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第 四 章 (第2/3页)

    尤俊道:“敝上虽然有意拿出这笔银子,但也要阁下有本事拿得走,阁下慷我人之慨,未免太心急了一点吧。”

    燕青微笑道:“我不同意这句话,做好事的是马百平,我没有一点好处,还赔上精神跑跑腿,何谓慷他人之慨呢?”

    尤俊道:“赈灾义举,敝局自己会做,无须阁下代劳。”

    燕青道:“你们不认帐没关系,我可以再跑一趟,直承是我开玩笑,退还收据,把旗要回来。”

    尤俊冷笑道:“那可能吗?银子已经发下去了!”

    燕青道:“那也没甚么,你们可以否认,杀头凌迟我一人当,反正送旗取收据都是我自己去的,府台大人还认得我,不会硬赖到你们头上,何况马百平在金陵势通官府,镇江知府也不敢便吃到你们头上去。”

    尤俊冷哼了一声道:“隆武镖局丢不起这个人,这件事我们认了,但是阁下可没有这么轻松,你得作个交代。”

    燕青双臂一抱道:“怎么交代呢,旗子押在镇江府,我拿不回来了,杀了我也榨不出十万两银子来,你看着办吧。”

    圣手灵猿陈亮厉声道:“你小子把命搁下来!”

    凌空一指点出,指劲十分凌厉,遥隔三尺,燕青的胸前衣衫一扁,已经透了一个圆孔。

    可是燕青的身子动都不动,倒是他坐的椅子背上发出扑的一响,落下一块大如手指的圆形木块。

    座中诸人都大为震骇!圣手灵猿不但轻功无双,穿金指功尤为武林一绝,所向无敌。

    然而燕青居然硬受了一指,而且还笑嘻嘻地站起来,摸着椅背上的那个小洞,口中喷喷地道:“前辈英风,果然名下无虚,这一指全凭内劲发出,锋及数尺之外,依然凝而不散,实在令人可佩,可敬。”

    这一番话实足表现了他的内行,批评褒扬都极为得体,要是换了第二个人说出,受者必然风光无比,大感知己。

    因为像这种内家指劲火候境界,很难有人达到,见识差的人,还说不出好在甚么地方。

    燕青有如画龙点睛,把指劲所表达的境界全部拱托出来了,尤其是摸着椅背上跟指头一般大小的洞,还用手指试试大小,正有如伯乐之相千里马。

    大凡内家指风,最难得的是一个凝字。

    内劲分三重境界,由小而大谓之“劲”,一指发出,如果击碎了一块巨石,劲势虽够强了,却只是威尽而已。

    第二重境界是由大而小,溶内力于一点,如单掌碎叠砖,由上碎到底是“劲”,只震碎夹在中间的一块则谓之“巧”,那已经难多了。

    最难的,也是最高的一重境界才是:“凝”!

    所谓“凝”,也就是到达了“返朴归真”、“天衣无缝”的境界,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发出时的面积多少,及物时仍然多少,就像陈亮的那一指,经四尺而达及椅背,着力处仍是指头大小的一个圆洞,就表示他已能将隔空指穴的内劲运用到收发的由心的程度,超越空间的限制了。

    只是褒词出于燕青之口,却使陈亮的脸色十分难看,因为这一指是透过他的身体而及于椅背的。

    陈亮的指劲是为了伤他而发,他不但安然无损,而且还把劲力原封不动地引到椅背上去,这无疑是表示了他的功力火候,远远地超出了陈亮。

    而那一番褒扬也成了讽刺。

    讽刺仅管讽刺,燕青却表示了他惊人的内劲修为,因此使得满座群豪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燕青却又笑笑道:“陈老千万别以为在言词中有何不敬之处,在下之所以能幸逃此一指之危,只是仗着先师的无相护身神功而已,但在下仅能避免身体不损而无法使衣物完整,仅仅是初步的皮毛而已,在下对陈老是敬佩得很,敬佩得很!”

    他连说了两个“敬佩得很”,表示了他的诚意,陈亮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点,干咳一声道:“老夫忘记阁下是三白先生的高挥了,三白先生的内力修为,已达空灵的境界,当然不是区区指力所能伤得了的,老夫这一指无异是水中捞月,徒自枉劳而已。”

    语毕还打了个哈哈,盖过自己的困窘,但也表示他再也不会出手了。

    他无意出手,青萍剑史剑如与八臂神裘梅风也就不想徒自取辱,因为不知道这小子究竟有多少底子。

    陈亮一击无功,还好是没有丢人,如果像八卦金刀纪子平那样,被他制服了,就只好卷铺盖滚蛋了。

    这些老人所以在隆武与景泰两家镖局里耽着,一则是为了受到那神秘莫测的天魔令、穿心镖的胁迫,主要的还是为了在镖局中的优厚待遇。

    靠着多年的盛名,才换来了这个丰衣足食的后半生,他们不愿意轻易地付之一搏。

    因为他们看得很远,天魔教到目前为止,这是个不公开的组织,而金陵只是一个分坛而已。

    即使制倒了燕青,也没多大的好处,砸在燕青手里,除了抛却一世盛名,还连带敲碎了饭碗。

    那是很不上算的事,何况他们只是屈于现势,并没有为天魔教卖命的打算。

    这一个个都是老江湖,老得成了精。

    正唯如此,他们才不计身后的批评,屈身辱志,窝在金陵分坛的两家镖局里养老。

    当年既没有挺身一抗的勇气与风骨,此刻又何必逞强卖命来为一个不甘心加入的组织而邀忠呢?

    他们存心把问题推给总坛去解决了。

    三个老的不作进一步表示,尤俊也无可奈何。

    干笑一声道:“阁下好功夫,看来已尽得令师真传了。”

    燕青淡淡地道:“好说!好说!在武学上,在下不过只得先师十之一二,但先师耿介之性,却能做到十之五六,一毫不苟取,在下是做得到的,所以前几天江宁道上,在下只取了贵高一面镖旗,而十万两银子,也用贵局的名义做了一番善举,难得有莫氏双杰在此为见证,而又承他们力保将真相告诸武林,谅来不会损及先师清名,在下告辞了。”

    语毕起身一揖,回头就走。

    尤俊忙道:“阁下就这么走了?”

    燕青淡淡地道:“敝人倒想在这儿陪各位聊聊,但各位都没工夫,因为贵局与镇江府台所许的时限是今天午时,刻下午时将过,兄台还是赶紧去把镖旗赎回来,免得陆府台担心,人家看在贵局的金字招牌上,才放心地垫发库银,可不能使人为难,陆大人是个清官,也很有魄力,换了第二个人,未必就会这么轻易相信这一面镖旗能值十万两银子。”

    尤俊征了一怔才道:“阁下做得这么漂亮,当然不会跟我们为难吧?我们也是伙计,阁下就是要跟敝上过不去,也该替我们想一想,这么一来,我们将如何交代呢?”

    燕青想了一下道:“不错,江湖道上,如兄台这样通情达理的朋友还不多,敝人颇有意一交,只是阮囊羞涩,金陵又是销金窝,敝人自从秦淮河畔,跟金紫燕一聚之后,竟有点儿丢不下,但又去不起。”

    尤俊忙道:“没问题,阁下只要肯去,兄弟当全力负担一切用费,但凡阁下的化销,都可以开在兄弟的帐上。”

    燕青道:“盛情可感,但在下要谨守师训,一介不苟取。”

    尤俊道:“咱们交个朋友,阁下去一趟,使兄弟有个交代,就是帮了兄弟一个忙,这是兄弟应该尽心而为的。”

    燕青笑道:“去了后,很可能兵刃交加,这个交朋友的代价太大,而且朋友可以立刻变冤家。”

    尤俊道:“那是敝局的事,兄弟绝对不会与阁下正面成敌,朋友毕竟是朋友。”

    燕青摇摇头道:“那还是不行,你我的立场,始终不可能成为朋友。”

    尤俊道:“阁下绕了半天圈子,是存心找个借口不去金陵。”

    燕青一笑道:“那我又何必开口说要去呢,我并没有非到金陵不可的必要,对吗。”

    尤俊道:“那阁下要如何才肯去呢?

    燕青道:“没甚么,我只有一个难题,没钱,等我再赚足了一笔银子,足够在金陵挥霍上几天的时候,我自己会去的,我也这样答应过那位金紫燕姑娘,这儿有位对先师很了解的前辈,他也知道先师生平绝不作狂言的。”

    史剑如立刻道:“不错,三白先生一诺千金,但阁下是否也能如此呢?”

    燕青傲然道:“在下除了武功不如先师,但行为举止,一切都以先师为规范,这一点自信不会令先师泉下失望。”

    尤俊道:“这么说来,我们只有在金陵恭候了,不知道阁下在甚么时候才能到金陵来呢?”

    燕青苦笑道:“那可很难说,在金陵的销金窟中要过两天舒服日子,势非数百金,而在下别无一技,只有这点武功,不是替人护院,就是保镖,目前这两项工作都不好找。”

    尤俊暗中轻扯一下莫桑的衣服。

    莫桑会意道:“燕朋友,如蒙不弃,敝局倒愿意聘你为镖头……”

    燕青笑笑道:“莫大侠,别开玩笑了,贵局的字号虽久,生意却大不如前,且三年都承揽不到一笔……”

    尤俊道:“那是以前,现在可不同了。”

    莫桑道:“朋友也在梁上听说了,马总镖头高义云深,对敝兄弟大力照顾,所以一回到金陵,就会有生意了,敝局闲散日久,正需要人手。”

    燕青沉吟了一下,莫桑道:“循例镖局聘任镖师,都要先支付一笔安家费,敝局财力支绌,目前只能预付五百两,而且这五百两,也得到金陵才能付出,敝兄弟是来玩的,身边没作准备……”

    尤俊在桌子底下,递给了莫梓一卷东西,他低头一看,却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心中会意造:“不,我这儿还有,这是我昨天从一个朋友处挪借来的,原准备作下个月镖局中的伙计们薪俸之用的,现在可以先付给燕朋友。”

    燕青道:“那怎么行呢?”

    莫梓一笑道:“有甚么不行,镖局就怕没生意,只要有生意上门,照例就可以先支取一半的保运费。”

    燕青道:“五百两,是可以在秦淮河畔窝几天了,可是莫二侠,恐怕还不等银子花光,我就没命了!”

    莫样道:“这笔银子就是买命的,阁下肯到金陵去,使我们能对马总镖头恳邀见证的任务完美达成,就已经值得了,我们在金陵候驾五天,五天内阁下踉隆武的问题作个明白的解决,然后再来调商就任的合约……”

    燕青接过银票道:“好吧,我一准到,只是尤老哥,请上覆责上,我这趟重回金陵,也许就没命再离开了,无论如何,也请他高抬贵手,让我先消遣几天。”

    尤俊道:“行,没问题,莫二侠不是给你五天的期限吗?我们也在第四天晚上才跟阁下解决问题如何?”

    燕青笑着拱拱手:“盛情拜领,我这就先一脚赶到金陵去了,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我得先花光这笔银子再说。”

    语毕飘然出门而去,林奇想到十万两的赏金落了空,那一大笔债不知如何了断,心中大急,追了出去道:“等一下,朋友还有一件事情没解决,敝局的黑虎陶宏,昨夜陈尸江边,阁下怎么说呢?”

    燕青一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如此而已,有甚么说林奇征了一怔,尤俊也追上道:“阁下承认人是你杀的?”

    燕青道:“达波三式剑痕宛然,我不承认行吗?达波三式是既师独门绝学,在下既然三白传人,当然无可否认。”

    尤俊道:“好,朋友很爽快,我们也不多说了,一条人命固然无价,但在江湖道上,生死本不当回事。”

    燕青笑笑道:“反正到了金陵也要解决的,杀一个人要偿命,不杀人也要偿命,我踉隆武的过节已不是一条人命的问题了。”

    尤俊道:“说的是,只要是公平的决斗,敝局也不是不讲理的,隆武跟阁下并没有拼命的必要,陶宏找到了你拼命,是他自己的不对,阁下也听兄弟说了,敝上并没有要阁下非死不可的意思,他对令师很宏敬的,所以陶宏之死,死在他技不如人,敝局绝不会为他作寻仇的打算。”

    燕青一笑道:“达波三式之下杀死的人,绝对是公平的,史前辈已经说过了,到了使用达波三式就是到了忍无可忍,必须自卫保命的时候,以后如果贵方还有人死于这三式之下,贵方应该体谅,咎不在我。”

    尤俊道:“承教!承教!至少在限期之前敝局的人不会对阁下有所行动,万一有谁自作主张时,阁下仅管利用那三式剑法招呼,在下保证不会怪到阁下头上去了。”

    燕青一笑道:“我不是个嗜杀的人,希望死于那三式之下的,只有陶宏一个,林兄,你说是不是?”

    林奇心中有鬼,连忙道:“你怎么问我呢?”

    燕青大笑道:“因为你对陶宏的被杀最关心,我不问你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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