “你这一溜,伯父岂不……”

    “不要紧,过些时我回去看他!”

    “林中的那些尸体又是什么回事?”

    “他们跟我动手抢马,我爹杀的!”

    “哦!”

    “仇哥哥,我这装束好吗?”

    “好极了,愚兄自愧不如!”

    “毋须你夸奖,我不如你,你怎会到武昌来?”

    “办事!”

    “办什么事?”

    “盟中的公事!”

    “这可巧,不然我碰不上你!”

    “真弟,我遇到一件怪事!”

    “怪事,说出来听听看?”

    宫仇余悸犹存地把途遇“隐形怪客”的经过说了一遍。

    冯真听得脸色倏忽数变。

    宫仇说完之后,道:“真弟,你见闻广博,知道这‘隐形怪客’是什么样的人物?”

    冯真低头沉思了片刻,不自然地一笑道:“江湖中奇人异士多的是,我想不出来!”

    “可是他硬栽我与他女儿相恋,我岂非匪夷所思?”

    “你想想看,你的爱人中……”

    宫仇急道:“我没有爱人!”

    “真的一个也没有?”

    “没有!”

    “那好极了!”

    宫他一愣道:“什么好极了?”

    冯真笑嘻嘻地道:“既然没有爱人,你还担忧则甚!”

    宫仇心里有数,可是不便把盟主诸葛瑛这一档子事说出来,只好闷声不响。

    这时船到江心,长天远波,浩浩而来,点缀着疏落的帆影,使人有入在画图中的感觉,江风拂面,胸襟为之一畅。

    冯真忽地唱起歌来:“放船千里凌波去,略为湖山留顾,云屯水府,涛随神女,九江东注……”

    唱到后来,声调渐转凄切,眼中隐有泪光。

    这是一闭“水龙吟”,他唱了上半阙,便即停住。

    宫仇正待出声……

    突地一阵苍凉的歌声随风飘来,曲调和冯真所唱的完全一样,正是这首“水龙吟”的下半阙:“回首妖气未扫,问人间英雄何处?……”

    冯真凝眸烟波浩渺之处,呆呆地出了神。

    宫仇循声极目望去,只见一叶扁舟,飘摇而至,船头上一个箬笠蓑衣的渔翁持竿而坐,歌声正发自那老渔翁之口,转头瞥见冯真出神之状,不由奇道:“真弟,怎么样?”

    冯真道:“这是我爹平时最爱唱的曲子,想不到一个江上渔翁也会唱?”

    “这有什么出奇?”

    “他这歌声激昂排荡,十分悲凉……”

    话声中,那小舟已靠了过来。

    那渔人道:“江上喜逢佳客,请过来共饮一杯如何?”

    宫仇听对方谈吐风雅,心知必是隐士一流……

    心念末已,冯真已开口答道:“只怕打扰长者。”

    那渔人笑道:“嘉宾难过,江中邂逅,更足畅人胸怀,快请过来!”

    船浆一扳,两船已靠在一起。

    冯真一拉宫仇,跨上小舟,嘱那画舫自去。

    宫仇心中老大不愿意,但也无可如何。

    两人作揖见礼,那渔翁坐着还礼,道:“老夫腿上有病,不能起立,两位小哥恕罪!”

    “好说!老丈不必过谦!”

    宫仇打量那渔翁年约五十左右,脸容枯瘦,似乎身患重病,身材极高,坐着几乎与自己站着一般高。

    “两位贵姓?”

    “在下宫仇!”

    “在下冯真!一时兴起,在江中放肆高歌,有扰长者清兴!”

    “好说,老夫贱号‘长江废人’!”

    一个小童,搬出菜肴,渔人酌酒劝客。

    对饮三杯之后,那渔人谈锋极健,说古论今,三坟五典,诗词歌赋,无所不谈。

    宫仇心中有事,只喝闷酒。

    冯真倒是意兴盎然,对答如流,与那渔人谈得十分投机。

    暮霭苍苍,江上烟雾渐浓。

    “长江废人”道:“舍下离此不远,不揣冒昧,请两位去盘桓几日,务请勿却!”

    冯真立即答道:“怎好打扰老丈?”

    宫仇剑眉一皱,不知冯真安的是什么心理,急道:“真弟,愚兄……”

    冯真一挤眼道:“长者相召,却之不恭!”

    那渔翁已荡浆朝江边划去,舟行如矢,顾盼之间,已到江岸,“长江废人”用手朝前面柳荫深处道:“舍下就在前面!”

    宫仇心念一转,道:“在下还有几位朋友在旅邸中相候,容在下暂时告退去知会一声!”

    “长江废人”哈哈一笑道:“小哥务必要来!”

    冯真只好起身道:“小可与宫兄少时再趋府奉谒!”

    “老夫立等!”

    “不敢!”

    宫仇与冯真离舟上岸,走了一段路,宫仇惑然道:“真弟,你真的要去?”

    “为什么不?”

    “彼此素昧生平,恐怕……”

    “我想知道他的来路,那歌声使我起疑!”

    “可是我今夜有事要办!”

    “什么事?”

    “金剑盟的公事!”

    “我们去稍坐一会便告辞,如何?”

    宫仇暗忖,到“怀玉山庄”预定是三更天,此刻时辰尚早,冯真一团高兴,别拂了他的兴致,颔首道:“好吧!”

    他心中对冯真更加莫测高深了,他武功高,阅历足,江湖下三流玩意全会,却又满腹文章,究竟是什么出身呢?他既不肯说,自己也不好追问。

    两人弯了一个圈子,取道向树林走去。

    将近村林,只见楼阁经连,宛然是一所大庄院,过了一道水桥,来到庄前,两人对望了一眼,似乎都有同一感想,这“长江废人”居所气魄竟是如此之大。

    来到门口,宫仇一眼瞥见门上匾额,不由心头巨震,赫然是:“怀玉山庄”四个字。

    不问可知,那“长江废人”定最庄主贾亮无疑了。

    难道对方已侦知自己来路,故意布下圈套?

    冯真见宫仇神色有异,讶然道:“怎样?”

    “你看!”

    “怀玉山庄,哦!长江水路十八寨总舵主的居所,这也没有什么呀?”

    宫仇忖道,既来之,则安之,见机行事吧!

    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领了四个仆人,迎出门来,道:“家父命在下候近多时,请进!”

    宫伙见这少年面目与“长江废人”依稀相似,伟岸壮健,拱手道:“不敢当,兄台大号?”

    那少年谦虚地道:“贱号贾一非?”

    “哦,贾舵主,失敬!”

    “不敢当,请!”

    过了三重庭院,来在后厅,厅中已传出“长江废人”的声音道:“快请进!快请进!”

    宫仇与冯真缓步进厅,厅中,陈设华美,“长江废人”坐在一张躺椅之上。

    两人拱手一揖。

    “长江废人”此刻已换过了一身儒生服式,笑吟吟地道:“请坐,恕老夫腿脚不便,不能起立相迎!”

    “不敢!”

    “不敢!”

    两人在一侧坐了,小僮献上香茗,“小龙神贾一非”悄然退出。

    冯真与“长江废人”又谈了些诗文。

    “长江废人”突地一敛笑容道:“本拟邀请两位小哥盘桓几日,不巧敞庄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实在……实在是愧对良友,如果事情平安而过,将来……尚有重见之日!”

    宫仇心中自是了然,他已毋须打听,已看出贾亮父子是善良之辈,那自己今晚的行动是进行还是不进行呢?

    冯真口快,大声道:“贾老丈,小可二人与老丈萍水相逢,辱蒙宠召,十分心感,不知贵庄将发生什么大事,能否又告,小可粗学拳脚,也许能……”

    “长江废人”极不自然地一笑道:“两位犯不着淌这浑水,老夫今日算最失言了!”

    宫仇忍不住开口道:“老丈忠厚传家,也许吉人天相?”

    “难了!”

    突地

    “小神龙贾一非”闪进厅中,一副欲言又止之状。

    “长江废人”沉声道:“什么事?”

    “金剑盟派人传帖,今晚三更拜庄!”

    “拿来我看!”

    贾一非双手呈上一张血红的帖子。

    冯真奇怪地瞥了宫仇一眼。

    宫仇心中却是骇异不已,起初,他以为“长江废人”所说的事,必是指“金剑盟”传帖而言,现在看来,自己判断错了,帖子分明此刻才送到。

    只听“长江废人”长叹一声道:“这是祸不单行了!”接着愤然道:“非儿,撤退庄中所有弟子人等,你也离开,由为父的一人应付,为父的年逾半百,死不为夭!”

    “小龙神贾一非”激动地道:“爹爹,孩儿已飞羽传令十八寨寨主……”

    “原令追回!”

    “爹爹……”

    “如果你不想十八寨毁于一旦,听为父的话去做!”

    “孩儿宁死也不愿意背父弃庄……”

    “长江废人”双目一瞪,厉声道:“不听父命就是不孝!”

    “小龙神贾一非”目中滚泪,咬紧牙关道:“回避的应是您老人家!”

    “胡说,你要为父的眼看着贾门绝后不成?”

    “长江废人”竟然激动得浑身簌簌而抖。

    贾一非双膝一曲,声泪俱下,道:“爹爹,您……”

    “长江废人”一挥手道:“你身为十八塞总舵主,该有些丈夫气概,速去安排,并带二百两金子来,替为父的送两位小哥上路!”

    贾一非似乎还有话说,目光一瞟宫仇和冯真,悄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