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阴阳脂粉玄蜘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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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阴阳脂粉玄蜘教 (第1/3页)

      九指神偷侯陵与太极阴阳掌诸葛玉堂,行至一微上人洞府之前,只见万斤巨石,拒客门外,老白带着艺儿坐在树上,见二人到来,老白扶着艺儿,飞跃而下,静候行止。

    诸葛大侠心中暗想,巨石当门,不知何路可人?正思忖间,侯老侠已取出两枚钱镖,三指微勾,斜着向上一扬,但见那两枚青钱,一上一下,各呈弧线向前飞去,丈余外两钱相撞,发出如幽谷笙簧般“铮”的一响,然后两钱又宕了开去,仍以弧线进行,再次相撞,发出微响,如是三次,方始落地。这是侯老侠访客投贴的信号,自己题名,叫做“迎门三揖”,乃是对主人很尊敬友好的表示。

    铮然之声响过,随即听得一缕极细但极清晰的声音,破空而来,说道:“侯师弟请稍待,可还有嘉客?”

    诸葛玉堂知是·微上人的语声,这“隔山传声”的功夫,比“传音入密”又是高了—筹,不由得既骇且敬,不待侯老侠答言,赶紧一拉艺儿,双双跪了下去,口中说道:“弟子诸葛玉堂带领艺儿,特来叩见老前辈。”

    一微上人遥遥答道:“诸葛大侠的称谓不敢当,待老衲启门肃客。”

    侯老侠一把将诸葛玉堂和艺儿拉了过来,那老白却又跳了过来,牵起侯老侠的右手,不住作势往前推,嘴里吱吱乱叫,诸葛玉堂和艺儿都觉奇怪,不知它要做什么?

    侯老侠笑道:“这东西要我自己推门进去呢!也罢,让你们看看一微上人的绝妙布置。”

    语声甫毕,侯老侠已自双掌齐胸,掌心向外,极缓慢的向前乎推,好似非常费力一般。

    那老白喜得咧开大嘴,拉住艺儿,指着巨石,示意要他观看。

    诸葛玉堂亦已看到,那块光滑如镜的万斤巨石,可然作怪,竟已在中间缩进一块,三尺余宽,一丈余高,天然成为门户。

    侯老侠一面推,一面往前走,不一会,巨石中间,露出光亮,门户大开,老白抱起艺儿,飞也似的穿进洞中,诸葛玉堂也随着侯老侠,缓步而进。

    诸葛玉堂进洞一看,才知那巨石中间,就像抽屉一般抽去一块,下安滑车,进洞以后,再在后面如法推动,那“石抽屉”便仍旧嵌入巨石中间,天衣无缝。

    者葛玉堂尚未拜见一微上人,就这片刻间,得以见识“隔山传声”的绝学,和这巨石封洞的鬼斧神工,不由得在肃然起敬之中,万分兴奋,心想纵横江湖数十年,直到今天,才算真正开了眼界。

    就这时,听见苍劲慈祥的声音,发自身后,说道:“嘉客光临,接待来迟,诸葛大侠不见怪吧?”

    诸葛大侠,回身一看,见那一微上人,身材高大,剑眉半白,一双星目,湛如秋水,却又满含慈祥,真如两块人世罕见的玄色宝石,一见之下,不由人不倾倒,当下率着艺儿,—齐拜了下去。

    一微上人赶紧说道:“诸葛大侠无故行此大礼,万万不可!”

    语声未终,大袖一展,诸葛大侠身不由主的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弟子何幸,得以叩见绝高僧,还求老前辈多加训诲。”

    一微上人单掌立胸,口中答道:“不敢,不敢,请进待茶。”一面说,一面拿眼打量艺儿。

    诸葛玉堂方要再说些敬仰的话,侯老侠已抢在前面指着艺儿笑道:“师兄,这就是你的有缘人,我可交了差了!”

    —微上人慈眉一低,合十答道:“辛苦师弟,不知何以为报。”

    侯陵哈哈一笑,牵着艺儿送到一微上人面前,这一老一小,四目相视,久久无语。

    原来艺儿一则到底年幼害羞,再则诸葛大侠的家教,极重尊卑长幼的礼数,艺儿见爷爷对这老和尚如此恭敬,更不敢胡乱说话。一微上人因艺儿是前生的故人,不由得万感交集,所以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侯老侠略知老和尚的心意,便以半客半主的身分,代一微上人延客,向诸葛玉堂说道:“老弟台,请!”

    诸葛玉堂微一躬身,移动脚步。一行四众,缓缓行去,老白却是乖觉,早巳把骤背上的行李卸了下来,扛着先送到洞中。

    转过一道山腰,诸葛玉堂只见迎面石壁高耸,壁下鉴出洞门,门上石壁有四个字:“剪云小筑。”两旁有一副对联:“十二因缘,悟七心之尽妄。三千世界,扫八垢之皆空。”字皆入石近寸,波磔显然,不像是用“大刀金刚指”刻写出来的。

    诸葛大侠心下疑惑,不免多看了几眼。侯老侠笑道:“老弟台可是觉得这一联一额,不像‘大力金刚指’的施为?”

    诸葛玉堂答道:“正是如此。如用‘大力金刚指’刻写,笔划之间,应该深浅如一,却不该有这勾勒波磔的痕迹。”

    侯老侠道:“这是一微上人的绝艺,名为‘书空笔’,比‘大力金刚指’还高明得多。”说着,向诸葛玉堂挤了挤眼。

    诸葛玉堂心知侯老侠暗送秋波,乃是示意他向一微上人讨教此一绝学,便即点头表示会意,紧记在心。

    穿过“剪云小筑”的石洞门,豁然开朗,万山起伏,烟云四合,一片山坪,前临绝壑。侯老侠领先往左,由一条山道抬级而上,到半山腰向南之处,又是一片小小草坪。药圃花坛,种满奇花异草,收拾得极为精美。药圃中一头老鹤,身高五尺。先冠雪羽,意态萧闲,艺儿一见,便目不转睛的看个不住,脚下一滑,几乎跌倒,一微上人,趁势一把抱了起来,含笑问道:“你喜欢它吗?”

    艺儿憨憨的笑了起来。老和尚也觉欣然,抬一抬手,白鹤翩然行近,一微上人指着艺儿,向白鹤说道:“秋雪,这是咱们家的小客人,以后相处的日子正长,你要好好照应他!”

    这头名叫“秋雪”的大老鹤,一声轻唳,长喙轻触艺儿的手背,似表示友好之意,喜得艺儿笑逐颜开,恨不得当时就骑上鹤背,直薄青云,游玩一番。

    须臾穿过一条白石小径,这才进入一微上人的石洞,洞门上刻——个“ⅹ”字,“ⅹ字洞”共有大小五间,一大四小,拈如梅花,石壁黑章白文,光滑如镜,异常美观。中间最大的一间,名为“知黑齐”,中设一张八尺长五尺宽的石案,陈图书文具,原来一微上人出家以前,也是一位世家公子,性好翰墨,如今虽已遁入空门,高龄百岁开外,仍是结习未忘,月白风清之夜,坐禅静修之暇。偶尔也还要吟风弄月一番,寄托闲情。

    主客四人,就在这“知黑齐”中坐定,灵猿“老白”不知从何处出现,手捧一个径尺的石盘,满盛着各种果物,有黄精、紫密等尘世罕见奇珍,摆在石案中间,捉起艺儿的小手,叫他自行取食。

    一微上人笑道:“嘉客在此,怎不取侯老侠的酒来!”

    老白“嗷”的叫了一声,举起毛茸茸的手掌,在它自己的猴袋上,拍了一下,似自责忘事该打,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不一会老白取来了“火枣酒”,这是侯老侠沽来上好佳酿,精选灵宝县的名产秋枣,加配名贵药物,浸制而成,枣子一个个泡得红光闪耀,酒香四溢,入口甘醇无比。

    当下侯老侠与诸葛玉堂品尝火枣酒,一微上人索性滴酒不闻,将艺儿拉在身旁坐下,不时取果物与他食用,一面照料艺儿,一面听侯老侠细谈路途经过。

    谈到天王寺夜遇狼群,灵猿老白忽然出现之事,一微上人才微笑说出,乃是听见侯老侠摄口长啸,特遣老白前往迎接。诸葛玉堂心想,天王寺离此数十里之遥,侯老侠啸声,老和尚听闻如在眼前,难不成真有顺风耳、千里眼的通天澈地之能?

    叙过闲话,慢慢谈到正题,侯老侠心知艺儿和老和尚之间,有一段特殊渊源,有许多话,这时还不能让艺儿听闻,便叫老白将他带出去玩。

    等艺儿兴冲冲与老白一走,侯老侠首先开言道:“师兄,艺儿拜师之礼不可少,定个日子,完此大礼,让诸葛老弟眼看着付托有人,也好了却一件心事。”

    一微上人,目光一拢,慢慢说道:“但有师徒之实,不必有师徒之名也罢!”

    诸葛大侠闻言一惊,急急问道:“老前辈何出此言?弟子愚昧,尚求明示。”

    一微上人答道:“老衲与艺儿四世宿业,了在今生。佛家最重因果,多一层名分,多一缕牵缠,何必又结下来生的业果。”

    侯老侠插言问道:“那么以师兄之见呢?”

    一微上人道:“尽我之力,造就艺儿,却不必拘于师徒之名。”

    侯老侠踌躇道:“日长相处,也总得有个称谓才是。”

    一微上人微笑道:“我叫他艺儿,他叫我老和尚。有何不可。再有一法,何不师弟你收了艺儿,我替师弟训徒授艺,岂不甚好?”

    侯老侠摇手笑道:“你不必先拿话套我,将来我那两手三脚猫的玩自然少不得也要传给你那宝贝徒弟,等他江湖成名以后,提起来我脸上也有光彩。现在是你的徒弟?我万无眼红来抢的道理。”

    一微上人道:“师弟言重了……”

    只说了半句,诸葛玉堂抢着说道:“弟子草茅下士,难识禅机,只是既有师徒之实,仍旧结下来生因果,不知老前辈于此亦有解说否?”

    老和尚闻言似矍然一惊,双目微张,精光四射,少停又低垂慈眉,朗声说道:“善哉,善哉!施主当头棒喝,顿闻茅塞!”

    诸葛玉堂赶紧惶恐万分的谦谢道:“老前辈快休如此说,使弟子置身无地。”

    侯老侠拍手笑道:“这一说师兄是收定了艺儿了。不过,艺儿管我和诸葛老弟都叫爷爷,这辈分上我们似乎有僭,占了师兄的便宜。”

    诸葛玉堂最重礼数,一听这话,也自省觉,确有不妥,不禁搓手焦急的说道:“侯老前辈这层顾忌,确是有的,这却如何处置?”

    一微上人摇头答道:“各有各的因缘,诸葛大侠不必索怀。再说,老衲与艺儿四世故人,他叫我一声师父,我真还觉得受之有愧呢!”

    侯老侠也对诸葛玉堂道:“世俗礼数不为佛家而设,刚才我是说笑,老弟台不须认真,我看拣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叫艺儿行了拜师大礼吧!”

    一微上人微微颔首道:“也好,我先问他几句话!”

    诸葛玉堂一听这话,喜不自胜,立即站起来,走出洞去,叫过艺儿,嘱咐了几句,然后领着他进来。

    艺儿一见老和尚,依照诸葛玉堂的嘱咐,便要叩下头去。一微上人赶紧说道:“你先站住,听我说。”

    艺儿依言而行,垂手肃立,**岁的孩子已颇有大人的样子了。

    一微上人轻声说道:“艺儿,你可是愿意离开你爷爷,跟我过活?”

    艺儿说道:“爷爷会来看我的。”

    一微上人道:“那是自然。不过我这里苦得很,没有好的吃,也没有人陪你玩,你住得惯吗?”

    艺儿答道:“老白会陪我玩,还有那只大白鹤,我要跟它做朋友!”

    一微上人点头说道:“好!我再问你,你为什么要拜我做师父!”

    艺儿答道:“学本事。”

    一微上人间道:“学了本事干什么?”

    艺儿很快的答说:“杀坏人!”

    一微上人,长眉一轩,正色说道:“我教会你本事,可不是叫你去杀人。”

    艺儿对老和尚的威颜有些害怕,怯怯的回道:“我听师父的话,不杀人。”

    一微上人紧接着问道:“你愿意听我的话,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是吗?”

    艺儿毫不迟疑的答一声:“是!”

    一微上人不再多问,定睛看着艺儿,良久,良久才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随我在这里吧!”

    艺儿心性乖觉,当即双膝着地,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老和尚也就坦受不辞。

    等艺儿站了起来,一微上人又问道:“趁你爷爷们在此,你有什么话向我说?”

    艺儿两只黑多白少的精灵双目,骨碌碌转了一下说:“求师父把我小姐姐也收了下来,好不好?”

    一微上人方在闻言错愕,不明就里,侯老侠已自哈哈大笑.一说湘青与艺儿私下所约,老和尚也不由得莞尔答道:“这却不行,不过我让你小姐姐,每年来玩两趟,可好?”

    艺儿先听师父说“不行”,大失所望,后听师父答就每年“让小姐姐来玩两趟”,一想这也不错,便又高兴了。

    这时老和尚已徐徐站了起来,缓步向外,余人不知他要做什么,—齐跟随在后。出了田字洞,老和尚两掌轻拍,立见一鹤一猿,飞也似的来至跟面。

    老和尚抚着艺儿的头顶向秋雪、老白说道:“他叫艺儿,是我所收的徒弟,我把他交给你们了。”

    那秋雪丹冠一摆,大有千金一诺的神气,老白学着人样,毛掌拍拍胸脯,似表示一力担承。

    诸葛玉堂一见猿鹤如此通灵,赞叹不绝,躬身向一微上人说道:“老前辈如此栽培艺儿,弟子感同身受,只是他临世福缘,也实在令人羡煞。”

    一微上人听诸葛玉堂如此说法,大有恨不及身受教的心意,便笑道:“老衲闭山数十年,人所罕至,得与诸葛大侠盘桓谈艺,实为平生一快.好在相聚还有数日,等过了冬至,让我八十岁学吹鼓手,也向诸葛大侠讨教几招武当绝学。”

    原来诸葛大侠出身武当,武当与少林同为天下名派,一微上人故有此谦虚之语,骨子里是准备以独门绝艺相授,诸葛大侠哪有不知语中含意之理,不由得满心欢喜,心想一微上人,名满武林,拳剑双绝,从无人能知其功夫多深,有多少令人瞠目不知其出处的独门秘艺,只要学得一两样,此行就胜似十年苦功了。

    于是,诸葛玉堂躬身笑答道:“既入宝山.想老前辈也不忍叫弟子我,空手而回。”一微上人微微一笑,颔首应允,重又回至洞内,引领诸葛玉堂参观各处。

    那ⅹ字洞天生一大四小五个石室,地形分布,略如ⅹ字,这便是洞名的由来。除了当中最大的一间,题名“知黑齐”以外,其余四间,一微上人也各锡以佳名,一名“浮青书屋”,是皮藏经典之所,一名“守白轩”,为一微上人起居之处,一名“翠云窝”,乃是待客之所,正东一洞壁上有一圆形石窗,每当旭日初升,红光满室,因取“紫气东来”之义,题名“迎紫馆”,一微上人准备好让艺儿居住。另外由“翠云窝”、“守白轩”之间,拾级而下,尚有一洞,储藏什物之类。

    诸葛玉堂见这百龄开外的老和尚,独处深山,竟将一个石洞,布置得井井有条,一面惊奇,一面心想艺儿住在这里,生活起居,不似想象中那么简陋清苦,便也放心不少。

    不数日已到冬至之期,诸葛玉堂前一夜谈至三更,与侯老侠回至“翠云窝”安息。冬至夜间特长,坐功已毕,听见外间“知黑齐”中有响动之声,细一分辨,似是一微上人与老白在搬运什么物件,因身是客位,不便出外探视,只得继续闭目调息,藉以养神。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忽听洞外发有异声,如空山落叶,又似万木迎风,无数低微轻响,汇成隐隐雷鸣。张眼一看,侯老侠正自轻轻跳下地来,弹去松脂灯上的灯花,光焰顿时冒长,照得满室通明,细看侯老侠的脸色,异常平静,竟似毫无所觉一般。

    诸葛大侠迟疑的问道:“老前辈可知洞外何以如此嘈杂?”

    侯老侠回道:“你忘了今天是一微上人,一年一度举办‘忘我消寒会’的日子了吗?”

    诸葛大侠心细如发,哪有遗忘之理,因又问道:“但不知一微上人请的哪些位宾客?”

    侯老侠诡秘的一笑,说道:“回头便知分晓。”

    诸葛玉堂急欲一观究竟,便也跳下石榻,取壁角寒泉,略一漱洗,与侯老侠出了“翠云窝”,由一处甬道走向“迎紫馆”,石壁圆窗中,晨曦已上,艺儿亦正自起身,恭恭敬敬向两位老人家叫过一声,一齐走到“知黑齐”去。

    那知“知黑齐”中巨灯辉煌,地下摆着无数大藤萝,满盛着半青半黑的块状之物,老和尚人影不见,那老白却正在扛着一个藤萝向洞外走去。

    诸葛玉堂心下奇怪,从藤箩中取起一块半青半黑的块状物,拿近一看,微闻清香。诸葛玉堂圣手神医,深通药性,一闻之下,便知内含黄芪、黉参、茯苓等类名贵药物,但不知作何用处。

    正在疑惑之时,只见侯老侠已拿起一块,递给艺儿说道:“你吃一块看,好吃得很。”

    又对诸葛玉堂笑道:“你也来块试试。”

    诸葛玉堂取了一块放入嘴内,果觉甘芬满口,正要动问,是何物所制,作何用处,一微上人已自“守白轩”走将出来。

    艺儿一见,顾不得先吃点心,抢步上前,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师父!”

    诸葛玉堂与侯老侠也跟一微上人,见过了礼。老和尚牵着艺儿的手,向诸葛玉堂笑道:“老衲今天办一场‘忘我消寒会’,想奉屈诸葛大侠同作主人,不知诸葛大侠随身可携得有药箱刀圭?”

    诸葛玉堂好生不解,只得答道:“携得有药箱。”

    一微上人接着说道:“如此就请诸葛大侠取来,也是一场功德。”

    诸葛大侠匆匆取过药箱,随一微上人出至洞外。放眼一看,满山遍野,皆是各种兽类禽鸟,挨挨蹭蹭,挤在一起,狮子挨着老虎,狗熊傍着豹子,树梢上挂着猿猴,山涧中盘着毒蛇,狼钡勾搭,狐鼠同眠,松鼠喜鹊之类,在威武凶猛的虎豹身上,爬来跳去,说不尽的干奇百怪。

    突然狮吼一声,虎啸继起,千百种禽兽,一齐发出吼叫鸣啸之声,震得山谷间轰轰如雷鸣一般。诸葛玉堂心旌摇摇,略有怯意,再看艺儿,亦自脸色青白,但毫不退缩,仍旧在老和尚身边挺胸兀立,在**岁的孩子,真也是难得了。

    但见老和尚点足一跃,站在一条高达二丈有余的石旬上面,双手挥了一阵,下面立刻安定下来。诸葛玉堂见此光景,才知刚才禽鸣兽吼,实是欢呼,并无恶意。

    这时见老和尚不知怎么,已在那方圆不足一尺的石旬尖上,盘腿坐定,纹风不动,双手合十,朗声念道:“同类相残,杀伐相寻,欲问来世,且看今生。普度有缘,流水行云,空山寂寂,证菩提因。”

    偈子念罢,又是大吼一声。诸葛玉堂一惊之下,顿觉心地清凉,再看那些熊狮虎豹,无不慑伏在地,这才知老和尚这一声狮子吼,非同小可。

    这时一微上人,善目微阖,禅声高唱,念的不知什么经文?但觉清越嘹亮,如钟鼓和鸣,杂以笙簧,令人心旷神怡,气和性静,四肢百骸,无不舒坦,心头更有一团春意,向善之念,油然而生。诸葛玉堂回想平生所作所为,多半犯了贪嗔爱凝之戒,不觉汗如雨下,恨不得马上便有一个行善的机会,得以稍赎前衍才好。

    其时侯老侠已自盘腿坐在地上,闭目静听,平日嬉笑神态,尽皆不见,满脸肃穆之容。诸葛玉堂,偶一回头,蓦然惊觉,赶紧也盘腿坐下,回头看见老白与艺儿亦皆悄悄跪伏在地,神态极其恭敬,秋雪却是玉立亭亭,丝毫不动。再看下面,百兽千禽,一齐低头,心下暗想,若非亲眼目睹,这等景象随便说与任何人,也难信其为真,佛门广大,实非虚语。

    老和尚这一篇经,足足念了顿饭时分才罢,飘身下了石旬,未见如何行动,身形已至侯老侠等人面前。诸葛玉堂方欲开口,侯老侠已抢先说道:“此时没有工夫说话,先帮着上人布施要紧。”

    说着,忙走至一边,拿起藤箩,将那半青半黑的食物,倒在地上,老白亦是纵跳如飞,帮着动手,诸葛玉堂与艺儿亦赶紧上前帮忙。不一会工夫,所有食物都已倒在地上,共分四堆,形如小丘。

    这时满山遍的禽兽,就像孩子见了好吃东西一般,无不注目流涎,但似都有所顾忌,不敢上前。

    一微上人举目四顾,踏出一步,手里拣了很大一块食物,抬手叫艺儿过来,嘱咐道:“你拿这给那最大的一头狮子吃,别怕!”

    艺儿还未答言,站在身后的诸葛玉堂却吓得心惊肉跳。抬眼一看,百兽前面,果然站着一头大狮子,金毛玉爪,圆目仰鼻,形态好不惊人。心里埋怨老和尚太也不知轻重,万一兽性一发,无论如何抢救不及,艺儿岂不膏了狮吻。

    正在急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万分尤急为难之时,只见艺儿已自捧了那块食物,走上前去。行至半途,回身望了一下,诸葛玉堂以为艺儿胆怯,刚要张口呼唤艺儿回来,侯老侠紧着一扯他的衣服,方把要喊的话,咽了回去。

    就这一顿挫间,艺儿已走近那头狮子,双手伸了出去,似在等候狮子前来食用。偏那狮子迳自看着不动,这一僵持,诸葛玉堂的一颗心直悬在喉咙口,心想孩子真不懂事,把食物悄悄放在地上,转身回来,不就完了吗?

    艺儿见狮子不动,便又迎上前去,把食物直送到狮子口边。哪知狮子尚未张嘴,旁边突然跳出来一头淘气的小豹子,倏地扑了上来,艺儿一惊,扑跌在地,群兽顿时一阵蠢动,诸葛玉堂大惊失色,急切间不暇多作考虑,双手一扬,便欲飞身上前,抢救艺儿。

    侯老侠一看诸葛玉堂身形飞起,心说一声:“要糟!”匆忙间运足真力,气贯双掌,向后一挥。这是侯老侠独创绝学“空空手”,自那年少林方夺一微上人师兄一尘的秘记奏效以后,深知“空空手”的妙用无穷,几十年来加意修为,双掌后挥,无异一阵倒卷狂飙,生生卸脱了诸葛玉堂一冲之力,踉跄跌落。

    侯老侠更不怠慢,左足疾滑,伸右手接住诸葛玉堂左臂,轻轻喝道:“艺儿与那些兽类,都无机心,万无妨碍。你这出手一击,岂非搞得天下大乱!”

    诸葛玉堂恍然大悟,愧感交集的说道:“真的,误了大事。”

    侯老侠用手一指,说道:“你看,艺儿不是安然回来了!”

    诸葛玉抬眼一看,果见艺儿飞奔回来,后面由那头大狮子领头,诸禽百兽,共分四路,向前而来,行至食物堆旁,各卸一块,向另路行去。老白是一微上人得力助手,守在要路照着,白鹤秋雪,在天空回翔盘旋,四下监察,若有争先恐后的情形发生,立即疾飞而下,长喙一啄,便即安静,以故秩序井然。

    诸葛玉堂看得目眩神摇,侯老侠趁这时将“忘我消寒会”的来历,细细告知。原来一微上人卜居剪云小筑不久,大雪封山,七日七夜,夜间兽啼,声音凄惨,心中甚为不忍,踏雪寻遍全山,才知野兽因饥饿难当,故发哀鸣,但老和尚纵有舍身饲虎的大慈悲心,无奈野兽太多,亦属无济于事,只好嗟叹—番,仍回洞府。

    寻思数日,老和尚得了计较。次年开春,特上庐山五老峰,访寻老友七妙居士孙寒冰,孙寒冰拳、剑、诗、琴、书、画、医,号称七绝,腹笥渊博,足智多谋,当下替一微上人参照古传防饥之法,参以武林疗伤祛寒之药,拟成一个方子。

    一微上人,携了这个方子,欣然告辞,转往关中,在四大首富之家,募了数万石粮食,按年分运上山,一面亲自采集药材,在三伏期中,照方制成干粮,烈日晒干,宁藏备用。

    这干粮名为“九九无糕”,意谓数九寒天,服了这块糕,便可不尤饥寒。头数年,由老和尚在大雪封山时,亲自往各处寻觅散发,渐渐的有那通灵性的兽类,不召自来,因此,一微上人索性定下每年冬至,发放干粮,已成例规。

    说到这里,诸葛玉堂听见艺儿在身后笑唤:“爷爷!”

    回身一看,只见艺儿红扑扑的脸,眉开眼笑的扑到诸葛玉堂的怀里,一头狗样大的小花豹,正自一纵一跳的追了过来,追到面前,举起前爪来撩拨艺儿。

    艺儿一面笑一面躲,闹了一阵,忽地跳将出来,两手一圈,抱住小花豹的脖子,左脚一垫,整个身子扑上豹背。

    小花豹咻咻吼着,想回头来咬艺儿,只因脖子为人所制,无法办到,挣扎一阵,双双倒地,艺儿仍旧抱着豹脖子不放,翻翻滚滚,只要工夫大了,小花豹非气闭而死不可。

    侯老侠和诸葛玉堂都含笑看得有趣,暂时不加阻止。艺儿玩得够了,一松双手,右掌趁势在小花豹后股一击,翻身跃起,微微喘息。

    小花豹吃了一掌,翻出两丈多远,方始站了起来,睁大了圆鼓的一双眼睛,含怒而视,艺儿却毫不畏懔,慢慢向小豹花走近,诸葛玉堂刚要出声阻止,只见艺儿猛然一跳,右手飞快的又圈住豹脖子,同时蹲下身去,左手捧住豹头,亲在脸上。

    侯老侠笑道:“艺儿这一擒一纵,倒大有武侯兵法的遗意呢!”

    后面有人说道:“我却爱他心地淳厚!”

    诸葛玉堂赶紧回身,只见一微上人慈眉善目,隐含笑意,神情极为愉快,便笑道:“佛门广大,信非虚语,弟子有缘参与这场大功德,真不知何神修来?”

    一微上人单掌立胸答道:“正是,还要仰仗诸葛大侠歧黄妙手。”

    说罢,手指起处,只见山坪另一面,还有一群兽类,大都神气委顿,静伏在地,其中一只斑毛白额虎正在一瘸一拐的行走,诸划分玉堂恍然大悟,原来一微上人所说要屈他同做主人,意思是请他帮着为兽类疗伤。

    当下提起药箱,欣然跟随一微上人至那群病兽面前,好在大多都是些为荆棘所刺,毒虫所咬的外伤,以诸葛玉堂的高明手法,刀圭兼施,不一刻皆已完事。

    这时群兽皆已散尽,独有那头小花豹还在追逐艺儿为戏。艺儿帮着老白,拿那些空藤箩搬回洞去,小花豹也要跟着。远远另有一头大金钱豹,昂首静立,想是小花豹的母亲,正在等候爱子。

    不一会空藤箩均已搬回,一微上人招呼大家进洞,小花豹要跟着艺儿进来,老白阻拦不许,艺儿也向小花豹说道:“快回去吧!你娘正在叫你呢!”神情宛如大人哄小孩一般,惹得一微上人也莞尔笑了。

    那小花豹犹自赖着不走,惹得老白性起,一把抱了起来,挟在肋下,飞纵到大豹面前,放下小豹,不住向外挥掌,似是呼喝快走之意。

    大金钱豹终于带着小花豹走了,艺儿呆呆望着,神情之间,依依不舍。

    一微上人抚着他的头顶,慈爱的说道:“进来吧!明天我叫老白去找了它来,再陪你玩。”

    这一说,艺儿才又高兴起来.拉着一微上人的大袖说道:“师父,你真好!”

    进入洞内,一微上人将侯老侠和诸葛玉堂延至庋藏经典的“浮青书屋”内,相将落坐,一微上人向侯老侠说道:“师弟可知,我何以一定要艺儿在冬至以前赶到山上?”

    侯老侠答道:“自然是为了让他赶上这场‘忘我消寒坐’。”

    一微上人点头道:“正是为了这一会。但可不是让他来赶热闹,一则,艺儿长居此间,山上猛兽甚多,如果照顾不到,难免发生意外,有了今天这一重因缘,彼此都可免去猜忌,将来艺儿的行动,就可方便得多。”

    诸葛玉堂心下佩服一微上人的筹划,实非常人所及,但不知此外还有什么用意?

    一微上人接着又说:“再则,我想试一试艺儿的资质。我与艺儿只有八年的因缘,八年之后,修为在他个人……”

    说到此处,侯老侠急急问道:“八年之后,师兄便怎么了?”

    一微上人微笑摆手道:“到时自知,贤弟不必多问,且先安排艺儿要紧。我几番盘算,武学一道,入手的功夫最要紧,八年之间,即令我倾囊相授,艺儿也不过学了我一两成的功夫,学艺不精,反足致祸,岂不是我爱之适足以害之。”

    说到此处,一微上人凝神不语,侯老侠和诸葛玉堂皆知老和尚这番话中,大有深意,不敢打岔,屏声静听下文。

    一微上人星目微张,缓缓说道:“为此之放,老衲定下‘因材施教’四字,为栽培艺儿的方针。一分资质,学二分本事,尚非所难,一分资质要学七分本事,恐非人力所能勉强。

    诸葛大侠文武双全,你道老衲这活,是与不是?”

    诸葛玉堂点头答道:“是!”

    一微上人又道:“自然‘人定可以胜天’,又道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无奈老衲只有八年的时间,这短短八年,必得善加利用。如果艺儿天性不宜习武,我让他弃武就文,武学一道,只字不提。两位请看,浮青书屋这三千卷图书,尽够艺儿十年窗下了吧?”

    侯老侠等两人,举目四顾,果见四壁琳琅,尽是经史子集,佛经武典,却只占十分之一不到。

    侯老侠心下一转,微微笑道:“师兄可真想得周到,这三千卷图书,收集却也不易,就只怕艺儿并无多大用处,却是可惜了。”

    一微上人知道侯老侠已知他的心意,也即点头笑道:“艺儿骨相,清奇浑厚,兼而有之,可真难得。今天‘忘我消寒会’,我命他给狮子喂食,居然一无所懔,临危不惊,更且心地淳厚光明,像这样的资质,老衲百年之中,尚属初见。”

    侯老侠和诸葛玉堂这才知一微上人,竟乘百兽大会之机,来试艺儿的胆量魄力,再听老和尚一说试验的结果,都不由得心头一震,同声呼出一个“嗷”字,凝神细听老和尚下面说些什么?

    一微上人也是须眉微动,显得内心激荡不已,两手作势,朗声说道:“我原以为艺儿再好的资质,也不过学得我五成的功夫,今天一看,才知不然。遇非常之入,必出以非常的手段,艺儿练功,入手之初,我相授以呼吸吐衲之法,以天机活泼的纯阳之体,有五年苦功,纵不能到达‘三花聚顶’的境界,‘精化为气’谅可有成。然后以三年的功夫,学我几件独创的玩艺,事半而功倍,师弟,你看可使得?”

    这番话不用说诸葛玉堂听得目瞪口呆,就是侯老侠也觉心下慑恒。呼吸吐衲之法,乃是至高无上的内功,尽有武林高手,须眉皆白,尚不能窥知其门径,一个**岁的孩子,入手就以上乘内功札根基,实所罕见。

    侯老侠迟疑了半晌答道:“只怕孩子心猿意马,静不下心来,岂非徒耗时日!”

    一微上人轻拍一掌说道:“师弟看事好透澈。不过我也有个计较,若能将小五台山清虚观灵虚道长的清心境借用一年,艺儿便得益不浅。”

    清虚观灵虚道长龙入云的名头,诸葛玉堂久有所闻,不知所谓“清心镜”却是何物?正要动问,侯老侠皱眉说道:“灵虚老道对那年天壹较艺一重公案,始终耿耿于怀,近年走火入魔,门下又不争气,脾气越加乖僻,尤其师兄你我要借他的镇观之宝,怕更不行。”

    一微上人点头道:“老衲正以此踌躇。”

    这时诸葛玉堂插言道:“清虚观灵虚道长与弟子的盟弟有旧,或可辗转商求,但不知清心镜是何宝器,何以名重武林的两位老前辈要向他商借,反更不行?”

    侯老侠矍然道:“不是老弟提起,我倒忘了,‘关中三极’的‘太级无双剑’陈建元,是灵虚老道最谈得来的棋友。事不宜迟,下山以后,老弟就去找一趟你的老把弟吧!”

    接下来,侯老侠细诉清心镜的来历,以及何以一微上人和侯老侠,要向灵虚道长商借清心镜反更不行的道理。

    原来清心镜乃是西藏雪山之下,万年寒晶制成,为元末明初雪山神尼了慧师太的遗物,当初为灵虚道长的师父宝玑子发现以后,大战护镜灵蛇,断去一只左掌方能到手。此镜善半能镇慑心灵,洞澈表里,无论正邪两途练功之人,一得此镜,妙用无方,对修习内功,有绝大的益处,因此成为清虚观镇观之宝。

    自宝玑子逝世以后,由灵虚道长龙入云接掌清虚观。龙入云志大才高,有意光大清虚观的武学,与武当派分庭抗礼,它为三清教下的两大支派。论灵虚道长的功夫,有是当时武当派中的顶尖高手,但江湖之上,只闻“六强”之说,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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