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殉情

    第十七章 殉情 (第2/3页)

    那人道:“从这儿往前一直走,就在午门外,旗杆儿最高的那一片营房就是。”

    燕十二松了他的肩井,垂手一指点在他腰上,他眼一闭,整个人躺在计老二身上。

    计老二道:“你别那么舒服了,地上躺会儿吧。”

    他把那人放在地上,道:“燕爷,咱们再往前摸吧。”

    燕十二一点头,当即先往前窜去。

    通过了十几道岗哨,放倒了十几个,几个人到了午门外,紫禁城大内近在咫尺,禁卫之森严是可想而知的,到处灯火通明,光同白昼,午门廿丈内连个能藏身之处都没有。

    几个人看见那一大片营房了,也看见那高高的旗杆了,旗杆上头一个木斗,木斗下挂着一盏大灯,大灯下半天吊着一个人。

    旗杆上那盏大灯挺亮,藉着灯光,几个人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冯天雕开口先叫:“小七儿。”

    可不是么,谁都看见了,旗杆上吊着的那个人正是小七儿冯天风。

    冯天鹏那高大身躯为之一晃。

    计老二一把扶住了他,道:“大少,别紧张,看清楚了,那还是活的。”

    毛胡子咬牙说道:“好阴毒的司徒英。”

    燕十二愁聚眉锋道:“现在咱们要好好儿商量商量了……”

    查老五道:“怎么,燕爷?”

    燕十二道:“咱们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冯七少高吊在旗杆上,救人不好救,而且显而易见的这是个陷阱,只要谁爬上去救他,那就是一个火枪的活靶……”

    冯天雕道:“燕兄弟,那,你看该怎么办?”

    燕十二道:“为今之计只有冒个险了……”

    他双眼打量了那旗杆一眼道:“这根旗杆离地太高,冯七少是被一根绳子拉上去的,只能想办法砍断那根绳子,冯七少就会掉下来……”

    冯天雕一惊道:“燕兄弟,你是要……”

    燕十二像没听见,眼望着那片营房道:“此处离侍卫营只有廿丈左右,咱们在这儿没法子动手,只有摸进去才能打出飞刀斩断那根扯着冯七少的绳子……”

    冯天雕道:“绳子一断,小七儿不就掉下来了?”

    燕十二道:“正是要他掉下来,要不让他掉下来谁也没办法爬上去,或到旗杆下放绳子救他,那根本不可能,也是去送死。”

    冯天雕道:“那……总得有个人接住他啊。”

    冯天鹏道:“我管接他。”

    燕十二道:“大少,接冯七少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先必须要拿准时间,快半步,迟半步都不行,然后得凌空从旗杆下掠过,接住冯七少就走,绝不能有一瞬之停留……”

    冯天鹏道:“我知道。”

    燕十二道:“大少听我说完,冯七少从高空落下来,一个人是有两三个人重,接他的人绝不能让他带下了地,只一落地两个人可是都完了。”

    冯天鹏皱了浓眉道:“这我做不到,我一定会落下去……”

    燕十二摇头说道:“那不行,绝不能落下去,司徒英一定在下头布有火枪。”

    冯天雕道:“那怎么办?”

    燕十二眼睛望着旗杆道:“我可以勉力一试……”

    冯天鹗突然说道:“燕兄弟,咱们没别的法子了么?”

    燕十二道:“恐怕没有了,不过我希望能有别的法子,这法子相当危险,只出一点错冯七少就非摔死不可,再多错一点儿一死就是两个,假如三位愿意,我可以勉力一试,要是三位不愿意……”

    冯天鹏道:“既然有这么一个办法,也只好试—试了。”

    冯天雕忙叫道:“大哥……”

    冯天鹏脸色十分凝重道:“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一切自有我担待。”

    冯天鹏没再说话,可是他身子却抖得厉害,纵横关外,杀人不眨眼的人居然也知道怕,可见这法子实在太危险。

    冯天鹏道:“燕兄弟,午门外廿丈内连个藏身处都没有,咱们怎么摸进去?”

    燕十二道:“难就难在这儿,咱们人得分成两拨,一拨引得他们的注意,一拨抓机会救人,十丈内出手,以飞刀斩断旗杆上的绳子,大少有这十分把握么?”

    冯天鹏一点头道:“这我有把握,我不用飞刀,我用的是斧,十丈内我可以把斧头丢出去拦腰砍断一只苍蝇。”

    “好准的飞斧。”燕十二道:“行了,还有哪位有自信?”

    冯天鹗道:“得两个人么,我的飞刀玩得不赖。”

    “那就行了。”燕十二道:“咱们现在说好,我跟大少,二少负责救人,大哥,二哥,五少跟毛老大他们负责转移这些岗哨的注意,只待我一声走,咱们就分头行动……”

    转望冯天鹗道:“二少,你准备接替大少,万一大少不能了事,或者一斧不能砍断绳子,你马上飞刀出手……”

    冯天鹗点头道:“我省得。”

    他探怀摸出了两柄短刀掂在手里。

    燕十二转望赵化龙道:“大哥记住,只把他们的注意引转后,马上就往外走,咱们东直门外碰头。”

    赵化龙点头说道:“我懂了,兄弟。”

    燕十二道:“大伙儿请准备好,咱们这就……”

    一阵蹄声传来,由远而近,飞快,转眼工夫已到侍卫管前。

    马是蒙古铁健骑,鞍上是个穿长袍的汉子。

    只见他在侍卫营前离鞍下马,匆匆走了进去。

    毛胡子道:“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燕十二道:“不管他了,看样子他还要走,等他走了以后,藉着那阵蹄声,咱们马上开始行动。”

    查老五道:“您怎么知道他还要走?”

    计老二道:“没见他的坐骑还停在营门口么?”

    就这两句话工夫,那汉子出来了,没见人送他,只见他翻身上马,又疾驰而去。

    燕十二听听蹄声已然远去,轻喝一声:“走。”

    赵化龙带头,七条好汉自藏身处窜起,如七条蛟龙般往午门方向扑去。

    这一来立即牵动侍卫营以及午门前的守护,叱喝声中,有的截,有的追,纷纷向着赵化龙七人扑去。

    燕十二看准了机会,轻拍了冯天鹏一下,道:“大少走,二少,跟上。”

    冯天鹏在前,冯天鹗在后,三个成一线般往侍卫营扑去。

    三人身法极速,一转眼间已扑近侍卫营,冯天鹏探腰出斧,猛一抡,利斧化成一色银光,直向矗立在侍卫营里那根旗杆半腰飞去。

    燕十二猛提一口气,腾身拔起,直上夜空。

    冯天鹏臂力大得惊人,一柄利斧突然一飞近十丈远砰然一声砍在那根旗杆上,只听旗杆上吊着的冯天风大叫一声,拖着绳子飞星殒石般落下。

    燕十二身法之快令人咋舌,冯天鹏那柄利斧刚砰然一声砍中旗杆,他已然凌空掠到,单臂一抄,恰好拦腰接住冯天风。

    他的身形被冯天风带得猛往下一坠,他右手挥出一把抓住旗杆,两脚往旗杆上一跺,“噗”一声,旗杆摇晃着向下倒去,他只这么一借力,人又凌空腾起,直向附近一处屋脊掠去。

    在那处屋脊上再借力,同时左手剪断绳子,拔起,一个起落已离开了侍卫营。

    侍卫营里当然一点动静没有。

    为什么,难道里头没人?

    不,有人,弓上弦,刀出鞘,还携着火枪手,如临大敌,所以没动静,只因为他们全都看呆了。

    这凌空救人的一幕,他们白活了这么大,算是开了眼界。

    等到燕十二离开了侍卫营近百丈,才听到身后传来了叱喝嚷嚷。

    低头看看冯天风,人事不省,穴道没被制,大概是早吓晕了过去。

    正如苗小蛮所说,没出息!

    燕十二翻城墙出了内城,赵化龙他们也已经到了,可是冯天鹏、天鹗兄弟俩还在里头。

    冯天雕要去迎,两条人影翻出了城墙,天鹏、天鹗俩已经到了,十条好汉,连一根寒毛都没有掉。

    天鹏一到直望着燕十二道:“燕兄弟,今天我才算是知道什么叫武学……”

    燕十二自己知道,他一身冷汗还没下去呢,道:“只能说托天之福,侥幸中的侥幸”

    叱喝声已近,显然里头的已然都出来了。

    燕十二道:“别在这儿久待了,走吧。”

    冯天雕道:“把天风给我。”

    一把抢过冯七少,当先奔去。

    东岳庙在齐化门外二里处,这是管理阴司质疑问疑的一座庙。

    庙里有七十二司,每司负责一种职业,各种地狱型像陈列,都栩栩如生。

    一行十—人驰进了东岳庙,庙外的桩卡都是冯家兄弟。

    东岳庙里插着火把,挺亮的,一听说他们回来了,都迎了出来,一个关外打扮的福态老者满脸皱纹,浓眉大眼,狮鼻海口,不怒而威,可是只一只眼,那一只眼里威棱外射,异常慑人。

    苗小蛮跟他站个并肩。  天鹏三兄弟上前见礼。

    独眼老者却不管的道:“小五,把小七儿给我放下。”

    冯天雕迟疑了一下,没动。

    独眼老者沉声喝道:“小五你聋了么!”

    冯天雕没奈何,只得把冯天风放在地上了。

    独眼老者一挫牙道:“畜生,冯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跨步上前,照准冯天风那颗头扬掌就劈。

    燕十二跨步而至,伸手托着了独眼老者的铁腕,独眼老者劈不下去,他一怔道:“小伙子,你……”

    燕十二昂然应道:“晚辈燕十二。”

    独眼老者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十二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

    独眼老者道:“你怎么知道他过而能改?”

    燕十二道:“老人家可以等七少爷醒过来之后放他走,他要是再投司徒英,你剜去我一双眼。”

    独眼老者道:“小伙子,你会说话,司徒英要杀他,他当然不敢再去了。”

    燕十二道:“这不就行了么,老人家还求什么。”

    “不行,小伙子。”独眼老者一摇头道:“我冯某人丢不起这个脸。”

    “老爷子。”一声老爷子,天鹏兄弟全跪下了。

    独眼老者怒喝说道:“气死,都给我滚起来。”

    抬脚就踹。

    苗小蛮伸手拦住了他,道:“云山,你这是干什么,小七儿他有今天,你也该负纵惯的责任,干什么对孩子们这样儿。”

    冯云山一摇头道:“大姐,我今儿个绝不能饶了这畜生,要是让他活着,我今后拿什么脸来见众弟兄们。”

    燕十二道:“老人家,可容我再说—句?”

    冯云山道:“小伙子,你说。”

    燕十二道:“令郎已经死过一次了,他是我救回来的,这条命该归我,您不能杀他。”

    冯云山瞪着独眼道:“小伙子,你这是什么话?”

    燕十二道:“我说的是实情实话。”

    冯天雕一旁忙把燕十二救冯天风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一说不要紧,别人都瞪大的眼。

    冯云山则是满脸佩服之色,叫道:“小伙子,你好大的本事……”

    “那当然。”苗小蛮道:“乾坤圣手南宫大侠的衣钵传人,还错得了,人家说得是情是理,云山,把你的手收回来吧。”

    冯云山身躯忽然一阵颤抖,道:“这畜生,老大,把他弄醒了。”

    冯天鹏忙爬起来在冯天风脖子后头拍了一掌,冯天风是吓晕过去的,这一掌正好拍醒了他。

    还没睁眼便叫道:“救救我,救救我,谁救……救我……”

    “我救你。”冯云山一脚踹了出去。

    苗小蛮上前一脚把冯天风拨开了,道:“好出息,小七儿,起来看看是谁来了。”

    冯天风睁开了眼,一见冯云山脸色铁青站在跟前,不由脸色大变,机伶一颤低下头去:“爹……”

    冯云山“呸”的一口唾沫,道:“我没你这种儿子,冯家人出卖朋友,投靠六扇门,你是头一个,给我跪下。”

    冯天风还甚听话,忙跪了下去,追:“爹,我下回……”

    “下回。”冯云山道:“有这回就够了,你还敢有下回!”

    解下腰间宽皮带,丢给了天鹏,道:“老大,给我打,狠狠的打。”

    天鹏迟疑着道:“老爷子……”

    冯云山独眼一瞪道:“还叫什么,我没杀他就算他天大的便宜了。”

    苗小蛮一旁冷笑说道:“打吧,老大,他也该受点管教了。”

    冯天鹏不敢再迟疑,心一横,身一转,抡起皮带抽了下去。

    只听冯天风杀猪般一声声大叫,足足抽了五十下,冯天风的屁股都肿起老高,苗小蛮一抬手道:“够了。”

    冯云山道:“不够,还不够,打死算了。”

    苗小蛮道:“我说够了就是够了,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能真活生生的打死他不成。”

    “那……”冯云山道:“叫他起来给燕少侠磕头,给大伙儿赔罪。”

    可怜的冯天风哪能爬得起来。

    燕十二道:“老人家,我们不怪他,要怪我们也不会冒杀身之险闯进去救他。”

    苗小蛮一点头道:“说得好,小七儿,你听听,你那张脸还往哪儿放。”

    刚才挨那么重的打,冯天风只呼叫没哭,如今一听这话,他突然趴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苗小蛮又一点头道:“还好,你还知道后悔……”

    “畜生。”冯云山怒喝说道,“你给我听着,从今后我不许你再提玉娇!”

    苗小蛮一把拉住了他道:“行了,云山,上了年纪的人,别再生气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里头歇歇去吧。”

    连拖带推把冯云山劝走了。

    冯天鹏道:“小五,把小七儿扶到偏殿去。”

    他自己则跟着冯云山往后头去了。

    冯天雕把冯天风抱往了偏殿,燕十二这才向董淑嫒欠身一礼,叫了声:“姑姑。”

    董淑嫒忙道:“桑大侠呢,没找着他么?”

    燕十二抬眼四下望去。

    董淑媛道:“你凤妹妹在后头,不要紧,你说吧。”

    燕十二两眼涌泪,当即把桑布衣殉妻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董淑媛那么坚强个人也哭了,连连说道:“桑大哥这是何苦,这是何苦……”

    刹时间一片悲惨气氛,大伙儿低着头,没一个吭气儿。

    苗小蛮从后头匆匆走了过来,道:“桑大侠呢,没找着……”

    她看得气氛不对了,一怔忙道:“桑大侠他怎么了,难不成……”

    董淑嫒流着泪告诉了她。

    这一听,连当年杀人不眨眼的素手罗刹,也哭了个满头白发竖起,良久良久才敛去,感叹的说了一句道:“桑大侠怎么这么痴情……”

    琼姑娘哭得更厉害,简直泣不成声。

    按说,她跟桑布衣不过才见面,才认识,她不该这么伤心,可是姑娘家毕竟心肠软,也基于人本有的—颗同情心。

    半晌过后,燕十二突然抬起了头,道:“姑姑,您说要不要告诉桑姑娘?”

    董淑嫒摇头说道:“现在别,她哭老半天了,经不起这刺激,看样子大侠是把她留给我了,以后我再告诉她吧。”

    燕十二道:“我只怕万一她问起来……”

    董淑媛道:“或许她不会问,桑大侠没回来,她还能不明白么?”

    脂粉花三郎走了进来,脸色煞白。

    董淑媛道:“凤姑娘呢?”

    “睡了。”脂粉花三郎道:“我闭了她的穴道。”

    董淑媛道:“我该让你知道一下,你爹他……”

    脂粉花三郎头一低道:“前辈,我听见了。”

    只见冯天雕从偏殿急步奔了过来。

    苗小蛮一惊,忙问道:“小五,什么事?”

    冯天雕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其实偏殿近在咫尺,何至于累成这个样子,他不是累,是急、是惊喜,只听他道:“大姑,有件不得了的大事……”

    苗小蛮道:“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值得你跑得这样儿。”

    冯天雕道:“小七儿说司徒英那家伙想当皇上。”

    苗小蛮一怔:“小五,你怎么说?”

    冯天雕咽了口唾沫,道:“小七儿说,司徒英那家伙勾结了外人,有心谋叛,想当皇上……”

    燕十二道:“五少,这外人两个字指的是……”

    冯天雕道:“小七儿不知道哪是些什么人,只听见司徒英提过新疆,司徒英让那些人从新疆起往这边儿打,他掌握着禁军来个里应外合……”

    苗小蛮道:“小七儿是怎么知道的?”

    冯天雕道:“司徒英把小七儿囚禁在他那密室隔壁,小七儿听不怎么真切,可也听进了六七分。”

    苗小蛮面泛惊容,道:“小七儿要是没听错的话,司徒英的胆子和野心可是不小啊。”

    董淑嫒道:“在江湖上他掌握着雷家堡、齐家、鲍家三大家,在京里他掌握着官家精锐,他要是生心谋叛的话,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

    冯天雕道:“他要是当了皇上,咱们就成了瘪十了。”

    苗小蛮瞪了他一眼道:“这是个什么事儿,你还在这儿耍贫嘴。”

    冯天雕道:“大姑,我说的是真话,您跟董前辈在这儿我怎么敢耍贫嘴,您想想看,现在他只是个禁军统领就那么横行霸道,神气活现的,若让他当了皇上,还有咱们活的份儿么?”

    董淑嫒点了点头道:“五少说的是实情实话,这件事不能等闲视之,要让他当了皇上,操天下人之生杀予夺大权,不但武林中人无法继续生存,就连百姓万民恐怕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苗小蛮沉吟了一下道:“这倒也是,要让他当了皇上,恐怕是个前所未见的暴君。秦始皇焚书坑儒,建阿房,修长城,百姓怨,万民哭,他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阴谋得逞,咱们得拦拦他,坏坏他的事。”

    董淑嫒摇头说道:“他有火枪为恃,掌握宫里禁军,咱们的力量恐怕不够。”

    苗小蛮道;“即是明知力量不够,咱们也得想想办法,固然,现在满洲入主,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可是要让司徒英得了天下,百姓的日子恐怕就更不好过!”

    燕十二突然说道:“姑姑以为新疆有哪些人会和司徒英勾结?”

    董淑媛道:“你是从新疆来的,应该比我更清楚。”

    燕十二沉吟着道:“据我所知,新疆除了回民之外,没有人值得司徒英去勾结—一”

    苗小蛮道:“新疆当年不是闹过回乱么?”

    董淑嫒道:“康熙、雍正、乾隆三代准噶尔跟回部都有叛乱,尤其乾隆时平乱打得更有声有色,不但平了大小和卓木,定了天山南北路,而且还为乾隆带回了一桩最佳战利品香妃,自那一战,准部跟回部元气大伤,似乎无力再叛……”

    燕十二摇头说道:“姑姑,准回二部隔几年便有一次叛乱,他们是屡叛屡平,屡平屡叛,根据这一点看,他们很可能东山再起,何况这—次又有强而有力的内应。”

    董淑媛道:“这么说你认准了是回部?”

    燕十二摇头说道:“事关重大,不敢轻易猜言,捉贼拿赃,咱们必须先行确定那所谓外人是何许人,咱们再下第二步棋。”

    董淑嫒道:“还有第二步棋,你似乎已经成竹在胸,智珠在握……”

    燕十二笑笑说道:“我只是想出一个对付司徒英的办法……”

    董淑嫒道:“什么办法,愿听高明。”

    燕十二道:“您这么说,我怎么敢当,我只是想先找到证据然后把证据往官家手里—交,让官家去对付他。”

    董淑嫒笑了。

    苗小蛮—点头,道:“对,好办法,这叫做以官制官,有他受的。”

    董淑媛道:“办法好是好,只是怕的是官家也奈何不了他。”

    燕十二道:“咱们现在所以无可奈何,是因为他以官家为恃。掌握京师精锐,必要时往内城一躲,谁也奈何不了他,若是由官家对付他那就不同了,官家纵然无奈何他,但却可以去他的官,削他的权,他一旦丢官去权,内城无法容身,咱们可就好对付他了,您说是不是?”

    董淑嫒含笑点头,道:“对,对极了,野兽一旦去了爪牙,任谁都可以打他,这办法高明,天作孽犹可逭,自作孽不可活,司徒英现在正应了这句话。”

    苗小蛮道:“现在头一步是先抓他的证据,只抓着了他的证据,他就算倒了霉了。”

    董淑嫒望着燕十二道:“怎么抓他的证据,你说?”

    燕十二道:“我见见七少去,再听听他怎么说。”

    苗小蛮道:“对,弄清楚了再说不迟,别捕风捉影,打草惊蛇,到头来弄巧成拙。”

    几个人到了偏殿,冯天风还在那儿哼哼的,这一顿打挨得不轻,坐也不能坐,站也不能站,只有在地上趴着。

    天鹏跟天鹗在那儿陪着他,一见几个人进入偏殿,两个人—起站了起来,冲着董淑嫒跟苗小蛮见了个礼。

    苗小蛮道:“怎么样,小七儿好点儿了么?”

    冯天风苦笑道:“好?大姑,我恐怕十天半月不能动……”

    苗小蛮道:“谁叫你,这是自作自受,听你五哥说,你听见司徒英在密室里跟人计划着谋叛是么?”

    冯天风道:“我只听见了六七分,隔着—堵墙,我听不真切。”

    苗小蛮道:“瞧见跟他说话的人是谁了么?”

    冯天风摇头说道:“没瞧见,我被他囚在一间黑屋里,哪能瞧得见,不过我听出跟他说话的人不只一个。”

    苗小蛮道:“哪儿的口音,听出来了吧?”

    冯天风道:“话说的跟司徒英一样,一口流利的京片子,不过我听见司徒英说几位从新疆远来辛苦,这句话说了有好几遍。”

    苗小蛮哼的一声道:“他倒是挺知道体恤人的。”

    燕十二道:“七少可曾听见,他们打算怎么个谋叛法?”

    冯天风摇头说道:“没听真切,反正是里应外合。”

    苗小蛮道:“可曾听见那几个人住哪儿?”

    冯天风道:“没听司徒英说,不过司徒英说了这么一句,几位先请回吧,一两天之内我自有答复,从这句话看,那几个人还可能住在司徒英那儿……”

    燕十二点头说道:“七少分析得是,回人长得跟汉人不一样,一看就能看出来,司徒英断不会让他们住在内城之中。”

    苗小蛮道:“不在内城就应该在外城。”

    燕十二道:“或许……”

    苗小蛮道:“事不宜迟,咱们何不这就……”

    冯天雕道:“三更半夜的,上哪儿找人去?”

    燕十二道:“司徒英既然跟他们勾结上了,必然经常跟他们有联络,咱们可以派人在几处城门口监视着,只要他派人出来便暗中跟踪,不愁找不到那些人的住处。”

    董淑嫒道:“司徒英不是等闲之辈,这种事是极秘密的,既然是极秘密,他断不会经常派人去联络,那样容易走漏风声,即或联络一次,他也会在极秘密的情形下进行,我并不是说这办法不可行,而是说不能单靠这办法,应该另外再派出人在城里各处暗中查访,分头并进,双管齐下。”

    燕十二道:“您说得是……”

    忽听赵化龙在身后接口说道:“三弟,要不要我几个这就出去?”

    燕十二转过身去一看,赵化龙、李广义跟毛胡子几个都在,他当即说道:“咱们这就走。”

    冯天雕道:“我也去。”

    燕十二道:“不,大少、二少跟五少陪令尊、董、苗二位前辈留在这儿以防万一。”

    他是说走就走,说完了话,辞别董淑嫒跟苗小蛮,偕同赵化龙、李广义等几个出东岳庙直奔齐化门。

    燕十二、赵化龙、李广义、张一飞、柳大龙、老黑、毛胡子、计老二、查老五、樊老六一行十条好汉翻过城墙进了城里。

    在城墙垛口,燕十二分配了任务,赵化龙、李广义带着张一飞、柳大龙跟老黑,负责监视内城几处城门。他自己跟毛胡子几弟兄负责查访外城各处。

    这任务分配得很恰当,毛胡子几兄弟城里熟得不得了,由他们到处查访,那是再适合也不过的了。任务分配好,两方面立即分了手,临分手时燕十二还提醒各自留神提防司徒英那禁军中的好手。

    望着赵化龙一行五人消失在夜色中,计老二立即说道:“燕爷,咱们也行动吧。”

    燕十二皱着眉摇摇头,道:“不忙,半夜三更的,上哪儿去找……”

    计老二—咧嘴,道:“燕爷,您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用得着满城去找么,只找几个地方也就够了。”

    燕十二两眼—睁,笑了:“还是二爷脑筋动得快,多谢指点。”

    毛胡子道:“怎么回事儿?老二。”

    计老二道:“大哥怎么也糊涂了,回人是不吃猪肉的,他们能到处乱住么?”

    毛胡子一怔,旋即也笑了。

    计老二道:“咱们只找那些回回开的饭庄子,找回回开的客栈就行了,城里那有几处,屈指可数,走吧,咱们先到白回回开的那家清真馆瞧瞧去。”

    计老二带路,东拐西转没多久就到了一处。抬眼看,招牌上五个字:“白记清真馆”。

    几扇门户关得紧紧的,里头连一点灯光都没有,静悄悄的也听不见一点声息。

    本来是,这时候哪有灯光,哪有人声。

    毛胡子道:“怎么办,咱们是敲门还是翻墙。”

    计老二道:“别翻墙,白回回这人为人不错,惊了他的家小不好,咱们敲门吧。”

    毛胡子道:“一家人没有不帮一家人的,像咱们这样敲开门问,人家会说么?”

    计老二道:“我自然有主意,白回回没见过燕爷,咱们躲在暗处,让燕爷上前敲门,冒充六扇门里的唬他一唬。”

    燕十二含笑点头道:“我懂了,几位请暗处去吧。”

    毛胡子几个立即退到了暗处。

    看看毛胡子几个躲好了,燕十二上前敲了白记清真馆的门儿。

    敲了老半天,才听见里头有动静,有个年轻口音含含混混的问道:“谁呀,三更半夜的吵人。”

    燕十二立即说道:“查店的,开门。”

    这一句把里头那位的睡意全吓没了,门很快的开了一扇,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当门而立,只披着衣裳,裤腰带都没扎,赔着笑冲燕十二哈腰道:“您这位爷是……”

    燕十二道:“我是九门提督衙门里来的,听说有几个新疆来的客人住在你们这儿,我来查查看。”

    那年轻伙计赔笑说道:“您这位爷怕是弄错了,我们这儿是饭馆儿,可不是客栈,怎么会有客人住在我们这儿。”

    燕十二道:“你可知道,新疆来的那几个人是回人。”

    那年轻伙计道:“是,是,可是我们这儿没有……”

    燕十二道:“你们这儿真的没留客人么?”

    那年轻伙计忙道:“您要不信可以进来查查看,家里要有—个外人,我们情愿吃官司。”

    燕十二心念动了一动,道:“那么,你们这儿是城里首屈一指的清真馆儿,总有人从你们这儿叫菜的吧。”

    那年轻伙计道:“这倒是有,只是那都是几个熟地儿……”

    燕十二道:“都哪几个熟地儿?”

    那年轻伙计道:“那就多了,您是知道的,小店的老主顾不少,大都是天天从我们这儿叫菜的……”

    燕十二道:“可有新主顾?”

    年轻伙计刚—摇头,燕十二已然说道:“想想看再说。”

    年轻伙计哪敢说个不字,忙道:“是,是,让小的想想看,让小的想想看。”

    他皱着眉偏着脑袋,想了半天才道:“小的想起来了,有这么一家……”

    燕十二道:“什么地方?”

    年轻伙计道:“前门大街有家老京华客栈,今天晚上叫了个菜,几碗羊肉汤,几十个牛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