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二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第3/3页)

是最深奥的思想,单纯的生活中有着最难得的快乐,娃狄娜,我已经开始受你们的吸引了!假若有一日我能摆脱身上的一切责任,我一定到这儿来伴你终老斯乡!可是……”

    他的话虽然停止了,然而那一份惆怅与感慨却表示出底下还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娃狄娜怔怔地望着他,从他的表情中可以想像他的意思,却不知该如何才能消除他的惆怅!

    这时一个年老苗人过来,脸色十分兴奋,娃狄娜连忙藉机分散他的思绪,笑着介绍道:“这就是我的父亲瓦连!他把族长的位置移交给我之后,退休为族中的元老,官郎可以不必太客气。”

    林琪不知道苗人的风俗,对于娃狄娜的最后一句话感到很奇怪,罗仙客在他耳旁轻轻地说明道:“苗族中只有族长高于一切,他虽是娃狄娜的父亲,也要听从女儿的命令,老弟已经与族长联姻,身份特殊,不须太拘礼,入乡随俗,老弟可得注意一点!”

    林琪心中颇不以为然,忙迎上施了一礼,招呼道:“老伯!”

    瓦连深深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公子与敝族人结为联姻,乃敝族莫大之幸,公子是汉官,依照汉家习惯,请公子留下一点定情的信物……”

    林琪见他谈吐很文雅,心中更生敬意,连忙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双手奉上道:“小侄客中未备妆奁,这区区微物……”

    语尚未毕,突然有一阵铃声掠空而来,接着是啪的一响,一支蓝羽长箭将他手中的明珠射得粉碎!

    娃狄娜嘤声低叫道:“蓝铃箭!”

    “蓝铃箭”三个字仿佛具有绝大的威力,将场上为数近千的苗人震慑得寂然无声,脸上都流露出惧色!

    林琪也感到心头一惊!在他的印象中并未听过这么一个名称,可是这发箭人的功力却不可思议!

    当箭光乍现之际,他已辨明来路,暗中默运真力想将它逼开的,可是那只箭依然穿过他所布的气墙钻了进来,不但射中了他手中的珠子,也使他的心神微微一震,再看娃狄娜的神色,连忙惊问道:“蓝铃箭是什么?”

    娃狄娜脸色凝重的道:“官郎请不必问,这件事由我自己解决!”

    林琪大惑不解,正想继续追问下去,罗仙客已悄悄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作声。

    就在此时,月光中轻轻地飘来一道身形,落地无声,连近在咫尺的熊熊火焰都未晃动一下,这身法当真轻得可以,借着火光与月光,林琪看出来人竟是一个苗装青年人,身材雄伟,脸貌俊秀,就是眸子闪烁不定。

    娃狄娜已经怒声向来人道:“鹿加,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琪这才知道他叫鹿加,看他臂挽强弓,背插箭壶,壶中的箭羽蓝光闪闪,箭尾附着一颗小金铃,明白他就是发箭之人,而“蓝铃箭”三字也得到解释了,这三个字不仅是他独特的标记,或许也是他的外号!

    那个叫鹿加的,听见娃狄娜的喝问后,哈哈大笑道:“听说这儿举行跳月大会,我赶来碰碰运气的!”

    娃狄娜怒冲冲地道:“那你就应该乖乖地坐着,等人家来挑选你。”

    鹿加傲然一笑道:“凭我堂堂蓝羽族的大酋长,难道也要遵守那些臭规矩?”

    娃狄娜沉着脸道:“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任你是谁也要遵守!”

    鹿加依然微笑道:“算了吧,你们青花族的那些宝贝,我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要我守规矩,除非是你亲自出场。”

    娃狄娜冷哼一声道:“你来晚了一步,我的绸巾已经献给这位官郎了。”

    说着用手一指林琪,鹿加脸色如恒,傲声大笑道:“不算晚,我还有方法可以改变这件事!既然你要跟我论规矩,自然不会忘记祖宗们另一条规矩。”

    娃狄娜脸色大变道:“你敢。”

    鹿加大笑道:“为什么不敢,我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机会,每年跳月大会都被你逃过去了,今天可赖不掉了吧。”

    娃狄娜神色惨厉,在愤怒中略含一丝怯意,默然不作声,似乎在筹思应付的方法,林琪诧然低声问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罗仙客忧戚地回答他道:“老弟,有人在抢你的媳妇儿呢!”

    林琪低声道:“这我已经看出了,我问的是他所说的规矩是什么?”

    瓦连走到他身旁,忧戚地压低声音道:“这是我们苗族的规矩,若是两个男人同爱上一个女子的时候,首先由女方自决,不过失败的一方可以向胜利者挑战,假若他杀死了对方,便可得到那女子,女子也不得拒绝,我们苗族最崇拜勇士,一般在挑选时,总是勇猛者居先,所以这条规矩很少使用。鹿加追求娃狄娜好几年了,娃狄娜不愿意理他,跳月大会中只要有他在场,娃狄娜从不下场,他也没办法,今天……”

    林琪闻言不觉激起心中的怒气,沉声道:“那么他认为我是弱者了?”

    瓦连赶忙拖住他道:“公子不要生气,您是个读书人,何必要同一个粗人呕气,这事让娃狄娜去解决好了,他们是师兄妹……”

    林琪微惊道:“他也是蛊神婆门下的?”

    事实上他对蛊神婆并无印象,因为先听罗仙客说过娃狄娜是蛊神婆的弟子,再听瓦连说他与鹿加是师兄妹,所以才如此动问,瓦连点头道:“不错。蛊神婆是我们苗疆的神仙,一共收了五个弟子,分担五大族的族长,鹿加是最大的一个,不过没关系,娃狄娜最得神婆的欢心,鹿加不敢得罪神婆,自然也不敢为难娃狄娜!”

    林琪却从鹿加的手劲上,测知蛊神婆必然是个武功绝顶的高手,心中微微一动,低声对罗仙客道:“想不到苗疆中会有这样高人?”

    罗仙客轻轻一叹道:“蛊神婆名满苗疆,苗人敬之如神,可是她绝少露面,只有她的几个门人才能接近她,我也是十年前随家师走访骆家堡时,约略听到一些关于她的事,黔中四豪在她手中吃过大亏,所以才对临近的苗人特别客气。”

    林琪默然不语,罗仙客也不知他是在动什么心意,也不敢再说什么,那一边的鹿加却等得不耐烦了,厉声大叫道:“小汉狗,你还不滚出来!”

    林琪长眉一挑,朗声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鹿加哈哈大笑道:“小畜牲,死到临头还在做梦!”

    林琪愤然作色,正想出去与他理论,娃狄娜已情急地拦在他身前,对鹿加怒声斥责道:“鹿加,你要不要脸?人家是读书人,又是个汉郎,你居然好意思跟他讲规矩,有什么就冲我来吧!”

    鹿加突然敞声大笑起来,脸上满是鄙夷之色,指着林琪道:“这是你选的好丈夫,居然要靠着一个女子来保护他,我真不懂你看上他哪一点,简直丢尽我们苗族的脸!”

    林琪尚未开口,娃狄娜也怒声道:“才丢脸呢!勇士该找勇士为敌,你倚仗自己学过武功,却用来欺负一个读书人……”

    鹿加突地冷冷一笑道:“他是个读书人?你别上了他的当,一个读书人能杀伤中原有名的武师,把骆家的四个老鬼赶得走头无路……”

    林琪闻言一动道:“你见过黔中四豪了?”

    鹿加大笑道:“我没见过黔中四豪,却见过黔中四犬,有四条丧家之犬躲到我的庄子上,请求我的保护。”

    林琪虽然要追踪黔中四豪,但是听到鹿加如此侮辱他们时,也不禁愤如火烧,因为鹿加的语气是对整个中原武林的蔑视,黔中四豪也算是略具名望的武师,到了鹿加口中竟是连狗都不如!

    所以他挺身而出,戟指着鹿加沉声道:“本来我不愿意同你一般见识,现在我知不能再容你放肆了。狂奴,你决定一下我们是如何了结吧!”

    鹿加哈哈大笑道:“老子终于把你逼出头了,你们汉人自以为了不起,不愿意为女人而决斗,却肯为了敌人拚命!娃狄娜!看来你在这小子的心中,其地位还不如那四条犬呢,你可真够光采的!”

    娃狄娜果然闻言神色一惨,林琪觉得这苗子除了武功过人之外,连口才心计都是极佳之选,乃朗声道:“你不必逞着口舌之利在那儿煽动了,你说得很对,方才我是不愿意为女人而与你决斗,因为那是一种野蛮的行为,我们对感情的看法不像你这么浅薄,娃狄娜之所以爱我,并不一定因为是我能在决斗中胜过你,反之,你若胜了我,也不一定赢了娃狄娜的心,否则就是她爱我不够深刻,因此你想利用你们苗族的陋规来争取娃狄娜的想法实在太笨了……”

    这番话表面上是斥责鹿加,实际却说给娃狄娜听的,果然娃狄娜的神色又变了一下,微露一丝愧意。

    鹿加从娃狄娜的脸上知道自己的心计全落空了,愧怒交加中,失去他早先的那股镇定,厉声叫道:“好小子,瞧我射穿你这张利嘴。”

    反腕掣出一根长箭搭在弓,控弦引矢,对准林琪的心窝,娃狄娜见状大惊,抢上来挡在前面叫道:“官郎,你让开,他的鬼门道我全清楚,由我来对付他。”

    鹿加的眼中仇光更炽,高声叫道:“师妹,你当真为了这个小汉狗,将师父的教训全忘了?”

    娃狄娜也厉声道:“师父并没有禁止我嫁给汉人!”

    鹿加冷笑一声道:“不错,可是师父却力诫我们同门相残,这几年来我一直对你那么客气,就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今天你为了一个外人,却要来与我作对。”

    娃狄娜怒声道:“他不是外人,他是我未来的丈夫,我的腰巾已经缠在他的颈子上,我们的生命已结成一体,你要伤害他便是伤害我,我不是跟你作对,而是保护我自己,违背师父教训的不是我而是你。”

    鹿加将牙齿咬得格格直响,眼中冒着怒火,手指一松,那只蓝铃箭已带着刺耳的响声疾射而出。

    林琪心恐娃狄娜有失,正想赶到前面去架格,谁知娃狄娜振手一抖,由袖中发出一道白光,卷着蓝铃箭的中部轻轻一挥,立刻把它摔落下来,手法轻盈,看得林琪惊佩交加,情不自禁地叫出一声好来!

    娃狄娜却神色凝重地道:“官郎,你走开吧!他的煞手还没有施展呢。”

    林琪轩眉一扬道:“我不怕,别让他再说我要靠你保护!”

    娃狄娜,秀眉一蹙正想开口,对面的鹿加已叫道:“娃狄娜,我第一箭给你留下了分寸,一箭绝情,我们同师之谊已断,下面我可不再留情了!”

    娃狄娜怒声叫道:“谁要你留情!在师父那儿学艺时,我就没把你当师兄!”

    鹿加神色一变,厉声叫道:“好,我叫你们生死同心吧!”

    又是一箭发射过来,这次可用上了狠劲,箭上的银铃不响了,那蓝色的羽毛却发射出刺耳的啸声!

    娃狄娜深是知道厉害,没敢像上次一样用手帕去卷落,双足一蹬,拔起在空中,轻灵地躲了开去!

    身起箭至,直奔他身后的林琪,娃狄娜人在空中才发现这件事,见林琪正想用掌去接,慌忙大叫道:“官郎!使不得,箭上有蛊……”

    她的喊声已迟了一步,林琪奋起神威,凝聚排山掌力,劲厉无匹地朝箭上推去,立时有嗡然一声微响!

    那枝蓝铃箭被他的掌劲阻住,仅以寸许之差钻不过去,箭尾摇了几摇,跌落在地,蓝羽上散出一丝淡淡的蓝雾。

    这片蓝雾以肉眼难辨出,可是有一部份被林琪掌上的余力推向火堆上时,立刻冒出灼目的蓝焰!

    鹿加哈哈狞笑道:“小子,真有你的,没想到中原还有你这么一位年轻高手,能力挡我这穿心一箭,可惜啊,可惜!”

    林琪莫名其妙地道:“有什么可惜的?”

    鹿加狞笑不语,娃狄娜已忧急万分的问道:“官郎!你可曾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

    林琪想了一想才道:“有的,最后我好像感到有一点腥味。”

    娃狄娜脸色如土,呆立不语,鹿加更得意了。

    “小子,那就是我独家的毒蝎蛊,只要你吸进一点点,在短时间内,立刻可以蚀尽你的内脏……”

    娃狄娜哭出声音叫道:“官郎!是我害了你了……”

    林琪听鹿加那等说法,又见娃狄娜这种神态,心中也是大惊,连忙运气一试,却始终觉不出任何异样。

    娃狄娜又哭着回头对鹿加叫道:“快把解药拿来,否则我永远不会饶你!”

    鹿加阴沉沉地狂笑道:“给他解药?你真发疯了,直到今天我才算明白你的心,随便你怎样对我都不在乎,至少我可以令你伤心一辈子!”

    娃狄娜反身一把抱住林琪大哭道:“官郎!我害了你了!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我要把他一块块地切碎在你坟前,我要用他的血来洒满你的坟土……”

    这是苗族中最恶毒的咒语,鹿加听得也不禁一愕,脸上流露出莫名奇妙的表情,讷讷地道:“娃狄娜,这小子才认识你一天,你竟这样恨我,完全忘记了我们十年的情份……”

    娃狄娜此刻已像一头失去理智的疯犬,跳脚大骂道:“是的,我恨死你了!你是世界上最恶毒的魔鬼,才只有一天,你就毁去了我一生的生命!想起这件事我在做梦的时候,都会咬着你的灵魂,你杀死了他却杀不死我,现在我不找你,等我把他安葬入土之后,我会到万蛊大神庙里去祈告,请他降祸给你,叫你在今后的生命中永远受着万蛊噬心的痛苦,叫你的灵魂永世不得超生!”

    鹿加的脸色一阵激变,好像娃狄娜的这番话深深地击中了他的弱点,额上也开始淌下汗水。

    娃狄娜又回过身来时,眼光马上变温柔了,扶着呆呆发怔的林琪,抚着他的额角轻声道:“官郎,原谅我给你带来了不幸,也请你原谅我不能马上陪着你死去,因为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我要替你报仇,当我把仇人的血含在嘴里,仇人的肉提在手里的时候,我就会来陪你了!”

    林琪莫名奇妙地推开她的手道:“娃狄娜,你在说些什么?我又没有死,你干吗要替我报仇呢?瞧你这种样子,把我都弄糊涂了!”

    娃狄娜被他推开后,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开始现出一种无法相信的神情,呆了半天才道:“官郎,你一点都不觉得难受?”

    林琪摇摇头,连鹿加都流露出异色了!

    娃狄娜的眼中开始闪着希望,急忙又道:“官郎,你运一下气看看!”

    林琪实在毫无所觉,被她像个小孩子似地摆布着,觉得很无聊,可是放眼望望四周时,发觉每个人都紧张地瞪着他,神情各异,又像事情的确不简单,只得依言猛吸了一口气,在体内通转十二重楼后,又徐徐地吐了出来。

    虽然是在深夜,可是藉着月光及熊熊的火光,他发现自己所吐的气中略带一丝粉红的颜色。

    这种颜色在火光中本来绝难辨解,可是他自幼习得内家正宗功夫,再加上最近神秘的进境,才辨出吐纳的气色有异,这一丝异象除了他本人之外,另有两个人发觉了。

    一个是身边的娃狄娜,一个则是鹿加,二人的反应也不一致,娃狄娜猛然一跳,高声欢呼道:“天香丝!我怎么忘了呢!凭着这一点,再也没有蛊毒能伤害你了,官郎,我真高兴极了!”

    鹿加却愣愣地呆了半天,才冷笑一声道:“我说这小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神通,原来是你做的好事,你们等着吧!我奈何不了天香丝,还有别人能够,那时你们身受之惨,可能会超出你们的想像。”

    说完双脚一顿,身形又像来时那样,轻轻地朝夜空中飘去,娃狄娜脸色骤变,拔腿要跟下去。

    林琪一把将她拉住,发现娃狄娜的内力也深厚得出乎他的意料,连跟了十几步,方始双双定住道:“穷寇莫追,他走了就算了!”

    娃狄娜满睑泪痕,抱住林琪的胳膊凄声道:“官郎,这次我可是真的把你害苦了!”

    林琪大感愕然的道:“娃狄娜,你怎么又来了?”

    娃狄娜凄声长叹,一言不发,林琪还在连连连问,良久之后,娃狄娜才悠悠叹声道:“现在说也无益,等我把跳月大会结束了,再慢慢告诉你吧!但愿师父能大发慈悲饶恕了我们……”

    莽莽的深山中,尽是盘根错节的密密树林,这些原始的古树不知生于何年何时,但从它们高挺云表的躯干上看来,必定是许多年代以前的古物了!

    叶落了又生,新生的树叶像一柄缘绸的大伞,遮住秋日的骄阳,地下的落叶却因为风力不及,渐渐地加厚。

    雨水使它们霉烂,化成腐水,一部份被树根吸收了,变成森林的养料,使树干更粗,绿叶更浓。

    大部份仍汇集在根下的泥土中,受着热力的蒸发,再加上许多不可知的物质与因素,构成了森林的奇景!

    那上腾的水气中幻着五光十色,烁丽夺目。

    还就是所谓云贵边境中,旅人谈而色变的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