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回 苦志求师 啭春莺娇啼婉转 轻舟泛月 游碧水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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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回 苦志求师 啭春莺娇啼婉转 轻舟泛月 游碧水夜景 (第1/3页)

      说话江进元的家在里堤内,离众人所立之处不过二三十丈之遥。众人说完了话,便即前行,刚走过了一座贯穿内外两堤的石桥,忽见前面菜园旁并列着两所人家,左边竹篱内站着两个老妇,正在附耳密谈,神色张皇,似甚鬼祟。瞥见众人走来,内中一个慌不迭往邻家走去;另一老妇似要回屋,前行两步,又复转身迎来。江进元说:“这便是我屋里,等我叫她准备一点菜水。”说罢,当先赶去。众人见他老婆低声说不几句,江进元面上立现惶急,心疑还有妖党。走近一间,江进元先令老婆下拜行礼,答话甚是吞吐。灵姑作色道:“自来斩草除根,这类邪教留着是个后患。此时你如不说实话,我们一走,你两家再受她害,却是无人救你了。”江进元低头略一迟疑,答道:“小人不敢。”随往邻家跑去,不多…会,领一中年汉子走来,向众人跪下。

    灵姑唤起一问,才知壮汉名叫王五星,那四个妖徒便住他家。江家只有老妖巫、王三寡妇和妖巫的一个名叫香儿的小女徒弟同住。妖巫在江家设坛,同了香儿在内入定,却把元神遁出,分别在外堤上下埋伏,准备对头木排过时,以妖法暗算,报复前仇。适才妖巫元神伏诛,本身也在室中惨号暴死。

    香儿的元神本随二妖徒在树腹中行法,元神侥幸逃回,年纪虽轻,人却机智。本怕妖婆怪她独自逃退,严刑难当,又看出当日形势,妖婆这一面一定凶多吉少。元神遁回复体以后,意欲静观成败,相机抽身,并未向妖巫报警告急,只在旁边坐着,愁苦交集。

    心料法坛设在江家,强敌定必跟踪而至。暗想:“师父、师姊、师兄尚且不免惨死,何况自己这有限一点法力。适才在树腹火焰中打坐,元神又现了原形。此时如逃,就不对面撞上,也必被敌人擒回处死。逃是最险,急切间又没个藏伏之处。当地人民素把本门中人敬如天神,师父虽死,余威尚在,必还顾忌同党徒弟等日后报复,决不敢结仇怨。

    隔壁王家只借给师兄居住,毫无行法痕迹,索性和他言明,再给银子酬谢,令代隐匿,或把自己算作他家女儿,将新衣换掉。敌人既能杀死师父,法台神灯定灭,妖法全破,再加适才眼见柳树腹内情景,当然同党一个也难活命。少时敌人寻到,就认为还有徒党,一见无人相抗,也必当是早已逃走,决想不到近处有人隐藏。先逃出了活命,再打回家主意。”

    香儿念头一转,连江家也不使知道,径由后窗钻出,逃往王家,和王五星说:“我原是好人家儿女,父亲还是秀才,吃妖巫摄入山中强收为徒,传授妖法,并用我的元神主持一些极恶毒的妖法,心中实不甘愿,无奈妖法厉害,逃必不免于死。今日好容易遇上这脱身良机,但是对头和妖巫仇结大深,不免断尽杀绝。你如容我藏匿,愿以身带金环、银子为谢。敌人走后,我自寻路回家,决不向人走漏一字。否则我虽被杀,元神尚在,我因恨你不肯相助,必向同门遍告,说仙婆、仙娘之死,由于你们勾串仇人暗害,那你全家无一人能得活命了。”

    王五星先见香儿突然走进,心疑妖巫有什吩咐,还在害怕,闻言才知妖巫师徒惨败,也是惊喜交集。王五星年轻力壮,胆子较大,不似进元懦弱,平日就恨妖巫师徒欺压良善,偏巧昨晚今朝又连受了妖徒好些恶气,恨在心里。一听妖巫被杀失势,想起夙怨,对于香儿也自然迁怒,本心就想稳住香儿,少时人来,将她献出。一则王五星之母贪利,二则拿不定妖巫另外有无同党,为香儿恐吓之言所慑,不敢妄动,表面一口应承,心意实未拿稳。偏生江、王两家是亲戚兼近邻,王母妇人之见,既爱财又怕事,一时想不定主意,偷偷去寻江妻商议,遂被众人识破。江进元见众盘问,难再隐瞒,自己又不敢作主,把话和王五星一说。王五星人甚鲁莽,一听这男女四人直如神仙一样,便不再顾忌,出来直言奉告,请众人去往家中擒人。

    哪知香儿机警异常,身虽藏在王母床下,并不放心,时刻都在留意察听外间动静。

    一听有人进门,王五星刚唤了声:“表叔。”底下便似被人止住,再听不到一句,情知有异。正值房中无人,爬出床下,隔着窗缝一看,见是江进元约了五星同出,正向隔篱四个少年男女跪倒。定睛一看,内中有两个熟脸,不由魂魄皆颤,知道不好,忙即跑出。

    迎头遇见王母,香儿低喝:“你母子反复无常,本来杀你易如反掌,但我最恨杀生害命,我自往远处逃好了。”王母原不知就里,还欲询问原因,香儿已如飞往后园跑去。江母又急又怕,迈着大步赶去一看,一个小人影子身带黑烟,正贴地低飞,往东北方落荒逃走,飞出约有五六丈,一晃无踪。

    这时四人已听江、王二人述说前情,一听是个新收小妖徒,又是好人家子女,既藏人家,可知无什能为。当地一边平湖,一边田野,甚是空旷,就被逃走,一望即可追上。

    妖妇尚不能绝迹飞行,何况一个初入门的女孩,本心不欲加害,未免大意了些。把话听完以后,灵姑才对南绮说道:“时已不早,我们分作两起:南姊和裘师弟去撤妖婆法坛,带灭痕迹;我和纪师弟寻那小女孩去。”及至走到王五星家一看,妖巫的小女徒香儿已无踪迹,知被乘隙逃走。

    灵姑觉着逃人只是一个幼女,本没有伤她之念,寻到也只盘问告诫几句,即行遣走,不值去追,原想丢开。忽听王五星埋怨乃母不小心,说:“妖巫隐迹已近十年,听口气,好似只有同来的几个男女徒党,现俱遭了报应,或许无妨。惟独王寡妇自从近年丈夫死后,为想增厚狗子声势,平日广收男女徒弟,党羽甚多。这小妖女如逃,定是看出我们形迹可疑,要将她献与对头,心中怀恨,必去告知同党,说我两家勾串仇人,害死妖巫妖妇,岂非留下后患?”纪异在旁也说:“此女年纪虽小,却擅妖法,适才曾见她元神变成一个小人,盘坐在柳树腹中烛焰之上。小小年纪,便能兴妖作怪,大来必不免于害人,何况还有许多余党。她已痛恨这两家主人,如不搜擒除去,我们在此无妨,我们一走,早晚主人必受其害。我谅她既投民家隐匿,时候有限,逃避不远,还是仔细搜索一回,如能擒到,岂不去一祸根?就说日后有别的妖党寻来,发觉妖巫师徒伏诛,没有此女播弄,便不致祸害良民。如再寻她不到,一会裘哥哥和南姊到来,大家合力分头查看,好歹也将此女寻到才罢”

    灵姑也觉有理,便向王氏母子盘诘逃时情景,有无别的异状。王母妇人之见,觉着香儿年幼逃亡,孤苦可怜,又得了她的银子,理应助她逃命,心怪儿子不该将人献出,先还不肯说出实话。后经王五星详陈利害,方始引往后园,一面指说香儿驾着黑烟,逃出不远便即隐没情景;一面代为求情说:“此女井非恶人,实是好人家儿女,被妖巫摄去,强迫炼法,本身并未害过人。”又把香儿发觉王五星将她献出,仍不肯伤人泄忿,只自己逃走的话说了。纪异一听,首先纵遁光往所指之处追去,灵姑方寻思如何搜法,南绮、裘元恰由隔壁事完赶来,问知就里,四下一查看,心便明白。一面把纪异唤回,不令搜寻;一面重向王氏母子细问小妖女香儿由来到事败逃去情景。问完,笑道:“照你们所说,此女是好人家的儿女,心性亦好,被迫如此。小小年纪受这么多的苦难,实是可怜。早知如此,我们也不来寻她了。妖巫党羽甚多,似她这等资质,见了定必掳去,强迫相随,做那害人之事,早晚同受天诛,岂不可惜?偏巧我们又都有事,不然的话,无论她逃出多远,我一行法,便可寻到,送她回转故乡,省得孤弱幼女长途跋涉,才脱火坑又入虎口,不也是件好事么?既未寻到,也许她一时糊涂胆小,不敢出来见人,我们何苦勉强?这又不是真恶人,寻到以后,我们还须费事。由他去吧,我们走了。”

    活未说完,忽听井旁稻草堆中,寨饵有声,王五星和裘元、纪异早闻声寻去。王五星在前,伸手把草堆一拨,喝道:“在这里!”跟着便见一个短发披肩,面白如玉,身着黑衣的女孩由草堆里纵将出来。纪异大喝一声,方要伸手,吃南绮赶过来喝住。小女孩已吓得战兢兢跪在南绮面前,连喊:“二位仙姑饶命!”南绮见她生得十分美秀伶俐,心先生爱,忙伸手拉起,笑道:“你不要害怕,我们决不肯伤你。你那指东为西的障眼法儿我早识破,擒你易如反掌,如有恶意,也不那么说了。”

    香儿自随妖巫,平日尽管还能得到一点看重,但是妖巫法严,凶横异常,稍有不合,便遭打骂,所行所为又极残忍阴毒,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因而每日提心吊胆,如坐针毡,已有好几年不曾得这等温和之气。南绮又生得那么明艳温柔,望若天人,当时心神大定,畏意全退,由不得生出仰恋之心,万感交集,竟然放声大哭起来。南绮见她相貌秀美,先已喜爱,见状越发怜爱,便把她手拉住,温言抚慰道:“我们杀的只是恶人,像你这点年纪,就做什错事,也是受人强迫,出于无奈,可以原谅,决不会伤害你的。

    有话好好说,无须伤心,等你把话说完,便放你好好回转自家便了。”

    香儿哭道:“多谢仙姑开恩。我原是湖北黄冈人。父亲姓秦,是个秀才。五年前,我才八岁,因随父母往汉阳外婆家去看划龙船,遇见死的这老婆子,强逼着要收徒弟。

    她势力甚大,谁都知道她要人的命易如反掌,如不应允,我父母全家便没命了。无奈何,随她去到山里。每日待我也不算不好,只是她神气凶恶,家法厉害,叫人害怕,日常都提着心。头两年,单是炼法和服侍她,做点事,原也无妨。她本已洗手多年,不轻在外走动了的。近年不知怎的,她门下许多徒弟大概是在外横行遇见能手,时常吃亏,便来求她出山报仇,挽回场面。因她心贪爱财,性情又暴,头两次不答应。后受他们那伙人一激,再孝敬点东西,也就允了。这一来我却受了罪,除像这回对头是厉害的,由她自己出马外,差不多都是令我元神拿了她的法物符咒代她行法。我共只才学了不多几年,元神甚弱,头次上场,便差一点没把命送掉,不得还阳。幸亏她的元神暗中跟去,才保无事。那一次,我几乎胆都吓破,她却说我有用,以后便可替她。由此差不多每次都迫我的元神代往。我恐遇见恶人,甚是害怕,但又不敢违抗,只好苦熬。

    “在三月以前,她忽起了一卦,说是大难将临,已对徒弟说,从此决不再管闲事。

    我听了自是喜欢,以为此后不会再受惊害怕了。哪知日前师姊王寡妇忽来哭求,说她儿子被人害死,要她出山报仇。她先不肯,因王寡妇来时孝敬了不少财物,未了又背人拿活打动她,这才应诺。我彼时曾在暗地偷听,据王寡妇说,她来时遇见一个异人,说起君山脚下藏有古时异宝神钟,但是水底有禁法封锁,穿不进去,如由远处湖底打通一条水底通路,又恐湖滨人烟稠密,吃对头看破,更难下手。知道我们这类江湖法术,对头方面法力均高,决看不在眼里。我们和排教斗法又是常事,惊扰不到人民,就是路过看见,也不会伸手。因我师父有翻山倒海、指物代形的法力,如能由她择好一处僻静地方,借与排教斗法为由,将那一片湖底暗中打出一个大深洞,事完自走。那异人借着这点基础,再由水底往君山底下穿通过去。如能成功,不特可以分得里面所藏的异宝奇珍,以后并还可以引她师徒到那异人教下,或是传授法术。老婆子年纪已老,自知所习法术只能在江湖上称雄鬼混,要想长生不老,成为真正神仙,决办不到。平时听她口气十分怕死,便是多年人山隐迹,也是为了谋求长生之故,所以这类话自然句句打人心坎。而王寡妇又把那异人说得和神仙一样,老婆子答应以后,王寡妇还恐她不十分相信,又把她领到湘江附近一个无名的小山洞中,与那称为异人的狗道士相见。我因要随她行法,也被带去。

    “他们都说那是个活神仙,我却不信。第一,仙人就不会是那样穷凶极恶的形象,说话那么粗暴,又和王寡妇鬼头鬼脑,眉来眼去。第二,仙人洞府景致必好,决不会住在那又小又黑,鬼气森森的破山洞里。第三,既然法力高强,还要传人道法,为何还要她师徒代做手脚?尤可恨的是,他是一个道人,却硬要收我做徒弟,如非老鬼婆不肯,几乎被他带走。就这样,老鬼婆还说不是不肯,因我此时尚有用处,允事成之后,再令我拜师,随他回山。这话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害怕极了。他们三人同在破山洞里商量了一天一夜,才到这里来相看地势。

    “老婆子做事向不背我,这次和那狗道士说话老是把我支开,中间还起了一次争论。

    我虽然心里忧疑,却没法想,又不敢问。等到隔壁江家设好法坛,堤岸上下两处作好了埋伏,令我元神出窍以前,老婆子忽把我抱在怀里,假意亲热说:‘这次对头比较厉害,你到时不要害怕,无论形势多凶,我叫你上前便需上前,不得后退。漫说你是元神出去,对头决奈何不得,就有什凶险,我也能够救你,切忌胆小。’我看出她说时面容凶恶,口气好些前后不符,越发生疑害怕,不敢明问,急得要哭。

    “她见我暗中流泪,想是有些心软,叹了口气,说道:‘我这是要躲大难,必须那位道长相助,不能不为他尽力。事情实也凶吉难料,你既如此胆小,姑且先在堤上,随你两个师兄主持神火吧。我生平福也享够,死在我手底的对头也不知有多少。那年强要收你为徒,是你长得灵秀乖巧,一见便生爱心,加以资质又好。我一生脾气古怪,无论多亲近的人,都不喜他在我身侧久留,一旦将我触怒,便难容他活命。所以晚年来一个亲人都没有,大寂寞了。独和你有缘。相处日久,对你越爱。本意带你洗手入山,修炼吐纳功夫,不再管徒子徒孙的闲事。将来再传你道法,使你承受我的衣钵。不料前年占算出大难将临,运数将终。我近年偏又静极思动,接连出山去管了几回闲事,此端一开,一些徒子徒孙纷纷来找,都是受了外人的欺侮。我一世英名,以前不许门人寻找,自可不管。已然许他们见我,听到这类事,岂容袖手?于是事情越来越多,仇家自然又加了好些。我明知这等作法于我将来不利,无如势成骑虎。最关紧要的是我这次劫难,除了死中求活,和他硬对,一任我上天人地,均躲不过去。想了又想,觉着守在山中,等仇人寻上门来开刀,还不如事前打好主意,迎将上来,多半还能有个转机。你王师姊来寻我时,先本未允。后占一卦,她说那地点、时日正与我应劫之期相差不多。难得有一竹山教中仙长与我结交,只要今日不遇凶险,以后便和他成了密友,所有对头均不能奈我何。并且这次对头法力虽比别人强,却不是我对手。我事前再小心些,将真身隐起,只以元神迎敌,更是胜多败少;即使败了,也是无妨。

    “‘起初打算令你代我上场,更可万无一失。无奈你大胆小,恐你临敌误事,我又爱你,为防万一有失,才改命你在上面主持神火,兔有闪失。我自来言出法随,永无更改,这等深恩相待,应知感恩。神火如为敌人所破,许你元神遁回,但是事情难料,元神复体以后,要速向我行法报知。如若久不见我回来,法坛神灯一灭,那便是敌人约了能手相助,我已大败,元神遁往来时所遇仙长那里。好在本地人敬我为神,不会伤我身子。你走时再嘱咐他们,加上几句恐吓的话,令其紧闭房门,不许人入内窥探,有人来问,只管以家中老病之人在内静养搪塞。三日之内我自回转,另有酬谢。你可急速前往湘江附近来时所去深山之中将我寻到,日后自有你的好处。你如忘恩背叛,或是不照我话行事,或是不去寻我和那仙长,我手辣心毒,你随我这几年总也知道,到时休要怨我不念师徒情分!’“说罢,她便令我随她行法入定,我这才稍微放了点心,但总觉这次凶多吉少,不敢大意,时刻留心观察他们动静,准备退避。不料老太婆这次带来的两个徒弟知我将来要承受本门衣钵,俱都妒忌非常,先向老太婆说我坏话,没有生效,越发对我厌恶。那神火虽然由我元神主持,但须听这两个恶徒号令。尤其我的法力有限,一到树腹里面,便吃他们禁住,骂我许多难听的话。又说我不应胆小怯敌,违抗师命,老太婆虽然溺爱不明,此时须由他们摆布。这次仇敌法术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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