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荒漠甘泉
第二十章 荒漠甘泉 (第3/3页)
扬鬃长嘶!欢如龙腾!
杨士麟多少有点误会,以为她是特地前来通报他的!
也不知那来的一股子欢喜,弓腿一顿,身躯原封不动;仍保持坐势,由车侧弹射而出,在空中他挫腰一旋,平稳落地!
微晃身形,放开脚步,一溜烟赶向前去,几个起落,已超过数队奔马!
虽说是水光一片,也不过连成一串的五六个水沼而已!水深及膝!
但在这群人眼中,何异是浩瀚千顷的汪洋大海!
“哗啦”一声!
前头有人连人带马带车冲入沼泽,水花飞溅四射!
其他的人,爆出欢天喜地的狂笑!怪号!以之发泄自己的情绪——
奔行经旬,水固然没有,笑声也是少有的!
现在,他们像是一对孪生兄弟似的,同时出现了!
耶律芝华跃马池边,含笑君临这一切,高声发号施令道:“别让牲口弄脏了所有的水,马匹只准用前面两个水沼!”
腔圆喉润,声如银铃,压过了众人的喧哗,清晰可闻,显然她在话中暗含真力,将气逼出,然而,一点未走调,可见她功力之不俗!
于是,妇孺们纷纷下车,扶老携幼奔往远处的水沼:
壮丁们放下轭头,解下鞍辔,驱马入水!
杨士麟涉水及膝,跟拉提等武士们在水沼里洗马,照顾马匹不要暴饮!忙得不亦乐乎!
这些日子来,连日奔波,真把马儿累坏了,所携带的备份水渐次用撂,每日水量一天比一天少!
必要时只能为它们放血,沿途死亡泰半,马肉就成了食品的一部份!
然而,一切的苦难危机,终算过去了!
在此,辽人暂时卸下了重担,金戈插在池旁,排列成墙,鞍缰散在沙上,堆集如山,马车空荡荡的,所有的人都在水中!
只有“麒麟驹”还没下水,高高站在水渚上!
耶律芝华立马沙丘,杏黄薄衫,彩带飘逸,秀发如云,随风而动,望之宛如图画中人!
她流眸四顾,一丝笑意浮上了樱桃小嘴!
她是娇柔的,也是值得骄傲的!
杨士麟弯腰洗刷马腹,偶然抬头,远远看着她,不觉神为之夺!
拉提站在他身旁,以肘撞他一下,用生硬的汉语问道:“我们的公主,是不是了不起?”
杨士麟由衷地点点头,低下身去洗刷马腿!
小孩喜笑着在玩水战!卡达也在群中,逐浪奔跑!
耶律芝华见他跑近,扬声问道:“卡达!高兴不高兴?”
卡达满身湿辘辘的,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的点头,片刻才尖叫道:“公主!你为什么不下水呢?”
耶律芝华很愉快地笑着点头,那是不便与。兄弟们争水:
举手遮目,打个凉蓬,遥望远在地平线外,天边的隐若山脉,约莫还有两三天行程,便能到达,走出这处“戈壁大沙漠”!
“今天就停在这里吧!”
遂下令安营,叫巴都吹奏“胡笳”!
“呜!呜!”的胡笳响过之后,大伙儿停下手,缓缓回去扎营!
马匹幽闲舒坦的尾巴拂扫着,自在沼湖边沿吃草,补充体力!
杨士麟同他们一群高级武士们并肩离开水沼!
巴都脸上充满着从未曾有过的喜色,跑近来扬声言道:“大家听着,我们今晚有‘布兰遮会’!”
众武士雀跃异口同声问道:“真的!”
武士——古路多摆个表演的姿势,歌喉嘹亮,唱了一小段曲子,喜道:“我可以大大露一手,公主也会出来唱一首歌的!”
拉提一边走一边跳着舞步,欢声道:“她还会出来跳舞,我可以跟她共舞!”
杨士麟虽跟他们穿着一式的衣服,杂在其中同行,却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因问巴都道:“什么事呢?大家陡的这般欢天喜地的?”
巴都面呈得意愉快的神色答道:“方才我吹安营号时,公主亲口告诉我,今夜要举行“布兰遮会”,说这是王爷早先的吩咐?”
说罢,跟他们一伙,手拉手,边跑边唱,卖劲地去工作了!
愉快的气氛是感染性的,全体族众都露出笑届!
杨士麟虽不知“布兰遮会”是何名堂,心里也有份莫名其妙的兴奋,竟有点像儿时盼望“元宵佳节”的心情!
恰当此时——
耶律芝华牵马迎面走来,“麒麟驹”洗刷过后,鬃毛发亮,越发神骏:
巴都、拉提等武士们,对她哈腰为礼,动作夸张,一反常日的拘谨!
接着,“嘻嘻!哈哈!”四散跑开……
耶律芝华知道他们底事高兴,秀眉轻蹙,摆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摇摇头,并没有真个生气,发个雌威!
杨士麟自后走来,觉得不便装作路人,相逢不相识,大拉拉的,也不便像武士他们鞠躬为礼!
只好露齿点首微笑一下!
从来没有一个男子胆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公然微笑:
耶律芝华很不习惯,多少有点腼腆,也报以微笑,浅浅的梨涡里,流露出几分之几的女儿娇羞姿态!
杨士麟犹豫了片刻,问道:“什么是‘布兰遮会’?”
耶律芝华羞意更浓,似乎很不便解释,拉马走开,走了几步,才回头笑道:“到时候你便明白了!”
杨士麟忘情的挥挥手,想道:“她今天心情很好……”
巴都边跑边跳,刚好回头看到,觉得这个大胡子“汉人”态度很不妥当,两眼精光一闪,停在那里,忖道:“这个汉人——要警告他……一次……”
拉提不明所以,傻头傻脑看着巴都的神色,再回头望着公主的背影,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因道:“巴都,什么事?”
巴都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杨士麟,不经意的答道:“没有什么?走吧!”
杨士麟浑然无觉,轻松愉快,到处溜达漫步,观察他们“辽人”大草原上的游牧民一些生活习惯,生活条件!
这事,令他感慨万千,比同汴梁上国衣冠,他们是一批流民——
而他们却不以为苦,正乐在其中……
“布兰遮会”的消息!不旋踵传遍了各个角落!
众人老幼都怀着期待的心情,尤以少年男女,最为兴奋了!
男人们都勤奋地工作,有的磨刀“霍霍”走向马羊。有的折轩为驾,预备安放烤肉上架,有的收集马粪准备生火!
女的们则一面携瓶挤乳,有的合面粉制饼!有的在照顾孩子们,一面也暗自思量,今夜该穿那件衣服,出席大会……
在水滨的营地上,顿时热闹得像是中土汉人的市集,赶庙会似的!
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远远的一角,腥红色的王帐沫浴在落日的余晖里,像一盆烈火盘的燃烧着!
帐中——
耶律芝华兴奋地仁守在毯兢之侧,静等她老爹醒来!
好把寻到水源的好消息告诉他听,一面思索今夜的“布兰遮会”上,自己是否应该唱一首歌!
时刻在企待中逐渐接近,耶律大石蠕动了下,疲乏地张开眼睛!
“爹!把眼睛闭起来!”耶律芝华急促叫道:“嗅嗅帐里有什么味道!”
耶律大石顺从地虎目倏地一闭,吸气入鼻,巨眉一扬,喜道:“我们已经在——”
耶律芝华脸上喜孜孜地一个劲儿点头!
耶律大石宛如触电,霍地掀毯跃起,闪到帐口,八个侍卫走得只剩下一个,他举戈为礼!
然而,统帅无暇回礼,看着接二连三的水沼,老怀弥慰,拂须笑了!
耶律芝华站在乃父身侧,玉手摇指远方,道:“爹,看到没有,更好的是那一痕山影!”
耶律大石病容顿减三分,红光映脸,频频点头,巨灵掌放在女儿肩上,把她拢过来,语气坚定的道:“而今而后,一路平安!”
父女两人并立在夕浑残照里,其乐融融,相顾而笑,跟帐口肃容凝立的武士,成了奇妙的对比!
耶律大石再道:“我们今夜要好好庆祝一番举行“布兰遮会”,你快通知他们!”
耶律芝华有点撒娇的道:“早告诉他们了,大家都很兴奋,我想烤架,火堆都已准备好了!”
两人缓缓离开王帐,往围在蒙古包中的围场走去,作父亲的打趣笑道:“兴奋,那是当然,你不只是族中的公主,是族中的美女!”
“‘布兰遮会’是他们唯一可以跟你跳舞、唱歌的机会!”
“爹!你怎么老招惹我,“布兰遮会”是属于大家的,任何人身份都平等!”
“不错,在会中,公主不再是公主,但美女仍是美人呀!”
作女儿的没接腔,因为,她正看到不远处的黄帐外面,那个汉人正负手蹀蹀漫步,不禁忖道:“他虽是知道,却不知这大会究竟如何呢……”
耶律大石自为大金国师——黑铁头所伤之后,今晚是第一次公开露脸,沿途所过,人人虔敬为礼!
这并非仅仅出于对权威的服从,而是由衷的爱戴:
有个老头儿问道:“王爷,你老今夜也参加吧?”耶律大石微颔其首!
挺胸张目四顾,突然神色一变,虎目怒睁,盯着东方,脸上露出仓惶的神色!
耶律芝华轻抬臻首,循老父的眼光看去,美目搜寻着薄暮冥冥的天空,也现出惊怒交集的神色!
巴都首先注意到王爷和公主的举止有异,忙不迭举首望天,顿时脸肌微微抽搐,是愤怒,也是恐怖——
(请看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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