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拖刀之计

    第十一章 拖刀之计 (第3/3页)

已穿过一片人工植就的小小硫林,沿着一条花石砌成的干涸小溪沟,直朗一座掩映在几十株古雅梅树中间的精巧屋宇中扑去!

    就在望见前面那座精舍的时候,秋离已察觉出周云神色之间有些不对,那种不对,秋离晓得,是惶恐,期待,愤怒,仇恨,还加上那么一些儿嫉妒所共同组成的玩意。

    周云戴着面罩,看不见他的表情,而且,他似还在尽量强制着自己内心的感触不让流露出来,但秋离却已心中有数,当然,鬼手之为鬼手,也就在此了。

    轻轻地,秋离问道:“前面的房子就是了?”吸了口气,周云装得十分平静地道:“那叫‘双心阁’,本是称为‘小梅轩’的,艾师妹为了我与她……才改了如今的名字,她一直便住在那里。”秋离哼了一声,道:“好一个双心阁!”周云身躯抽搐了一下没有答话,于是,。二人已来到那片古趣盎然的梅林之处。

    朝那梅林中的屋舍打量着,秋离唇角浮起了一抹冷嘲的笑意。咽,一条小巧的青石板道路自这里直接通到那栋精舍之前,连着七级白云石的小石阶,有一条红漆缀雕寿字图的巧致朱栏所隔成的敞廊,廊地也是白云石的,左右四扇碎花格子窗全放下了,连那道斑竹镶嵌着亮铜边框的小门也闭得紧紧地,上面黑色单菱泥瓷瓦成斜盖覆披下来,又向上勾成两边两个美好悦目的檐角,有几株细小的瓦松生长在檐隙里,瘦伶伶地随着夜风摇曳,越发增添了几分裘娜清幽之气,再衬着梅林、山影、小径、细流,晤,却好生识得享受这风月情怀。

    语声竟是如此暗哑,周云道:“秋兄,我们进去么?”秋商道:“不进去,怎知这小于隐于何处?”周云忙道:“可以从后面去探探,后面还有两扇宙……”微微一笑,秋离道:“老友,这不是讲礼数的时候了,哪还有这么多麻烦?你跟我来!”不待周云再说什么,秋离已猛然飞身向前,他双掌齐翻,劲风起处有如巨杵淬捣,“哗啦啦”的暴响声中,右边两扇精巧的纱窗已粉碎如糜,木屑四溅,秋离暴叱如雷!

    “姓丁的,你滚出来!”叱喝声中,同时闪电般斜横五步,身躯乎射直泄,“轰”

    然一声巨震,那扇美雅悦目的斑竹门儿已被他双足猛蹴倒塌!

    这扇支离破碎的竹门尚未倒地,秋离的身形已流星般穿越入屋,他连看也不看房中的布置陈设,双掌横插直臂,呼噜噜地狂风回旋呼啸,排山倒海的劲力往来击撞,顿时这房间里象来了二十个大力天丁,而这二十个大力天丁又都握铁锤在猛敲狠打,只一眨眼间,一个陈设得幽雅豪华的小厅已被捣得七零八落,满目疮夷!小厅右边的两扇雕花核木门匆匆启开,两个神态慌张,蓬发乱裳的丫鬃打扮的女人奔了出来,一边惊叫着,一边还在尖声叱问,看情形,这两个使女也会两下子!

    秋离狂笑一声,大喝道:“姓丁的在也不在?他莫非还瘟在老婆的怀里装熊吗?”

    两个使女一见小厅已被砸成这般模样、,又见秋离这位凶神恶煞,俱不由惊怒交集,齐声叫骂:“你是谁?你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到双心阁来撤野?大爷在小阁上休息,他只要一下来你这条狗命就算完了!”秋离霍然大笑道:“我先活劈了你们这对小浪蹄子!”

    两个使女尖叫连声,却分向左右闪开,一个抢了一把太师椅,一个拿着一张雕花小儿,同时又朝秋离扑了过来!

    站着动也不动,秋离左手单掌一沉蓦弹,只闻冷风恢掠,两个使女已惨叫着横摔出去,椅几落地之时,二人已皆是满口鲜血,两颊肿红了老高!

    这时——

    在小厅那边一条精巧的旋梯上,有一个沉静的语声传了过来!

    “朋友,你是来找我丁骥的么?既有种来寻我,就不该拿着一干下人发威,这并不见得光彩,是么?”秋离哈哈一笑,眯着眼往左面的旋梯上望去,他甫始看到一条高大魁梧的身影立在旋梯的上端,一片隐隐的巨钟回鸣声已飘进了耳鼓。

    嘴里“啧”了两声,秋离右手姆指往外一指,道:“他们在向你传递警讯了,遗憾的是,似乎稍为慢了一点。”缓缓地,那高大的身影自旋梯上走了下来,咽,他后面敢情还跟着一个身段儿十分窈窕婀娜的女子!

    秋离凝聚目光朝那人看去,虽然在一片勤黑的沉黯中,他依然可以看出这个丁骥的神态相貌来。他高大,魁梧而结实,双眉宽阔,虎背熊腰,面孔英俊而沉毅,有一双炯然的眼睛;

    ’挺拔的鼻梁,以及稍嫌大了一点的嘴唇,他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虽是在遭到眼前的骤变之下,却仍旧举止稳健镇定,毫不慌张。于是,只这片刻问的印象,秋离已断定此人不易相与,是个难缠的人物!

    丁骥身后是一个穿着白缎子长袍,面目姣好秀丽的美妇人,最多也只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她一头乌溜溜的秀发瀑布般披泻于双肩之上,娟秀的面庞浮显着一片迷蒙的惊愕与忐忑的忧虑,还有,怀有那么一丝愤怒,那么一些儿不屑与蔑视,冷然憎恨地也盯视着秋离。

    下了旋梯,站在五尺之处,丁骥深沉地道:“朋友,寻仇启雾,也得报个字号,你是黄衫会的?”

    秋离冷哼一声,道:“随你想吧,黄衫会的也好,天山派的亦罢,反正,大爷今晚上来不是和阁下你攀根由,套交情的!”丁骥后面的少妇环顾着小厅中七零八落的景象,不禁又气又怒地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下流无赖?不管你与我们夫妇有什么过不去,尽可以光明正大地向我们挑战,用这种蛮横的方法损毁人家居屋器皿算是什么武林人物的行径?”秋离神色猛沉,暴叱道:“闭上你的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少妇吓得心头猛一跳,花容惨白地怔在那里,微张着口,方才的气焰一下子被挫的精光!

    丁骥强忍住心中的怒火,他阴森森地道;“朋友,请你尊重点,我的妻子不是你可以叱喝得的!”霍然大笑,秋离道:“怎么着,看得不顺眼,觉得肉痛?

    好,现在就是阁下你表演英雄救美的时候了!”面上变色,丁骥厉声道:“朋友,你等着,不论是谁,不论你的靠山有多大,今夜我丁骥必叫你为这一切的行径负责!”

    一拍手,秋离道:“行,咱们外边摆上,别叫你那熊老婆于以为老于是要藉此拆散你们这座狗窝!”丁骥城府如何深沉,这时也不禁气得双目喷火,胸膈阵痛,他咬着牙,狠辣地道:“出去!”秋离狂笑着大踏步行出屋外,屋外的青石小径上,蒙着面罩的周云正紧张而充满怨仇地双手握着等在那里。

    走过去拍拍周云的肩膀,秋离低声道:“用不着讲究江湖规矩,也不要奢望公平的审判,我们自己执法,今夜便将这小于干在这里!”咽了口唾液,周云哑声道:“都在?”

    点点头,秋离道:“全在,一对狗男女!”望着秋离,周云的眼光里有着不可言喻的痛楚及悲伦,显然地,他此刻心头激荡不宁,百感交集………

    丁骥那魁梧的身影走到门外,他的双手中,右手握着一柄精芒四射的犀利短剑,右手执着一条姆指粗细上面布满了倒钩小刺的黑色皮鞭,一步一步地,有如一座小山在移动,缓缓来到了二人跟前。

    房门口,那少妇也站了出来,她立在阴影中,冷冷朝这边注视着,手上的三尺青锋,亦在吞吐着一抹隐隐闪闪的寒光。

    周云一看见丁骥;面罩后的两只眼睛一下子变得赤红,喉头发出一阵阵强制住的、野兽般的咆哮与吼嗥声来,整个身躯也在不停地簌簌颤抖……

    悄然捏了周云一把,秋离哈哈大笑道:“姓丁的,索债的正主儿在这里,你们慢慢结算旧帐吧!”丁骥在九尺之外站定,他疑惑地盯视着周云那双带血的眼睛,于是,他也为那双眸子中的仇恨光芒所惊摄住了。这是两只多么狠毒,憎恶,又嫉妒的眼睛啊,那言不尽的怨,如海深的仇,淋漓血腥的恨,全在这短促的一瞥中显露无遗,宛似楼在骨上,刻在心版!

    于是——

    象夜枭泣血一样凄厉地大笑起来,那笑声宛似角声;悠长刺耳的嚎陶,象一只只尖锐的利箭,那般震撼着穿戳人们的心弦,周云手指丁骥,沙哑地惨呼着:“丁骥,丁骥,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那在一处荒谷中被你们毁去了终身幸福的周云么?丁骥,丁骥啊,你不要惊奇,不用畏惧,我来了,我要看看你血腥的双手还能再毁去我的什么?……”

    蓦地——

    一声尖锐的呼声来自那门边少妇的嘴里,她惊恐地呼喊:“周师兄……”秋离大吼一声:“你给我闭嘴!”前面,丁骥神色骤变,但他随即冷静下来,镇定地大喝道:“天山叛徒,妖丑鼠,你屡犯门规,又厚颜无耻地勾引我妻,我丁骥念在你身为大掌门亲传弟子,不去寻你施惩,这已是莫大的情分,哪知你竞胆大包天,非但唆使外间歹人潜入天山彤云山庄行暴毁屋,更且诬赖我丁骥声誉,周云,你的好运道完了!”哈哈一笑,秋离嘲弄地道:“看看他那张甜生生的小嘴儿,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可真叫一等一的铁口,只是你今番却长朵莲花在舌头上也不济事了!”说到这里,秋离又暴烈地叱道:“丁骥,你是满嘴的狗屁!”周云全身猛地一阵抽搐,他尖叫道:“姓丁的,你还债吧叫声中,“寿龟剑”‘铮”地一下闪出;抹冷芒,隔着九尺之远,已有如流电般突然射向丁骥的胸膛!

    冷冷一笑,丁骥“霍”地身形半矮,右剑左鞭,狂风暴雨般反迎而上,周云淬而斜偏抖手就是一十七剑,在呼啸的锋刃破空声里,丁骥半矮的身躯有如滚地皮球般飞旋转舞,剑鞭交相攻拒,霎时两人已杀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屋门边,少妇已奔了出来,她f目流满面,凄惨地哀哀呼叫:“不要打了,你们……求求你们……周,师兄……丁郎,不要再打了,你们听我说,听我说啊……”秋离舔了舔嘴唇,吊儿郎当地道:“叫什么,都是你这狐狸精惹出的麻烦,丁郎,哼,叫得却是亲热,只怕你早忘记当初叫‘周郎’的时光了!”秋离口中在冷嘲热讽着,目光却竟不松懈对斗场中的监视。这时,激战中的两个但已到了更加火辣的局面,他们自甫一交手开始,便毫不容情地狠砍猛杀,没有一点余地,全是朝对方致命的要害之处下手,完全是一种以死相拼的狠干法,现在,双方激战得更加剧烈,惊险处更是一波连着一波,剑飞旋着,长短交穿,鞭卷舞着,影掠风啸,锋利的刃口全朝着要命的地方砍刺,缀着倒勾的皮鞭也一次又一次地擦卷着肌肤掠过,双方俱是出手如电,又急又猛,又狠又毒,变招换式之间幻化莫测,挪移腾跃之中,捷似流光,就这瞬息里,已过去了三十余招!

    目注着双方的火拼,秋离察觉出双方的功夫全是精湛无比,难分上下,那丁骥长在诡异,重在猛辣,而周云健在雄浑,奇在隼利,两个人全在是拼命狠斗,照这样不顾一切地干下去,不用多,再来个三五十招就可以分出胜负了,只是,恐伯这胜负会分得血淋淋的呢。

    站在圈外的少妇身子在哆嗦着,她束手无策地连连惨唤:“丁郎……请你先停手……你们听我说,周师兄,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周师兄,丁郎,你们快停手,快停手啊……”缓缓地,秋离靠近了一点,他笑吟吟地道:“这位夫人,你叫艾小玫吧?”那少妇泪痕未干,披散长发,有如一朵带雨的梨花,她楚楚怜人,情韵清减地怔怔瞪着秋离,怀着惑心地道:“我是艾小攻,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右手插进腰里,秋离懒洋洋地道:“如今你在艾字上应该加上一个丁字,你们成婚太快,我和周云都来不及奉上件薄礼,实在遗憾得很……”艾小玫听出秋离话中有弦外之音,她骇然退了一步,青锋长剑微微提起,惊悸地道:“你……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谁?”秋离淡淡一笑,道:“那时来不及送礼,现在补送也是一样,伯的是你嫌太家伦了!”娟校的面庞变得雪白,艾小玫忐忑地道:“你……你待如何?”秋离“咽”了一声,右手一闪猛探,快得不能用任何言语形容,当他一探之下又重回原处,人们的瞳仁根本无法摄视,好象那只手从未移动,一直便垂放在那里一样,而艾小玫已痛苦地尖叫一声,踉跄着摔出三步之外,连握着的青锋剑也脱飞五尺,坠落尘埃!面上毫无表情,秋离道:“我自来不愿与女人为难;但你这贱人确实令我心中气愤,给你一记耳光算是一点小小的惩罚,惩你意志薄弱,情爱不专,害人害己,延祸善良,若非看在周云的面上,我早就活活分你的尸了!”‘散乱着头发,满口的鲜血,艾小玫横卧地上,手抚肿涨乌紫的左颊,泪如泉涌,和着嘴里的血往下滴,但是,她这时却连哼也没哼一声!怒斗中的两个死仇已霍然分开,他们看见了眼前的一幕之后不由大惊失色,丁骥猛扑了过来,一边大吼:“鼠辈,你太卑鄙!”周云自斜刺里急扫而来,“寿龟剑”一闪倏挥怒刺了骥,一面焦惶地大叫:“秋兄,你伤了她?”目注着愤怒无已的丁骥又与周云拼成一团,秋离淡淡地道:“没有,只是赏了她一记耳光而已,这婆娘我是越看越有气。”

    周云沉默着没有作声,专心一意地力搏着对头,而丁骥却暴怒愤激,他一边与周云拼战,一面狂叫道:“鼠辈,你逃不掉的,我要分你的尸,挫你的骨,吃你的肉!”秋离哈哈一笑,道:“你是在做你妈的春秋大梦!”“梦”字在秋离舌尖上跳跃,他已猝然掠射穿入,双掌倏翻猛劈,闪电般三十二掌幻成一掌泄向丁骥,去势隼利凶悍,有如三十二柄同时由三十二个不同方向飞来的血刃!

    丁骥做梦也估不到他口中的“鼠辈”竟然还具有这等超绝的身手,突然间,只觉得满目的掌影炫闪飞舞,从四面八方罩下,他惊呼一声,奋力朝一侧跃掠,于是,就这一霎,他的左肩已”嗤”地一声被周云快若旋风的一剑割破了三寸长一条血口子!

    秋离袖手转出,暴吼道:“干掉他!”

    咬牙切齿,双目圆瞪,周云的“寿龟剑”一偏候刺,又稳又准地指向正在踉跄的丁骥背心!

    一声尖厉悲切的惊叫出自地下的艾小玫口中,她泪流满面,双手掩脸,不敢再看下去,周云手中的利剑闪泛着寒森森的光芒,正笔直戳刺——

    此时,左边的梅林中蓦然响起一声冷厉严峻的叱哼,一股宛似有形的强浑劲气,“噗”地一声卷袭过来,正丝毫不差地撞击在周云即将溅血的“寿龟剑”上,力量之大,竞将周云震出三步之外!

    这一个猝起的变化,除了秋离外,其他场中的三个人全被惊摄住了,周云顾不得已经破裂流血的虎口,急忙跃进五尺应变,丁骥则就一溜滚挺立起来,右剑左鞭,惊魂甫定地喘息着再立架势。地下,艾小玫则悲喜交集地哭叫着扑到丁骥身旁,与丁骥紧偎在一起。

    伸出舌尖来舔舔嘴唇,秋离慢慢走上前几步,压着嗓子道:“老友,大约是你们天山派的高手来了;方才那一记‘白莽气’可真叫不简单,与‘大禅指’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果我猜得不错,大概是你们那位三师叔!”一听到“三师叔”几个字,周云不由机灵灵地一颤,惶恐道:“会是他?秋兄,如真是他,只怕事情就不妙了,我晓得他老人家的脾气!”哼了哼,秋离面不改色,异常镇定地道:“天塌下来我秋离会用脑袋顶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友,你知道我的脾气!”于是,他们都不再讲话,右边梅林之中,这时已缓步走出一个肤色黝黑泛亮,瘦长枯干披发如雪的老人来,这位老人也穿着一身齐肩无袖的白袍,大概是他的身架子太瘦的关系,那袭长袍罩在他身上就活象套在一根竹竿上无异,飘飘晃晃的,但越是如此,越更显得他有一股飘逸而悠远的气韵,仿佛随时都会驭着一阵风飞出去似的……

    老人的眉毛呈现着奇异的银亮色,浓密而细长,左右各往下垂吊下来那么一截,鼻小嘴小,却生出一双大得出奇的闪亮眼睛,两只超越常人的枯瘦手臂上,还各戴着一副寸许宽金晃晃的臂环,看上去十分沉重,象是纯金铸造……

    一见到这老人,丁骥与艾小玫已不由喜形于色,如见救星,二人同时躬身行礼,艾小攻振奋地大叫道:“三师叔……”丁骥也是满脸恭谨之色,低沉地道:“拜见义父!”

    说着话,他一弯腰,恰好将肩上血淋淋的创口现在老人眼中,于是,老人深叹的面色微微一震!丁骥的一声“义父”,叫得周云心中一沉,他怔怔地呆立着,脑子里也同时想到七师叔陆小樵为什么不敢明着相助,怯难拖延的原因了冷森地看了看丁骥肩上伤口,又望了望艾小攻面颊上的肿痕,老人的神色已更加酷厉,他冷漠地道:“骥儿,是谁伤了你?”丁骥叹了口气,讷讷不能出言,老人厉声道:“我在问你!”似是还要为周云掩饰似的,丁骥吞吞吐吐地道:“回禀义父……也是孩儿自己不好……”老人怒哼一声,暴烈地道:“不要废话,只告诉我是谁伤了你!”又摆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丁骥沉沉痛痛地道:“是本门叛徒周云。”头也不回,老人道:“戴着面罩的那个?”丁骥点头,又似哀恳的语声道:“但求义父不要难为了他,他也只是受恶人唆使。不明就里,才糊涂干出这件傻事……”一挥手,老人又转向艾小攻道:“小玫,你的伤又是谁打伤的?”艾小玫双泪齐坠;一指秋离道:“是那穿黑衣的人,他最坏了,今夜犯庄,毁屋,伤人与唆骗周师兄,都是他出的主意……”黝黑的面庞上没有丝毫表情,老人缓缓转回身来,又缓缓向前走了两步。

    周云咬咬牙,有些颤抖地躬身行礼道:“弟子周云拜见三师叔,恭请三师叔老人家福体金安……”老人往旁边走开一步,避不受礼,他银发随风飘舞,冷峻地道:“周云,你已非天山弟子,我亦没有你这种师侄,今夜你来,是以江湖上摸底寻仇者的身分出现,我,也要用对付这种人的手段来对付你,我们彼此之间俱不用留情!”全身一震,周云惶急地道:“不,不,弟子怎敢如此放肆?

    三师叔,老人家请听弟子解释……”老人双自暴睁,一片出奇的眩目冷电闪炫,他决断地道:“不用再说了,骥儿方才还一直在维护你,容恕你,小玫也不忍指责你,但是你对他俩如何?伤了骥儿,掌搁小攻,你还教他们当作自己同门的师兄妹看么?为了小玫当年不肯依托你终身的这件怨隙,你竞卑鄙地勾引外人前来陷害你的同门?太下流,太无耻了!”他下垂的雪亮长眉突然横竖,冷酷地道:“若非我早来一步,骥儿如今已惨死在你剑下,大胆狂徒,不肖畜生,好一副狼心狗肺,好,我便用封禁多年的‘魔血爪’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后面,丁骥打铁趁热,假惺惺地大叫道:“义父,使不得,他只是一时糊涂……”艾小玫也惊惧地哀求道:“三师叔,你老人家就恕过他这一次吧,他也是受人诱骗……”周云恐慌地往后退,边哽咽着道:“三师叔,请暂息雷霆之怒,容弟子奉禀……”

    老人寒着脸孔,一言不发,开始缓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行来,他那张黝黑枯干的面孔上布满了残酷的憎恨,决断的血腥,以及,愤怒的狠毒……

    于是……

    秋离伸出手去,一把将周云拖到自己身后,现在,他已正好对着功力无匹的的冷酷老人了。

    微微仰着头,半眯着眼,秋离皮笑肉不动地打了个哈哈,道:“各位,你们这些鸡毛乱喊乱叫一通,好象都在嚷丧一样,听在人耳里实在不是好么个滋味,怎么着?你们以为这场架,周老兄是输定了,死定了?对面这头老狗是吃稳了可以瓮中捉鳖,手到擒来?”、哈哈一笑,他又吊儿郎当地道:“错哎,不有我老子站在这里呢。你这头老狗大约就是天山派八代的弟子中的第一个‘银发霜心’可札钦汉了?这是疆睡人氏的名姓嘛?刚才你说什么?用‘魔血爪’挖周云的心,来来来,我这颗活崩乱跳的心正在这儿,比周云的更有趣,颜色更鲜艳,你有法子就来取去。我年纪虽然还轻,却老早就活腻味了,这世上就是有了象你这种是非不明,昏庸老迈的东西,才会弄得如今的混沌不宁,冤屈难伸,疆陲老民尽有些知言识理、通精明辨的好人,却怎生多出来你这种怪物?”

    几十年来,可说这一生之中,从来没有,也不敢有人在可札钦汉面前说过一句难听点的话,更何况似此等轻藐与诬蔑?可札钦汉不禁气得五内欲裂,双目火红。他鼻孔急速嗡嗡张着,嘴角在不停地抽搐,一张黑生生的面孔变成了青白,满头的银发,也在刹那间根根蓬竖而起,那神态,好不令人惊煞!

    在秋离身后的周云,简直被惊伤了,多少年,郁积心中的伏威令他不敢稍对这位三师叔有所失礼,甚至连反抗的意识都不曾有,如今,秋离非但在指着他的三师叔鼻子骂,更极尽嘲讽羞辱之能事,这,怎不令他心惊胆额,手足失措?哆嗦着,周云恐惧地叫,“秋兄……”那边,丁骥目睹此情,知道他的“义父”已动了真怒,他立即火上加油,紧接着来上了几句:“义父,一切的坏点子都是眼前的这小子出的,不是他,今夜也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可恨这畜生竟敢还如此诬蔑你老人家……”

    忽然,可札钦汉竟奇异地在脸上浮起一层笑容,:这片笑颜异常古怪,它完全没有包含一点笑的意味在内,是如此阴沉,寒瑟,冷怖,象是用什么东西塑造上去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浓重的杀气……

    周云是十分清楚他这位三师叔素来的习惯的,而一个人的习惯大多不易改变。

    他惶恐地发觉了这抹笑容出现在他三师叔的脸孔上,于是,他惊恐了,由长辈们多少年来的传说聚成了一个印象在他心田,他这位三师叔终年不见欢额,若是在此情此景之下,竟有笑容浮现,那么,这笑容便代表着死亡,天山派的上下曾替他三师叔的这种笑容取了个名字:“阎王告示”!

    粗浊地喘息着,周云哑声低呼:“秋兄,小心……”秋离淡淡地道:“他啃不了我!”

    可札钦汉站住了,他的语声突然柔和得出奇:“小辈,告诉我你的名姓?”用手揉揉下领,秋离安详地道:“我不。”可札钦汉面孔上肌肉骤紧又松,他仍是和缓地道:“你不怕做我掌下冤死之鬼么?”哧哧一笑,秋离道:“怎么不伯,只是如今怕也没有办法了,你不会饶我,是么?而且方才你已昏庸得听信了你那宝贝义子的独白,欣赏了他的演戏天才,我告诉了你我是谁结果还不是一样?你是不会为了我是谁而改变初衷的,呢?”

    顿了顿,他又满不在乎地道:“不过,假如万一我有了个什么长短,也是我不识天高地厚,咎由自取,怪不得老人家你替天行道,伯我等会无法启齿了,是而趁着现在还有一口气的时候,赶紧告诉你几句腑腑之方,日后凡遇上事,万不可单凭情感意气断事,要多用用脑筋,你那义于是个天下最坏的人,比我还坏,你那师侄女也是个用情不专,难盼重托的等闲女人,这一对全不是玩意,你若狠得下心,趁早全宰了包不会有错………”

    可札钦汉冷漠地道:“你说完了?”秋离搓搓手道:“怎么?你准备收拾我了?”缓缓地,可札钦汉微微提起了他那两条又细又黑又长的手臂,十指箕张如爪,裸露的两臂肌肉蓦地紧绷,随即有如鳞波一样颤动起来。

    知道对方已在运气贯力了,秋离低叱道:“老友,让开。”周云赶忙退后,紧张异常地盯视场中的两人,连呼吸也都在不觉中屏住了。

    于是——

    可札钦汉徐缓地往一例行去,目光定定地凝视着自己的双手,连看也不向敌人看上一眼。

    秋离闲散地站在原处,美俏而俊逸的面庞依旧平静而淡漠,毫无紧张不安之色,但是,他却早已在暗中蓄聚真力,缩并肌肉,准备力搏这必定不可轻视的一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