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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第1/3页)

      眼看着三个峨嵋派的门下进入了那片很大的树林,武凤楼不得不遵循武林名言“入林莫追”而收步停身,此时,他的查看究竟的念头更为强烈了。

    足足有半个时辰,听不见林中有一点儿动静,武凤楼这才悄悄地欺进了树林。为防峨嵋派的徒众有暗桩潜伏,他双掌交错,左掌护胸,右掌防敌,朝树林中膛去。

    进林不远,他突然发现前面有一抹红墙围绕着一座不小的祠堂,祠堂后面矗立着一座极为高大的墓冢,石柏环绕,翠绿蔽天,状极森严。

    武凤楼心中一动,顿时塌下身形,从衣袋中取出两枚青钱,以先天无极派的独特手法“青蚨探路”打了出去。

    先天无极派的这种探路手法极为巧妙,两枚青钱打出并不分开,在飞行中还可以轻触,活脱脱象两只飞峨并翅而飞,落地时,声音也不太大。自己人一看便知,而粗心的江湖人定会被它引动。用它探路,极为可靠。

    两枚青钱落下去好久,还是不见有任何动静,武凤楼仍不敢大意,施展出“蛇游草丛”的轻功,贴地面向前游去。贴到祠堂左侧,才看出祠堂门前分立着石人、石兽,绝不象是普通人家的祠堂。武凤楼就地一个翻滚,靠到了一块大石碑跟前,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了上面刻着的一行大字:宋太师欧阳文忠公祠墓碑。

    武凤楼幼读诗书,十二岁时就参加了杭州府钱塘县的童子试,高中案首。他自然一望而知这座祠墓是北宋年间的大文学家、史学家欧阳修,字文叔,号醉翁的墓葬所在,心中不由得肃然起敬,刚想对着墓碑恭敬地跪拜行礼,突然,一个年近六旬的长脸道人和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华服青年,一同从祠堂之内缓缓走出。

    武凤楼心中一动,连忙闪身避于石碑之后,屏住气息,极目默察。

    只听那华服青年向长脸道长情急地说:“二师伯,求你老人家办点事,真象是急风碰风慢郎中,急死侄儿我啦!如今三剑弟兄也奉命赶到,势难再拖,你老人家就替孩儿去求求二太爷吧,无论如何我们也要赶在江剑臣回来之前,突然下手剪除武凤楼、李鸣这两个小子,否则会让峨嵋再次蒙受耻辱。”

    看长脸道人的样子,好象对那年青人有些巴结:“明儿,什么事情二师伯都能答应你,就是这件事不行。你二太爷是不会答应这样干的,除非先天无极派的人事先找上门来,否则,你二太爷绝不会让咱们暗中下手。因为在当代武林之中,硕果仅存的不就是神剑、鬼刀、生死牌吗?他老人家得珍重自己的名声呀!”

    听到这里,武凤楼完全清楚了。那长脸道人就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二师兄黄叶道人赵志丹(和先天无极派第一代创派人黄叶真人只一字不同)那华服青年是峨嵋派现代掌教司徒平的大儿子司徒明,也就是拼命追求东方绮珠的那个人。

    也不知怎么回事,武凤楼竟然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狠狠地盯了司徒明两眼,只见他面如白玉,目如朗星,两道长眉斜斜地飞入天苍,显得不怒而威。鼻如玉柱,唇红如丹,一嘴牙齿排如碎玉。他不光长身卓立,貌相潇洒,还可以从他那炯炯有神的大眼中,看出他内功已近炉火纯青。

    武凤楼更为心烦意乱了。

    司徒明两道长眉一挑,好象要大发雷霆,却突然又眼球一转,脸色顿时和缓下来。他低声说:“如此说来,连一向最疼我的二师伯也……”司徒明故意迟迟疑疑地说不下去了。

    武凤楼马上意识到,这个峨嵋派未来的当家主人,不光心机深沉,阴森可怕,而且诡诈奸险,表里不一,他这样的对手不太好对付。

    果然,黄叶道人赵志丹脸上变色地说:“贤侄是本派未来的掌教,志丹哪有不爱护之理!只是你二太爷年老任性,容我缓图可好?”

    司徒明还是不温不躁地叹气说:“如此拖延,准误大事无疑。”他嘴中虽说得温和,但从那两只闪射精芒的眸子中,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愤慨和不悦。

    赵志丹身躯一振,猛然来了主意,赔着笑脸说:“只要在东方绮珠身上作些文章,还愁武凤楼不找上门来!”

    司徒明的脸上马上绽开了诡秘的笑容,高兴地说:“二师伯的好处,侄儿不会忘记。”

    这些情景乍一落入武凤楼的眼中,他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以一个峨嵋派掌教的师兄之尊和一个峨嵋山少主之贵,竟会如此奸险诡诈,真大出武凤楼的意料。他更不肯马上离开此处了。

    就在这时,路上被武凤楼发现并跟踪来此的三个身背长剑的人,快步奔了进来。三人先齐崭崭地向峨嵋少主司徒明行过大礼,然后才去拜见自己的师父赵志丹。看来司徒明已被峨嵋的门下弟子看成了第二号主人。武凤楼不敢对他轻视了。

    只听三剑之首夏梧桐躬身施礼说:“二太尊口谕,传少主和师父立即赶去接受谕令!”说完之后,马上和二剑邱叶落、三剑董一深身形扭转,率先走了。 狡猾如狐的司徒明又低低地向赵志丹耳语了一阵,直到赵志丹点头首肯后,才诡异地一笑,点脚纵起,和二师伯赵志丹一前一后地走了。 武凤楼从夏梧桐的嘴中得知鬼刀司徒圣就存身在附近,对自己刚才的估计,更坚定了三分信心,因为峨嵋派再为狂傲,也不能过早地、毫无顾忌地让大批徒众欺进到登封县境内。这处欧阳文忠公的祠墓有墓有祠还有寺院,不光墓冢高大,松柏环绕,四周还围以红墙,并和附近的寺院遥为呼应。司徒圣老儿眼睛不花,肯定会在这里扎根,建立一处峨嵋分舵,作为侵吞先天无极派的基地。

    有了这些想法,武凤楼决心在附近查查,特别要冒险一探离这最近的欧阳寺。为防被峨嵋派的徒众发现,也怕对方设有明桩暗卡,武凤楼不得不小心迂回地向欧阳寺贴去,奇怪的是一路上竟什么也没有发现。

    远看欧阳寺是很大的一座寺院,占地面积极广,围墙高大,树木参天,环境幽静。从布局上看,有山门、前殿、东西配房、正殿、东西鼓楼、两侧厢房、后殿、禅房等许多建筑。

    武凤楼刚想从侧面越墙而入,脑际突然一闪,心中暗想:从一路上没有发现明桩暗卡上来看,一来可能是鬼刀司徒圣改变了主意,离开了这个地方。二来也许是这欧阳寺中隐有高僧异人,迫使峨嵋派不得不稍微收敛。还有可能是鬼刀司徒圣自恃过甚,带人不多,只想在此暂盘,不打算挖土筑窑。他决定公开亮相,叩门求宿,拼着正面碰上对方,看看他鬼刀司徒圣又能如何! 主意打定,武凤楼来到欧阳寺的山门之前,毅然举起手来,重重地叩了三下。 功夫不大,山门一启,一个年过半百身材瘦长的衰迈和尚,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武凤楼,意思是要武凤楼先说明来意。

    武凤楼一来内功精湛,眼力极佳;二来知鬼刀司徒圣等人潜在附近,所以不由得仔细看了这老和尚一眼。哪知,不仔细看则已,这一仔细观看,只把武凤楼震惊得退后两步,还几乎叫出了声来。

    原来给武凤楼打开山门的老年和尚不是别人,竟然是武凤楼的亡父浙江巡抚武伯衡老大人府下的文案师爷高惠仁。

    这高惠仁乃一介寒士,屡试不第,落魄穷途被武伯衡老大人延至幕中,帮力些文案事务。因为他素喜医道,举凡武大人的合府上下偶染疾病,都请他兼为医治,宾主之间极为相得。当年奸阉魏忠贤为了武伯衡大人三次拒绝在江浙替他建造生祠怀恨在心,将胞兄魏忠英派往杭州出任江浙水陆提督,伺机向武大人施以辣手。事被江汉双矮中的矬金刚窦力侦知,武凤楼才秉奉师命星夜赶回杭州救父。不料赶到之夜,武大人已被魏忠英毒害。武大人弥留之际,,委托高惠仁师爷代为遣散家人,并要高师爷亲自护送武夫人去浙江金华娘家避祸,从此失去了这位寒儒的踪迹(详见《五凤朝阳刀》第四部第一部)。哪想竟在这寒夜荒郊,祠墓古寺之中突然相遇,怎能不使武凤楼震惊后退。

    虽然早已削去万根烦恼丝,又自认为四大皆空的四空大师高惠仁,也一眼认出夜叩山门的青年,就是故主武伯衡大人的独子。他不由得身躯抖颤,凄然泪下。

    武凤楼知高惠仁为人正直,最重恩怨,和自己的亡父名为宾主,实为朋友,乍一见面,高惠仁必然要和自己互诉衷情。但自己身陷敌围,难测吉凶,哪有时间让自己和故人从容叙旧。他当即以最简炼的语言说明来到这里的原委,也要高师爷装出和自己一面不识以防意外,并询问眼下寺中都住了什么人,有没有峨嵋派的徒众。

    四空大师摇了摇头说:“没有。”然后又接着说道:“东翁遇害尽忠,夫人被捕尽节,老衲当时虽有相从于地下之心,可又死不瞑目。自知一介寒儒相助无力,只好抛弃家小,只身遁入空门,果然让老衲等到了公子飞黄腾达、奸阉伏诛授首的消息,阿弥陀佛!”说完后,又合十当胸。

    听说欧阳寺内没有峨嵋派的人潜踪,武凤楼的心虽然一松,但也不敢过分大意,就随着四空大师向寺内走去。

    进了前殿,武凤楼才知道,这里名为欧阳寺,其实还是佛寺。这前殿就是天王殿,四大天王都身著甲胄,足踏鬼怪,横眉竖目,一派威武雄壮的模样。

    来到正殿,内中的主佛竟然是一座弥勒佛爷,他笑容可掬地坐在弥勒座上,比例匀称,面部丰满,神情慈祥可亲。

    经过叙谈,武凤楼已从四空大师嘴中知道,这座寺院原名弥勒寺,因坐落在欧阳修的祠墓附近,后人才在正殿北面加建了一座后殿,里面供有欧阳修的画像,所以当地人才改称之为欧阳寺。四空大师同时也告诉了武凤楼,此处的住持方丈法号慧真,是一个很有学问的当代高僧。

    就在四空大师替武凤楼张罗住处的时候,武凤楼悄悄地走进了后殿。他想暗中观察一下这座寺院的住持方丈,是否暗中已和峨嵋派勾结。

    哪知后殿之中也空无一人,武凤楼刚想退出,耳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已经登上了后殿的台阶。

    武凤楼因为不明底细,又不知是何人到此,就轻轻地闪避到欧阳文忠公的木刻座像之后,偷偷地向外注目观瞧。

    只见头一个进来的,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年和尚,身披大红袈裟,手执念珠,腰板挺直,步履矫捷,内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身负武功,并且不弱,这自然是本寺的住持方丈慧真和尚了。

    第二个老者一只脚迈进了后殿,武凤楼也一眼认出了他正是峨嵋三尊之一的鬼刀司徒圣,连同在虞城花木兰祠前的那一次,如今是第二次见面了。只听慧真极为郑重地说道:“司徒二爷,家师和你老可是多年的道义之交了,家师花费了毕生精力,才弄到了这幅苏学士的真迹,不为别的,就为的能让我们这座寺院成为名副其实的欧阳寺,何况它几经沧桑,物得其用。为了保存它,我奉师父的遗命削发为僧,远离红尘,如今二爷索取此物,不知何意?”

    只听鬼刀司徒圣阴然问道:“慧真,你是本无大师的首徒,当然知道这幅长卷是北宋元佑六年,苏东坡学士任颖州知府时,应开封刘季孙之请,以真、草、行兼用字体写成的‘醉翁亭记’长卷,卷末有赵孟颛、宋广、沈周、吴宽等人的跋尾赞叙,始终为开封刘家珍藏。一直到本朝隆庆五年秋天,其后世孙刘巡请人勒石,立于刘家宗祠之内,原件墨迹才转落入高拱之手。高拱后因有求于当道,才将它献于当朝首辅宰相张居正,后张氏获罪被抄没入宫廷。你师父为了得到它,在万历十一年约我黑夜冒险三次入宫,才将它盗了出来,在你们这里存放已经四十六年,该不该让二爷我也赏玩几天?”  武凤楼本来出身于名门望族,其父武伯衡又做过两个天子之师,如今一听之下,当然知道这幅长卷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但心中转念又想,这幅珍贵的真迹再为精绝,他鬼刀司徒圣要它何用?他可是个月黑杀人,风高放火的江湖人物呀。

    只听慧真方丈正色说道:“仁、义、礼、智、信乃治家之本,从大宋到我皇明,历代帝王鲜有不尊崇的。这幅苏学士书写的‘醉翁亭记’字兼真、行、草三体,旷世奇珍,当年家师就不应盗取。但他老人家一来是欧阳文忠公的后人复姓欧阳,二来又一生研讨苏学士的书法,尚还情有可原。说句不怕二爷你老齿冷的话,就把这幅真迹交给二爷,恐怕你老人家都认不出三分之一的字来,要它何用?莫非还想转献当权者,求取富贵不成?”

    慧真方丈最后的这句话,一下子触动了武凤楼的灵机。

    他从现在河南巡抚就姓刘,联想到武清侯刘国瑞也姓刘,甚至东宫太后刘娘娘,他意识到这件事情绝不简单。

    又听鬼刀司徒圣冷冷说道:“慧真,二爷我的火暴脾气,连令师都怕我三分,你当知道我这是一言既出……”

    不等鬼刀司徒圣把话说完,慧真和尚已抢过了话头说:“二爷,慧真的执拗任性脾气,你老也当有所闻。我要执拗起来,也是三军可夺,匹夫不可夺呀。”

    两下里越说越僵,眼看就要闹翻。突然两条人影一闪而入,头一个就是七步追魂冷铁心,第二个是峨嵋少主司徒明。

    只见司徒明一下子贴到了鬼刀司徒圣的身侧,声音温和地劝道:“你老人家也是的,慧真方丈既然不愿拿出,孙儿不看也就是了,何必为了区区小事,伤了和气呢!以你老人家和本无大师的旧交,就让慧真方丈一步,又何尝不可!”说完,又向慧真方丈说道:“今天这件事情,全错在小侄身上,皆因我酷爱苏学士书法,曾日夜苦求二祖父将这幅‘醉翁亭记’真迹借来一阅,才引出这些误会。小侄甘愿放弃赏鉴,劝我二祖父收回成命,不让方丈为难也就是了。”

    武凤楼正在纳闷一向阴毒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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