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赛八仙森林迷侠踪 春雪瓶草原争铁骑1

    第六回 赛八仙森林迷侠踪 春雪瓶草原争铁骑1 (第2/3页)

咐,就一齐答应,各自分散,各回自己的“蒙古包”去了。一时众人尽散,只有雪瓶跟幼霞,她们却看不见小霞了,叫了半天也没有人应声,她们知道小霞平时就很会偷懒,这一定是她走在半路,怕累!,就偷偷地溜回去了。

    春雪瓶十分气恼,她这时骑的是一匹紫骏马,同!幼霞走出了草原,就顺!白日赛马的那条大道,款款而行。云中的月光,把两匹马和人的影子,模糊地印于地面,蹄声也很轻微,她头上累出来的汗水,也被夜风吹干了,只是她还有一些气喘,这倒不是累的,是气的,她的身边,聪明的幼霞说!汉人的话,说:“瓶姊!你生甚么气?三爹爹一定不会死的!”春雷瓶却一声也不语,她心中不胜悬念!她的爹爹。(爹爹两字,原是旗人对于叔父之称,对于姑母也可以这样叫。)春雪瓶自从记事以来,就跟著那像母亲一般慈爱的女性的爹爹,她只晓得她的爹爹是姓春,排行第三,有两位伯伯都在北京,而她的爹爹却是个未出阁的老处女,因此在北京住著,忽然母亲死了,她这个爹爹一伤心,才到新疆来。而她呢?是谁生的呢?她爹爹向来不许她问,她也不敢问,但在心中终究是一个难以打破的苦闷的谜。

    她随著「爹爹”生活了十九年。小霞比她大,幼霞却比她小,那二人的母亲,她的“美霞姨姨”,是在库鲁山一带养著三万匹马,一万多头牛的人,姨夫又作著「千户长”的官,家中是巨富,两地的“爹爹”也有一万多匹马托姨夫代管著,所以她同她爹爹的衣食也从不发愁。

    她的爹爹春龙大王,又名沙漠龙,还有个不大为人知道的别名,是叫“玉娇龙”,自幼教给她骑射及剑法。她跟哈萨克人常在一块赛马,她爹爹从不过问。可是给她所用的弯箭却是另一种,箭尖又短又十,大概是惟恐她伤人,她的剑法已学会了武当派中所有的奥秘,但后来她爹爹只叫她用双剑,因为双剑舞起来好看,自己练时也可以自娱,而不至非要找对手去试一试。同时她还有一位绣香姨姨,随著那在别处作“千总”官儿的萧姨夫,每年必来到她家中住些日子。绣香姨姨工刺绣,教会了她扎花儿、做针线。并且绣香姨姨原是爹爹的丫璧,随侍多年,爹爹常背著人跟绣香密谈,有时还哭,大概爹爹的生平及自己的来历,只有绣香姨姨一个人知晓,可惜她的嘴又那么严,从来不肯吐露一句。

    绣香姨姨是前几天来的,现在住在她的家里,自从元宵节在县城里看过花灯之后,第二天爹爹玉娇龙就走了,爹爹的走是不得已的,据自己所知道,爹爹在玉门关里,甘陕一带,还有一个跟自己一样的亲人,是其么关系地无人知晓,但已与他多年未见了,她的可怜的爹爹虽然踏高山、走沙漠,驱使数万哈萨克,剑杀过无数的贼人,整个南疆的人无论是谁,都不敢说她们的姓名和一切的事,但有时她总是伤心的,她伤心时与平凡的妇人一样,能哭个半夜,任何人劝也不行。为此,累年地伤心,就使得她病了,她的痛势愈重,她的心事也就愈多,伤心也愈重,脾气也忽好忽坏。年前又有个赛八仙给她算了一封,说是她的那个亲人现在已经长大了,住在南方,于是才又动了爹爹的远游之心,本来爹爹自述于十九年前她曾发过重誓,“决不再进玉门关”。所以她教训雪瓶也是:只许在尉犁城一带,不许往玉门关里去,但爹爹终于背了她的誓吉,竟往玉门关里去了。

    其实自己””雪瓶””也巴不得要跟了去,因为听说玉门关内的地方很大,有许多省分,比这里好,跟这里不一样,长江一带风景最佳,北京景物尤其繁华,并听说有李慕白,俞秀莲,刘泰保,蔡湘妹,许多位武艺超群的男侠女侠。那些人除了李慕白拿过爹爹的一件东西未还,爹爹非常恨他之外,其余都是爹爹的朋友,然而爹爹骑著黑马走时,竟不许别人跟随。如今爹爹去后已有半载,自己的心中无时不在忧虑思念,却不料今日竟只见马回来,不见人归!……

    春雪瓶一路上想著。不觉已回到了市街,凄清的市街上,有一个人迎面走来,向她尖厉地说著番话,那意思就是:“那小子跑了!我因为马太累了,就落在你们的后面,不料那小子竟从草地中出来,一拳将我打下马去,他夺了我的马就跑了。往东南跑去了!”说话的正是小霞。

    春雪瓶听了,立时收住了马,气得变色。她一句话也不说,就立时拨马要向东南追赶,可是却被幼霞给拦住。幼霞平日就知道她姊姊嘴里的假话太多,今天在草地上搜拿那人的时候,她姊姊就曾悄悄对她说:“可别伤了人家。”当时她就没敢言语,如今她姊姊说是马被那人抢去了,这话焉能靠得住?说不定还许是她故意把那人放走了。

    所以,幼霞瞪了她姊姊一眼,就劝春雪瓶说:“瓶姊姊!咱们别去追啦!刚才那么多人都追不著,如今咱们两人怎能追的上呢?我也真累啦,马也受不了啦,再说咱们跟那人也没有甚么大仇,何必一定要他的命呢?你别听我姊姊的话!”她是用汉语说的。自幼她们跟春雪瓶在一块儿,她聪明,就把汉语都学会了,而且说得很流利,她的姊姊小霞却一句也没学成。如今小霞转头就走了,走向草原回她们的“蒙古包”去了。

    这时春雪瓶确实身体也太倦乏,而且伤心得神情颓然,就一句话也不语,蹄声款款,随著幼霞回到了家里,她的家就住在市街的北头,靠近城墙的一条小巷,这里有她们按照北京的房子样式盖的一所住宅,门楼虽然不大,门前也有栓马桩上马石,幼霞先下马叫门,里边有看门的老家人把门开开说:“哦!姑娘跟二姑娘回来啦!”这老家人是萧姨夫给荐的,在这儿看门有十年了,他是兰州人,自然胡子都白了,可是手脚颇为勤敏,他赶紧出来接马接鞭子。

    春雪瓶也懒懒地下了坐骑,摘下了自己的双剑,她就随著幼霞进了门,一进门的院子有三间房,如今是萧姨夫住著,打的辩声隔著窗子都能够听见。再走进垂花门,院子很宽敞,早先是爹爹玉娇龙教授雪瓶、幼霞、小霞三个人武艺的处所。此时北房中灯烛辉煌,摇动著人影,是绣香姨跟施妈。她们闻著窗外的脚步声,就全都迎出来。

    雪瓶勉强地带笑说:“绣香姨姨,您怎么还没睡?”

    绣香说:“我因为不放心呀!哪能睡得著呀?哎呀!姑娘你快来吧,我知道那个人是谁啦!你听我告诉你……”

    雪瓶忽然觉得惊讶,急忙带著幼霞进了屋,在西间的楠木榻上就放著宝剑,和打开了的一只包袱,里面是金锭银子,及几身男子的衣服都沾著沙土,这全是爹爹的遗物,她不由得就哭了,说:“我爹爹的马,跟这些东西全都到了那人的手里,您!难道说我爹爹是被那个人给害死在半路上了吗?”

    绣香说:“那可不一定,你看……”指著靠墙扔著的一面琵琶和另一口宝剑,就说:“这姓韩的人我认识,他就是我来的那天跟你说过,在黄羊岗子我遇见了半截山手下的强盗,就是这个人跳进窗去把我救了。我因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第二天就打听了一下,原来这人因为得了病,在那地方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那店里死了一个瞎子,就是这人出钱给葬埋的,可见这个人也是一位侠义。那时那里的人好似有许多话都没敢跟我说。

    那天,这个人就走了,黑马上就带著这而琵琶,我亲眼看见的,可惜我没想到他的马就是你爹爹的那匹马。刚才远利店的何掌柜送来这几件东西,他说:“这姓韩的名叫韩铁芳,跟鞋铺的李鸿发是同乡,原来他到这儿,就为的是找你!”

    春雪瓶惊异地说:“找我?……”

    绣香点头说:“对啦!他是特意来找你的。听何掌柜说刚才你们在店里要打人家的时候,人家本来只摆手,要分辨。那些人偏乱喊,不容人家说话,人家一定是揣了一肚子的委屈被你们给打走了!”

    雪瓶扬起眉毛来说:“据姨姨这么一说,这人还是好意而来的?”

    绣香点头说:“我说他是好人。”

    雪瓶赶紧就质问说:“那么凭甚么我爹爹的马、宝剑,所有的东西都到了他的手里:您还能说不是我爹爹已然死了……”说到此处,她又流泪,接著忿忿地说:“我爹爹若死在半路,死在店房,马跟东西也不会到他手里,这一定是被他杀害的。”

    她恨恨咬著牙,绣香又反问说:“人家若是将你爹爹害死,还敢带著这些东西找你来吗?天底下能有那么傻的人?再说这人的武艺又不太好,连你都打不过,你爹爹她是其么样的人?虽然她有病,可是,她还能够吃亏吗?”

    雪瓶默默地沉思了一些时,神态就缓和了,顿了顿脚,皱著眉,含著悲声儿地说:“那……您说我爹爹可往哪儿去啦?”

    旁边幼霞说:“我想三爹爹一定是进了玉门关,觉得穿著男的衣裘不大好看,带著宝剑骑著马,也叫人看了起疑心,她就另换了衣棠雇了车,把这些东西托了这个人……送来。”

    雪瓶摇头说:“不像,宝剑她决不能不随身带著,金子银子到哪里不能用?她还必得托人给送回来?”幼霞发著怔不言语了。

    这时绣香却不住背著身子拿手帕拭眼睛,只有她的心里明白,她的义同姊妹的旧主人生死只有两途,若是生,就是她已经在玉门关里找著了她的骨肉,而一同到别处去了,把雪瓶抛在这里。但又想这是不大近情理的。她临离新疆时,还路过乌尔土雅台去见我,殷殷地托付我来照拂她的女儿,那能反把雪瓶抛下呢?倘若是死了,那……绣香想到了这里,泪越发不住地流,因为看这情形,她的旧主人是一定死了,然而又不敢说,惟恐雪瓶立时就哭得死去活来,所以她拭了拭眼泪,说:“我想是绝不可能的,你爹爹向来就爱作这种别人猜不透的事。不信,一两天内她也许就回来了。”雪瓶摇著头悲泣地说:“我想她是不会回来了,姨姨你看,那琵琶也一定是我爹爹买来的,早先她时常唱歌,嘴里时常就念叨“天地冥冥降闵凶”那一句,近二年才好了一点,才不听她再唱了。可是琵琶一定是她买的,她想回家来弹著唱,好消解她的愁怀,不料死在半路,把一切的东西都抛下了!……”

    绣香越发地摇头,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她的旧主人虽然自来到新疆之后,便不再提她的情人罗小虎,其实她并未忘情,如果玉娇能在玉门关外重逢了罗小虎,那可就难说了,二人若是同往别处去成夫妇,她就决不能令她的女儿知道。因为她好强,顾颜面。想来想去,二人愁颜相对著,不知彼此是痛哭一阵好,或是互相安慰几句才好。

    室中的两枝蜡烛已渐渐地烧残了,照得所有的檀木桌椅愈是阴暗,只有左壁旁的一架大穿衣镜,和桌上的一只银瓶,还返射著光,闪闪地射著人的泪眼。雪瓶也不睡觉就低著头坐著,窗户上已经发白,隔壁人家的鸡也鸣了,绣香就说:“天都快亮了,咱们也该睡了。今天还是得设法把那姓韩的找来,得跟人家客气点,别不讲理。找来了那人就可以明白啦!”

    雪瓶叹口气,深悔昨天自己也太鲁莽了,怎么可以不容人家说一句就对人家那样凶呢?遂就说:“我想是不容易找回那人了,他已夺了小霞的马逃走,此时一定走远了。再说叫那些哈萨克人去找,即使见到也说不清楚一句话,反倒会弄得更糟!”

    绣香说:“我想出几个人来。叫你萧姨夫,叫二姑娘……”

    幼霞脸红著摆手说:“我可不去,我没那精神!今天我得睡一天!”

    绣香说:“这么要紧的事你不管,你瓶姊姊白跟你好了!你三爹爹也白疼你啦!”

    幼霞扭过脸说:“叫我一个人去,我不干!”

    雪瓶说:“我们歇一会儿,还是一同去吧?”幼霞这才点头。

    绣香又说:“远利店里的伙计都是汉人,姓韩的在他们那里住了许多天,他们全认识,可以叫他们派两三个人去找。还有,听说鞋铺里的李鸿发跟姓韩的很熟,还是他告诉人说那人名叫韩铁芳。我想要托他帮助我,他也不能推辞。谁要是把那人给找了来,咱们就得拿出点银子送给人家。”

    幼霞又摆手说:“我不要银子,大家一块去找,我就也去,只叫我一个人去,我不去!”

    绣香晓得她是羞涩,并不是不热心,若在平时,早就要说几句逗一逗她了,非得逗得她脸儿通红,趴在桌上不能抬起来才为止呢,今天绣香实在没有那兴趣。她就催著雪瓶跟幼霞都去睡觉,她独自在外屋,面对著残烛,等候天明好托人去分头寻找。连施妈也都睡觉去了,施妈原是江南常州府的人,随著她丈夫到新疆来作一个很小的书吏,不料走在沙漠中就遇著了盗贼,把她的丈夫杀死,她孤身徘徊于沙漠之中,幸遇玉娇龙经过那里,就仗义愤慨去寻找贼人,杀死贼人无数。从那次起,春大王爷之名更大,施妈也被玉娇龙带到这里来,一半是仆妇一半是客,这也是十几年以前的事了。如今施妈听说了恩主生死不明的音息,她也加倍地难过,跑到西屋去哭啼,忍不住发出哭声,绣香在这屋里都闻见了,就出屋到院子里说:“施妈!你是怎么啦?你的哭声要叫姑娘听见,她那小小的心可怎么受呀?唉!”施妈才将声音止住。

    隔墙的雄鸡却还呜呜地啼著,比哭的声音还悲惨。天光惭亮,东方的朝露,一片紫衬托著一片青,十分美丽,绣香还未回到屋内,就听前院有人在院中“呵”的大声呵欠,这是她的丈夫萧千总,他们结婚已经二十年了,早先她丈夫在瑞大臣的手下作小差使,办事还精明干练。如今他快五十岁了,升了个千总,官儿虽然不大,可是权势不小,所以就染上了赌博、好酒、喜欢喝早茶、懒惰种种的坏习惯,虽然他们已生了儿子,但绣香看见了她丈夫这种样子,心里总是难免不痛快的。

    这时,多半是萧千总起来又要去上茶馆,只要一去就许在那儿赌上钱,到天黑才能回来。

    当下绣香就追了出去,手扶著垂花门说:“你先别走!”

    萧千总回过头来,笑了一笑,问说:“其么事?你们闹了一夜,叫我也没大睡好觉,现在让我上茶馆散散心去吧,我好不容易盼著一年请这么一回假,来这儿看看亲戚朋友,舒服舒服,没想到赶上这事儿,昨天半夜里,街上马蹄声响和那些哈萨克的吵嚷,真像反了似的,也亏是这位县官,要是我作县官,可不行!我看看都不顺心,我得散散心去!”

    他开了门插关要走,绣香却赶出来揪住了他,低声说:“咱们不能竟躲著呀!得管管这件事呀!”

    萧千总张著手表示作难说:“管?你叫我可怎么管!春大王爷就是春大王爷,王爷的事你叫我这千总官儿怎么管?外边,有人敢提这个春字都怕掉脑袋,十九年啦,咱们年年来这儿住一两个月,名儿是看亲戚,其实是看主子,看王爷,我连多一声气儿也不敢哼。其实,连根带底儿不是都装在咱们两人的肚子里了吗?昨儿的那件事,我就看看有点怪,那个韩某人,决不是无来由。”

    绣香赶紧悄声问:“据你看,那个人是干甚么来的?”

    萧千总说:“我看呀,那人也是一条绿林好汉,多半是大王爷给小王爷招来的女婿。那黑马、宝剑、包袱都是嫁妆,琵琶就是订礼!”

    绣香一听,她丈夫说的这话倒是很有点道理,毕竟他是个官儿。自己想了一想,从十几年前玉娇龙就曾在私下对自己谈说过,将来雪瓶婚配之事,玉娇龙是梦想著把她的那亲生儿子寻回来给她这个女儿作丈夫的。尤其是赛八仙给她算了一个卦,暗示出她的儿子是在南方,她的这种意想愈加强烈,她路过乌尔土雅台的时候又对自己提起了这件事,但嘱咐千万莫告诉春雪瓶,就是将来他们成了婚之后,也不要告诉他们。

    不过玉娇龙可又说:我进了玉门关,病势要是更重了呢?那可就不能这么办了,也许遇见少年英雄,就先给雪瓶订婚,留下个表记,将来或叫男的来娶,或叫女的去嫁,因为无论如何,也要在我死之前给雪瓶选出来一个如意的夫婿,并且即使会著那亲生子,那孩子或因当年遇盗堕车已成残废,或因自幼跟随盗匪在一块已入下流,那不但不能叫雪瓶嫁他,我真能够忍心不认!……

    这是玉娇能与地分别时所说的话,她几乎给忘了,如今被她丈夫给提醒,一颗纳闷的心忽然又开朗了,于是就赶紧说:“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著,可是暂时别跟雪瓶提,雪瓶那个孩子的脾气叫人捉摸不定,谁知道她愿不愿意作人家的媳妇呢?今天你再去托托远利店的何掌柜、鞋铺的李鸿发,你们分头把那姓韩的找来,既然有这事儿,姓韩的一定心不死,他绝不可能走远的!”

    萧千总把脖子一缩,说:“心不死?昨儿小王爷那个杀法,无论是谁,他就是不死心也得被吓破了胆,还不赶紧逃命?还敢在附近绕弯儿?别说那小子,就是我,我出兵打过仗,胆子比他怎么样?

    可是,假若二十年前你像她那么厉害,我也不敢娶你了!”

    绣香红了脸,笑一笑说:“那时候我可也不是好惹的,得啦!别费话,你快去给办这件事,三小姐一生都待咱们不错。”她的声音不禁有些悲惨了。

    萧千总也没大理会,点头说:“这个忙是得帮呀!可是我只能叫何掌柜跟李鸿发去给找,春小王爷的事情吩咐出来,他们绝不敢怠慢。我可是不能去找那姓韩的,找回来,她们要把人家杀了可怎么办?我还得跟著去打官司,我不能!因为我多多少少也是个官。”他捞叨著,开了门就走了。打呵欠的声音隔著墙都能听见。

    绣香将门关好,又急急忙忙走进里院,到了北屋只见那东里问的木炕上幼霞睡得很香,雪瓶却仍然在炕上坐著,绣香就故意她笑著问说:“你怎么还不睡呀?天都亮啦!昨天白天赛马,夜间追人,多累呀!你不睡个觉还行?快躺下吧!身子也要紧!”雪瓶呆呆地坐著发了半天怔,绣香又说:“已经叫你萧姨夫托他们找那姓韩的去了。”雪瓶一句话也没说,只流了几点眼泪,便倒身睡去了。

    胡同外是不断地有大车响,天色已大克,太阳都照到了窗户。绣香也睡了一会,便被人吵嚷醒了,院中有好几个人说著番话,绣香就隔著窗说:“别嚷嚷!有甚么事?”是那老家人的声音回答说:“是草地上的百户长来啦,昨天咱们这儿的姑娘赛马,不是跑了第一吗?第一名应得的礼物,他们给送来了,问问姑娘收下不收下?”

    绣香说:“不收!这儿向来不收别人的东西,难道他们还不知道?叫他们走吧!别在这儿嚷嚷!姑娘才睡著。”

    窗外的老家人又拿番话跟他们说了一阵,他们也都悄悄声地说著。说了半天,老家人又隔著窗户向屋里悄声儿说:“萧太太!他们说姑娘昨天还赢得一名媳妇儿呢。叫她来这儿使唤好不好?”

    绣香说:“这儿的人够用,不必叫那媳妇儿来,昨天的事都算啦,应得的东西这里姑娘是一概不收!”

    老家人答应著,可又问说:“他们请您给问问姑娘,今天还去追那个人不追了?”

    绣香说:“千万别叫他们去追!昨天还不是因为他们才把事情搅糟了的吗?”

    老家人说:“可是,据他们说小霞姑娘今天早晨才回去的,一个人备了马带著银钱又走了,临走时她可是说她追不著那个便永不回来!因此美霞太太非常著急,大概今天她还要来这儿,托咱们的姑娘给去找找呢!”

    绣香征了一怔,不耐烦地说:“哪儿去找,除了高山就是大河,不是草地就是沙漠,去找一个人就够难的啦!哪还有人去找她!不过,我倒很想念美霞太太,请她今天来吧!”

    老家人却跟那些哈萨克人说了,哈萨克人就全都走了。绣香向里屋听了听,雪瓶并没有醒,她就慢慢地起来,略略地梳妆了,然后就将房门开开。

    原来此时春雪瓶是早已醒了,刚才窗外说的那些番话、汉话,她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小霞为甚么去追韩铁芳她也明白,心里却不禁有些不痛快。只是昨天太疲倦了,今天实在不愿意起来,并且自己还是认定了爹爹已死,即使找回来韩铁芳,他所说的必然也是凶耗!她实在没有精神,就依然躺卧著,枕畔已湿了一片泪迹。这时,突然外面又有人说话,原来是萧千总的声音说:“好了!好了!人我全托付啦!鞋铺跟店房,掌柜的虽没有亲身出马,可是人家把伙计都派出去啦!只要看见姓韩的,就一定给请了来,你们先别著急。我还由街上请来了一位神仙,让他来给咱们算卦,问问姓韩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王爷在外有甚么变故?来!我说!你出来!见见这位活神仙。”又听有一个说北京话的人,拿著腔调说:“卦不虚算,一算必灵!”

    绣香开门出屋去了。里间的幼霞却忽然推了雪瓶一把,说:“又是那赛八仙来啦,昨儿我可在草地上恍惚看见他啦,他跟著一个骑黑马的,我想起来了,就是那姓韩的!”她急急忙忙跪著去掀起了一角窗帘,偷眼往外去瞧。雪瓶却仍然躺著,但注意地听外面的人说话,先是听绣香说:“赛八仙!

    你给我算一算吧!算算我们现在要找一个人,他去了哪裹!今天能找得到吗?他是个贵人?还是个小人?再给我们算算春大王爷,她的人怎么样?现在外是平安不平安?”

    赛八仙当时就拿起铜钱来哗楞哗楞。才响了两声,萧千总就把他拦住了,说:“喂!喂!你先别摇,咱们把话说明白了再算,第一,你先得看看这是其么地方,第二,你打听打听我是谁!第三,你想想我为其么今天把你拉了来?这儿的大王爷是年前你的一个卦结算走了的,昨儿有很多人都看见了你跟那姓韩的在一块。如今这个卦,据我想大概就是不算你也早就明白啦!干脆咱们就免去生意口,不要装腔作势,最好实话实说吧!”

    萧千总是因刚才听了茶馆里的传言,以为那韩铁芳来此,至少赛八仙知情,所以拉他到这里来,先吓唬他一下,却不料赛八仙呼二爷是十分地从容镇定,幼霞隔著玻璃看他的脸色都没有变。地下铺著一个蓝缎绣著团鹤的棉垫子,眼前放著那黏贴著许多朱红新纸的小箱,上面放著一个木头盘子,一个擦得很亮的铜盒子,他拿手中擦了擦脸上的鼻烟,又摸摸八字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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