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为义千里送玉人

    第十二章 为义千里送玉人 (第3/3页)

  大慧禅师神情微震,毅然点头:“施丰神目,贫衲怎敢妄言.如今找寻施主者,岂只贫衲一人?诸大门派,天下群豪莫不踏遍四诲、穷搜八荒。”

    夏梦卿“哦!”了一声,挑眉笑道:“这样看来,事非小可,但我不明白诸同道因何为区区一人而劳师动众,大和尚可否告?”

    大慧又一躬身,肃然说道:“施主请恕贫衲斗胆,此事关系重大,贫衲不敢擅自进禀,容贫衲请敝掌门人赶来面陈。”

    夏梦卿呆了一呆,随即恍悟:“贵教掌门人莫非就在左 近?”

    大慧禅师点头道:“施主高明,敝掌门人与各派掌门人,以及天下群豪,此刻大部份均在太原。”

    夏梦卿虽然急着赶路,但却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当下只有答允等候,淡淡一笑,道:“那么,大和尚请!”

    大慧禅师不再说话,突然仰首发出一声长啸。

    少林绝学,佛门禅功,果然不凡,声似龙吟直透云霄历久不散。

    啸声未落,太原城方向立即也划空传来一声长啸,听声音,功力竟与这位少林藏经堂住持互为伯仲,不相上下。

    划空传来的啸声犹白萦耳,远远地便见太原城头之上,一连腾起数十条人影。

    飞掠纵跃,有如飞蝗快捷如电,转瞬间,已来至百丈之内。

    夏梦卿目力如神,早已清楚地看出,这数十人中,为首一憎年事甚高眉须俱白,身披一袭大红袈裟,步履之间稳稳从容,正是那当今少林掌门,大悲掸师,紧随大悲禅师之后的是童颜鹤发,得道全真,武当掌教无为道长,与其他各门派掌门至尊。

    再后面,是少林四大护法,各堂住持,武当七剑以及各门派辈分最高的-流高手。

    其中竟然还有不归谷的端木少华、天龙堡的齐振天与另外五庄四寨之主。

    全是领袖一方的人物,声名卓著的绝顶高手,可以说,当今武林精英,已尽数荟萃。武林帖果然已传遍宇内,震动天下,夏梦卿不由心头暗震,深蹙剑眉。

    一丈外,群雄相继住足,大悲禅师顾不得理会道旁合十躬身相迎的藏经堂住持大慧禅师,大步趋前,肃然合十,向着夏梦卿微微躬身为礼,道:“再睹风采,足慰平生,施主别来可好?”

    夏梦卿虽然武林辈分极尊,较诸大悲禅师犹高一辈,但人家究竟是一派掌教身分,而且他也索性谦恕,自是不会托大,当下忙自还礼说道:“托掌教洪福,夏梦卿尚称粗健。”

    大悲禅师躬身合十再拜:“峨嵋金顶,施主仗义维护,神龙一现,贫衲末及言谢,忐忑迄今。月前北邙断魂谷中,大智师弟又蒙解救,贫衲感同身受,谨此一并谢过。”

    “掌教言重,夏梦卿愧不敢当!”夏梦卿淡笑说道:“峨嵋我只为护宝,北邙也不过适逢其会,若说言谢,只有使我汗颜,掌教万勿耿耿于怀。”

    他这里话声方落,群豪中又走出那位高年全真,武当掌教无为道长,肃然稽首:“八年前,施主颁下珠符令,差人驰救武当,逐退罗刹诸凶,挽敝派于浩劫,隆情高义,贫道亦补致谢忱。”

    显然,这位武当掌教所说的,乃是指昔年罗刹教为了遮天下人耳日,便于潜往峨嵋盗取三圣遗宝,大举侵犯武当,霍玄、岑参受命珠符令,联袂驰援武当之事。

    夏梦卿忙自还礼,淡淡一笑道:“事隔多年已属陈迹,掌教何必还要提起?且尽绵薄者另有其人,我不过从中传话而已,怎敢当掌教一个谢字?”

    无为道长白眉微轩,目光疑注,满含感佩道:“施主不必谦逊,岑施主道圣高足,由于乃师与敝教的一点怨隙,对敝教仇视犹恐不及,若非施主颁以珠符令,岑施主绝不会暂置积怨,义施援手;而设非岑施主驾临武当,挽敝教一劫,道圣一脉与敝教之间的积怨也永无化解之日,如此大恩大德,敝教世代感戴,贫道终身难忘。”又一稽首,飘然退回。

    看来,无为老道对昔年岑参被迫驰援武当之事,颇为自知,他的话说得不错,岑参为三圣中大木真人传人,昔年大木真人被武当拒于教外,一怒下山,曾誓言终生不入武当,徒承师怨,若非碍于珠符令,岑参断不会对武当施予握手,而若非岑参暂置积怨,义施握手,也不会使武当五老愧疚俯首,尽释前嫌,论因说果,功德自应归夏梦卿一人。

    无为道长方退,接二连三地又有少林罗汉堂住持大智禅师、不归谷少谷主端木少华、天龙堡主齐振天等人,越众而出恳挚致意。

    为的是北邙断魂谷内得以保全声名,脱险生还。

    夏梦卿不是施恩望报之人,而且他也不认为那些举手之劳的事便是施恩,不过人家施然感恩图报,诚恳致谢,他也只有一一还礼逊辞,应付过去。

    待得诸人都退回大悲掸师身后,他方始暗暗透了一口气,目注那似为群龙之首的少林掌门人大悲禅师道:“禅师以一派掌教之尊下江湖,偕天下群豪遍搜宇内,相寻于我,想必定有见教,如今是否可以示下了?”

    大悲禅师神色一转肃穆,目光轻扫车辕上的独孤奇及车帘低垂的车厢一眼,寿眉微皱,说道:“贫衲斗胆,可否请施主借一步说话?”

    显然这位少林掌教有着与昨夜岑、霍二小相同的顾忌。

    夏梦卿心中了然,淡笑摇头:“掌教不必有所顾忌;我忘了奉告,驾车的这位前辈,掌教不会陌生,大漠驼叟无影神鞭……”

    人名树影,大悲禅师闻言惊然动容,立即合十致歉道:“原来是独孤大侠,贫衲眼拙,多有得罪。”

    独孤奇车上拱手,咧嘴笑道:“掌教大和尚不必客气。”

    夏梦卿一指车帘低垂的车门,道:“车内,乃是神力威侯傅小天的夫人……”

    大悲禅师神情一呆,霍然变色。

    夏梦卿视若无睹,接道:“她本武林儿女,昔年薛家双龙一凤,掌教想必也该有个耳闻,若是信得过我,也请不必有所顾虑。”

    大悲禅师仍然面有难色,犹豫难决。  ’

    夏梦卿剑眉一挑,笑道:“掌教既然信不过我,何必相寻?……”

    大悲禅师忙自合十,道:“施主言重,贫衲焉敢信不过施主?实在此书关系太以重大,车中人虽然也是武林儿女,但她如今究竟已是满……”

    一触夏梦卿那已透不悦的逼人寒芒,任他身为少林掌门人,佛门得道高憎,名重宇内,也不禁心头微懔,倏然住口。

    夏梦卿星目凝注,淡淡一笑道:“缘悭一面,身分特殊,我不敢怪掌教对她有所顾忌,然而,我却以为掌教不该信不过我。掌教若执意不愿明示,我绝不会强人所难……其实,诸位来意,我已略知大概.掌教因她而有所顾忌之事,当是为了一张遍传宇内的武林帖……”

    大悲禅师心神骤然一震,满面诧异之色地望了他半响,毅然点头说道:“施主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是再好不过……”

    猛有所触,目注低垂的车帘,变色接道:“贫衲斗胆请教,傅夫人,她也知道么?”

    夏梦卿含笑点头:“我所知道的事,从不瞒她……”

    大悲禅师大吃一惊,两道白眉方自拽起。

    夏梦卿一笑又道:“她虽然身为满族皇室贵眷,却曾劝我参与帖中所倡之事,共襄盛举,这应该可以证明她仍是我汉家热血儿女,与众不同。”

    大悲禅师暗吁一口大气,慈目凝注,似乎信疑参半,默然不语。

    他年老事故深,对夏梦卿这话自然不肯就此采信,但当着这位宇内第一奇才却又不便说出口,故而干脆来个闭口不言,这种做法委实高明。

    夏梦卿既称宇内第一奇才,对此岂会看不出来,淡淡一笑,道:“话是我说的,信不信全凭掌教。”

    大悲禅师面上一热,忙道:“施主又言重了,贫衲岂敢……”

    夏梦卿挥手接口道:“我时间不多,也觉得争论此事,不是正题,我想知道掌教等为什么要找我?”

    大悲禅师神色立转肃然,合十躬身道:“施主奇才第一,身怀珠符令,这等大事,非施主参与难期有成.故此贫衲邀约同道,遍寻宇内,想请施主出面领导我等,与发帖首倡者互相策应,共襄盛举,事关公仇私恨,汉家荣辱,施主幸勿见拒。”

    一话直听得夏梦卿心头连震,却剑眉深皱,道:“那是掌教独垂青睐,过于看重,我却自认后学末进,德能两薄,不足担当大任,再说众英雄中不乏俊彦,掌教更是德高望重……”

    “施主!”大悲禅师肃然合十,恳挚陈情道:“贫衲适才说过,事关公仇私恨、汉家荣辱,非同小可,再说论才,施主称绝宇内;论辈分,天下武林,无人比施主再高。珠符令出,四海服膺,施主是我等唯一领导人选,贫衲斗胆以为施主对此没有理由逊辞。”

    “掌教误会了。”夏梦卿摇摇头,淡淡一笑道:“我不是逊辞,也非惧于责任重大,而是另有我不能从命的原因在,我不但不能从命出面,而且还要奉劝诸位与我一样地置身事外。”

    大悲禅师万万料不到他会如此说法,呆了一呆,诧异欲绝地道:“贫衲愚昧,不懂施主此语何意。”

    夏梦卿淡淡说道:“我知道各位一定会感到很诧异,我也很想做进一步地说明,只是如今言之未免过早,掌教若是信得过我言出有因,那么就请偕众英雄各回来处,莫再过问此事。”

    大悲禅师白眉双挑,微微变色:“贫衲早想到施主所言必然有因.否则以宇内奇才如施主者,断然不会做如是语,不过此次接到武林帖的非只贫衲一人,也非少林一派,贫衲斗胆以为,施主若不把那原因明示出来,不但天下英雄俱感失望,而且也难令天下英雄心服。”

    这话不错,天下群豪满怀热血而来,旨在请他出面领导共襄盛举,报雪公仇私恨,重振汉家声威,岂是几句寓意不明的话所能打发得了的?

    夏梦卿似乎无可奈何,略作沉吟,突然说道:“既然掌教这么说,我不敢不让各位有个明白。请问掌教,这件事系由何人发动?那武林帖上署名者为谁?”

    大悲禅师呆了一呆,道:“千毒门主。”

    夏梦卿点点头,笑道:“那么这原因就简单了,月前北邱断魂谷中的种种遭遇,各位想必记忆犹新,以千毒门主那种人物,用心叵测,是否能成得了大事,各位应该比我了解得更为清楚。”

    凶狠毒辣,触目惊心,无影之毒,余悸仍存,大悲禅师不得不点头:“施主所言极是,天下英雄莫不有此同感,只是……他这次遍传武林帖之举,却极为神圣、光明正大,我等身为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为了公仇,只有暂置私怨。”夏梦卿淡淡-笑,冷冷说道:“掌教这活本来不错,只可惜掌教不知千毒门主也是一个受人操纵利用的可怜角色。”大悲禅师呆了一呆,一时无语。

    “无量寿佛。”武当掌教无为道长突然越众而出,神情肃然地,微一稽首道:“施主请恕贫道斗胆,有几件事儿.想请施主释疑。”

    夏梦卿星目深注,还礼说道:“掌教请讲,我有问必答。”

    无为道长双目神光湛然,淡淡发问道;“施主想必也接获一份武林帖吧?”

    夏梦卿摇头淡笑:“掌教想差了,千毒门主岂有这个胆子将那看来神圣,实则包藏祸心的武林帖送到我的手中。”

    无为道长白眉微轩,道:“那么,施主怎知贫道等来意?”

    “很简单。”夏梦卿微笑说道:“因为昨夜已有两人以此事征询于我。”

    无为道长呆了一呆,道:“施主可否示那两人是准?”

    “我说过有问必答,自当奉告!”夏梦卿笑道:“这两人掌教认得,便是昔年联袂武当,为贵教稍尽绵薄的霍玄、岑参。”

    无为道长似乎颇觉意外地“哦”的一声,道:“原来是霍、岑两位施主……”

    深注夏梦卿-眼,接道:“旋主也是以今日之言,应付他们两位么?”

    “不错!”夏梦卿听出对方话中有话,星目寒芒一闪,扬眉笑答道:“只是,我昨夜措辞与今日稍有不同,我说他们轻举妄动,要他们立刻回到住处,闭门读书。”

    无为道长老脸一红,稽首说道:“施主莫要误会,贫道不敢存有那个意思。”

    夏梦卿淡谈扬眉:“掌教言重,夏梦卿也不敢妄自度人。”

    无为道长颇为窘迫,但旋即又白眉双扬,肃然说道:“那么贫道愚昧,施主乃智蒙神僧高足,神僧赤胆忠心,每以无力驱逐敌寇为恨,贫道实在莫明施主何以竟阻拦此一盛举?”

    一句话直听得夏梦卿剑眉连轩,目射奇光,但想到对方的失态也是因为急于公仇,发乎忠诚,只不过有点审事不明,却又不忍发作。当下暗暗一叹,倏敛威态,说道:“诚如掌教所言,家师赤胆忠心,一生时以无力驱逐敌寇为恨,耳提面命也每以大仇大耻诲我,我夏梦卿又岂是掌教所责的那种大逆背师之人?不过我不敢怨怪掌教有这种想法,易地而处我也会有这种想法,我和诸位一样,也是汉族世胄大明遗民,说句唐突一点的话,我的仇恨也许比诸位更探,光复神州驱逐敌寇的心志也比诸位更!我之所以不愿对这次所谓盛举加以赞助,反加阻拦,那是因为我比诸位多知道一点,千毒门主受惑于西藏布达拉宫,而布达拉宫之后更有操纵之人,其目的在造成中原鹬蚌相争之局,而坐收渔人之利,我等如若不察,误中奸谋,一旦阴谋者侵据华夏,所蒙耻辱,所受灾难将较今日犹甚百倍,各位均为一时明智之士.请问,似这等引虎驱狼,开门揖盗之举,能够附和么?言尽于此,还请各位各返来处,伺机再动,届时我必当有所交代。”

    听了这番话,群豪俱皆怵然动容,默然不语。

    无为道长微一稽首,就要退回。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震耳撼心,大悲禅师突又跨前一步,肃然合十道:“贫衲斗胆,请施主再示那幕后阴谋之人?”

    夏梦卿淡淡说道:“掌教胸罗渊博,当知白衣大食此名。”

    大悲禅师呆了一呆,意犹难倍,慈目疑注,道:“施主怎知……”

    夏梦卿剑眉倒剔,星目寒芒电射,突然沉声接口:“大和尚,你这是逼我?”

    探怀取出一物,冷冷通过。

    那是一块玉佩,正面左右两边,各镌-龙,翻腾云中,首尾相对,栩栩如生,二龙之间,刻有几个隶字:“忠孝传家,世代慎藏”。

    大悲禅师入目这瑰玉佩,神情狂震、脸色剧变,突然下拜:“出家草民,有眼如盲,懵懂无知……施主恕罪。”

    大悲禅师德高望重,领袖武林,他这一拜下,谁敢怠慢,一时纷纷下拜鸦雀无声,夏梦卿闪身避礼,激动说道:“今非昔比,夏梦卿蒙羞在身,不敢受各位重礼,还请……”

    群豪一拜而起,大悲禅师恭声答话:“草民等缅怀先朝,思念故君孺慕若渴每感无依,今日得知施主身分,惊喜之余,岂有不拜之理?更当谢天谢地。草民等这就遵谕各返来处,静候施主复兴之召,草民等告辞。”

    躬身再拜,领着群豪悄然退去。

    夏梦卿星目微湿,拱手扬声:“诸位走好,恕不能远送。”

    望着群豪渐去渐远,唇边突起一阵轻微抽搐,脸上一片难以言喻之色,呆呆凝注,默然不语,良久方始一叹回身。

    他刚转过身来,面前如飞飘落大漠驼叟无影神鞭独孤奇,神情肃穆,无限激动地道:“夏大侠,你瞒得老驼子好苦……”纳头便要拜下。

    夏梦卿出手如电,托住对方两肘,皱眉苦笑:“老爹,别再令我难受了好么?动身吧!”

    夏梦卿虽然身负重伤,独孤奇却仍然使尽力气也无法拜下分毫,明知差人太多,只有一叹作罢,恳求道:“夏大侠,老驼子以前不知,情犹可原,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这‘老爹’两字请……”

    夏梦卿沉声接口道:“老爹,你还要不要我这个朋友了?”

    独孤奇哪敢再说,老眼凝注,颤声道:“恭敬不如从命了,老驼子生受了。”转身就待登上车辕。  ’车帘掀动,薛梅霞突然探出螓首:“夏大哥,他们都走了么?”

    夏梦卿呆了一呆,道:“小妹何时醒来的?”

    薛梅霞柔婉一笑,道:“我早就醒了,人家既然有所顾忌,加上我衣衫不整,多日来未曾梳洗,怎好出来?”

    “那么,适才之事,小妹想必都已听到了?”

    薛梅霞又柔婉一笑,微颔蜂首。

    夏梦卿心中微震,默然未语,翻身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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