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第3/3页)
昌却都迅即退开,大有回避之意。
此时,那装束特异的黑衣人,似是被朱宗潜威势所迫,相距两丈,已先停下脚步。挥动那根粗短钢棒,使出砸扫的招式,以抵御对方的气势。
要知朱宗潜这等气势,乃是从他坚强的信心,以及武功修为中,激发出刀剑的锋芒杀气,形成一种介乎精神及实质的力量。是以碰上这种杀气威势之人,除非是武功高强,而又极有修养之士,方能抵拒。如若是武功及修养皆无之人,说不定会心胆寒裂,当场送了性命。
因是之故,那黑衣人躲在龟壳盾牌后面,挥棒作势,实是迫不得已之举。假使他不这样做,虽不致如常人般心胆皆裂而死,亦将神魂不定,以致失去了动手拚斗之能。那时节,只好束手任得对方宰割了。
朱宗潜突然也停下脚步,厉声道:“尊驾炼有惊世骇俗的绝艺,那是无可置疑之事,在下倒不把这一点放在心上。但在下仍要请问一声,尊驾以往出手之时,是否亦是这般样子,并不先行说明你有什度绝艺□技,便即动手?”
那黑衣人默然不语,粗短的钢棒挥舞不休。
霜夫人发出一阵讥嘲的冷笑声,道:“怎么啦!朱宗潜你敢莫是胆怯了?我等着瞧你们之中,到底是谁挡不住谁一击呢?”
朱宗潜隼视着对方,口中应道:“很好,你今晚必能如愿以偿。但我问的话,还未得到答覆。他如奉命不许开口,那么你就代他答覆如何?”
霜夫人用尽了心机,也测想不出朱宗潜何以定要得到答覆。但她却深知朱宗潜为人天才横溢,谋略绝世,此举必有深意,决不会是无的发矢。
莫说她猜测不出,却便是聪明如春梦小姐,亦感到一样的茫然。至于其他的人,就更不必说了。
霜夫人道:“好吧,我答覆你。他上阵对敌之时,向来是一言不发,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密,那就是他向例是不发则已,一击定必毙敌,绝无幸存之人。”
春梦小姐、武瞻、令狐老人等听了此言,都不能不相信她说的决无虚假,方在寻思此人究竟有什么绝技之时,朱宗潜已纵声大笑,道:“莫非你也曾亲眼得见吗?”
霜夫人怒道:“当然亲眼见过啦,而且回数还不少,每一回却绝无幸免之人!待你亲自试过,便知道真假了。”
朱宗潜点点头,如鹰隼的目光中,陡然闪耀出极强烈严酷的杀机,十分可怕。那黑衣人一碰这等目光,顿时为之一愣,心生震惧之念。
朱宗潜冷冷道:“既然如此,在下就试上一试,但你可得小心了,莫要一击不中,反而被我所杀。”
说完这话,随即举步迫去,脚下再度发出“哧哧”之声。全场一片死寂,因此这阵步声,更加听得清晰。
朱宗潜的动作不快不慢,但一看而知他不迫到敌人身前,决不停步。偌大的草坪,只有他一个人在移动,却使人感到森寒杀气,已充满了整个草坪上。
这一幕决战,实是奇矣邙又凶险不过。
朱宗潜孤身出现,不带一个帮手,已是令人测想不透之事。何况他又挺身而出,豪气凌云,霎时之间,倒变成他是今晚这一场争战中的主角了。
当朱宗潜一步步迫到一丈左右之时,春梦小姐这才想出了对方拥有什么样的绝艺,不由得微微失色,待要后退。
但她旋即泛起了一念,忖道:“假如我这刻后退,武师兄和令狐师叔也一定跟我移动,这一来可能使冰宫方面之人,急急迫上。形势一乱,朱宗潜非大受影响不可!他只要心思稍为有一丝分散,立时得惨死当场不可。”
此念如电光一闪,霎时掠过,第二念继之而生:“那么难道我竟不惜此身,拚着陪朱宗潜一同成为劫灰,也不后退避开吗?”
此两念乃是生死关头,是以在她心中斗得十分激烈。她一向是极有决断之人,可是目下却迟迟无法决定。
朱宗潜再踏前了四五步,与对方已是伸手可及。全场南北两阵之人,那颗心莫不吊到了嗓眼,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那黑衣人手中短钢棒仍然摇动比划,霜夫人见他这时尚不发动,早已双眉紧锁,心中十分焦急。
朱宗潜大喝一声,天王刀宛如奔雷掣电攻出,精芒暴涨,耀眼生花。这一刀的招式、手法,并不出奇,可是却具有雷霆万钧,霹雳横飞,无坚弗摧的威势。
但见那眩目耀眼的光华,一闪即隐。与他对敌的黑衣人,已被他的刀光冲出两丈以外,叭哒一声,摔跌地上。
全场寂然无声,过了一会,才似是喘过一口大气。北阵之人,以春梦小姐为首,齐齐鼓掌喝采。
霜夫人面色寒冷之极,举步走到那黑衣人身边,只见他仰天僵卧,龟壳盾牌和钢棒都散去在身侧的地上。
但此人并非气绝毙命,他望住霜夫人俯视的脸庞,眼中流露出茫然之色,吃力地道:
“奇怪………他的一刀………分明是击中了神龟盾。”
霜夫人道:“你胸口呈现刀伤,血流不止,只怕有性命之忧了!如若他的长刀乃是击中了神龟盾,怎会呈现这等致命的伤口?”
当她移步过去视察那黑衣人的伤势之时,人人皆想得知结果,是以自动闭口噤声,一片寂然。
因此她与那黑衣人的对话,众人皆能听见。
金罗尊者应声道:“朱大侠手中宝刀虽是锋快无比,但仍然刺不透那神龟盾。但那股刀气,却可以透过有形之物,取人性命。”
霜夫人道:“他这么厉害吗?”
金罗尊者道:“那是天下间最威猛霸道的刀法,称为雷霆刀。世上通晓这一门刀法之人,总可以找出三五人,然而只有朱大侠才炼得完全,别人都阙失了最后的两招,尚难于无敌天下。”
霜夫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接着举步走开,不再望那地上的手下一眼。
那人发出呻吟之声,朱宗潜眼中闪过怒光上大步走过去,道:“尊驾可有什么遗言?只要在下力之所及,定要为你办妥。”
朱宗潜此举,封冰宫方面,尤其是霜夫人,自是莫大讽刺。但她纵是万分冷酷舆悍泼,这刻却无法向朱宗潜出手。怎样也得等朱宗潜与那垂死的手下,讲完了话,方可行动。
那黑衣人眼中的神情,显示出他心中十分明白。然而他喉间格格作声,嘴角流出鲜血,竟说不出清晰的话。
朱宗潜却连连点头,大声道:“我明白了!此事在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他立刻动手,先收起刀剑,这才捡起那神龟盾,又把那粗短钢棒放在龟壳之内。随却弯腰伸手挟起了这黑衣人,大步行去。
南阵中一个黑衣人厉声道:“朱大侠,你往那儿去?”
朱宗潜冷冷道:“人死之后,入土为安。此是他的遗志,我须当迅即办妥,此去不须一炷香工夫,实是举手之劳而已!难道你们以为我还会悄然离去不成?”
他仰天长笑一声,又道:“我朱宗潜决意离开之时,诸位通通一齐上来拦阻,也决计留不住区区。”
这话无人不信,但见他大步走开,霎时已隐没在院墙后面。
但他并没有走远,奔入一座空寂无人的院落,闯入一个房间内,点上灯火,把他放在床榻上。
那黑衣人眼睛欲闭未闭,仍然有一线生机。
朱宗潜先从他身上先撕下一条黑布,替他上药裹伤,设法堵住伤口流血。然后,取出阴极针,连施三针。
黑衣人长长呼口气,立时睁开双眼。在灯光之下,迷惑地望住朱宗潜,又转眼瞧看房间四周。
朱宗潜道:“在下眼见霜夫人如此不仁,而尊驾眼神之中,显示出已经恢复清明神智,不受冰宫之人控制。因是之故,决以最大力量,抢救尊驾性命。”
那黑衣人以微弱的声音,道:“朱大侠此举,只怕徒劳无功了!不错,我已恢复了清明神智,心灵中已没有了那种左右我意志的压力。可是冰宫之人,决不肯放过任何得知冰宫底细之人。”
朱宗潜道:“我知道,所以当时我说是要埋葬你,并没有露出丝毫能救治你的痕迹。而在下亦从不以医道得名,谁也不知我有此手段。”
那黑衣人第一次现出喜色,道:“那就好了,请你替我脱下这头盔吧!”
朱宗潜如言做了,入手方知这顶尖形长沿的怪帽,竟是钢铁所制。头盔一取掉,但见这黑衣人头发雪白,大概总有六十岁以上。
朱宗潜道:“老前辈敢是祝融派高手,姓徐讳炎吗?”
对方点头道:“唉!你真是太大本事了,怎会知道老朽的姓名来历呢?”
朱宗潜道:“在下初时也曾惶惑之极,直到金罗尊者和韩真人退开,这才想到必是火器,他们怕波及己身,才不能不退开。以这两位异人的修为成就,除了无情之火,别的恐怕都不能使他们忌惮了。于是在下才找出了如何自救之道。前辈既擅火器,除了祝融派的高手外,还有谁呢?”
徐炎道:“即使你猜到我是祝融派之人,又怎会一口道出我的姓名?要知老朽二十年前,已离开了中原。”
朱宗潜道:“正因在下记得徐老前辈乃是贵派第一高手,阎王火名震天下,又失踪了许多年,方敢断定是您。”
徐炎叹一口气,声音神情都十分萎顿衰弱。
他道:“老朽今日得此下场,想是因为创制了阎王火这等绝顶歹毒的火器之故!因此上,老朽平生虽然未亲手杀过人,却也是罪有应得。”
朱宗潜道:“原来霜夫人讲的是假话,徐老前辈恐怕还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晚辈之能伤了你,完全是得霜夫人之助。”
他语声略略一顿,又道:“晚辈的一身艺业,勉强可以称得上与众不同之处,便是意志强毅,养成一种凌厉气势!但这股气势,碰到了武功高明,而又修养功深之士,仍然难收大效。因此,必须益以强烈的杀机才行。但这股杀机,如是从凶心恶性中发出,那只不过是暴戾之气,非是上乘境界。唯有从侠义之心生出的杀机,方足以持久不衰,无物可撄其锋。这侠义之心,便是抑强除暴,歼灭恶人之意。因是之故,霜夫人一说您曾施展绝艺多次,手底无有逃生之人,这就使在下生出强大无伦的杀机了。”
徐炎在疲乏衰弱之中,也不由得露出兴奋之色,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朽还以为自家武功与你相去太远,是以感到十分颓丧呢!得你这番解释,从今而后,心里不会再耿耿不安了。唉!当时你那股气势,确实太以凌厉强大了,使我空有发出火器之心,却无法付诸行动。”
朱宗潜道:“提起了阎王火,晚辈居然见过它的威力!只不知这等珍奇歹毒无比之物,怎会落在沈千机一个师弟手中?”
徐炎道:“说来惭愧,老朽昔年精心制成了这阎王火,自是忍不住向人炫耀,以此武林中颇有得知的人。而老朽其时为了生活,以及需要大量的金钱以供研究,因此………”他又叹一口气,却没有往下说。
朱宗潜道:“您曾经出售过这种阎王火吗?”
徐炎道:“正是。”言下大有惭愧之色。
朱宗潜道:“这真是很严重的问题,假如这种火器,目下尚有流传于世的,为害之大,实是难以想像。”
徐炎道:“老朽售出七枚阎王火之后,突然深自悔恨,可是已无从收回这种火器,所以其后专研破解之法,但是那阎王火毁灭杀伤之力太强,虽然我其后已制成一种可以迅即扑灭火焰之物,终究无甚用处,这是因为寻常之人,被阎王火燃烧时的奇热一炙,立时送了性命!”
朱宗潜道:“哦!那么雪女那次举手之间,就扑灭了阎王火,用的竟是您这种灭火之物了?”
他点点头,又道:“老朽悔恨之馀,从此不再研制火器,转而从事如何将我胸中所学,做些有益于人的物事以传世。老朽已发明了十五种不同的火药及火器,都记载在一本小册子中,还有两三种小玩意儿,一并要奉赠与朱大侠,以表寸心。”
朱宗潜喜道:“既是有益世人的学问,晚辈自应仰体前辈苦心,广为流传于世,便请前辈赐下。”
徐炎叹道:“侠义之士,果然与邪恶之辈大大不同。想昔年那些求购阎王火之人,个个贪婪凶毒,见乎词色,使我至今想起,仍然不禁心寒。”
他吃力地移手从囊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慎重地交给他,道:“其中有几种须要精深技巧,不易应用,其馀的都不十分困难,只要明白了其中道理,即可广为应用,都是有关改进农事或矿冶的最佳手段。”
他又交给他三样东西,两个是铁盒,体积不大。另一样是个小小的圆形钢筒,只有数寸长。
他道:“这一盒内藏三垃灭火弹,内附配方,可以照方配制,并不困难。里面还有一条配方,可制成防火液,涂抹在易燃之物上,便极难烧毁。我这一身衣服,曾作此处埋,是以假如我发出阎王火,自身不致受害。另一盒是照明弹,如法施为,可以照亮三十丈方圆之地,历时五十息之久。”
所谓五十息,就是五十次呼吸时间。
朱宗潜打开看过,但见盒内共有十粒小小的红丸,还有一张配方。
徐炎又道:“那个圆筒内是我最得意之作,内藏一种药液,只须涂抹在任何物体上,再引火燃着,发出蓝白色的光芒,金石皆能销□。假如你想把一根大铁柱弄成两截,只须在砍断之处,涂上一圈,引火燃过,当那一圈的铁质尚呈红色之时,轻轻一敲,即可如愿。”
朱宗潜心中一笑,忖道:“这一宗物事如若落在死囚手中,就不难逃出牢狱了。”不过他仍然晓得十分有价值,所以十分慎重和珍贵的态度,收起这些东西。他向徐炎道:“前辈内伤不轻,须得觅地调养,方易复元,亦须有人照顾才行,此事晚辈自会为您安排,等会儿就派人把您送到一处地方,那儿有一位老先生,姓康名神农,医药之道,天下第一。另外还有一位褚玉钏姑娘,都是晚辈能够信赖之人。”
他稍为想了一下,又道:“前辈的体力,不能再件任何消耗。因此之故,晚辈要另行设法保存您的生机才行。”
徐炎道:“老朽活至如今,已看破世情,并不怕死,朱大侠不必过于费心,你还有强敌须得应付呢!”
朱宗潜一笑,道:“今日的一仗,晚辈难有大胜之望,这是因为冰宫之中,网罗去的奇人异士太多,防不胜防。像徐老前辈您,若非机缘巧合,使您失手的话,一旦容您施展,后果实是不敢设想。”
他处理过徐炎之事,回到场中,但见火炬照耀之下,那武瞻正要亲自出手,对付冰宫人马。
春梦小姐见他回来,不禁一怔,原来这刻朱宗潜已恢复了原貌,英俊挺发,神采照人。
她这一眼瞧去,顿时芳心撩乱,神魂颠倒,大是恨起自己的薄情起来。
要知她早先明明可以助朱宗潜一臂之力,使他不致陷入徐炎火器一击的莫大险境中,但她却没有这样做,因此现在不禁泛起一阵惭愧内疚之感,这竟使她觉得痛苦起来。
她旋即自忖道:“不论是喜怒哀乐中任何一种,要皆只是『情』之一物而已,我目下为他痛苦,亦是根源于一个情字,如若能割舍此情,何来痛苦?”
想是这么想,但朱宗潜底勃发爽飒的英姿,仍然搅得她心乱如麻,总是没有法子定得下来。
出来应战的是哑仙韩昌,他手提长剑,缓步行出之时,果然仙风飘渺,自有一股清灵超俗之气。
武瞻微微躬身行礼,道:“在下有缘向韩真人请益武功,实是平生之幸,韩真人请。”
哑仙韩昌并没有立即出手,却用枯涩的声音道:“武施主竟是血河神君的传人,这真是令人想不到之事,这样说来,贵派天下无双的『赤焰神功』,竟然还流传在人间了。”
武瞻道:“当今之世,能指得出在下师承之人,只怕已是绝无仅有的了,似韩真人这等渊知博闻,不愧是一代宗师的身份。”
韩真人摇摇头,似是尚有话说,但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缓缓提起长剑,示意对方小心防范。
他原是罕得开口之人,是以忽然不再说话之举,知晓内情的人,都不觉得奇怪,武瞻也一摆锁龙钩,立下门户。
只见他突然出手抢攻,用的竟是左掌,迅若电光石火般拍去,掌上隐隐发出一股暗赤色的气体。
自然他的手掌完全变成了殷红色,宛如染了鲜血。
侠客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