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第十八节 (第3/3页)

能悟出剑廿二,只要比他向来所用的剑法多出一剑,也许,他便能打败他!打败比圣更高更强少许的——神话!

    可是……

    “可……是,自十多年前我悟出剑廿一开始,我的剑道、剑艺、剑气已到自身顶峰,已经达到极限;十多年来我虽一直不败,并非因我与时俱进,而是那些窝囊剑手们根本无法追及我的境界;我……十多年来已无法进步!那……那……”

    “我又如何可再悟出更高的第廿二剑来打败他?”

    “我到何时何日方能悟出剑廿二来清算此番战败屈辱?”

    一念及此,剑圣老泪纵横的双目随即闪过无限疑惑,只是这无限疑惑仅一闪而过,很快很快,便被一片厉意取代!

    但见剑圣双目一片通红,他又不甘不忿的嚎叫:“不!即使要苦悟一生才可悟出剑廿二,我也要坚持下去!我为剑已牺牲了一切,倘若弃剑弃名,我以后更不知为何而生!”

    他不甘!他不甘从此变为历史!他不忿从此沦为无敌中的“曾经”!

    “无名!你给我等着瞧!”

    “即使我从此归隐蛰伏,即使我要再苦思一生,到了最后最后,我亦一定会悟出更高层次的剑廿二来打败你!我一定要重夺不败的剑圣之名!你千万不要败给别人!你千万不要比我早死!”

    “你一定要等我!”

    剑圣叫至这里,早已叫破嗓门,力瘁声嘶!但他的目光还是落在给他自己插在地上的无双剑,望剑沉吟道:“无双剑!你跟我已有半生,我知你忠心可嘉;无论我去那里,你都誓必相随!”

    不错!到了最后最后,依然陪伴他的,还有他的无双剑,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如今,你就偕我一起同赴地狱归隐!让我俩在地狱苦思剑廿二这地狱之剑吧!”

    语声方歇,剑圣霍地一掌拍在无双剑柄之上,霎时“轰隆”一声震天巨响!充满剑圣内力的无双神剑,赫然已将剑圣所站方圆十丈的地面轰得崩塌,又是“隆隆隆隆”的连串雷响,剑圣与他的剑,已和被轰塌的地面,猛地向地底之下急堕而去!

    他真的甘愿堕进地狱!就连无双剑,也愿!

    想不到,一代无双剑圣,竟会落得如此黯淡下场!

    只不知,他纵然甘在地狱中归隐,他又要耗用多少个春秋,多少个朝露,方才可悟出他的地狱之剑——剑廿二?

    剑廿二,真的可以击败神话?抑或,地狱之剑之后,还有更利害的地狱之剑?剑,永远都没有尽头?永远没有最后的极限?

    天际遽地下起雨来,奇迹地,雨水所下之处,竟只限于剑圣与他的剑沉没的方圆一里之内。这场雨,是上天对一代剑圣战败的哀掉,抑或是,上天在嗟叹剑圣的冥顽不灵?

    嗟叹他即使堕进地狱,即使再世轮回为人,他还是忘不了——剑?

    他在飞!所不同的,是他不用展翅!

    他根本已快得如同一柄飞剑!

    乍离深宫内苑,应雄已用其毕生最快的轻功,如飞剑般冲出紫禁城,无人可阻!

    他已经胁逼皇帝签下条约,总算大功告成!可是,直至此时此刻,他一直渴望及时会出现阻其卖国的无名,却依然未有现身!

    难道……无名最终亦放弃阻止他卖国?他已放弃了他这个十恶不赦的大哥了?

    换了是寻常人,也许早已对无名的未及时现身而胡思乱想!只是,应雄并不是寻常人,他对其弟无名的欣赏与信任,绝不动摇!

    他深信无名未能及时现身阻他卖国,非因其放弃他这个已负上千斤重罪的大哥,极大可能是遇上阻滞!

    果然!应雄在飞驰之间遽地心中一动,已有所觉……

    “什么?原来……一代剑圣,已经殒落了?”

    以应雄剑中皇者的盖世修为,要感应世上唯一圣剑的殒落并非难事,但见在半空中飞驰的他,悠悠泛起一丝邪笑:“很好。”

    “二弟,你果然未令大哥有半分失望!原来你未及赶来,只为剑圣那顽固的糟老头纠缠着你?”

    “而目下,你却竟然连不败的他也打败了!你果然真的是远超圣者之剑以上的神者之剑!你果然能令大哥引你为荣!”

    “但……”

    “你如今又在哪?”

    想到这里,应雄的心,蓦然又升起另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在人间的某个角落,正有另一柄剑在呼唤着他,正有另一颗神者的剑心在呼唤着他皇者的剑心!

    “呵呵!二弟,大哥已经感觉到了!”

    “原来,你亦知已来不及赶来紫禁城,你已经回去哪里?你已经回到那个我们曾经首次相遇的地方?那个我们曾经发生一切情仇恨怨的地方……”

    “慕府?”

    什么?无名已折返慕府?

    “好!干得好!”

    “二弟!还是你最了解大哥的心!只有你明白,大哥即使要胜,也要在我们两兄弟相遇的慕府胜!大哥即使要败,也要在慕府败!甚至死……”

    “也要死在慕府!”

    “死在你的手上!”

    应雄一念至此,面上不由又泛起一丝凄笑,双目更是迷茫,但见于飞驰之中的他翘首看天,惘然的自言自语道:“真好。”

    “娘亲,秋……娘大嫂……”

    “你们在天之灵,终于也看见了吧?”

    “你们一直寄予厚望的英雄,终于已打败了剑圣;而如今你们快将看见的,便是他究竟会如何击败……”

    “我这个卖国求荣、不配当其大哥的大哥!啊哈哈哈……”

    狂笑声中,应雄益发提升功力,身更快如疾矢,瞬间已划破紫禁城上的寂寞夜空,绝尘而去?他竟比已寂寞了千秋万世的夜空更寂寞!

    其实,纵然不是因赶回去一会无名,应雄亦会倾尽全力离开紫禁城的!

    缘于此刻插在其腰际的那份条约,他一定不会让皇帝夺回!

    那是一卷甚至比割让山海关更重要的条约!

    血也在飞。

    那是不虚的血!

    抱着小瑜急速驰骋的不虚,一身白色的袈裟早已染满浓稠鲜血,那是因他过度催耗自己的轻功所致;他的血,犹不断从嘴鼻溢出,染了他的衣襟,也在他驰骋之间随风向后飞扬。

    他如此催耗自己的功力,全因其恩果转业诀的修为固然不弱,可是若与已臻为剑中“神”、“皇”的无名及应雄相比,仍是有一段距离;倘若他坚持要在二人决战结束前,将小瑜送至他们身边的话,便必须急起直追不可!

    惟眼见不虚不惜自伤已身也要成全应雄,小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益发不忍,她终于忍不住怜惜的劝:“不……虚,罢了!请你停……下来吧。”

    “你已不眠不食不休了许久许久,你这样……纵能把我带到应雄面前,及时令我与他会面,我……我小瑜又……于心何忍?”

    “不虚,就请你……自己好好歇一会吧……”

    小瑜虽是一番好意,距料不虚的面色却愈来愈是凝重,他苦笑看天观象,摇首:“不,已经来……不及了……”

    “小瑜,剑圣……已经殒落!”

    哦?原来以不虚的修为,亦同样能感到剑圣的殒落?但听他一面继续飞驰,一面续说下去:“如果……我没有感应错误的话,应雄……与英名,已经愈来愈接近了……”

    “他们,”

    “已经回到当初衍生他们一切的地方!”

    “慕府!”

    是的!应雄与无名已相当接近!

    因为应雄终于回到慕府!

    “嗤”的一声!应雄的人和剑,已经落在慕府门前!

    奇怪的是,慕府门外,居然并无其父慕龙及鸠罗公子等众,在夹道抑接他凯旋而归;只是应雄亦不过于纳罕,他已经猜知,何以慕龙及鸠罗并没有出来迎接。

    缘于另一个“他”,亦早已来了!

    只见应雄邪邪一笑,傲然站在慕府门外凝视慕府的巨门,好整以暇的道:“你终于来了。”

    “既然来了,何不早点出来一见?”

    “就让大哥看看,你究竟已变为一柄如何无敌的剑!”

    此言一出,慕府门内遽然传出一声既深且长的叹息,似是相当无奈,接着,门内又戛地响起一阵胡琴之音,且还伴着一声同样无奈的低沉清唱:“说英雄,叹英雄;人生命运竟相同;可恨一个英名,一个应雄,斗尽半生岁月,方才发觉,命运全不在自己手中……”

    琴音低回落寞,清唱亦无限沉郁,仿佛,操琴自唱的人真的极不愿看见会有今日,会有兄弟对峙的一天,应雄骤闻这阵唱琴,当下亦一阵茫然,本来一直战意高昂的双目,也不期然抹上一层灰蒙……

    惟是,无论两人如何不愿看见兄弟对峙的今夜,这一战,还是必须要战下去的。

    只因对剑的尊重!对战的尊重!还有,应雄也要亲眼看看他有多强,他才死心……

    琴音戛止,霍地又是“轧”的一声!慕府的巨门终于徐徐敞开!

    果然不出应雄所料,他第一眼便瞥见门内的庭园之上,正呆呆立着其父慕龙及鸠罗公子等众,还有他的一干家丁;所有人已尽皆动弹不得,显然早已被人封穴制肘。

    这亦难怪!若换了是应雄先回到慕府,他亦会出手先制众人,他绝不会容许任何人干扰他与他这一战;这一战他已等了半生!他誓要战个痛痛快快!甚至死,也要死个痛快!

    他深信,无名想必已明白他不想被其父慕龙左右、与及其他人骚扰的战心,故才会为他代劳。

    然后,第二眼,应雄便看见了他渴望已久的……

    他!

    无名!

    快将成为天下第一的英雄!

    他,已经一步一步,踏出慕府门外了!

    一个英雄,一个应雄,隔别了三年各自艰苦奋斗的冗长岁月,终于再度重逢!

    没有剑光!

    本来一直在无名身上暴绽着的眩目剑光,此刻已荡然无存!

    自从在剑宗冰窖内功成出关,无名一直在散发着剑光,何以如今反而光沉影寂?

    全因他破关而出之时,还是一柄刚刚功成的无敌之剑,虽然光芒万丈,却还是略嫌锋芒过露,然而当他一战剑圣之后……

    他浑身如火药一般的剑气得到宣泄,神元逐渐内敛,他的无敌,已不再是光芒万丈的无敌,已是深藏不露的——盖世无敌!

    正因为无敌已深藏于他心中身中,所以更形可怕!

    而既然此刻的他已没有眩目剑光,于是,应雄更可看清楚他一直关心的二弟,经历了三年,究竟已变为什么模样。

    只见眼前的无名,背门背着一个剑匣,手中提着一个胡琴,已然比三年前的他更为高大,一张脸,也比以前成熟不少;他甚至看来比已变得沧桑的应雄更成熟,显见他在这段日子所熬的苦,绝不比应雄为轻。

    然而,这些也仅是外表上的变化而已!应雄的目光,最注意的还是其二弟的——一双眼睛!

    眼为剑之精元所在!

    剑意透眼而发!

    一看之下,应雄一点也没失望!他看着已步出来的无名,直如在看着一尊世上最完美的英雄塑像一样,一尊由他牺牲自己来成全、来雕成的完美英雄塑像!

    他异常满足的笑:“好!绝对的好!”

    “你双目藏威而不外露,剑意纵横却又内敛,刚柔并济,可以无敌,又可收放自如,显见剑气已炉火纯青;剑气一发便能万物惊动,剑气一收却仍能摄众生众物于不动之间,好一柄已臻化境的——神者之剑!”

    面对应雄的由衷称赞,无名却是一脸木然,他只是凝目看着应雄顶上那蓬刺目的血红散发,满目怜惜的轻轻说了一声:“大哥,”

    “你变了。”

    “也沧桑了。”

    简简单单的一声大哥,简简单单九个字的慰问,无名的声音虽无半点抑扬起伏,惟听在应雄耳内,却登时令他的心如惊涛骇浪般起伏不停;应雄忽然发觉,无论自己如何卖国,他最欣赏的二弟无名,还是从无变异的关心他……

    即使他沦为卖国贼,变得如何沦落……

    可是今夜,他还有最后一事要办,还有最后一战要战,他当下不得不狠下心肠,立时避开无名闪烁的目光,他再不直视无名,还故意提高嗓子答道:“人,当然会长大,会老,正如你,也成熟不少!只是,你有一点仍令我相当失望;你我已决战在即,为何还要操那无关痛痒的古旧胡琴?”

    无名异常珍惜的轻抚手中的古旧胡琴,沉吟着答:“因为,这个胡琴虽旧,却是三年之前,在我那段没有内力的日子的一件纪念之物;而那段日子……”

    无名说至这里,目光似同时飘向很远的地方,续道:“也是我毕生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