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回 以假作真竟邀殊宠,将荣掩辱又隐深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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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回 以假作真竟邀殊宠,将荣掩辱又隐深忧 (第1/3页)

    玉娇龙猛一转身,几步抢到崖边,将身一纵,便跳下那峭削千仞的悬崖去了。

    屏立在旁的众香客,发出一片惊呼,一齐涌到崖边。蔡幺妹抢在人群前面,俯身往下一看,只见一片飘飞的白裙,恰似落花一瓣,轻盈地向那幽幽的深谷飘坠下去。只一瞬间,那白色的裙角便隐没到一丛丛绿色的荆棘中去了。

    蔡幺妹不禁俯身向着崖下呼叫,那一声声悲痛而凄厉的声音,在空谷中引起一阵动人心魄的回响,回响散开了,幽谷中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站在崖边的香客们,有的在掩面低泣,有的噙着泪水默默地看着幽谷,两百来颗虔诚的心,都被眼前发生的情景惊呆了。震憾了。一时间,崖边鸦雀无声,笼罩着一片悲壮凄凉的气氛。就这样过了许久,直等到跟随玉小姐上山的家院、家丁闻讯赶来,久久才清醒过来的冬梅、秋菊奔到崖边跪地痛哭,香客们才又骚动起来。三三俩俩,议论纷纷,有人惋惜,有人悲怜,有人惊叹,有人颂仰。对于玉娇龙的投崖,很快地便在香客中传出许多猜测和议论:有说她是洗雪诬辱,以明清白;有说她是舍身殉母,以尽孝心,有说她是投崖殉夫,以全贞烈。……总之,大家对玉娇龙的投崖,都是从善的方面去猜想,从好的方面来议说。这个美言几句,那个又添染几分,众口烁金,也就成了众口装金,玉娇龙的形象也由原来的狐淫妖隐变成了圣洁庄严,在大家心中益更光辉起来。

    香客中,也有一些京城里的闲汉荡子,他们上山本不是为敬神愿,而是趁着热闹前来沾香惹粉的,平时在京城里,也曾为玉娇龙花轿被拦的事,造了许多谣言,捕捉过不少风影,可在此时此地,眼见此情此景,这些人竟也触动天良,深悔过去尖刻,感到负疚于怀。因此,他们对玉娇龙的投崖,更是摇唇鼓舌,争夸孝烈,说得动地惊天。

    蔡幺妹哭了半天,痛定思痛,想起玉娇龙前番和这次在山上对她所说过的那些藏头隐尾的话来,这才恍然大悟,知她早在那次上山时,就已下了投崖自尽的决心,深悔自己粗心,未能早些识破,以致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这条绝路。蔡幺妹又由玉娇龙跳崖前对自己那一拜,想到她对自己说的那句话,联想到她给自己爹爹做道场的事情,她不觉猛然一惊,神色立时变得凛肃起来。

    这时,已从人群中走到她身旁来的刘泰保,已看出了蔡幺妹的神情有异,一再关切地问她,她才将玉娇龙投崖前对她说的那几句话,以及她心中触起的猜疑告诉了刘泰保。

    蔡幺妹说道:“我爹爹莫非就是死在她的手里?不然,她哪会对我一拜,又哪会说出她有罪和求我宽恕的话来?”

    刘泰保听了,并未显得十分惊异地说道:“其实,我早也有些疑她,只是怕你不肯罢休,一意寻仇,才未便说出。”

    蔡幺妹反而显得十分惊异了,忙问道:“你给我说说,你怎会早就疑及她来?”

    刘泰保说道:“爹爹死后,那夜有人到你房里来送血书和银两,你被惊醒后,不是说曾从来人身上闻到一股香气,又说触到那人手上戴的指环,可见来人定是女人无疑了。

    后来,玉小姐嫁到鲁家,鲁翰林出了事后,我托朋友打听玉小姐在鲁家境况,朋友告诉我,说从鲁家下人中得知,鲁老夫人为强逼玉小姐和鲁翰林的衣冠拜堂,玉小姐不肯,竟连三四个仆妇丫环拉她,她都纹丝不动。我想,玉小姐准有一身功夫,不然,哪来这般稳力。因此,那夜爹爹和碧眼狐交手,眼看碧眼狐已被打翻在地,那突然出来刺伤爹爹抢走碧眼狐的,我就疑是玉小姐了。“蔡幺妹想起爹爹那夜惨死的情景,不禁又悲泣起来。

    刘泰保只好温言相劝一番后,又对她说道:“你也休怪我不曾将我心中猜疑告诉你。

    我总觉得那夜刺伤爹爹,实实不是出于那人本意。当时你也看得清楚,罪魁祸首还是碧眼狐。何况那人后来又两次深夜来到我家,一次送来血书和银两,以表悔忏;一次送来警条,兴许还在暗中救护过你。爹爹死已不能复生,碧眼狐又已被俞大姐除掉,这仇也算报了,所以……因此……我就不想再在你面前提起这些事了。“蔡幺妹听刘泰保这样一说,想起自己当年进府献技时,玉小姐对自己那些情意,又想到她近年来所遭遇的那些惨痛处境,蔡幺妹体味她心里的凄苦,也许比自己当年还要胜过几分。自己终于还算天从人愿,嫁了个有情有义的刘泰保,有了个称心如意的家,玉小姐却背着一身的唾骂,带着满腹的悲恨,隐怀着和罗大哥那不可告人的私情,跳到崖下去了,蔡幺妹想到这些,不由又把涌上心来的仇恨,比为了一阵悲悯和同情。她不觉深深地叹息一声,回首向着崖谷,默默地说道:”玉小姐,你的心意我已知道了。咱俩都是苦命人,人死仇散,你放心的去吧,愿你的三魂七魄早升天界。“

    刘泰保已从蔡幺妹的神色里领会到了她这时的心意,不由感到十分宽慰。轻声对她说:“你这人真良善,有了你,我这一辈子也心满意足了。走,看看咱俩还能为玉小姐做点什么去。”

    再说玉府的几名家院、家丁,惊恐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崖旁奔窜呼号,欲下无路,张惶无计。

    刘泰保见状,忙走过去对他们说道:“你们站在这儿急也无用,还不赶快回府报信,及早设法下去收尸。”

    那个年老的家院,这才回过神来,赶忙吩派两名家丁,飞奔下山回府报信去了。

    天渐渐黑下来了。道长在崖边点起香烛,还叫庙里香火搬来许多干柴,在崖边燃起两堆熊熊烈火。不少的香客们通夜守在崖边,不时向崖下发出一阵阵吆喝。谁也没有说出何以要这样做的缘故,但和声吆喝的人们却各有各的想法:有的是怕野兽去伤残玉娇龙的尸体,借吆喝声来为她驱赶野兽;有的是想玉娇龙万一还侥幸活着,以此来为她驱除独困幽谷所产生的恐惧。崖边上通夜火光烛天,吼声动地。

    蔡幺妹和刘泰保并肩站在崖边,时儿凝视着幽谷,时儿默望着人群,心里是一半儿悲伤一半儿感慰。悲伤的是玉娇龙的惨死和不幸;感慰的是从那一声声吆喝中,使他俩感到了那一颗颗充满了善良的心。

    第二天下午,玉府管事带着沈班头等一干人赶到山上来了。

    道长引着他们来到崖边,向管事详细禀诉了玉小姐投崖前后的一切情况。沈班头只是在旁默默地听着。管事听完后,向崖下幽谷看了一会,问道:“这谷底通向哪里?可曾有人去过?”

    道长说道:“沿着幽谷可通到东边半山那处谷口,只是荆棘丛生,密密层层,无路可通,实是人迹不到之处。”

    管事焦急地说道:“临行时,少夫人一再吩咐,一定要尽快找到玉小姐尸体,决不能让她久暴荒谷。若此谷无路可通,这又如何是好!”

    沈班头在旁说道:“我曾听人说过,东边谷口确有一条密道可通到下面谷底,只是极为难走,只有几个惯于攀登的采药人才能到达。”

    管事:“若是这样,纵然找到密路,尸体也难运出。还望沈大爷想个良策才是。”

    沈班头:“唯一可行的办法,就只有请人披荆斩棘开出一条道来。”

    管事:“那要多少时日,万一玉小姐的尸体遭到野兽摧残,我等如何向老大人和少夫人交代!”

    沈班头毫不在意地说道:“这倒不必多虑,似这样幽暗林密的深谷,除了蛇虫小物,哪来……”沈班头刚说到这里,却突然打住话头,停了片刻,才又说道,“不过,投下这么高的悬崖,哪能还望有个全尸。”

    大家商量一阵,觉得除了沈班头所提开路一法之外,也别无他策。只好就在附近雇来一些农夫脚力,准备去谷口开路。

    一切准备停当,第二天一早,沈班头率领着七八名农夫脚力和府里的几名家丁,来到半山谷口,选了一处荆蔓较疏的地方,叫众人就从那里砍劈进去。

    沈班头早已看到谷口旁边的柏树林里,隐隐有座破庙,他等众人开路去了,这才抽身穿过柏林,来到破庙门前,他突然看到了就在庙门前那段长满青苔的石地上,露出一串马蹄印来。沈班头十分诧异,心想,这么偏荒的地方,哪有马来。他再一细看,只见那串马蹄印直向柏林那边山路而去。他四处寻视一遍,只见到去的蹄印,却未见来的蹄痕。沈班头更是惊异已极。他忙推开虚掩着的庙门,迸到庙里察看一遍,见殿旁耳房里,破罐败絮零乱满屋,墙角柴灰尚温,床上被盖已无,看似庙里的香火,刚刚才离去不久。

    沈班头又到殿后推开小门一看,见屋内四壁堆放着许多枯柴,一角还放着一些青草饲料,屋中土地被踢踏得狼藉不堪,松乱的尘土上,密密麻麻还留下许多马蹄迹印。沈班头正纳闷时,猛然发现灰暗剥蚀的墙壁上,刻画着两行拳大的字体。他细一辨认,上写着:“马随人去,多劳操心。留下金银,各自谋生。”

    沈班头念着壁间字句,仔细玩味推敲,觉得其中虽有蹊跷,但迷迷朔朔,总是难窥端倪,心中只留下一团疑雾。

    十多名健壮汉子在峡谷里整整忙了三天,方才辟出一条窄窄的洞道,在离悬崖谷底还约有两百来步的地方,沈班头命大家暂停下来。他说:玉小姐乃侯门千金玉体,寻尸收尸之事,他受玉老大人之命,只能由他亲去动手,外人不便靠近。于是,他命雇来的农夫、脚力一律退到谷口候遣,只将玉府的几名家丁留在原地守候。沈班头脱下外衫,扎袖紧腰,分枝拂刺,独自向崖脚钻去。

    他费了很多气力才钻到崖脚,仰头望去,只见千仞削壁如悬,直冲霄汉,雄险之势,令人目眩,逼人气促。悬崖半壁,灌木丛丛,藤蔓交错,有如蛇蜒,又似网结。沈班头也算是个久历江湖曾从死生中间过来的汉子,见了这般情景,也觉毛发悚然,惊心动魄。

    他沿着崖底四周,钻来穿去,仔细搜寻一遍,除了见到几具已死去多年的残肢枯骨外,却未见到玉小姐尸身。沈班头十分纳闷,心想:既然从这里跳了下来,哪能不留下尸体,莫非挂在半崖的树枝间了。他又抬头举目向崖壁搜去。搜着,搜着,忽然在离地三十来丈高处的一丛枝叶间,隐隐看到挂着两片白色的布条,就在那丛枝叶的上端,也隐隐露出一片新被翻乱了枝叶的痕迹。沈班头心里骤然紧促起来,他忙又钻近崖脚抬头望去,透过扶疏的枝叶,却不见有近似人身的黑影。沈班头正沉吟间,忽见眼前悬垂着的一根萝藤,似乎曾有人攀缘过来,地下还留下一些新鲜的落苔坠土,落苔旁边还印有两个浅浅的脚印。沈班头猛然一缩,不由感到一阵战栗,他心中暗暗猜疑和久已预感到的事情果然发生了。最使他感到悚目惊心的,是采取这种九死一生的遁逃办法,该有多么巨大的勇气和多么坚韧的毅力才能做得出来啊!玉小姐的武功,沈班头早从她怒惩肖冲的那一柳条中就已略窥一斑,那也真称得上是“神乎其技”的了。现在他又从她投崖的行动中,看到她那莫测的心机和超凡的胆量。

    沈班头对玉娇龙,一直怀着一种神秘而又敬畏的心情。两年来,府内府外发生的一些事情,诸如蔡九之死,高师娘的失踪,玉娇龙的出走,以及罗小虎的拦轿,个中隐情,也均未能瞒过沈班头的眼睛。但他始终无法探知的,是玉娇龙那几乎是神鬼莫测的武功剑法竟从何处学来?她和罗小虎的私情又是如何惹上的?沈班头越是不解,他就越想探出个究竟。因此,他总是小心而谨慎地暗暗注视着玉府周围的一切。

    沈班头当然也不是完全出于好奇,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他有感于玉老大人眷顾之恩,为图报德,他总是不遗余力在暗中维护着玉府的尊荣和声誉。上次玉小姐上山进香,他心存疑虑,也暗暗提前上山去了。因为他突然听说玉小姐要上山进香,总觉其中有些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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