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海市蜃楼

    第十七章 海市蜃楼 (第2/3页)

    一时之间,甚至想跑回到故乡——那遥远的都城汴梁!

    有道是:“埋骨何需桑辛地,人间到处有青山”!

    但,总没有一个地方的山,有故乡的山那样青,那样的翠,更不用说此地的山,冬日多风雪!秃得可怜!枯得心酸!

    这场大风雪继续了多少天,历史上没有记载!

    杨士麟究竟跑了多远,他自己永远不知道:只是“埋骨桑榨”的念头,随着路程的消逝,景物的变,逐渐改变着!

    直至他成了个完全的醉汉!

    觉得什么地方可以躺下,就躺在什么地方。

    而这个地方也正好!再走十步也正好……

    他躺下了!

    他将生命托交给大地的母亲,梦中似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虽然打他懂事时起也没享受到一天母亲的怀抱!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天气一天、一天的寒冷,在“芝精”的摧眠下,他睡在最深最深的梦境里!

    也许有一天他会醒来!也许他永不会醒来!

    天寒地冻,雪花飞舞,杏无人证,亦无野兽——

    这里是漠南的长久一来,寸草不生的——大沙漠!连食草兽的羊,都不能生存!如是,食肉类的动物,也不会那么傻来此挨饿!

    狂风呼啸!

    冬天已深!冬天已过去!春天还会太远么?

    春天又过去了!在这寸草皆无的天崖地角,并显不出两样来!

    只有风!沙!

    风来时扬起一幕幕的沙雨!刮地掀天而过!

    杨士麟舒展了一下筋骨,揉揉双目,从一串长久的梦境里醒来!

    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宛如一个蓝色的玻璃,那样明亮,而刺目!

    他眯着眼睛,侧头向四下探索?

    地上碎石处处,一片砂砾,看不到地平线,空气炙热懊闷!

    一颗黄澄澄的太阳高悬,令人眩晕!

    这土黄泛白的大地,蔚蓝蓝的天空,是否是在另一个梦境!周围声息俱无!

    杨士麟霍然跳起来,叫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觉得手脚很灵活,只是肚子很饿,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甚至两头?

    更坏的事接睡而来!

    衣服经他一跳,碎成片片,化为蝴蝶纷飞!

    杨士麟大吃一惊,无意中一摸脸颊,竟是毛茸茸的,从耳际到颏下、长满五六寸长的胡子!

    是的,没错,不是头发的延伸,而是从下巴长出来的!

    这一惊乃非同小可,他连忙抓起一把,垂眉看看胡子的颜色,还好,是闪着光泽的黑色,不是苍苍的白色!

    他急于看看自己的尊容,四下探索了望,不见水源,遂想借用的晃晃的剑身,当作镜子用,低头拾起长剑。

    长剑生满铁锈,锈粉应手飞散,成了一把匕首!

    杨士麟抹掉铁屑,“匕首”略无光泽,更不用指望“一泓寒水,光可滥人”了!

    以手抚额,还好,并没皱纹!包袱原是作枕头用的、只剩下些银角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杨士麟想道:“昨天我在那里呢?”

    “昨天的那场大风雪那里去了呢?阴山在那里?怎么会睡在这旷野呢?”

    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脑际:怎能教他适应——

    “不会是昨天,那么,昨天的昨天……前天的前天……大梦的前一天发生过什么事呢!”杨士麟苦苦追忆道:“啊!对了,我到“栖云寺”去给老和尚报丧,在比武中,“芝精”发作,没命的逃生,然反……”

    他想到一个故事:

    古时候有个樵夫,上山砍柴,遇见两个仙人在树荫下石磐下棋,一局终了,腰间斧柄枯朽成灰,下山回到故里,世事沧海桑田,已历数百载的事!

    心头大恐,万一“九茎芝”使自己一睡竟是数百载、乃至千年,这可怎么办?

    砂地上有点盈盈的绿光,俯身拾起,“绿珠”别来无恙,珠中的少女肖像依然艳光照人,微蹙的眉心,以及锁在眉宇间的轻愁,也没散去!

    他感慨万千,心头百结交缠,幽幽长叹自语道:“芜姊,你在那里?”

    时间别说过了一千年,便是一百年,佳人当已早归黄土!

    杨士麟想到伊人竟在自己一梦之间,羽化登仙,而且墓木已拱,心里无限哀伤!

    偶然转过绿珠另一面,他看到自己“年青”时英俊的肖像,更是痛苦万分!

    青春,梦想,雄心,壮志——

    皆在一梦中化为乌有,这不是痛苦流涕便能舒解的事!

    只是令他骇异,惊心!惊心……

    他双手抓着满头浓厚的长发,略抚颏下长须,喃喃仰天自语:“我究竟在这里睡了多少年,十年——百年——或者……”

    一线生机希望,闪过杨士麟脑海,顿时眼露异彩,狂喜的安慰自己道:“或者,或者只有三年,我只睡了三年,岳兰姑娘叫我三年后再回去!是的,她是说三年!但……是否可靠呢?”

    他记起岳兰,那个骂自己“呆子”,以嘲笑来表示爱情的少女,当日在终南山上确是说会长睡三年的!

    不仅为之雀跃,一个“旱地拔葱”,轻轻一蹬足,不料竟身轻如燕地飞起来,高到俯视会生怯意的程度,十丈,八丈……

    “天啊!九茎芝已经被我吸收了!”

    杨士麟心头狂喜,仰天大叫,第一次感到“复活”的愉快!

    第二次感到饥肠辘辘!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

    杨士麟脚下一跃数丈!疾如鬼魅似的,在漠南的戈壁中狂奔!

    四顾茫茫,一望无根,只有风沙,不见人烟,根本难辩东西南北,只好认定一个方向,毕直跑去!

    当夜,看到了北极星,才知道自己往西北方跑的!错了!

    次日,他回头往南方跑,一连跑了几天,连个蚂蚁也没看到,入目尽是盐渍、碎石、黄沙,别说人畜,连枯骨也没有!

    水!水!他恐惧着!就是不见水源!

    杨士麟又饿又渴,再加塞外原是“夜穿皮袄日披纱”的地方,白天风吹日晒,夜里找不到地穴,随地而卧,几天的折磨,饥寒酷热,交相煎熬,把他磨得不成人形。

    “难道在经过那么多苦难,辛苦得到“九茎芝”,武功小有成就之后,竟要无声无息的饿死在荒野大漠中,杨士鳞呀杨士麟,‘野有饿浮’,竟成了你的写照?”

    日日夜夜,他不停的想着,不甘心!忍耐着向南奔去!

    第六天清晨,阳光明丽,黄沙生烟!

    杨士麟从梦见食物、甘泉的梦里醒来!突然看到数里之外,有座三峰并立的笔架山!

    其山佳木葱笼,青翠耀目,奇石参嵯错落,宛如虎扑豹跃,有一条白练也似的瀑布,从云峰之间,直泻而下!高达百仍,流向两壁相拥的深壑!

    瀑下涧石生树,奇芳异草,鲜艳绝伦,不下数百种日光浮在潮湿的水气上,幻为一片水银,在闪耀着!

    杨士麟起先以为自己饿得发昏,是眼生幻觉吧了!忙揉揉双目,定睛一看,瀑布还好端端的在流泻着!

    那么多的水!那么多的水在流动着,只要有一捧流到喉咙里就好了……

    他喜叫一声,顾不得疲倦欲死,展开脚步,野马也似的狂奔了一个时辰,瀑布还在眼前,既不算远,也未挪近!

    杨士麟诧异不迭,数里之遥,以自己的脚程而论,眨眼可到,只是一举腿之劳而已!

    再一凝眸,发现一件奇事。

    山峰、树木全是脚上头下,瀑布的流势也是由地面流向天空的!

    原来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

    心灵上的这份失望,真够人受的!

    杨士麟泄气的坐倒,颓然看着那白练般的瀑布,望水止渴!

    根本不敢想想产生这倒影的实物,究竟是在何方?那通常总在千里之外或万里之遥!

    突然——

    瀑下的涧石上,现出一个身材伟岸,黄须松散的老者,两道眉毛硬如钢刷,插在长满皱纹的颊上,双手垂下过膝,红而露骨的手指,长着利如短剑的青色指甲。

    老者立在涧旁,双腿一弓作骑马状,两手离水面二尺,从水里捞起一尊青石神像,怒目金刚,栩栩如生,身高丈多高!

    身着腥红短衣的老者站在其旁,真有小巫见大巫之感,它身姿美好绝伦,右手半弯,有如一把月牙状的宝刀!

    右臂微屈半伸,像北斗七星构成的曲柄,衣角飘扬,线条流畅,有力,雄刚阴柔,兼而有之,把蕴藏在动作里的力量,传神地表达出来!

    老者解下挂在身畔的皮盒,取出一块斑斑点点的心形红玉,捧在手里,时而皱眉时而微展,像在苦思石上的字迹!

    “石上定是刻着秘诀?”

    杨士麟顿忘饥饿,出神地看着老者,在“海市蜃楼”的剧场上表演哑剧!

    俄而——

    老者放下红玉,双膝着地,朝神像三跪九叩,状至虔诚,然后神态肃穆地起身,与石像远隔数丈并排而立!

    “他莫非要练功夫?”杨士麟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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