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仁肠遗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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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仁肠遗后患 (第1/3页)

      在曙色朦胧中,两条人影疾奔向绍兴城。

    李文奇心事重重,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知道,如对她说明此次是赶赴少林,她必然要跟着同行。当着武林济济多士,决不能和她同行,所以便藉口要尝尝监湖绍兴酒,同她在晨鸡三遍之时,扑奔绍兴府。

    下了客店,开了两个房间,他便藉口养息,趺坐床上,寂然入定。

    真怪!不过一夜之间,名震江湖的黑龙姑,顿反常态,柔情似水从头抹,关怀爱护之色,充溢眉宇。大有虚寒问暖慰檀郎,剧怜侬心愁几许之慨!

    当进食之时,她更是殷勤侍候,充份显出她并不止只知弯弓跃马,舞剑抡刀,十足的是一个善主中馈的贤内助。温柔体贴,使豪气凌云的飘零书剑李文奇为之暗暗叹息。

    他原想宁甘薄幸,藉故写一封情词恳切的书信向她剖心相告不能娶妇的苦衷,而后飘然逸去。

    经她一番温存,倒觉得硬不起心肠,反有“留将悱侧存他日,定将缠绵付此人”之感。

    特别是她带着娇羞半解亵衣,微裸肩背间乃师给她点的守宫砂的时候,黑中一点红,特别红艳欲滴。她这一特殊举动,不但证明了她清白无虚,并且大胆地表示已是他的爱妻,在那个年头,除了夫妇外,那有少女向男人脱衣**的?

    心结愁千缕,百练精钢的飘零书剑,变成了绕指柔。他只有暗叹不是寃家不聚头,自己想背信塞盟於她,到此地步,不但势所不能,且亦内疚神明,只有徒呼负负。

    他本是一个天马行空,以天地为衾枕,湖海为漱孟,山岳为帏幔,从无好逑之想。尘俗的爱苗情焰,早已无介於心,这一下竟被伊人拨动情弦,形成非奏“凤求凰”曲不可之势。他想到自己的个性,不适宜有家,且对方有名的难缠,虽是名门侠女,以现在的情形看来,好像夫唱妇随,万一事过境迁,对方又回复了傲兀自赏的姑娘脾气,和自己性情冲突,双方都是古怪性情,针尖对麦芒,绝无好结果。以期后悔,不如慎於当初,必须悬崖勒马不可……

    他越想越烦,表面上还要强作欣悦,和她谈说江湖上的异闻趣事。她笑语如珠,憨语如泉,活像初解人事的黄毛丫头,使他暗中大为惊异,如不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黑龙姑。

    其实,少女心,海底针,最难忖度的。她因为喜得如意郎君,芳心怡悦,便情不自禁的露出儿女本来面目,过度的兴奋,连他脸色因事,而变化不定,也未看出呢!

    转瞬天黑,他示意又要入定调息,叫她招呼店小二,不要再敲门渎扰。其实,便是示意她也自回房去。

    她冰雪聪明,一点就透,虽是英男侠女,不拘形迹。经他一说,又想起今日如何这等失态?别被玉郎误解为放浪形骸,未修女训吧?再想到以前自己何等高贵自尊,昨夜不惧失手遭辱,虽因祸得福,邂逅个郎,奇耻未雪,何乐之有?立时芳寸怒、愧、恨交并,不由脸红耳热,急急低首走出,临去回眸,忍不住对他嫣然一笑。

    少女羞态,最是美人,出自英风豪爽的侠女身上,更是别有风韵,她黑中透红的脸蛋,被灯光反照,出奇的美,那深情的一笑,更使他心中一荡。

    他急摒去杂念,引气朝元,趺坐调息,正心与神会间,猛听院内传来一声枭喝也似的狂笑:“好啊!踏破铁鞋无寻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黑妞儿,原来在这。咱那小师弟差点为你发疯啦,发誓要走天涯海角找到你,不然,就要觅死觅活,连累咱们弟兄跑腿,脚板都磨穿了,识相的跟着走吧……”

    只听她一声娇叱,似恐惊动个郎,又竭力压低声音:“不要命的狗贼,要胡说,滚到外面去,休在这里惊动别的客人……”

    又是一个破沙喉咙的声音接口道:“客人个鸟,那个狗种敢乌龟伸头,大爷把他脸瓢子揪下当尿壶……嘿!嘿!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总算天老爷帮忙,在酒糟城内找到你,乖乖的走吧!”

    她似情急,低喝:“狗贼再敢狂吠,姑娘就顾不得惊世骸俗,要在这里教训你了!”

    一个作鹧鹚笑的声音开了腔:“小丫头,别同爷们牛皮糖啦!要走容易,只要你懂得交情,便是俺们弟媳妇啦,做伯伯的当然对你客气,决不碰你一根毫毛儿……”

    她怒叱一声:“住嘴!狗贼是真要找姑娘麻烦,请到城外去吧!”

    那破沙咽喉一声暴喝:“小丫头!你真要自己不上床,咱们可要请你躺下啦!”  那鹧鹚笑的声音冷哼一声:“老实说吧!你别装模做样了,俺们那小师弟那一样配不上你?你别做梦,以为又有人帮你溜走啦!别说你现在是孤雁儿,便是你那师姐、师妹在这儿,也落得俺们来个师兄弟连襟咧!”

    店中已起了一阵骚动,大约一场对话,已惊动了老板、伙计和客人们,但似乎都不敢开口干涉!

    他忍不住放脚舒腰,气沉丹田,散了功,一跃下地,正要拔键开门而出,只听伊人一声怒叱:“狗贼欺人太甚,姑娘同你拼了!是好的,滚到外面去,这里展不了手脚,免伤无辜!”

    那枭鸣狂笑又起:“黑妞儿,今夜若不听话,插翅也难飞!老二!老三!有点邪门儿,看这妞儿神色张惶,哈哈!别是私藏了野汉子吧!”

    只听姑娘娇叱一声,似已出手攻击。他那里忍耐得住,推门而出。在天井、走廊的吊灯照耀下,看清了眼前形势……

    四方形的天井下,两边是走廊,东西两长排厢房,自己和她住的是正厅上房,中间是丈宽阔的正厅,有桌有椅,原为客人们聚谈之所。

    这时,伊人正和一瘦长枯乾的内穿紧靠,外罩长衫的汉子动了手,那汉子脸分二色,一边黄、一边青,颧骨高耸,眼眶内陷,只有两太阳穴突起有如鸡卵,一看便知是内功极有造诣的。正展开崆峒“十二追魂手”,夹着“三十六路大擒拿”,大有一举把她生擒之意。

    靠天井照壁东西两边进口各站着一壮汉:东面的是个大麻子,不高不矮,一身劲装,腰中隆隆鼓起,大约有软兵刃和百宝囊之类。一双火红眼,直随两人身法翻滚着大有随时出手抢功之意。

    西边那一个,却是一个矮寸丁,既胖且肿,因为他全身畸形,头大脖子长,手臂奇短,躯体却大如肥猪,一脸浮肉,白惨惨的,五官挤在一起,形成五岳朝天怪相,一双肿眼睛,好像十年未睡好觉,这时正极力睁着眼,勉强露出一丝细缝,也瞪视着现场,不时响着鼻子,像是害着重伤风,在擤鼻涕水。

    最妙的是穿着一件孝子才穿的蔴纱长衫,直遮到脚尖,两神奇短,直短到肘上,露出一双像在水里浸透了三天二夜的死尸手掌,又肥又厚,苍白得竟不见血色,腆着一个像十月怀胎,就要临盆的大肚子,因为他正双手交叉,托住小腹,生怕漏出肚肠,又像捧着卵子过河似的,厥壮甚丑!

    两边的房门紧闭,偏偏有个不要命的店小二想着希奇,刚由两边进口照壁后伸出半个脑袋,想偷看一下哩!那肥肿浮尸好像背上长着眼睛,也不见他转身或回顾,只把右掌五指好像去抓屁股痒似的空一抓,只听一声大叫,那店小二如中鬼击,一个黄狗吃屎,爬在门槛上,磕掉门牙三个,疼得呀呀乱哼,似又怕再挨一记,拼命两手捧住下巴,两个膝盖蛇行,往照壁后缩退回去。

    那肥肿浮尸连猪眉都未动一下,毫不在意的仍是瞪着现场。

    文奇一看便知这肥肿浮尸身有外门毒手,不是螳螂爪,便是蟾蜍手,那小二哥被他虚空一抓,相隔丈许便应声倒地,如只受一点掌风还好,如被抓实,当场就会毒发身死,不由心中大怒。

    这时,两人斗得正急,姑娘用的是昆仑六阴手,按九空、走八卦,转正行,果然神妙无方,威力不小,掌起冷风生,寒气砭人肌肤,如是普通人,略沾点掌风,便会唇青面白,两腿筛糠,牙齿捉对儿厮打,或当场闭气。

    花脸贼招式毒辣,深得崆峒真传,循环十二式,源源相生,绵绵不已,擒拿手法也有八分火候,姑娘似知利害,一味蹈隙游斗,居然在四丈许的地方应付自如,一时不分胜负。

    他心想:刚才听的话透着古怪,其中必大有文章,好得伊人并未露败象,不用自己急着出手,不如静以观变,且看发展如何,等到伊人遇险,自己再伸手不迟。

    这时,不但姑娘已见他现身,连三贼也都看出他不是省油灯,因为行家眼内,不揉沙子,三人虽不能确定他功力究竟有多深浅?至少已看出他是扎手人物,单由他步履从容,微尘不起,轻灵飘逸,神色安详的样子看来,如非硬生,以一介书生,文弱秀才,安敢现身出面来看这种热闹之理?何况他在掌风笼罩下毫不为意呢?

    东、西两边的麻脸贼和肥肿浮尸都全神戒备,步步逼近过来,准备随时出手进攻。

    姑娘似大心急,百忙中娇喊:“文郎,你进去安坐歇息吧!这几只猪狗,妹妹马上能打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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