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风雪之夜
六 风雪之夜 (第3/3页)
且才从外面风雪中进来。馆主人披着很厚的外套,里面是猞猁的袍子,头上貂皮暖帽,凡所以御寒的东西无不完备,尚且冷得脸如白纸,全没一些儿血色,两耳便红得和猪肝相似,两手互插在袖筒里,口中还只嚷着好冷呀,好大的北风呀!陈复君立在旁边,却好像不觉有何等感受,并没有咬紧牙关,和抖擞精神与严寒抵抗的样子。正和我等过三月九月那种轻寒轻暖的天气一般。我在新重庆路听张四爷说的时候,我心里就暗自寻思道,年轻气血强盛的时节,穿夹袍过冬算不了甚么。乡下种田的人,不到四十岁以上,穿棉衣过冬的也不多。记得我十六岁的时候,穿学校里的制服也是夹的,竟过了一个冬天,还趁大雪未化,筑雪狮子玩耍。到这时见了陈复君的面,这种想头却登时打销了。因为陈复君的态度丝毫没有矜持的意味。在体质好、气血盛的少年,虽多能以单薄的衣衫和严寒抵抗,然毕竟不能像这们行所无事的,一些儿没有感受。
我们三人同时向他行礼。他答礼也是落落莫莫的,确是一个不善交际、不善应酬的人。张四爷代我们绍介了姓名。我略略表明了几句仰慕的意思,陈复君微笑不曾答话。
那旅馆主人已高声笑着说道:“这位陈先生哪里是一个人呢!”张四爷一听这话,也大笑抢着说道:“你这话才说得好笑,怎么硬当面骂他不是一个人咧。”我们三人也不由得笑起来,馆主人忙笑道:“张先生不要用挑拨手段。我说陈先生不是个人,的确不是个人,千真万真地是一个神仙。今天若没有这位神仙,简直要闹出大乱子来,说不定还要闹得人命关天呢。”张四爷带着惊异的神气问道:“是怎么一回事?你说他是一个神仙,我很相信,不是恭维过当的话。”
说时用手指着我们三人,接续着说道:“不过我这三位朋友听得我述陈先生的本领,钦羡的了不得,定要我绍介,来拜望拜望。我心里虽是很愿意做这一回绍介人,但是陈先生的本领,却没有摆在面上。若讲言论丰采,我敢说句不客气的话,陈先生没有大过人之处,然则我虽绍介着,彼此见了面,也不过和见着一个平常人相似。难道见面就好意思教陈先生做一回和昨夜一般的把戏,给这三位朋友看吗?便是陈先生肯赏脸,我也决不敢如此托熟。难得恰好有一回惊人的事故,说出来给三位听了也不枉了他们冒着风雪来拜望的一番诚意,也就和亲眼看了把戏差不多。”馆主人笑道:“张先生说得这般珍重,我倒不能不详细点儿说了,诸位且听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