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绝峰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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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章 绝峰学艺 (第1/3页)

      灵虚上人的徒儿云儿,也有着苦难的家世。剑英身世尤惨,他近年来每忆及父仇母恨常仰天长啸,痴痴伫立,每每都是云儿趋前软语慰解,劝他不要过份悲恸,免伤中元,影响进境。剑英对云儿自是感激莫铭,但他仍脱不了童心稚气,有时感伤过深,把云儿看成亲人,索性伏在云儿身上大哭一场,云姑娘每逢到这种情形,总是先让他哭了一阵,然后千方百计逗他破啼为笑,两个同门姊弟,几年来就在这种倏笑倏啼中逐渐长大。

    云儿自是芳心已属,情苗渐长。英弟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一刻不见云儿就急得满山寻找,云儿每在厨下炊做,剑英也常常入厨忙着淘米洗菜,总之两人除了在灵虚上人面前习武读书时全神贯注用功以外,一有空暇就胶在一块儿,寸步不离。

    上人禅功精深,知两小孽债天定,从中作梗徒费心机,也就来个不闻不问,只要他们能在用功时全神贯注,不分心念,其他时间倒任他们携手并肩,双双游嬉于绝峰之顶,溪水之滨。

    第五年,俞剑英已是十五岁的人了,他功力精进,骨格奇伟,看上去已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模样。云儿也到了二九芳龄,已是个完全成熟的少女风韵,绝代风标,盖世艳华,婀娜中另透出一种刚健,她和小师弟剑英并不因为长大了而有所疏远,仍然是同出同游,把闲下来的时光消磨于山水之间,不过这时两人每在一起喁喁清谈时,彼此都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这感觉常常使两个人忸怩不安。

    有一天,约到掌灯时候,两人刚从山下玩罢归来,见师父端坐茅舍中松木云床上,靠床边放一支松油火烛,师父双目神光电闪,直射两人,一脸庄严肃穆之色,灵虚上人这种异常的神态,不由使云儿剑英双双一惊,慌不及抢近云床,并跪榻前。

    灵虚上人叹口气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一般武功基础都已奠定,可惜天赋不同,自不能齐头并进,云儿应从巧、快方面着手,以补力气不足,英儿得天独厚,饮得灵鳗神血,力气充沛,应求稳、实。由明天开始我分别按你们先天条件个别传授,为求你们能全神贯注,不分心念,暂时分开学习。英儿明天随我到峰后断崖下面另开居所,云儿可留峰顶原地进修。”

    说完话,双目一闭,静坐不语,两个人叩个头退出来,彼此心中都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伤,呆站室外互相凝睇。

    半晌,云儿才带伤感的低声说道:“师弟,明天我们就要暂时分离,虽说相距很近,但师父外和内严,没有他老人家的吩咐,决不能随便晤面,我担心你一个人住到那千丈深崖之中,吃喝都没有人再照顾你……”

    剑英见云姊姊义重深情,这些琐事她都想到,不由剑眉轻扬,星目含情,看着她笑道:

    “云姊,小弟几年来承姊姊处处爱护,心中感激异常,现在我已长大,这些琐事哪能还让姊姊躁心,再说我也不能让姊姊这样照顾我一辈子……”

    他说话时,云儿一双秋水般的妙目一直盯在他的脸上,听他一口一个姊姊叫得怪甜,不由粉脸上轻泛笑意,听到最后那句话,蓦然色变,粉脸上笑意突敛,她口中“啊”一声,竟自转身向自己房中走去。

    剑英虽然觉着云姑娘神情不对,还认为她心伤小别,情怀不开,不由得叹口气回到自己卧室去了,傻弟弟哪知道是最后那句话出了毛病。

    云儿满腹委屈,憋着气走回自己的卧室,她默然独坐,思潮汹涌。在她一寸芳心之中,觉得自己这一生要嫁人,自非俞剑英莫属。

    五年来朝夕厮依,同食同游,她在英弟弟身上不知道用去了多少心血,如果反使他起厌恶之感,那真是大大的冤枉,一想到此,处不由云姑娘寸心粉碎,愁肠百结,两眼热泪不由自觉簌簌下落。

    第二天云儿天一亮就爬起床,她想以后不再管他了,但是想,两条腿不自主又走到英弟弟的卧室门外,两扇松木门大开着,屋中被褥不见,只余下一张空木床,剑英也没了影儿,再看他用的一把青钢剑同时不见,知他已随师父到峰后崖下去了,不由心中非常懊悔,昨夜自己负气一走,他会不合因此而感伤心……为什么走时竟不知会自己一声……

    云姑娘呆站在小师弟房中乱想了一阵,猛抬头见师父站在门外面不远处直看着自己,不由她又羞又怕,无奈何摆柳腰,轻移莲步,壮着胆走近了上人跟前,口中问了声:“师父你早。”人却像插烛似拜了下去,伏地流泪,不敢抬头再看师父神色。

    灵虚上人叹口气,扶起云儿说道:“痴孩子,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因果轮回,孽海茫茫,为师也要被你们这一对儿女冤家牵入情海漩涡之中。”

    上人话中暗透玄机,可是已入情网的云姑娘一时间哪能意会到其中奥妙,她泪水盈睫,随上人一只挽着她右臂的手缓缓地站起身子,泪眼偷看师父神色全变,长眉舒展,满脸慈爱,云姑娘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娇喊一声:“师父,弟子我……”

    灵虚上人截住了云儿的话笑道:“你不要再说下去,我全明白,现在你去取剑跟我到外面习剑去吧!”

    师徒出了茅舍竹篱,绕过竹阵,走入一块五丈方圆的习武场中。

    这块地方是云儿和剑英习拳练剑的场所,四年多来她和英弟弟每天必在这儿学上两个时辰的工夫,相互对手比试。师父从旁指点各种拳剑窍诀,改正两人错误,今天习武场中景物依旧,仍是短草如茵,但她却感到像失去了一件心爱的东西一样。虽然在师父跟前不敢形露于外,但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滋味。

    灵虚上人从云儿手中要过长剑,自己先练了一趟“越女剑”,只是招式非常缓慢,移步发招,吐剑转身,每个姿势变化都似蜗牛慢步,徐徐出手,足足有一个时辰,才把一百廿八手“越女剑”练完。

    上人收剑对云儿笑道:“越女剑法,讲求轻灵迅捷,出手变化尽力求快速,这趟剑法最适宜于女子习用。刚才我已把剑法中各种变化窍诀,都于化解演出,你可照样练习,不过必需先求稳实缓进,到你能全部领悟其中奥妙之后,再由缓求快,由快化急,纯熟之后自能得心应手,收发随意,运用自如了。”

    上人说毕把剑还给云儿,让她照样练习,自己又从旁指点,直到云儿把一趟“越女剑”

    练完,师徒才离开习武场回到茅舍。

    此后灵虚上人每天都分别奔走峰顶、深崖之间,两面督促指点这—对男女爱徒读书习剑,云姑娘除了在师父面前练剑读书时尚能摒弃杂念,全神贯注以外,其他时间常常愁锁柳眉,一颗心全跑到英弟弟身上去了。

    相思岁月,度日如年,云姑娘怀念师弟日甚一日,她渐渐的芳心结,人逐渐消瘦,灵虚上人冷眼旁观,知云儿陷身情海,已难自拔。但他为造就剑英绝学武功,使他能成为武林奇葩,决不能让儿女情爱迷乱了孩子的天生灵慧,误他进境,所以任云儿幽怨满腹,只给个不理不问。

    而且他教育剑英、紫云两人的方法也各自不同,对云儿是和颜悦色谆谆诱导,对剑英却是厉颜疾色,限制极严,每次规定的功课,必需在限期内完成,稍有延误必重予斥责。

    孩子只感觉相云姊姊分开独居崖底以后,师父好像换了一个人样,每天规定的进修的课程又非常紧促,被迫得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余暇让他去想云姊姊,所以俞剑英的武功进境真有一日千里之势。

    灵虚上人把自己苦心研究各派武技精华独创的奇门八卦剑法和独步武林的轻功绝技梯云纵,在俞剑英独居崖底三个月后,也开始逐步传授。

    俞剑英神注心专,功力上突飞猛进,在他本人并不觉得,可是灵虚上人旁观者清,见爱徒不负所望,自己一身绝世武功承继有人,心中自是暗里欢喜,也就更细心教授。

    断崖谷底中,俞公子埋头苦练,不过半年时间,他竟把奇门八卦剑法完全学会,这趟剑法是灵虚上人半生研究南北各派武技精华,取长舍短苦心化合而成,再加上他独创手法,随成独步武林自成一派的剑术,剑法共有一百三十六式,暗合八卦循环之理。

    上人见爱徒已通窍,所差者火候而已,只要他以后能不断练习自会达到预期成就。

    基础既奠,就又把他带回峰顶。云儿和剑英半年小别,骤然见面,说不出两人心里有多高兴,尤其是云姑娘,她一见着师弟,说不出心中是爱是恨,千般感慨,半年未展的愁眉苦脸立时一扫而空,可是碍着师父,两人只是相视一个会心的微笑。

    好像是隔了几十年似的,笑去了千种幽怨。

    灵虚上人看他们这个情景,心中立时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他笑对两人说道:“半年来你们分开学习,都有很大的进步,今天特准你们去打些野禽山兔之类,破例饮一次酒,休息两日。”

    两个人一听之下高兴得差一点跳起来,慌忙一齐对着上人跪地一拜,离开茅舍。云儿走前面,俞剑英跟在身后,两人绕出竹阵,急走如飞,约有一顿饭工夫,已离开排云岭峰顶,来到一个山腰中。

    云儿靠在一株古松上,看了剑英一眼,立时低下头去,一语不发。

    一路上两人话也没讲一句,只顾疾走,现在这样一停,局面自然不同,云姑娘先来个低头不语,英师弟只好走近姑娘身边低喊一声:“姊姊。”

    他心想这声姊姊至少要换到一声英弟,哪知云姑娘却不答不理,只把一个身子转动一下,两只手臂交错扶在树身上,低垂的头却移伏在两臂上,这动作出了俞剑英意料之外,他呆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了。

    只见姑娘用红绒扎着的一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垂在背上有点儿摆动,两肩也似乎微微在怞动,他只得更走近点,附在姑娘耳边又叫声:“姊姊。”

    这一声姊姊,叫的云儿怞动的两肩比刚才更利害些,俞剑英无可奈何,仲两手轻搬住云儿秀肩,慢慢地把她玲珑娇躯板过来。两个人一对脸,可真把英弟弟吓了一跳,见姑娘满面泪痕,柳眉愁锁,似乎有无穷幽怨,她睁大着一双妙目,怔怔地凝注着他,傻弟弟哪经过这种事情,他竟也呆站着说不出话来。

    四目相对,互注良久,剑英才开口说道:“姊姊,你好像有满腹委曲……”

    云儿不等剑英把话说完,接口答道:“寒门薄命女,自知出身低微,怎配做你这宦门贵公子的姊姊,只恨我自作多情,俞剑英,你何苦再问我这些。”

    说完话,一下挣脱他扶在肩上双手,转身又向峰下跑去,姑娘身法轻灵,疾如脱弦快箭。

    俞剑英更非等闲身手,追一个流星赶月,他边追边喊道:“云姊……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说明白,你这样真要把我急死闷死了……”

    他边追边叫,云姑娘却一味不理,剑英一急,猛展轻功绝技“登萍渡水”,他也不管断崖深涧,摔下去就要粉身碎骨,双足踏松登石,捷逾飘风,一连五六个飞跃已超过云儿,立时回身拦住她去路,语带伤感说道:“姊姊请留步片刻,听小弟把几句话说完,俞剑英数年来承姊姊处处关顾,姊姊情深何异骨肉,我年幼无知,纵有得罪姊姊的地方,亦请姊姊原谅,能把小弟错处明白的说出,我自当向姊姊赔礼请罪,你这样不明不白的只管一个人生气,小弟到现在确还不知道错在何处,难道小弟的出身宦门就是姊姊厌弃我的理由吗?”

    他说着活,竟也急的星目落泪,云姑娘听完他的话,又见他急的那个样子,心中积存的一点误会早已完全冰释了,细想起来,还是自己死心眼,硬往坏处想,一半也是想借机试探下他的心中对自己究竟有几分情意。如今被俞剑英拿话一逼,自己倒觉着没话可说了。一时间她竟弄个无言以对,呆站了一会儿。终被她想出一个好办法来。云姑娘妙目流转,看两人停身的地方正是一个小突岩,说地方也就不过有一丈方圆大小,右面是一个横涧,深有百丈,姑娘向右一迈步,人却装出要晕倒的样子,英师弟哪知道这是云姊姊的诡计,还认为她真的得了什么急症,赶忙进两步伸手住捉她一只玉臂,云姑娘也就顺势全身倒向英师弟怀里。

    这一下俞剑英不得不把她全身抱住,急得直问:“姊姊,你怎么了?”

    云姑娘却把头埋在剑英怀中偷偷暗笑,剑英抱着她走几步,到一棵矮松下面坐在地上,再低头看她两眼微闭,嘴角泛笑,聪明的俞公子立时醒悟她在故意放刁,也就来个将计就计,把她轻揽怀中饱餐秀色。

    云姑娘人样花枝,绝世姿容,小师弟看得心中怦然乱跳,他已成年长大,情怀初开,哪会受得住这般诱惑,不禁低喊声:“云姊姊,你真美。”低下头轻轻的亲一下姑娘樱唇……

    云姑娘猛睁双眼,只羞个满面飞红,一挺身挣脱怀抱,满面娇羞,嗔道:“你真敢……”

    敢什么她没有说,但已把俞剑英吓个惊魂天外,他慌忙站起,恭身一揖道:“姊姊我错了……”

    云姑娘轻咬下唇,妙目情注,一伸手拉住英弟弟的右手低声道:“别害怕,我逗你玩呢!”说着话她又羞个娇靥泛霞。

    英弟弟做错事自然是任人摆布,她拉着他并肩坐下,互诉着别后相思……

    两个人耽误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各展身手打了几只山禽野兔,并肩谈笑着赶回排云岭上,云姑娘亲自动手做菜,英弟弟一边帮忙打杂,到天色将暮的时候,已做好全部菜肴,云儿请示上人后把酒菜摆到峰顶一个大青石上,师徒三个人准备要赏月夜饮。

    那晚上万里碧空,月华似水,灵虚上人一面吃酒,一面讲述着武林中奇人异事。

    云儿、剑英全都听得心神向往,殷殷追问,上人今夜似乎特别高兴,凡两人追问的事均代为解说,不觉夜色已入二更过后,仰面月华朗朗照绝峰,云姑娘玉手掌壶,替师父师弟斟满酒杯。

    猛闻一声猿啸破空传来,俞剑英怦然心动,正想起身去查看一下,抬头遥儿一条黑影踏月而来,身法奇快,疾逾流星,不过是眨眼工夫,黑影已停在三人丈余远处。

    他哈哈一阵笑,声若洪钟,发话道:“牛鼻子雅兴不浅,老化子又来打扰了。”

    来人声住,俞剑英已听出是义父口音,慌忙起身迎上去,拜伏于地说道:”英儿不知义父驾临,未能亲迎慈颜,乞义父恕罪。”

    八臂神乞扶起剑英笑道:“牛鼻子一肚皮天文地理,把徒弟也教得酸气冲天,干爹是江湖草莽,不懂这一套,孩子起来吧。”

    口中说话,手拉着剑英大踏步闯到大青石边,云儿深知这位风尘奇人嗜酒如命,慌忙先送过去一大杯酒。

    桑逸尘是酒到杯干,一连喝了三大杯才笑道:“今夜是什么好日子,你们这位牛鼻子师父竟动了菩萨心肠……”

    灵虚上人截住他的话笑答道:“老怪物你不要只管贪嘴,把人家残废人单个儿丢到峰边……”

    桑逸尘突然神色一变,叹口气道:“我老化子一生从不服人,唯对你这个牛鼻子确实心服口服了……”

    他话到这里转头喊道:“老和尚别再隐隐藏藏,人家牛鼻子早已看到你了。”

    一语未住,来路上又出现一团黑影,月光下急如飞矢,一瞬间已到几人跟前,俞剑英抬头一看,来人竟是僧袍芒履的大和尚,光秃秃一颗头,火烙了几个戒印,浅灰色肥大僧袍,左袖在夜风中荡来飘去,白面长眉,环眼海口,他一现身,伸出一只右臂单掌打讯笑道:

    “出家人身残孽重,本应当隔绝人世,面壁深山,奈何难断骨肉情,红尘又侵枯槁心,佛门虽大,看来仍难渡我这俗质凡夫了。”

    灵虚上人也合掌答道:“无我无皮相,佛自在心头,和尚你发的什么痴。”

    上人话刚说完,云儿娇喊一声:“父亲,你想死女儿了。”猛可里扑向大和尚跟前,盈盈跪拜下去。

    和尚用一只右臂扶起云儿道:“六易暑寒,你已完全成人,故友义重情深,岂可不谢。”和尚说着话对上人又是一礼。

    八臂神乞皱着眉道:“你们这一僧一道,今天全变成了斯文秀才,哪来的这多酸礼,坐下来吃酒啦。”

    他这一嚷,大家都只好坐下。

    和尚吃下了两杯灵虚上人特制的桃汁露,对菜肴却一口未动,立时起身对云儿道:“我已许下十五年面壁心愿,本来不能来看你,但难却你桑师叔坚邀盛情,原只想和你师父清淡一夕……即时告辞,不想仍和你见了面,我身受佛门戒规慈悲,面壁功只忌杂念,十五年转眼就到,父女们自会有再见之日,现在不准你缠我。”

    说毕,霍然起身,猛抖右臂僧袍,全身飞起两丈多高,月光下一团黑影向来路疾驰而去,大和尚动作太快,云儿刚喊得一声爹爹,他人已出了十几丈远,姑娘起身想追,却被灵虚上人喝止,姑娘不敢违抗师命,只得坐下去低头流泪。

    桑逸尘对大和尚这样决绝作法也不满意,怔着神望和尚背影完全消失后摇摇头道:“陈北鹤半生江湖,出家后竟会六根全绝,我不信佛门不讲求父慈子孝。”

    灵虚上人点头笑道:“觉生初涉禅功,一意诚痴,十五年面壁心愿,自会还给他人生真谛,何苦让儿女情坏他道基。”

    几个人又谈了一阵,直到四更过后,才分别人茅舍休息。此后,八臂神乞桑逸尘果然留到排云岭上,把自己成名绝技降龙伏虎掌和独门暗器燕尾追魂钉,开始传授剑英和云儿。

    八臂神乞留在排云岭整整一年,剑英和云儿对降龙伏虎掌、燕尾追魂钉手法窍诀已完全纯熟,桑逸尘才告别下山。

    八臂神乞走后不到两个月,有一天灵虚上人把俞剑英叫去对他说:“你武功方面已得我十之五六的真传,也应该到江湖中历练历练,明天你就下山,我有事需即时离山一行,关于你报父母大仇之事乃人子之道,我自不便阻拦你,但不得乱伤无辜,你转告云儿,仍需暂留排云岭上,俟我回来后对她自有安排。”

    上人吩咐完话,竟先离了排云岭,飘然远走。俞剑英心中立刻涌上了千头万绪,他数年报父母大仇心愿一旦去实现它,心中自是高兴万分,可是云姊姊又使他不愿离山,他百感交集,心神无主,只得先去找着云姑娘,把师父吩咐的话转告给她。

    云儿听完剑英的话,知小师弟奉命离山,而且明天就走,不由她芳心一惊,粉面突变,全身亦似在颤抖,就是没有哭出声罢了。

    她呆呆地看了剑英一阵,低头问道:“师父可说我的事……”

    剑英接口说:“他老人家吩咐说姊姊暂留排云岭上,等他回来再示行止……”

    云儿道:“你知师父老人家到哪里去了?”

    俞剑英摇头说:“师父行色匆匆,并未示知去处。”

    陈紫云猛然转身,秀目里滚滚泪落,颤声问道:“你……你明天上午就走……我……

    送……你……”话说完。人却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

    俞剑英不是铁石心肠,他也急个星目泪下,进一步握着云姑娘两只手道:“姊姊,你不要哭了,小弟此番离山,固然是师父授意,事完之后,我立刻回来看姊姊……”

    紫云苦笑一下答道:“事世无常,你想的不见得就能做到,只愿你此行平安,我愿意等你一辈子……”

    俞剑英点头答说:“时候快入子夜,姊姊也该自去休息吧!”

    第二天早晨,剑英刚离床下地,云儿已悄悄推门进来,姑娘动手替他整好简单的行李宝剑,拉着他出去吃早饭,端着碗谁都觉着咽喉里似有一块东西堵着,你劝我,我劝你,都勉强吃了一碗,云儿愁肠百结,但她却强装笑意,背上行李送剑英离开了排云岭。

    深秋天气,早晨里寒风飘飘。两个人迎寒风步下绝峰,回首望仙岭云封雾锁,姑娘心里痛楚,直似万箭透胸,她暗地咬牙,不愿多增英弟怅惘离情。

    两人转过几座山峰,已走出几十里路,云儿看天色快近中午,找一个大山石旁边坐下,拿出来两包做好野味干粮,笑道:“英弟,出山这一两天内恐怕买不到吃喝之物,这是我昨夜给你赶制的一点干粮,你带着路上用吧!”

    剑英伸手接过,顺势带住了姑娘玉腕,他凄然说道:“姊姊待我情深恩高,真叫我无法报答,小弟心里有句活一直不敢出口……”

    云儿问道:“你心里有一句什么话……”

    俞公子叹口气道:“我是想能和姊姊永远厮守……”

    云姑娘笑道:“俞剑英,我明白你的话,陈紫云负不了你,十年百年不见你,天上人间还是我清白女儿身,只怕你害我……”

    俞剑英起身答道:“姊姊你放心!俞剑英不是负心无义之人,大仇报过,我立刻回来看姊姊,然后天涯海角找我义父,我求他老人家转求师父。”

    两人大事片言定局,可是这一来离情更浓,携手并肩,眺望满山枫叶红,忍不住同洒离情别绪泪……

    这样不知过了有多少时候,俞剑英看天色已不早,才含泪道:“姊姊,时候不早了,我该上路啦,姊姊也请回吧!”

    俞剑英从地上取起自己行李长剑,口里喊道:“姊姊保重。”大踏步向前走去。

    云儿爬上一个峰顶,看着英弟身影在丛山中消失,不由黯然魂消,泪水如断线珍珠,久久不肯离去……

    俞剑英满怀怅惘家恨,告别了七年学艺的地方。他百感交集,心乱如麻,提丹田一口真气仰面发出一声长啸,啸作龙吟,响满山谷,似乎这一声长啸,发泄出他胸中全部幽怨积悲。

    啸声悠悠绕山谷长鸣,俞剑英却施展出轻功提纵身法疾越峰岭,下山而去。

    排云岭在九华山千峰深处,俞剑英一身功夫,也走了两日一夜才出这座皖中名山,抬头儿官道上车马成行,行人不绝,深秋季节,黄叶飘飞。

    俞剑英初入江湖,而且也算无家可归的人了,他四顾茫茫,不胜身世飘零之感,不由呆呆地站在路边上出了一会神,良久后才只身一剑,加入行人群中。

    猛然有两匹急如电掣的快马,荡起了滚滚尘土,箭一般由剑英身后来路上驰来,前面马上坐一个身穿深蓝色劲装少女,外披着白缎子斗蓬,青帕包头,后拖燕尾,窄窄金莲蹬着红缎子铁尖小剑靴,腰中横束着白绫带子。

    她马儿冲到了剑英跟前忽的慢下来,流盼电闪,妙目里蓦射出两道神光,逼视着初出茅庐的俞剑英。

    俞公子并不害怕,借机会也仔细地打量那马上少女,弯弯的眉,大大的眼,瑶鼻樱口,粉脸儿泛红潮,艳比桃花,纤纤腰,白玉手,肤肌胜雪,看年龄也不过十**岁,说人才并不比云姊姊差。最可恨她眉儿俏,眼儿笑,美中带媚,官道上行人不绝,她就是胆大得毫无顾忌,只管秋波流转,上下打闪,把俞剑英从头上到脚跟看个一无所遗。

    忽闻背后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说道:“小姐,赶路吧!”

    剑英猛回头,见少女马旁边又多匹白色健马,白马衬红装,红装裹个俏丫头,看丫头年龄不过十四五岁,头梳双辫,辫缠白绫结蝴蝶,红缎对襟衫,红缎长裤,背上十字交叉着两柄长剑,剑把飘红穗,全身喷火。媚姑娘带着俏丫头并骑联立,两个人同时带转马头,马荡尘飞,两骑如箭,不大工夫全走的没子影儿。

    俞剑英突然心中一动,暗笑道:看这主婢两人分明都有着极好的武功,常听义父说起江湖上三种人虽为难惹,一种是出家的僧道尼姑,一种是温文尔雅的书生人物,还有就是秀美的年轻少女,因为这三种人外貌上看去都似平淡无奇,极不适合在江湖中闯荡,如果他她们不是身负绝技,决不会独自出入江湖。

    那主婢两个少女看上去身手娇健,骑术精良,又都是花枝人样,美媚秀慧,而且她们大胆的出乎常情,决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也许是绿林中女盗,她们既然都注意了自己,说不定存了什么歹念头,以后自己一切行动都应处处留神才对……

    他心里在想,脚下面却加紧了步子,沿大道直奔合肥。

    晓行夜宿不过两天工夫,已经达合肥府,一路上并未发生什么事故,也没有再碰到那主婢两个少女。

    俞剑英进城时候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这时候正是夜市初展,街道上行人如梭,接踵擦肩,热闹异常,俞公子青衣布履,身背长剑,他踯躅于巡抚府前,看儿时深居三年旧地,景物依旧面目全非,模模糊糊尚记得随大妈启蒙就读后园花庭,书童美婢侧立伺候,大妈慈容,课读谆谆诱导,生母旁侧助教,抚爱备至,父亲大堂理事归来,团聚花庭,就把自己亲抱膝上逗乐,那生活何异天堂乐园。

    如今童年记忆尤深,可是父亲大妈均遭宦官陷害,含恨九泉。

    生身娘开封溅血惨死,落个弃尸庭院。

    他想着不禁泪若泉涌,肝胆欲碎,脱口喊道:“我俞剑英要不把你们那般逆阉权宦、绿林恶人剑剑斩绝,死不瞑目……”

    巡抚府两扇半闭的大铁门里,立时闪出来六七个捕快模样的人物,其中一个似是带班头儿,他一面对头剑英走,一面厉喝道:“什么人胆敢在巡抚衙门前高声呼叫,大概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几个人说着话已走近俞公子身边,那个带班头儿蓦然举起手中马鞭子照住俞剑英头上就怞。

    俞公子一声冷笑,待鞭子快临头上,猛可里伸出左手接住鞭尾,微微用力一带,那个捕快头儿骤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全身向前一栽,心知不妙,慌忙把手一松,想丢了手中皮鞭,哪知五个指头竟全不理会,仍然是紧捏着鞭子,好像一只右手已不是他自己的一样,眼看他就要撞在俞剑英身上。

    俞公子只微微一闪轻声喝道:“恶奴鹰爪,竟敢出手伤人。”

    右手并食中二指轻轻在那捕快带班头儿的后腰“督脉袕”上一点,趁势抓住他前栽的身子。

    说也奇怪,那捕快带班经俞剑英把他身子扶正以后,就直挺挺的站在地上,瞪大了两眼,却一语不发,变得像一个木头雕刻的人样。

    这时另外的六个人都已赶到了跟前,大家一看带班头儿笔直的站在那儿,手中垂着马鞭子,两只眼瞪的快要绷破了眼皮,半张着嘴,一语不发,一时间都没了主意,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样手法。中间有一个年岁较大点的捕快看了半晌,喝道:“伙计们别放走这年轻小伙子,我们带班的班头儿中了他的邪法,这小子准是白莲教的人物,长腿李二快去请总捕头,我们怞家伙围上他。”

    他这一喊,其他五个人如梦初醒,有一个回头就往巡抚府里跑,余下五个全拔出铁尺单刀围住了俞公子。

    俞剑英憋的满腔悲忿,哪里忍得下去,倏的剑眉一挑,就想动手。

    这时候猛然由暮色中驰过一匹快马,急如飘风,眨眨眼已到几人跟前,马上人一抖手,飞出一条长索,活蛇样绕在几个捕快身上,接着马上人一挫腕子,只听到几声扑扑通一阵连响。五个捕快全摔出去七八尺远,手中的铁尺单刀四下乱飞。

    马上人一带辔绳,枣红马打个旋转到剑英面前,她低声说,“什么事和这种小人斗气,看样子你大概是初次走江湖,安徽巡抚衙中总捕头身手不凡,何苦招惹这种不必要的麻烦,现在快点走。”

    她话未完又急驰来一白马,马上俏丫头翻身离蹬,一飘身坐在那匹枣红马后面,望着剑英指着马娇声说道:“上马,走。”

    俞公子已看清楚这两人正是他路上遇到的主婢两个少女,不过这时候没有工夫去问人家姓名来历,自己一身大事实在也犯不着招惹这种无谓的麻烦。俞公子急切间心里一转立时定了主意,也不再讲话,对着人家姑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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