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第2/3页)

    武同春惊诧地望着对方,也不开口。

    白衫人喃喃自语道:“迟了,我来迟了,无双堡已成废墟,人大概死绝了。”

    武同春一听对方话中有话,大为震惊,冷沉地开口道:“朋友何来?”

    白衫人道:“你是谁?”连头都不转,一副目中无人之态。

    武同春冷傲之性突发,反问道:“你是谁?”

    白衫人徐徐转过身,面对武同春,冷电似的目芒在武同春面上一绕,道:“你不会是无双堡的人吧?”

    心中一动,武同春道:“朋友先表明身份来意,在下自会相告。”

    “如果你不是堡中人,就不必说了!”

    “看样子……朋友是来讨债的?”

    “听口气,你是堡中人?”

    “纵使不是,也有相当渊源。”

    “好,你说说看,是什么渊源?”

    “朋友还没表明身份?”

    “天南一剑童光武!”

    人陌生,名号也陌生,武同春心念一转,道:“在下‘冷面客’。”

    一顿,又道:“朋友来自南方?”

    “不错!”

    “来此何为?”

    “对笔旧帐!”

    “讨帐……什么帐?”

    “你是‘无敌剑’之后,还是门人?”

    提到父亲昔年名号,武同春不由激动起来,对方既然称是来讨帐,当然是陈年老帐,因为父亲已经过世二十年,对方年纪不大,显系上一代的恩怨,父债子还,这件事非接下不可了,但以什么身份呢?深深一想,道:“都可以!”

    童光武剑眉一挑,道:“什么叫都可以?”

    武同春道:“在下也姓武,份属武氏同宗,而且也承受了艺业。”

    童光武目芒大盛,寒声道:“听说少堡主叫武同春,是个美男子,他人呢?”

    心弦一震,武同春道:“他目前不在此地……”

    “你带我找他。”

    “可以,但请说明来意?”

    “区区要当面对他说。”

    “那就无法从命了。”

    “你……”

    “在下可以作大半主。”

    童光武默然了半晌,才冷极地开口道:“好,告诉你无妨,二十年前,先师与‘无敌剑’在洞君山论剑,本属砌磋,武进竟然下了狠手,以‘无敌剑法”断了先师一臂,先师因此含恨而殁,因此区区特别来到中原,领教‘无敌剑法’,进人中原后,才知道武堡主已经作古,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他的后人了这笔帐。”

    武同春为之一震,他根本不知道父亲生前有这一门过节,咬咬牙,道:“请问令先师名讳?”

    “这不必告诉你!”

    “在下说过可以作一半主。”

    “一半,那表示不能完全作主……”

    “也许能!”

    “区区找的是武氏之后,并非是你。”

    “在下已经表明过身份,有资格接下这过节。”

    “区区说你没资格。”

    武同春想了想,道:“朋友的目的是寻仇报复;还是想证明什么?”

    童光武道:“证明一下‘无敌剑法’是否真的无敌!”

    因为父亲过世早,武同春事实上并没得‘无敌剑法’的全部精髓,不过招式倒是没遗漏的,以他目前的内力修为,还可以一试的,心念之中,道:“证明了又为何?”

    童光武气势迫人地道:“如果证明武氏所创剑法并非无敌,区区只要带走一只手臂,不想杀人。”

    武同春激声道:“带走一条手臂?”

    “不错,这是公道。”

    “朋友办得到么?”

    “你不配问这句话!”

    “在下接受这挑战。”

    “愿意牺牲一条手臂?”

    “不错,这算不了什么。”

    “可惜区区的对象不是你。”

    想了想,武同春冷然道:“在下是武氏一脉,也承受了家业,一样以‘无敌剑法’应战,如果不敌,奉上手臂,再由少堡主出面,如果幸胜一招半式,少堡主便没出面的必要,朋友就请回转天南,这公道吧?”

    童光武冷笑了一声道:“你想白搭上一条手臂作利息?”

    武同春目甚一闪,道:“这还得有待事实证明。”

    童光武道:“如果区区不接受呢?”

    武同春断然地道:“不过这一关,朋友就休想见到武少堡主。”

    冷极地一哼,童光武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武同春道:“就算是吧!”

    葛在此刻,一条人影从残垣中一歪一斜地走了出来,赫然是“鬼叫化”,武同春精神大振。

    “鬼叫化”直迫两人身前。

    童光武目芒一扫,皱眉道:“阁下何方高人?”

    “鬼叫化”嘻嘻一笑道:“不是摆明着是要饭的么,还用问!”

    武同春抱拳道:“您老,久违了!”

    “鬼叫化”道:“可不是,一晃就两个月了,你们……怎么回事?”

    童光武冷声道:“请阁下离开如何?”

    “鬼叫化”偏头道:“为什么?”

    童光武道:“照江湖规矩,解决私人争端,不欢迎第三者插脚。”

    “鬼叫化”咧嘴一笑道:“碰上了,老要饭的作个见证人,如何?”

    童光武道:“不必,阁下还是自便的好!”

    一翻眼,“鬼叫化”道:“要走,你们走,老要饭的可不走!”

    童光武脸色一沉,怒声道:“什么意思?”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老要饭的先到,你们后到,要走你们走!”

    “阁下要硬插一手?”

    “谈不上,老要饭的绝不会动手。”

    “阁下是存心……”

    “老要饭的在此地已经睡了一大觉,你们来还只片刻,总不能后到的赶走先来的,这不像话。”

    童光武气呼呼地道:“阁下讲理么?”

    “鬼叫化”道:“老要饭的不正在讲理吗?”

    武同春淡淡地道:“这并非见不得人的事,有个见证又何妨?”

    “鬼叫化”一拍大腿,道:“这才像话。”

    童光武无奈何地狠瞪了“鬼叫化”一眼,道:“丐帮帮规极严,一向不许帮中弟子干预江湖是非,以阁下的年龄看来,在帮中多少有点地位,为何干冒帮规之所不许?”

    “鬼叫化”怪叫道:“好哇!小子,范天豪对我要饭的也不敢如此放肆,你竟然教训起老叫化来了,哼!”

    童光武神色大变,后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阁下认识先师?”

    “鬼叫化”大刺刺地道:“岂止认识,多少还有那么点香火情。小子,你听着,范天豪什么都好,就是坏在太于好名!”

    童光武又退了一步,怔望着“鬼叫化”,期期地道:“阁下想来便是丐帮首座长老‘鬼叫化’?”

    “鬼叫化”摸了摸下巴,道:“什么想来,本来的就是!”

    童光武沉声道:“很好,阁下就见证一下吧!”说完,转注武同春道:“话可是你说的,输了自断手臂,同时要武进的儿子出面?”

    武同春慨然道:“当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鬼叫化”斜着眼道:“老弟,你真的要跟他斗?”

    武同春将头微点,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鬼叫化”道:“老要饭的不以为然,人家找的是武氏后人,你何必越俎代庖?”

    武同春有苦说不出,这本来就是他的事。

    童光武冷冷地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武同春傲然道:“在下从不出尔反尔,准备了?”

    双方拔剑,各取位置,凝神对峙。

    “鬼叫化”摇摇头,感慨地道:“武林中仇连怨结,多半为了虚名之出,说穿来何苦,事实上又能证明什么呢?证明了、又得到什么呢?”

    这大道理谁都懂,但要勘破却很难,劝别人容易,一旦自己成了当事人,便无法克服这人性上的弱点。

    武同春与童光武又何尝不懂,但有所为与不为之间,本就没严格的分野,端看各自的想法与做法,孜孜求名不可取,完全否定了名之一字,也属不可能。

    双方的气势都无懈可击,同属绝顶剑手,鹿死谁手,尚难预卜。

    夕阳,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紧张的气氛,令人窒息。

    童光武的额头鼻尖沁出了汁珠,而武同春的情况稍为好些。

    这种对峙,是内力和定力的比拼,较之挥剑搏杀还要凶险,只要一方稍弱,致命的打击立至。

    足足盏茶时光,人僵化了,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也僵化了。

    “鬼叫化”在一旁也随着凝住。

    一声暴喝,打破了凝冻的空气。

    震耳的金铁交鸣,随青白两道剑芒的绞缠而传起,一触而分,很短暂。

    武同春霜刃横斜,人没移动。

    童光武退了数尺,手中剑虚虚下垂,脸如紫血。

    “鬼叫化”不由自主地“啊”出了声。

    震世骇俗的一个照面。

    童光武的身躯在颤抖,脸上的肌肉开始抽动,久久片言不发,弹身飞逝。他败了,败得很修,因为在他心目中一对手不是他要找的正主。

    “鬼叫化”略显激动地道:“这小子是名杰出的剑手,可惜碰上的是老弟。”

    武同春徐徐收了剑,心里有一种怅然之感,胜利并没有使他高兴,他想象得到失败者的心情。

    “鬼叫化”像发现了什么似地栗声道:“不对……”

    武同春吐了口气,道:“什么不对?”

    “鬼叫化”道:“老弟的功力似乎……比两月前突然高了许多。”

    武同春心中一动,他还不能说出西门尧转交“无我大师”遗丹的事,那样将暴露身份,但一时又无法自圆其说,空了片刻,才含糊地应道:“是吗?在下……却没这感觉,大概是全神专注的关系。”

    顿了顿,故意岔开主题道:“在下……有件事请教您老。”

    “鬼叫化”心中疑念未解,但没再追问,轩眉道:“什么事?”

    武同春道:“当今江湖上有什么人物以古制钱作标记?”

    “古钱?”

    “是的!”

    “这倒没听说过。老弟!怎会有此一问?”

    “证明一个人的来历。”

    “谁?”

    “灰衣人!”

    “灰衣人?他……用古钱作标记么?”

    武同春掠起身形,在废虚内绕了一圈,确定没人潜伏,才又回到原地,把灰衣人赠古钱与华锦芳吊挂在门,以及证实杀害江姥姥与一再追杀自己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沉声道:

    “您老有何高见?”

    “鬼叫化”惊震不已地道:“有这等事?灰衣人……什么来路?”

    武同春道:“以您老江湖阅历之深,想不出古钱来历么?”

    “鬼叫化”期期地道:“阅历深,只是见闻比一般人多些,仍有其限度,一个人岂能尽知天下事,尤其武林诡谲万端,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说到信物标志一类,有的是公开使用,代表某人,有的只能说是对某些特定的人所用的一种暗号,局外人无从知道。”

    武同春皱眉道:“这么说……还须从他本人身上追查?”

    “差不多!”

    “这可难了,灰衣人的行动令人莫测……”

    “从他杀害武家老管家江姥姥这一点上追查,看是什么动机。”

    武同春心思又呈紊乱,如果说,灰衣人就是二十年前伤害父亲的凶手,杀江姥姥是为了灭口,可是他为什么又以古钱作记,维护华锦芳,华锦芳是武家的媳妇呀,只有一个很勉强的解释,他的确是妻子华锦芳的父执,可是亮出古钱,岂非自暴其短,予人以追查的线索?

    “鬼叫化”悠悠地道:“你说灰衣人自承是武家媳妇的父执之辈?”

    “是的!”

    “可是他没抖露过来历?”

    “是的!”

    “嗯!这当中有问题,放长线钓大鱼,伪造身份,有所图谋。”

    武同春连连点头,道:“极有可能,除此别无解释。”

    “老弟见到武同春了么?”

    “这……见到了!”

    “要饭的口讯带到了么?”

    “带到了!”

    “他怎么说?”

    “目前尚未竟功,还无法来见您老,但他表示绝对照‘无我大师’的遗愿去做。”

    “很好!”

    “天地会主究竟是何许人物?”

    “鬼叫化”摇头道:“这实在妙,堂堂一个江湖大帮派的首脑,竟能隐秘住身份而长时期不泄,武林中还很少听闻,老要饭的舍全力查探,非揭开他的真面目不可!”

    突地,武同春想起了丑女“魔音”与紫衣少女素心,她俩是异母姊妹,都是天地会主的女儿。

    紫衣少女曾把一面“彩玉牌”借自己挡过“天地会”高手的追杀,两姊妹久已不见现身。

    记得数月前“魁星娘娘”与丑女设计,以自己作工具,想陷害紫衣少女**,是“鬼叫化”解的围。

    如找到紫衣少女,就可套出她父亲的来历。

    心念之中,武同春眸光一闪,道:“您老记得送子庵中,紫衣少女那回事么?”

    “鬼叫化”约略一想,道:“记得,怎么样?”

    “紫衣少女自称素心而无姓,她是天地会主前妻的女儿……”

    “噢!”

    “这是条好线索。”

    “好,老要饭的马上着手去办!”

    他可是说走便走,声落,人已疾风而去。

    夜幕已垂了下来,废墟内顿呈一片阴森。

    望着凝碧的墓,武同春心想:“世间根本没有鬼,鬼魂之说是因缘附会而来的,凝碧显魂,当然是人扮的,自己在此地待了四十九天,为什么扮鬼的女人不再出现?遗珠的失踪,必与那装鬼的有关,她是谁?”

    呆立了一阵,他突然想起今天是父亲的忌辰,记得厅地上曾散了祭品香纸,那当是华锦芳来尽人妇之道。

    于是,他弹身奔向前堡旧屋,迳上后楼。

    祖宗龛前,有烧残的素烛和纸箔,看来妻子已拜祭过了,面对父母灵位,他伏跪下去,用泪水来尽哀思。

    就在此刻,一条幽灵似的人影,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楼廊窗边,向里窥视,武同春懵然未觉。

    尽哀之后,武同春站起身来,望着父母灵位,喃喃地道:“爹,您在天有灵,保佑孩儿找到当年伤害您的凶手。”

    江姥姥临死遗言,又响在耳边:“灵牌……灵座……”

    一线灵光,像闪电般划过脑海,武同春双目放光,若有所悟,立即跪下叩了个头,然后恭谨地捧下灵牌,启开灵座。

    他的心跟手一样在颤抖。

    灵座内,赫然藏有一个小纸卷。

    武同春的心几乎跳出口腔,手抖得更厉害,打开纸卷,是数行蝇头小字,屋里太黑,看不清。

    想了想、把灵位复原,然后移步窗边。

    窗外的人影隐去。

    就着窗户透入的微光,武同春以其超人的目力,辨认纸卷上的字。

    上面写的是:“字遗示吾儿同春,汝见此柬之时,当已艺业有成,香烟有续,余南下川湘,遇‘至上剑客’华容,无理挑战。以无敌与至上不能并存武林……”武同春眼前一黑,打了个踉跄。

    “至上剑客”华容,锦芳的父亲,这太可怕了。

    武同春痛苦地厉哼出声,振起精神往下看:“双方比剑,约定败者必须退出江湖,永远除名,华容在剑斗中,突使‘无影戮心手’,余重伤而退,自知不治,特留此柬,意非报仇的,乃为维护武道,使屑小丧德之徒有所戒。父武进遗谕。”

    像灵魂被聚然撕离躯壳,武同春紧倚窗框,支持将倒的身体。

    太残酷了,仇家竟然是自己的泰山大人。

    江姥姥定然不知道凶手会是“至上剑客”华容,不然她会阻止自己娶华锦芳进门,同时临死时,不会只说灵座,定会抖出凶手之名。

    华容二十年前客死南荒,华锦芳没见过生父之面。

    灰衣人自称是华容生前至友,这一点没错,他杀人旨在灭口,想使这件公案,永远的湮灭。

    凶手已死,血债讨不回,父亲将永远含恨九泉。

    武同春像突然得了重病般,口里发出了呻吟,这是痛苦的极度表现。

    父仇无由报!

    妻罪无从赎!

    他歇斯底里地狂叫出声:“我是人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