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了却旧仇

    第二十章 了却旧仇 (第3/3页)

全不可能是同—个人碍……十年之前,那个面黄肌瘦,几乎沦为饿殍的孩子,竟会成为今天雄霸武林,立威天下的“鬼手”秋离?不,不,这太不可能,也太离奇了……

    秋离是什么样的人物?对方那种错愕迷乱的心里他岂会看不出来?懒洋洋地笑了笑,他道:“如今的我,和十余年前的我不大一样,是么?”口中“啧”了两声,他接着道:“江湖上有句俗词儿,叫‘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不能老是一辈子注定是同一个命运,十年前,你是总镖头,我只是个不值半文的愣小子。但是,十年后,你虽然还是总镜头,我却不能再一点出息也没有的仍是个愣小于呀,至少,我也得衬上点什么才行,直到眼前,老实说,可怜得很,我依然没有什么大不了,充其量,在这几千个日子里,我只算长高长大了些,而且,再就背了个‘鬼手’的恶名罢了,讲起来稀松平常,为的不长进,提一次我就脸红一次。”

    搓搓手,他又笑嘻嘻地道:“我这十多年来,就一直忘不了你总镖头昔日的恩典,早想找你报报恩,又怕你名盛势大,就这么忍了又忍,直到今天,我才敢再来,‘鬼手’秋离来了,你老人家也勉强包涵再教训教训吧!”

    秋离讲了这些反话,哪一句不带着毒刺,哪个字不蕴着仇恨,刁滑狡诈的邵斌又如何听不出来,觉不出来?可是,唯其听出来了,觉出来了,才越发感到心惊胆颤,魂飞魄散,他明白秋离是寻仇来了,索还那十余年前的怨恨来了,秋离——往日那个苦孤伶仃,黄皮寡瘦的流浪童子!

    口腔发干,两眼晕涩,连腑脏也在痉挛了,邵斌不由自主地抖颤着,骇惧地哑着声音道:“秋……秋兄……所谓‘君子不念旧恶’那已是……过去十多年的事了,你又何苦非要斤斤记怀不可?”嘿嘿笑了,秋离道:“恩怨能够分明的人才是大丈夫,邵斌,你以毒药下在饮食中企图谋害于我,幸亏我机警识破,才拣回了这条性命。但是,如果我当时糊涂一点,不就白白坑在你的手里了!而你害了我,到今天你仍然当你的大镖头,挂你的仁义招牌,我却岂不是白白地赔上了命?因此,这笔帐并不简单,更不轻松,这是一笔人命债,换句话说,我也需要人命来顶!”

    黄豆大的汗珠子自额头滚滚淌下,邵斌哀怨地道:“秋兄,你大人大量,就放过了我那一次吧……十年以前,我也是年轻气盛,鲁莽毛躁,凡事欠缺思考……一时的冲动才几乎铸成大错………秋兄,好在事情并未弄得太糟,而且,事后我已深感仟悔……难道说,偶肇的过失,便不能给我一个自新的机会?我……我还不算一个十恶不赦之徒碍……”

    秋离似笑非笑地道:“恩,表面上象是如此!”

    抹了把冷汗,邵斌又嗫嚅着道:“事后……我已主动与陈奎的妻子断绝了来往——

    啊,是了,陈奎便是‘黑猴’的姓名……我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更辞退了陈奎的职位,赠他白银三百两,要他带着妻子另往他处谋生……这件事,我知道我错了……秋兄,我已经在能力范围之内尽量寻求弥补,秋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冷凄凄地一笑,秋离道:“你讲了这许多,可有证明?”哆嗦了一下,邵武急切地道:“秋兄若是不相信,可以让邵某转回襄阳去问!—”秋离凝视着他,道:“但我与你之间的那段冤案?”满脸的惊惶惊栗之色,邵斌颤着嗓子道:“这……这只有请秋兄高抬贵手,放过我了……”

    沉默了半晌,秋离忽道:“你没有霸占了陈奎的老婆又杀了陈奎灭口吧?”惶急地,邵斌连连摇头道:“绝对没有,绝对没有,秋兄,我可以用我的首级来赌咒——”“呸”

    了一声,秋离怒道:“扯你妈的蛋,你那颗狗头还算是你的?老实告诉你,我秋离可以随时给你摘下来当球踢!”

    邵斌恐惧又瑟缩地道:“是……秋兄……是……”观颜察色,秋离明白邵斌所言不会太过离谱,他用手中的银牛角点了点对方鼻尖,冷森地道:“如果你所说的与陈奎老婆之间的事,有半字虚言,邵斌,你就会为这些谎话后悔了!”

    急急点头,邵斌忙道:“字字是实,秋兄,我天大胆子也不敢欺瞒你,你可以到襄阳打听……哼了哼,秋离道:“不要再罗嗦了,邵斌,我念在你创业不易,成名维艰,日常并无大恶,更念在你昔日曾收容于我,赏给我一碗并不容易吃的粗饭份上,我可以强迫自己饶你一命!”

    邵斌大喜过望,他如释重负地慌忙向前踏进一步,感激零涕地道:“多谢秋兄,秋兄恕命之恩,邵某永铭于心便是!”叱了一声,秋离暴烈道:“你且慢道谢,我话还没有说完!”邵斌愕然惊道:“秋兄,你?……”秋离断然道:“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猛一咬牙,邵斌心乱情焦地道:“这活罪……秋兄……是怎生个领受法?”微微仰头,秋离平静地道:“容易,一只耳朵,或是两只手指!”

    震了震,邵斌忍受着心头羞愤与惊恐,讷讷地道:“是哪一边耳朵?哪一只手的手指?”踏前一步,秋离冷凛地厉叱:“你不甘愿?”邵斌大大地一哆嗦,他畏缩地急道:“甘愿,甘愿,心甘情愿!”

    秋离双眉一扬,狠毒地道:“好,哪只耳朵,哪只手的指头,全由你自己挑,而且,也全由你自己动手摘除!”颤悚着,邵斌面色灰白地道:“我……我自己挑?自……自己摘?”丝毫不带笑意地一笑,秋离道:“由我代劳也可以,只是,我怕我一下失了手,我摘下你一只耳朵或是多切了你几只指头来!”

    顿了顿,他又道:“而你知道,邵斌,一个人的身上,不论是耳朵或手指,都没有生长太多,而且,也并无存货!”

    蓦地长叹一声,邵斌悲凉地道:“罢了,罢了,秋离,我便自断左手二指予你,自今以后,我即退出江湖,永不复出!”

    冷冷地,秋离道:“这是明智之举!”

    “当啷”一声,邵斌丢下手中的银枪,他双目目光凄恋而又怯惧地注视着自己的左手,脸孔的肌肉在这瞬息间全扭曲了!

    生硬地,秋离道:“还等什么?舍不得么?”再一锉牙,邵斌伸手自怀中模出一柄狭窄而细小的刀子来,他挥掉皮套,咽,那柄锋厉异常的小刀子已在泛着森冷锋芒!

    不再迟疑,邵斌大吼一声,寒光闪处,他已用力将自己左手的小指与无名指生生切掉!

    当那两根白腊似的手指头洒着漓漓鲜血坠落地下,邵斌的一张脸庞已变成淡金之色,嘴角的肌肉也在急剧抽搐,在额际青筋暴浮中,他全身猛一摇晃,蹲下地来抓了把泥土便:按接在断指的创口上!

    笑了笑,秋离将银牛角收进长衫之内,他淡淡地道:“很痛,这是当然的,那总是自己手上的肉啊!”

    呻吟了一声,邵斌痛楚又悲愤地道:“秋离……这该如你心意了?”微笑的面容焕然一变——变得铁青,秋离狠酷地道:“你象是还觉得委屈?邵斌,你大约不知道我原是要取你这条狗命的吧?”不待对方回答,秋离又厉声道:“老实告诉你,仅以两根手指换回你的狗命,在我来说,是一桩太过吃亏的交易,而我并不是习惯如此吃亏的,你应该觉得庆幸,否则,邵斌,我们可以按照原来的方法来解决!”

    猛一机灵之下,自痛苦中突然清醒的邵斌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失着与鲁莽。他呆了呆。

    赶紧强忍苦楚,换上了笑容,惶恐地道:“呃……秋兄,秋兄……请息雷霆之怒,我,我是一下痛晕了头,出言无状,有顶撞尊驾之处,还请秋兄千万包涵……”秋离冷冷地盯着他,毫无感情地道:“你该晓得,我秋离对你已是恩典了!”

    那张威武的面孔上泛动着凄楚,肌肉的抖颤表现了他内心的不甘与无奈,汗水渗溶在深陷的沟纹里,邵斌的双目晦黯而苦涩,他抖着声音道:“是,是的,秋兄……这是恩典……是恩典………”拂拂衣袖,秋离道:“你明白最好。”

    无声地浩叹着,邵斌唏嘘地转首望向来路那边,魁梧的身体在层弱地摇晃不停……

    秋离静静地道:“可是在探视跟在后面的你那两个手下镖师?”

    吃了一惊,邵斌忙道:“正是……”

    摇摇头,秋离踱出几步,道:“不用等了,他们必定已被‘八角会’埋伏在山坳入口那边的杀手摆平了,我听到他们商量,由他们一个姓上官的坛主率着几名硬把子专门负责料理你那两个随后的镖师!”

    闻言之下,邵斌不觉悲愤填膺地长号:“天啊,你为什么不睁眼啊,不打雷碍……

    这些天杀的虎狼,没有人性的刽子手……”淡淡地,秋离道:“求苍天不如求自己,邵斌,那几个杀害你手下镖师的‘八角会’人物,已经全给我干掉了!”

    目蕴痛泪,邵斌伤感逾怀地道:“秋兄,可是当真?……”嘿嘿一声,秋离道:“此时此地此景,我没有兴趣和你开玩笑!”

    停了一下,他又道:“你谁也不用再等了,你那六个镊师,没有一个还活着,不信,你可以到山助口那边的杂草丛里找找,另外插在前面竹竿上的两颗大好头颅似乎也应该取下来了……”再也忍不住了,邵斌泪如泉涌,他呜咽着道:“天啊!…这是手下最为……

    得力的六个镖师……如今全然死在这里,我……又怎生向他们的家属交待?我的名声,前程……也全完了……”

    点点头,秋离道:“这样正好,干干净净,你不是原来也打算退出江湖?借着这个机会,拍拍屁股下台恰是时候……”热泪纷洒,邵斌语不成声,“几十年闯荡江湖……

    到头来却落得此等下抄……”冷冷地,秋离道:“这还不算太惨,至少你仍保全了自己老命,邵斌,有很多人连退出江湖的福分也没有便叫江湖吞噬了………!”流着泪,咽着声,邵斌伤痛欲绝,早已无心回话了。

    轻喝一声,秋离不再留恋,转过身来,迈开大步直向襄阳城行去。

    走着,步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秋离心中有些无可名状的烦嚣,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惶恼,另外,还掺着一丝儿怅惘,一抹儿空茫,秋离知道为什么他今生有这些错杂的感触,但是,便知道,又能奈何?’进了襄阳城,秋离先去他存放金子的那家“鸿兴钱庄”取回了坐骑,然后,他毫不停留,快马加鞭地离开了这里,他走得很急,很快,又很干脆,象要抛舍一些什么在身后,当然,那可能是一夜来不愉快的,血淋淋的回忆了!

    自爱阳经三河口,出铜锣关,过了金家寨再走两天,现在秋离已风尘仆仆地来到了风景如画的“小青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