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第2/3页)

    朱宗潜向师父作个手势,阻止他开口,又道:

    “这件玉器,一则价值连城,二则避邪挡灾,所以麟弟一定长年佩挂在身上。现在请麟弟拿给我,我有极大的用处。”

    卓小麟立刻从衣袋内取出一块小形翡翠,有金子镶好,挂在脖子上。他递给朱宗潜之时,也露出迷惘之色。

    朱宗潜接过之後,看也不看,就道:

    “师父,假如是你,拿了这块翡翠,有何反应?”

    卓蒙已有点会意,道:

    “我一定用力摔在地上,把它摔个粉碎。”

    朱宗潜点点头道:

    “沈千机也这么想法,所以他费了无穷心力,在这颗巨大翡翠的金质托座内,暗藏一粒祝融高手徐炎精制的阎王火,您一掷之下,方圆十丈之内,休想有人逃得性命!”

    卓蒙自然晓得阎王火的厉害,面色大变。

    卓夫人、卓小麟却犹有不信之意,於是他们四人,带着雪,退出这座神庙。

    朱宗潜把翡翠交给卓蒙,卓蒙不用多说,运足功力,扬手向空中力掷。

    在黑暗之中,这颗翡翠已失去影踪,但只在刹那间,这颗翡翠从半空中掉落在殿堂之内,顿时霹雳一声,火焰四射,照得数十丈之内都明如白昼。

    卓蒙长叹一声,道:

    “沈千机的为人,固然是古今罕有的恶毒凶狡。但宗潜你的智慧,亦是冠绝当代,无与伦比。这一场斗智,其间的微妙凶险,平常人只怕不易领略得出………”

    翌日,可就只剩下了朱宗潜单身匹马的追蹑沈千机了,这是因为卓夫人和卓小麟必需有人保护之故。

    朱宗潜从襄城折向西南行,经南阳、新野,这一日已出了河南地界,踏入鄂境。

    此时他已换回平时的衣着,骑着马,鞍边挂着一个竹篮,雪就是在篮中伏,偶尔跃落地上,走上一程,然後又回到篮中。

    朱宗潜一出了河南地面,认识他的人可就少得多了。

    他一路上暗自揣测沈千机逃到何处?但总而言之,沈千机逃得越远,就越是可知他必是孤身潜逃,如若和安顺他们在一起,那一定是逃向东南方才对。

    竹篮中的雪突然昂起头,喉中发出低微的咆哮声。

    朱宗潜精神大振,知道这是表示那沈千机已在十里之内的意思。

    他看看天色,还未到正午,却见前面有座村落,大路边挑出酒帘,迎风招展。

    他催马过去,这间酒店盖在树下,轩窗四敞,甚是凉快。

    朱宗潜下马入店,要了酒菜,自斟自食,看来似是出门游玩的贵家公子,全无半点心事但他左手压住的长形包袱内,却是天王刀和芙蓉剑,这已代表他的不但不是无忧无虑,相反的却是刀光剑影,血溅头落的生涯。

    他把竹篮放在桌下,雪此刻静伏篮中,动也不动。

    朱宗潜背向着店门,但却刚好可以从後窗望见那村落的风光,使他不致於感到单调。

    几个酒客看来都是附近村子的人,唠叨着一些鸡毛蒜皮的新闻。

    他们初时对朱宗潜相当注意,其後见他独个儿喝闷酒,久而久之,也就不再瞧他了。

    朱宗潜耳中并没有放过他们的谈话,因此,不久就知道这一家字号鸿盛的酒肆,在附近十馀里之内,最是着名,不但酒好菜好,而且地点适中,最是顺脚。

    此外,由於店东早已发财,所以各乡之人,差不多都可以赊账,一年才结一次也不要紧。

    因此生意特别的好,许多乡人都是从老远跑来喝一。

    朱宗潜听他们谈起一些庄稼之事,觉得别饶风味,心中毫无烦厌之感。

    忽然听得一个人道:

    “瞧,金老板来啦!”

    掌柜的接口道:

    “金老板天天都来一趟,人家可真是见过世面的,但要是好酒,一尝就知。”

    另一个人道:“他是做什么生意的?”

    掌柜的道:

    “少打听,人家是大财主,家里什么生意都有………”

    片刻间一个步履沉重的人踏入店内,与所有的酒客打招呼,他的步声显示出他体型肥胖,说话时是四川口音,声调和蔼亲切,果然是个道地的生意人。

    朱宗潜头也不回,只听那金老板跟掌柜的说还要带一斤老酒回去喝等语。

    他突然间厉声道:

    “金老板,你住在那儿?”

    说话之时,仍然没有回头瞧看对方。

    店内的人惊讶顾视,因为朱宗潜的喝声不但震耳生疼,同时也透露出来势不善的意味。

    金老板一楞,道:

    “………我就住在周村,仁兄你贵姓呀?找我有事吗?”

    朱宗潜仰天长笑,道:

    “安顺,我是朱宗潜,谅你早已得知,难道说朱宗潜这三个字还不足以代表照妖镜吗?

    你说,你说………”

    金老板呆住不动,但颇然是在考虑什么问题。之後他向掌柜连忙拿出一柄伞交给他。朱宗潜直至此时,尚不转头观看,又冷冷道:

    “安顺,你居然费了不少时候考虑要不要承认的问题,足见你的才智比沈千机还弱一筹。不过假如是他的话,我也不会使用这等手法了。因为他不是立刻出手,就是马上逃走,使我多费不少气力,然而你却坐失了两次良机………”

    话未说完,那肥胖的金老板眼中已射出凶光,谁知一条黑线从桌底电射而至,神速无比。

    金老板感到风声有异,赶往店外跃退。“嗤”的一声,裤管已经破裂。目光一瞥之下,敢情是一头黑色的描,肥壮异常。

    但他已无暇多看,因为朱宗潜业已起身,刀剑皆已出鞘,面向着他,大步走了出来。

    他那步伐之声,好像是钉子一般钉入所有的人心中,使人没由来的感到极为紧张。

    当此之时,那金老板已经没法逃遁了,除非自信脚程比朱宗潜稍快。如若不然,由於逃遁之时,败势已成,若是让朱宗潜追上,那可是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了。

    这金老板虽肥胖,但却与安顺全然不相似。

    不过朱宗潜却十分笃定,其中虽然听到有人匆匆奔出酒肆,竟连一眼都不望。

    金老板道:

    “好吧,我是安顺,但你总不致於为了对付我之故而放过了沈千机吧?”

    朱宗潜道:

    “原来那掌柜的去通风报信了,是也不是?”

    安顺沉吟一下,才道:“是的。”

    朱宗潜道:

    “你把我的为人估计错误了,莫说这可能是骗局,即便是千真万确之事,我也不会放过你,先去截杀沈千机!因为我最注重实利,你是现成的,沈千机在不在还是未知之数。”

    安顺眼中凶光陡盛,大有负隅一拚之意。

    朱宗潜冷冷地道:

    “假如你自断双臂,我饶你一命。”

    安顿眼珠一转,方自寻思,猛可感到全身冰寒欲僵,原来他已被朱宗潜的刀光剑气所笼罩。

    他心知目下动手抗拒已来不及,连两败俱伤的形势也完全绝望,不觉又惊又怒,道:

    “你不是说我自断双臂,可以免去一死吗?”

    朱宗潜然间向前疾冲,刀剑上发出眩人眼目的强烈光华。

    安顺惨哼了半声,翻跌地上,旋即气绝毙命。

    朱宗潜望住地上的体,冷笑一声,道:

    “跟你们这种魔患子,不让你们尝一尝上当的滋味,如何对得起万千被害的冤魂?”

    他也不收拾,一转身回到店内,取回剑鞘和竹篮,放在鞍上,回头向店中之人厉声道:

    “好生看守我的马,我回头来取。”

    说罢,跟看雪向西南方走去。

    大概走了四五里路,又到了一座村落,雪直入此村,到了一间屋子门口,便伏地不动。

    朱宗潜绕到屋後,跃过围墙,潜入屋内,其中忽听到对语之声。他一听而知一个是沈千机口音,另一个则是那酒肆掌柜。

    沈千机这时说道:

    “不错,我姓沈,我的朋友发生何事了?”

    掌柜的道:

    “一个姓朱的年轻人拿看刀剑要杀金老板。小人前几日已收下金老板赏钱。答应一有这等情形,立刻赶来通知您。”

    沈千机冷哼一声,道:

    “这样说来,朱宗潜已藉你此行前跟踪到此地啦!好个奸猾恶毒的安顺,事先已摆下这等调虎离山之计,好让他自己逃命。”

    那掌柜的想是不明所以,接口道:

    “小人得赶回去照顾生意啦!”

    沈千机道:

    “虽然你替我带来强仇大敌,但此事怪不得你,快快走吧!”

    朱宗潜心中念头电转,蓦地冲入房内,厉声道:

    “你太以低估了我朱宗潜啦!我岂须靠此人引路,方能寻觅着你。安顺的阴谋,早就失去作用,已死在我刀下了。”

    这个房间甚是宽敞,那掌柜的见他刀剑在手,来势汹汹,骇得缩在角落下,全身发抖。

    沈千机坐在窗下的椅子上,见了朱宗潜,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摆手道:

    “朱大侠请坐,看来我这回已是穷途末路,万万难以活命的了!但人死不过头点地,本人已豁了出去,倒也没有什么可惊惧的啦!”

    朱宗潜横剑护身,挺刀向敌,那森寒强烈的刀气,笼罩看对方,丝毫不敢松懈。

    沈千机又道:

    “你一定在想沈某人不知有何凭恃,竟然这般大模大样地端坐不动。不错,本人当然有所凭恃,你师父呢?”

    朱宗潜道:

    “家师与师娘及麟弟一家团聚,是我坚持独自追来,诛戮你们这万恶不赦之人………”

    沈千机双眉一皱,道:

    “那太可惜了,想不到卓蒙兄居然没有赶来。不然的话,我将告诉他一些很有趣之事。”

    朱宗潜道:

    “告诉我也是一样。”

    沈千机道:

    “也好,例如卓小麟的长大成人,卓大嫂的安全无恙,这算不算是我的一点情份呢?”

    朱宗潜道:

    “莫非你还想家师饶你一命?”

    沈千机道:

    “例如小麟曾拜我为义父,我还送了他不少东西,我要他想想看,为何我要这样做法?”

    朱宗潜脑海中泛起那枚金镶翡翠,当时曾把神庙炸毁。心中冷笑一声,忖道:

    “这暗施毒计,好让师父盘诘师母和麟弟,最後免不了力摔翡翠之举。但他却万万想不到我早就破去他的阴谋毒计了………”

    他自然不肯拆穿,以便使他以为还有这一记杀着,因而不会再用别的毒计。

    当下冷笑道:

    “谁希罕你的东西,康前辈也要找你算账哩!”

    沈千机微微变色道:

    “朱宗潜,今日这等情势,颇示出我已无逃生之望。不瞒你说,当日你给我服下的毒药,直到现在,方始发作,我这才知道在药物之道,我比康神农老儿还差得远。我现下功力已削减了一大半,实无一拚之力。因此,我但求痛痛快快死在你刀下,别把我送给康老鬼。

    如若你答应了,我就自行破去了一个恶毒阴谋。”

    他停歇一下,又道:

    “这阴谋就是我已弄了手脚,可使这附近数十里之内的人畜,在十天内完全死掉……”

    朱宗潜心中大吃一鳌,想道:

    “这沈千机本是何等身份的人物,但当此穷途末路之时,竟也使用这种卑鄙撒赖的手段,这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

    但他面上仍然冷静如常,淡淡道:

    “我不得不承认你这一着,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他停顿一下,又道:

    “我心中已有了肯定的答覆,但我却愿意让你猜上一猜。”

    沈千机道:

    “本人虽是无惧於一死,但康老鬼的毒刑却十分难熬,所以迫不得已,使用这等手段。

    以我想来,你身为当世大侠,自然以这附近数千人命为重,非答应我的要求不可。”

    朱宗潜颔首道:

    “你猜得不错,而我一向以为你不但弑师害友,甚至连朋友之妻也霸占了,焉知你万恶中仍有一善,居然保存了我师娘的贞节,又让我麟弟得以长大成人,家师因而不再坚持手刃於你。我亦可代康前辈作主,只取你性命,不以毒刑相加!现在你可以把毒药自行收回,当然我敢打赌此举必是靠这个酒肆掌柜传播毒力。假如我定要收拾你的话,那很简单,只要囚禁此人,同时火速把康前辈请来,不出七日,已可以消弭此祸了。”

    沈千机一听之下,面色灰败,道:

    “算你厉害,你可把此人的外衣焚毁,此祸自解。”

    他深知朱宗潜尚有预防手段,所以不敢打诳,照实供出。

    例如朱宗潜可以在焚衣之後,暂不杀他,等过了十天,当真没有中毒之事发生,这才下手。

    假如他说的是假话,到时自然免不了无量毒刑了。

    朱宗潜向那掌柜道:

    “你听见了没有?快快脱下衣服,在门外焚毁,绝对不可留下一点布片。”

    那掌柜的赶快照做,朱宗潜迫近沈千机,冷峻的道:

    “今日如此一死,实是已便宜了你啦!”

    话声甫歇,挺刀疾劈。

    沈千机连人带椅应刀翻跌地上。

    朱宗潜凝目望了一会,但见这个一代恶魔,躺在血泊中,动也不动。

    他确定沈千机已经毙命,这才迅即离开,也不去管那还在焚衣的掌柜,一迳奔回酒肆,取回马匹。

    乡人们俱都怕事,人人躲了起来。

    他也不管安顺的首,上马扬长而去。

    一路上那头雪再也不下地了,一味睡觉。

    不知内情之人,定必以为这是一只懒猫。

    回到洛阳,已是十二天以後的事。

    所有的人,都齐聚在康神农那儿,等他等得十分焦急,因为翌日就是中秋节,由於冰宫溃败之事,至今尚是高度机密,因此东厂方面,已在郊外备妥了地方,龙门队诸人,无不知道。

    朱宗潜这一回来,大家的兴奋欢慰,难以形容。

    这一夜朱宗潜只和褚玉钏讲了不到二十句话,便忙於准备明日对付东厂之事。

    他乃是故意拖延到今日才抵达洛阳,否则早在两三日以前就可以赶回来了。

    翌日早晨,郊外一座背山临水的庄园内,那春梦小姐率了四婢,到园子里巡视。

    只见那一大片碧油油的绿草地上,有些劲装大汉们正在摆设几椅以及兵器架等物。

    她方在瞧时,一群人从屋子里出来。

    春梦小姐转眼望去,但见当先一人,身披长袍,虽是实无华,但方面阔口,自然而然具有一种赫赫的威仪。

    这人自然就是她的师兄武瞻了,他在一群武林高手簇拥之下,到後园来巡视场地。然而眉宇之间,却透露出一丝寂寞。

    当他见到春梦小姐之後,这一丝寂寞不但没有消散,反而加浓。

    春梦小姐看在眼中,突然间觉得他十分可怜。

    她暗自忖道:

    “武师兄一世英雄惯了的人,权柄在手,已历多年。但他仍然抑郁失意,因为我已不属他了,这是他心中很明白的事。或者正因我已不属於他,所以他才对我的去留,特别介意吧?”

    武瞻听取了一些手下人的报告之後,突然间向春梦小姐道:

    “师妹,你在想什么事?如若是愚兄办得到的,不妨告诉我,我可为你作主。”

    他在此时忽然提出这个话题,显而易见的情势已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假如春梦小姐要嫁给朱宗潜,她在今日的集会中,自须有个切实的取舍态度。

    今日的约会,虽然是中原武林联合起来,对付冰宫,可是结局如是中原获胜,则外侮已除,便轮到内哄了。

    这时春梦小姐的去留,实是东厂方面成败的一大关键。

    武瞻有见及此,不得不设词先行探询明白。

    春梦小姐听了他的话,又是一阵感触,忖道:

    “师兄以往一向都受我敬仰,他的话我只有服从的份儿。但如今他却得看我的态度,以定决策。可见得天下之事,盛衰兴替,原是没有准则的。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生就是如此。”她因为生出了怜悯之心,这时不但不看小了武瞻,反而感到心软得很,但觉自己前些日子,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果然没有做错。

    她缓缓道:

    “我的心事你应该知道的,最主要的当然莫过於如何应付冰宫了!其次,我很为你和朱宗潜担心。”

    她说到後面这两句,已压低声音,别人无从听见。

    武瞻心中如受重击,但表面上仍然保持风度,微笑道:

    “假如我从此不找他们的麻烦,谅也可以相安无事。”

    春梦小姐摇头道:

    “只怕不然,朱宗潜的为人果敢决断,他如是信不过你,定必趁此机会,与你一拚,强弱存亡,就在当时决定,以我看来,你们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真是使我最焦急痛苦之事?”

    武瞻道:

    “朱宗潜武功诚然高强,又复才智绝世,不易相与。不过如果我全力对付他,也未必不能收拾了他。”

    春梦小姐素知这位师兄深沉多智,直到现在,连她也未能尽知东厂的真正实力。

    换言之,武瞻手下尚有些什么出奇人物,她还摸不清楚,只此一端,可概其馀。

    她深深皱起柳眉,叹了一声,但觉此是她最束手无策之事。

    她在这夹缝之中,已堪堪被他们轧扁了。

    她暗暗想道:

    “纵然我对师兄毫无爱情,但单论这十多年来的关心照顾,传文授武之情,也不能让他死於朱宗潜,我自家坠入情网之中,才会对他关心。唉!这真是自作自受。假如我以前不坠入朱宗潜的情网之中,今日就不致於左右为难了。”

    她撇开了情感上的牵累不谈,冷静地考虑一下,那武瞻的话也没有夸大。

    事实上放眼当今之世,真真正正可与朱宗潜一拚之人,大概也只有武瞻而已。

    若论武功,这两人各有所长,皆是登峰造极的境界,毫无疑问可以一拚。若论才智识略,亦是各有所长。

    朱宗潜以机智应变之才,冠绝当代。

    武瞻则是深沉稳健,蓄养已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