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鸿飞戈慕 踏雪走双鸳 地旷灯明 惊心逢五矮

    第五回 鸿飞戈慕 踏雪走双鸳 地旷灯明 惊心逢五矮 (第2/3页)

张罗来客。

    也是合该生事,丙一人回屋,越想越忿,暗忖:都是多年乡邻,我就没得食物卖人!

    容我跟进屋去帮着张罗张罗,老爷们走时,多少也可沾点油水,掏摸他两个赏钱也好,又费不着你们什么,怎这般没有情义!想不过味,一赌气,好处得不着,现成口福总还想有。先前雪地里偷藏的那块肥羊肉,因在甲家门口外面,作贼心虚,恐他看破,一直没敢去拿,原打算天黑人人睡后再取来吃,难得他家有客,定要紧赶着在身旁服侍,何不趁他决不会看到外边之时,取来与老婆儿子同吃?也气他一气,你为了钱,有好肉只合给别人吃,我总落一个自身快活享受,看是谁比谁强?想到这里,也没和家人说,竟开了屋门,走往甲家门外雪中掏摸那那块羊肉。乙正站甲家门内由隙外望,忽见丙东张西望低身走来,伸手往雪地里乱掏,心中奇怪,暗忖:这东西最不是好人,早晨我们便宜他沾了大光,连个谢字都不道,如今又往雪中掏些什么?这冷的天,也不怕把手指冻落。先当是室中来客进门时掉了银钱,被他看见,等人进屋,悄没声来取,反正不干己事,虽然厌恶,并未想管;后见他用力往上连摇带扯,不时回头向甲家门前偷看,神气和贼一样,不禁留了分心,看他到底拿的什么。这时丙正背向甲家,如一到拿起就走,本可无事,偏那那块羊肉是乘热埋的,四外的雪都融成了冰,埋时又胡乱扒雪塞人,惟恐不深,取时自然非易,费了好些时,手都冻发了黑,好容易才把浮冰弄碎,连着肉上面附着的冰雪一齐扯将出来,手一滑又跌到地上。乙见丙连雪扯出一大块,本没看清何物,及至雪散肉现,丙拾起想跑回家去,才发觉他早间偷藏起一大块上好羊肉,立时气往上撞,大喝一声:“偷肉贼往哪里走!”冲开土门,赶上前去,照准丙后心就是一拳。

    丙也羞恼成怒,不肯相让,破口大骂,直说那肉是朝来客人送的,自己为想吃冻肉,埋在雪内,不与甲乙二人相干。还手动脚,打在一起。

    屋里七人刚刚吃饱,闻得外面争打,哪还有不出来看之理?牛善一听话里有因,忙一歪嘴,马、赵、谭、王等六人便拥上前去,分开二人,一齐带进屋去,挨次一威吓。

    荒村小民有什知识,甲乙二人把韩玮等三人嘱咐的话早吓得忘了个干净,丙更是气在头上,什话不说?不消两遍喝问,全都照实供出,不过只能供出逃人形相与所行之路,至于投奔何处却不晓得。牛善等七人问出前行尽是沙漠,只听说离此三四百里地名青石梁,有个大财主,好似姓吕,也没去过,逃人带有二日之粮,不知中间有无村落。料知所言不虚,逃人决往青石梁那方而去。彼此一商量,狗已闻出气息,逃人有两个女子,决难走快,况且先走还不到两个时辰,正追得上。馍已无有,且到前途看有无人家,再作计较,便将残剩的一点冻羊肉连了藏的一块一齐带上,决计乘饱追赶下去。因甲乙二人先都受了贿嘱,意欲助逃人隐瞒,心中不乐,行时喝骂了几句,说他们不该隐匿逃犯,姑念村愚无知,不加罪责。只给了一两银钱,算做半只羊价。命急速磨麦,归来时或许要用,不得迟误。另给了丙一两,并不许甲乙二人再向丙争吵,否则归途定然重办。说罢,带了二狗起身。甲乙丙三人见七人又恶又吝,归途还得给他准备吃的,好生后悔,互相自少不了一场埋怨。

    且说牛善等七人吃饱之后又得了逃人踪迹,真是心花大开,精神抖擞。那两条藏狗是一半代主寻敌,一半是想报适才用隔山打牛气功连打它们数次那人的仇;恰巧那人与逃人先后同走一路,气味更浓,又见主人步底加急,愈发往前飞跑,恰巧这一带的雪又下小了些,更易赶行。跑到将近黄昏,那狗忽舍正路,往旁边山洼子里纵了下去。七人跟踪纵落,行约三五里,忽见前面峰环谷抱中,隐隐有灯光在雪花靠洒中明灭闪动,算计逃人如走此路,凭脚程非在此投宿不可,益发有了指望。近前一看,竟是一所孤零零的大庄院,外有一圈大围墙,墙里院落极为宽广,少说也能容上三五百辆大车。房子位置在院落的中央,看去不下三五百间,通体被雪遮住,不知是土房是砖房,差不多每间房内俱有灯光透出,正中几大间更是灯烛辉煌,隐隐似闻笑语之声随风送来,因为那地方是一块盆地,所行之路较高,看得分外清白。

    牛善等七人久惯闯荡江湖,一见这房子的情形,地势又那么偏僻,不由便是一怔,料定这家不是隐姓埋名的江洋大盗,也定是个有财有势、本领高强、走得通叫得出的大财主。先声夺人,不敢造次,互相立定一商量,谭霸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狗既引我们到此,逃人必在这家窝藏无疑。休看他房大人多便被唬住,我们七个人谁也不是好惹的,怕他何来!且上前去见机行事,或是明着跟他要人,再不然趁他不觉,分派出两三位弟兄,暗中入内探明逃人藏处,看住他以防走脱,再着人出来送信,你们再叩门和主人相见。这里不是青石梁,逃人或许也是路过借宿,与主人无什相干,未必就是同党。我们和他先礼后兵,说好便罢,说不好连窝主一齐擒回京去,乐得多报点功,这也值得为难!”牛善冷笑道:“谭六弟,你说得也忒煞容易了。你想这广漠穷谷,周围数百里不见人烟的地方,竟会有这般大势派的人家。就算他是正经商人地主,如非有大名头和本领,怎敢在此居住?如是常人,再有两千也不是我们弟兄七人对手。如是当年江湖上有名人物,现在洗手,在甘、新路上改业为商,或仍坐地分赃,朝远方做那没本领的营生时,我们平素与江湖上人为难不少,恶名在外,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就算没有伤过他,相见时只一提名道姓,也决讨不了好脸嘴!我们人地生疏,他势雄力厚,知有什等样能人在内?一个玩不转,和头拨五鼠弟兄、二拨冯春等一样,万里迢迢,跑到新疆来损兵折将。栽了跟斗不用说,回去怎样交代?拿什脸面见人?头一样对手方的来历姓名和虚实深浅尚未摸着一点,怎么可以不问三七二十一,属螃蟹的横着就上!”王时接口道:“二哥说得有理。可是这话又说回来,别管本家是江湖朋友也罢,富商地主也罢,反正逃人八成许在这里不离。我们是为什么来的,卖什么总得吆喝什么,不能说看见差使扎手就不去办。反正天也黑啦,诸位弟兄的肚子也快跑饿啦,遇不上人家没法,既有人家,总得打搅他一回不是?咱们干脆什事不提,就说雪中迷路,上前叫门投宿,先见主人,治完肚子,该干嘛干嘛。您瞧怎么样?”罗为功在旁又接口道:“你说这两条狗也真怪!先前跑得那么欢法,一直在咱们前头,连想停脚歇一会都不成。乍见这人家,从坡上跑下去时,更像箭一般照直窜去。后来我瞧它走到这儿忽然瞧见什么似的,一同拨转头窜了回来。容我们走到,它就面向前扒着,也不再往前进,也不朝别处跑,跟那年房山县追小马,路遇大蟒以前的神气一样。我瞧有点邪行,别是这家主人真有点猫儿腻吧?”

    牛善比六人较有主意,因自己是个小头子,丢了人不好看相,任凭众人纷纷议论,也不答话只朝定那人家细查形势,并筹计人门之法。又看出院左那一长排灯光绝少的房子是一列极大的驼马厩,益发不敢造次。想了好一会,才决定先照王时的话叩门投宿,见了主人,看待承如何,再探他语气。如逃人只是寻常投宿客人,没有瓜葛,再微露来意。他如懂面更好,否则相机量力行事,能对付得下,立时破脸动手,除逃人外,能拿几个是几个,不特功上加功,还可发一笔外财,两者都是绝妙。万一扎手,索性用稳中之计。本家如是窝主,连夜搬兵,偷偷写一加急书信,打发狗回转三道岭与俞、秦二人送信,请他们连夜赶来,往返至多不过三两个时辰。本家多厉害也敌不过飞剑,此举定能成功。假使本家不是窝主,又不愿献出逃人,再关碍着别的情面,不便破脸,逃人少不得还要投奔青石梁去,那便跟下去监查行动,等逃人次日起身,暗中尾追,到了中途再行下手。主意想好,和六人一说,齐声称善,便一同下了坡麓,往那人家走去。

    这番两条藏狗只是在七人身侧随行,仍然不肯先跑。七人俱觉奇怪,因一路互商与主人相见时如何应对,走得稍慢了些。谭霸最是性急,不耐烦道:“这般冰天雪地,还不早到他家暖和去?老啾咕什么劲!你们总怕漏了马脚,胆子这小,难为这多年来怎么活着!见面时我少开口还不行吗?我要先走了。”这时雪势渐止,行离那家墙外不过一箭多地,雪光辉映,除沿途坡陀微有高低外,越近那家路越觉平坦,积雪平铺,四顾全白。谭霸说完就走,牛善未及拦阻,又不便过于高声唤止,恐他叫门不善应答,忙即滑雪追去。两下相隔也只丈许,正行之间,忽见前面雪势微微凹下去,成一个两丈来宽、不知多长的圆圈,猛一动念,暗道一声“不好”,脚底加劲,快追到与谭霸伸手可接的间隔,人已到了凹圈边上。踏雪滑行不比平地,一经看出前面有险,一面要忙着收紧脚步,一面要顾拉人,又是一个急劲,当然不易兼顾。牛善一把未拉住,谭霸冒冒失失,脚底一加劲,竟朝前滑飞出去。

    那凹圈原是一个围绕庄院的大深沟,宽约两三丈,沟底另有一条小溪,宽只数尺,乃坚石筑成,环庄而流,流不到别处去。那家主人因为沙漠中水贵如金,知这伏波呷山中有不少山泉,只惜源流大细,几经苦心熟计,相度地形,造了这么一条沟渠。一面将那十几股清泉不择细流,大小都用竹筒铁管引向涧中;一面利用每年春夏间积雪融化而成的短短十数日山洪,开了几条支渠,引水入涧,另设水车风轮,以为灌溉和全家数百人食用之需。平日除用大批驼马远出经商外,轻易不和人说出地名。即使路上有人动问,也只说是放青采药,设词掩饰。地非孔道,四外隔有沙漠戈壁,再加僻处深谷,形势险秘,不是自己人,隐居已历十年,谁也不知道有此一块世外桃源。但是主人智深虑远,本领超群,因当年名头太大,短不了有人寻访,除因势利导,开辟垦植,生聚旧日朋友外,又在全庄内外设下许多布置。那沟由上至下深约五丈,涧深也有三丈,水最大时也难与涧岸相平。为防风沙污水,涧岸上种着数千株天山中所产的刺冬青。此树名为冬青,实与冬青不类,直干挺生,虬枝怒出,盘屈行伸,专生沟壑涧谷之中,有一特性:树繁叶密,见孔就填,又极易生长,能承重耐寒,经冬常绿,叶上有刺,故有此名。主人为了护涧,自建庄以来,便在沟底两边涧岸上沿着各种了一圈。五年过后,此树便高数丈,繁叶依荫,将全沟遮了个密不透光。可是此树长有一定高度,过此专一发枝添叶,上长便缓,所以隔了十年还未长齐上面沟沿,相差约有数尺。主人又另设了两条上下涧底之路,每值夏午炎热,便率领宾客家人前往沟底涧岸上避暑饮宴,绿荫如幕,不见纤尘,临流浮觚,引为至乐。这场雪落到树上积有数尺,恰好将沟遮没。

    谭霸心粗气豪,专练硬功,脚力又极沉重,事前要是知道下面有沟,由沟沿上面用力滑出,那刺冬青极能载重,这两三丈阔的间隔,凭他本领,踏雪飞行尚不难一滑而过,不致坠落,偏是毫无所觉,以为沙漠中哪有河沟?只当平地中的低凹之处。那雪积得大厚,树已压得够劲,哪再经得起有好硬功的人在上面用力滑起再重踏下去!无巧不巧,正踏在一块枝叶较薄之处。本来雪就没多乘得着,先漏落了好些,上面只虚浮着一层,下面却是空的,无论何人经此也要漏了下去,何况谭霸,当时觉着脚底一发虚,踏在空处,知道不妙,百忙中没有主意,想往上纵起,用出来的力量当然更重,一个猛劲,再也抓捞不住,连身带那一片浮雪直朝下面漏去,一下正从有刺密叶中穿过,觉着手脸奇疼,身已入险,更不知下面是刀山还是绝壑,惊心破胆中忙一运气功,身已穿叶而下,噗咚一声坠落涧底,仗着有些水性,涧又不宽,仓猝中只喝了一口凉水便冒了上来。先还以为陷身雪窖,及至上了涧岸,觉着四外空空的,身被水浸,奇寒刺骨。总算那涧深在地下,比较气暖,积冰甚薄,否则任他硬功多好,硬碰硬,不死也带重伤了,这一来手脸的伤吃寒泉一激全都冻木,反倒不觉得疼。惊魂乍定,忙伸手一摸夜行火筒,且喜革囊避水,尚未曾湿,拔了筒塞放出火光一照,才看出下边情势。一寻思,只有缘木而上最安,免得出声呼救丢人。当下把火筒插向腰间以备应用,颤巍巍将两只受伤带血的手勉强搓了几搓,脚在地上顿了几顿,手脚臂腿一齐运用,忍着奇冷往上援去。

    他这里入了寒冰地狱,却把上面六人急坏,已然发现前途有险,业已陷落一人,更猜那人家既设有翻板之类,益发不好相与,雪地无痕,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埋伏!一面还得加紧搭救谭霸。中间是虚的,更无落脚之处,不知怎生救法。想了想,只有隔着那条长坑高声喊出来人,明说无心入险求他救出才较稳妥,但又不知主人是敌是友,一个不巧,徒惹怄气,白送了谭霸性命,还丢大人。正自为难,忽见前面坑边的雪无故微动,起伏不停。六人因那不当人落之处,万想不到下面是个空的,人已缘木而上。谭霸声音不高,又被冰雪遮住,透不上来,可怜他好容易上到树顶,手脚又被刺伤了多处,无奈枝繁叶密,积雪又厚,不会轻功,再上恐枝柔难已载人,更不能破雪冲起,急得取出腰间短鞭朝上乱打,轻声连喊了十几声“我在这里,快救我上去”,上面终无回应,人已冻得支持不住,这一冷反倒急中生智,有了救星,猛想起这里不知离上面还有多高,身旁现有火筒,何不取出将这树枝点燃?雪一融化,透出火光,难道他们还看不见?这主意虽亏他想得好,其中还有若干不好之处:第一,那刺冬青虽有油性易于点燃,但是上面压着厚雪,融化成水流将下来,正好将火泼灭;第二,天气奇寒,火灭之后,融雪立时成冰,将密叶冻结一片,势更难上。谭霸通没想到这些,头一次将雪下面近处树枝晃开火筒点燃,枝上油重,发出浓烟,呛得他几乎闭过气去。正屏气强耐问,头上一根烧断了的小残枝忽然断落,正坠在他的头颈里,还算好,衣服冰湿没有点燃,可是冻皮肤上滋的一声已烧了一下好的,同时上面的雪业已烘融,化成水雨一般往下淋来。火势业已延开,这才想起火在头上,近隔咫尺,有些不妙,万一顺势延烧下,岂非才离雪窖又人火海?心里一惊,一抬头,屏不住气,连雪水带浓烟吸了一满嗓子。刚想离开,忽听头顶轰的一声,上边带四外先融化的雪水齐往火盛之处聚拢,似龙泉飞注,大瀑布一般当头泼将下来,眼前一暗,火灭烟消,人却连烫带浇,闹了个水火既济,又被大量寒泉一激,差点闭过气去,若非跨身虬柯之上,几乎被水冲落沟底。惊急迷惘中二次强自挣起,幸而点燃树以后,无心中把火筒入了革囊,没有淋熄。经了一险,本不敢再用火攻,但是此外又别无良策。想了又想,因看出树有油性容易点燃,便将原策略微改变,先晃火筒相好形势,找定栖身之所,再从原处起绕树猱行,一路点了约七八处。心想:只要湿技能以着火,便不怕水大,屡灭屡点,迟早能将积雪融尽,冒出火烟求救。

    这一回火势更大,雪融越多,可是上面六人已有了觉察。头一个罗为功听王时说,脚前坎中的雪无故微微起伏,走过来看,正赶上谭霸头次放火,底下层的雪消融了一大块,上面的雪自然压将下去,陷下一个深坑,方自猜疑,牛、赵等四人也赶过来看。隔一会下面二次火起,虽仍被水泼火,初燃时枝上浓烟已从雪缝中透出了几缕。王时道:“冰雪里冒热烟,够多新鲜!这家子下面不定使的什么损主意呢!谭四大爷自从掉在芦坑里,一直没点动静,别是真到了姥姥家吧?”赵显性直声高,平素独和王时谈不到一块,闻言有气,不禁嚷道:“咱们都在患难之中,这都到什么节骨眼上,你还玩笑啦!”

    牛善听他说话老大嗓门,连忙低声喝止时,这密雪一漏空,声音便能透下,恰被谭霸一耳朵听见,也不顾寒泉浇注、淋漓满身与叶上的刺扎伤,一手持着火筒,一手当先遥护面目,慌不迭的绕向原处,朝上叫道:“我在这里!没有淹死,待会可活不成了!快想法把上面的雪打开,用绳子系我上去。”六人闻言,惊喜交集,立时住了争论。其实那凹地积雪也不过三四尺厚,再被火一融,陷塌大块,所余无几,极易施救。当下六人手忙脚乱,一齐动作,先听明上下间隔和谭霸存身之所,各使兵刃一路乱掘乱杵,顷刻工夫便弄开一个雪洞。谭霸又请众人先缒下一件皮大衣去,连头带手全蒙住,用绳系好,以免再受刺伤。从密叶丛中拉了上来,打开一看,连冻带伤,周身水湿,外加许多血迹,简直不成人样。

    大家忙分衣服,就雪地寒风中与他穿上。潭霸还真不含糊,战击着满口二十八个好牙齿,一说涉险经过,俱知那人家决不好惹。依了牛善,恨不得知难而退,免得找上门栽跟斗,无奈说不过去。再者谭霸冻伤得那个好人样儿,长途雪路,怎能行走!总算知道下边虚实,没有埋伏,尽可由这岸到那岸踏雪飞过,无庸先唤主人,示人以不武。当下命两条狗先过去试一试路,犹恐蹈了人的覆辙,身上还系了根绳子。那狗不知怎的,行时偏又是迟迟疑疑,露出前行畏怯之状。众人料定凶多吉少,事已至此,没有退理,经牛善向狗发了一次威,两狗才缓缓踏雪过去。牛善、罗为功、王时三人俱精轻功,当先滑行,施展踏雪无痕的功夫,两丈宽沟一跃而过,众人也都相继飞身越过,脚踏实地,这才放了点心。牛、罗二人二次翻回,双双挟了谭霸双臂,再飞向对岸。这一来大家都存了戒心,谁也不再抢先,径由牛善、王时两个会耍花舌的上前叩门,余人立得稍远一些,暗中戒备。

    牛善行近庄门,见二狗没有跟来,方自诧异,忽听墙里面嗡的怒吼了一声,立时百吠齐鸣,势如潮涌,其声似犬非犬,听去猛烈异常,甚是惊人,怪不得二狗胆怯不前,想已早就闻出气味。七人闻声越发气馁,勉强一叩门,那门竟是铁的,虽有铜环,并无门缝,正端详间,似闻远远一声呼叱,吠声立止。接着一片铃声,门内有一极重浊的川音说道:“门外头是谁个?既会上这里来,就不晓得拉沟边的通报铃?亏得李幺爷今天因有生客到此,叫把花儿们锁起,不放出屋。要不的话,不把来人咬死喂啦才怪。我才吃了点酒,又犯病啦,打摆子一样尽抖,上头都知道啦,躲不得懒。快看看,乖儿子们!”牛、王二人听这人说话太已含糊,连气都不喘。这倒不错,人还未进门,先成了他的儿子,心中有气,又不便于发作,只得耐心等候,以为门就开了,谁知过有顿饭光景,门内笑声隐隐,门却没有动静。王时忍不住又拍了两下,门内换了一人发话道:“你们大远跑来,多的都等啦,这一会都等不住!个老子还要到上头请钥匙去啦,忙些啥子?”王时耍惯贫嘴,听门内人说话似有心似无意的,先把来人当儿子,还可作为话不留神,说连了宗,这位竟以老子自称,气实忍不住,刚想还他两句,忽又听一人远远由内进跑来,高喊道:“诸位快到后院去看看大金、二金进栏没有?李么爷说,这里经年没得外客来,客人大雪天远来不易,已喊上厨房准备上等酒席款待。花儿们叫得太恶,怕来客披毛带皮带有两三个。花儿关在屋里没啥子事,万一大金、二金把他们伤了,不好意思。”牛,王二人先听传话之意甚善,刚听出主人有好客之心,底下的话却又连了宗,拖泥带水,有点成心骂人似的。总算这回来得倒快,话声甫止,铁门上便有了响动,连二人寻思的工夫都没有。先是门内铮的一声,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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