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一番遇合

    第 一 章 一番遇合 (第2/3页)

那一位,他们也会到这儿来?”他迅速的将秘笈放在衣服里:那宽大的僧袍,尽可以藏下许外东西。

    仅一瞬间,那人影已欺近数丈,他这时守看清,那人是穿了件灰色的长袍,两手背在背后,脚下有如行云流水似的,略一移动就是数丈之远,好像脚没沾地,而是御着风在飞行。

    一看到那人的睑,他的心大大的震惊起来,因为那人的睑死板板的,没有一丝笑容,虽然看来是中年人的样子,但是那两只眼睛射出的光芒,却阴森冰冷但又亮得有如朗星,直射人心底,叫人从心里会产生出一股寒气。

    静悟大师生平阅人何其多,举凡江湖上成名高手,差不多他都见过,但从未见到如此样相的人,依那眼中射出的光芒,这人的武功该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但却是如此的年青,所以他心中不由一惊。

    那人来至距他约二丈之处站定了,头侧了侧,看看四周地上倒着的人,当他看到巧手追魂躺在地上,肩头钉着一把宝剑时,他眼中闪烁着一种难言的情绪。

    只听他冷哼一声,身形一闪已经到巧手追魂的身边,他蹲下去,伸出右手来探采巧手追魂的鼻息,然后迅速的将他肩上插着的长剑给拔了下来,掏出一颗药丸,揉碎敷了上去。

    静悟大师见这怪人替巧手追魂疗伤,没有理会他自己的存在,心中虽然很气,但凛于那人的武功,是以心中忖道:“这人倒底是谁?不过从他救治巧手追魂的事来推断,可见他们必是相识,我现在秘笈已经到手,还不如早些走算了,现在已近黄昏,趁早走还可在天黑以前出山,我看悄悄的走吧!”这些一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他心中一转。

    他两袖一展,“一鹤冲天”,拔起二丈余,斜斜飞向右侧草坡上,但当他身形方始落下,突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影映在他眼前,吓得他连忙退后二步。

    定神一看,正是那个中年的身穿灰袍——怪人,刚才他飞身拔起时,见到这怪人正蹲在那儿,现在他身子方一落下,那人已到他面前,这份快捷的轻功,能有几人?

    静悟大师也是江湖上闻名的高手,一身艺业非比寻常,这时因身怀落星秘笈,心存顾忌,所以才飞身离开,但他并非真个畏惧。

    他开口道:“施主是谁?何故拦截老衲?”

    那人听后,睑上一无表情,仅将右手一伸,低声深沉的喝道:“拿来!”声音有如金石般的一有形之物,震荡在空气中,使他的心都跳了一跳。

    他两道灰色的长眉一皱,说道:“施主不愿告知大名,也就算了,但不知施主要老衲拿出什么?”

    那怪人手仍没有缩回,说道:“秘笈和你的命!”’这句话可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静悟大师一楞,突地仰天一个哈哈道:“老衲行走江湖今数十年,从未有人敢对我说要我的命,哈!我的命和落星秘笈,都在这儿,你要,那么你来拿好了。”他可是气极了,但数十年的修养功夫,使他强把这股怒气给压了下去。

    那怪人冷冷的听他说完,喝道:“好!”

    喝声中,他身形一闪,欺近静悟大师,就着那伸出的右手,五指箕张,分袭他胸前的“血阻”’,“肝俞”,“幽门”,“玄机”,“紫宫”等五大重穴。静悟大师想不到这人会说打就打,仅身形一闪,就已近身前,尤其仅右手一伸,就已能同时点向五个穴道,他连忙左腿退后半步,右手一封来指,手指抓向对方腕脸脉的“大陵穴”,左手扣向臂弯里的“曲池穴”,出手快捷迅速。

    那灰袍怪人口中冷哼一声,右臂一沉一升,已避开来招,五指依旧原式不变,改点面门的“通太”“睛明”“眉冲”及“喉结”“天突穴”,招式凌厉毒辣已极。

    静悟大师招式方出,见来指又挟着风声指向面门,他不及变招,只得一收右腿,向后退出三步,双掌一错封在面前,以防敌人连接的进攻,但那怪人却只冷笑一声,右手已垂下,背向背后。

    静悟大师因被那怪人在两步内抢先发招,所以迫得他退后一步,这时见那人却负手而立,付藐视人的样子,气得他脸色通红。

    他怒吼一声,颔下灰色的胡须无风自动,袍袖一挥,双掌推出一股狂飙,直向灰袍怪人撞去。

    那怪人口中哼了一声,眼中倏地锋芒毕露,右袍一挥也拍出一道掌风迎上前去。

    一声巨响迸出,激荡得附近的草木都摇摆不定,刚飞入林中的小鸟,也都给惊得又飞了出来。

    静悟大师直觉一股沛然的气劲撞来,使得他双堂发出的劲道都抵挡不住,身子登时退后了三步,方始立定足跟站好,而那怪人仅退后了半步,这显然是他的功夫不够。那怪人闷声小响,上前一步又拍出一道更强劲的劲风,直罩静悟大师。

    静悟大师知自己功力较弱,绝对挡不住这猛力的一击,但是自尊心及盛名促使他不能示弱,非要接住这一掌,不管它的后果如何,这正是武林中人的一种强悍之气。

    静悟大师运足全身功力,贯注双掌,也推出一道掌风,有如排山倒海般的激荡而去。

    一声更大的气柱相碰的击晋,发自场中……

    静悟大师满睑通红,颔下的胡须被掌风削得根根皆断,他蹬、蹬、蹬……的连连退出五步,草地上也留下了几个脚印,深达二寸有余……

    那个怪人也是破掌风推得立不住足,但他只退后了三步,脚印也浅得多,仅寸许而已。

    因为风力激荡回旋之故,他那左袖竟被吹得飞起,原来这个人仅是一条右臂而巳,他把左袖给扣在腰间的束带上,所以看来好像背在腰后样的。

    他哼的一声,一翻右臂,左右划一个圆,缓缓的推出,一股气柱自他掌中发出,直挥问五尺外的静悟大师。

    静悟大师身子方始站稳,只觉胸中气血一阵翻腾,眼前金星乱冒,而双腕也觉疼痛欲折,他心中大惊,因为他晓得自己内腑已经受伤,须要运功调息。

    这时他见到那人仅有一只右臂,而又功力如此深厚,他心中在想那人倒底是谁,但念头还没转上两转,见那人单掌却在缓缓的推出,那掌心中有一个圆圆的红印,好像发出莹莹的光华似的,隐隐在掌心流动……

    他眼中露出恐怖的神色,睑上肌肉抽动着,口中惊呼“赤……”他脚步一直在退后着,但他话还没说完,已被那股气柱撞上,身子飞出丈余,倒地死去,胸前的僧衣好像被火烧过一样,焦黑黑的。

    本来静悟大师的武功也是很高的,原不致于如此轻易的丧命在那怪人的手下,但因早先他已消耗许多内力,且对此人存有畏惧之心,而此人的怪异掌功亦确为武林一绝,故而仅数招间,即已倒地毙命。

    这怪人从他僧袍中将“落星秘笈”给掏了出来,又跃回岩上,将每具尸体中的‘蜻蜓回旋镖’取出,然后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一些“化骨散”,洒在每个尸体上。

    然后跃近巧手追魂身边,将他挟起背在肩膀上,两脚一顿,跃出三丈之外,几个起落已远远的消失了踪影。

    暮霭已经轻轻的罩上山头,丛林披上一层夜幕,夜风在密林中呼啸,回荡在山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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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序转移,已经三年过去了……

    三年来,江湖上出了许多的事情,一些较为令人乐道的事,经常的挂在人们嘴上……

    首先令人津津乐道的是武当、华山、峨嵋、崆峒等各大宗派,都派出许多门人,找寻他们失踪的流云剑客,九宫大侠,静悟大师及掌剑双绝,以及其他许多黑道高手。

    因为他们是去追寻那天下第一的绝艺——落星秘笈的,但却一直未见回来,甚至连那落星秘笈的得主巧手追魂在内,也未见他重现江湖,就好像轻烟般的消失了。

    而有关的谣言,那是更多了,有的说那些人都被巧手追魂给杀了,而他却隐居在某山中,在参悟邪落星秘笈的无上奇功。

    有的人说秘笈巳为一个老魔劫去,而那些追夺秘笈的人,都已经毙命在这老魔手中……

    许多许多的谣言给傅了出来,不过好像都有些对,因为这批去找落星秘笈的人,没有被人看见过——在任何地方,和任何时候里。

    其次就是武林六老中的华山玄真子及北海苍龙叟已经仙去,其余三老已经闭关,而另一老——竹杖神丐,却将丐帮帮主之位传予弟子飘渺酒丐后,不知其下落,故此一些老魔邪道都蠢蠢而动。

    再次江南最负盛名的威远镖局,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镖局的总镖头公孙明下知下落,镖师十余人都全部被杀。而北京的第一号大镖局——定绥镖局,在一次走镖到河南时,被一蒙面怪客将镖悉数劫走,虽然请了许多人去追寻劫镖之人的下落,但是毫无消息,总镖头刘公望只得宣告镖局倒闭。

    再其次是武林中突然建了三个大堡,分峙于陕西,河南及河北境内,此三大堡的来头都很大,与黑白两道都有交情,而且堡主也都武艺高强,是故名望很高,兴盛异常。

    江湖上风波很大,卷入江湖中的人,随着人潮在翻腾,时时有遭灭顶的危险,然而却有更多的人纷纷跑进江湖,为的是要闯出个响亮的万儿,显扬颢扬威风,享受那成功光荣的滋味。

    但成功的笑了,失败的却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因为江湖上已消失了他的姓名。

    这时在河南的一个小村庄里,一株幼苗,正在发芽中,受着磨难,在慢慢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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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的脚步已经远离,原野上的枯草,从土中冒出了嫩芽,树木已经醒来,枝头上露出了点点的新绿,阵阵和暖的微风吹来,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那些南飞的鸟儿已经阵阵的飞回……

    这确是一个美妙的天气,春天温暖的气息,遍布了山野、小溪,早晨淡淡的雾已渐渐散尽,一轮红日,放出灿烂的光芒,把左边那一带的峰峦,映得异常的光亮,那绿油油的草地上的露珠,在旭日下闪闪发光,好像许多晶莹的钻石……

    山顶上开涧的天空,一片蔚蓝、深邃,远远的延伸到尽边,没有一丝云,凉爽的空气挟着野草的香味,白溪谷那边袭来。

    这里是一条小河,傍着这个小小的村庄,缓缓的流过,它本是从洛水分出来的一条支流,是以河水相当清湛,河床因受砂石多年蚀磨之故,深度也不太大。

    河的两岸植有不少株垂柳,树干低低的垂在水面,丝丝绿柳,轻拂着河水,带起点点涟漪……

    因为还没到暑夏,没有村童来此泅水,水面显得非常寂静,只偶而从下游传来声声的捣衣声,夹杂着村妇阵阵笑语。

    这时从那小村里一间较大的瓦房中,后面的小门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小孩,手中提了两个水桶,原来他正是要到这河里来提水的。

    他拿着那两个水桶,好像很费力的样子,一摇一晃,慢慢的走近河岸边,那儿本有两块架好的青石板,可能年代过久,所以板面都磨平了。

    他一走近,就可看出他身上一定有病,因为他脸色是那样苍白,简直没有一丝血色,手臂也是细细的,身体瘦弱已极。

    但是他那两条斜飞的剑眉,开阔的额头,挺直的鼻子,和紧抿着的嘴,可看出他坚毅与果敢的个性,尤其是那藏在一排长长睫毛下的大眼睛,黑榴溜寸,闪烁出智慧的光芒,好俊俏昀小儿郎,只可惜太瘦了。但他家里的大人竟不怜惜他,让他在这初春时,只穿件简陋的夹衣,短短的袖子,露出的手臂已被冻得发红了,而那双破棉鞋也不能把脚给整个儿遮住,几乎已到空前绝后的境地。

    而且还要他提了两个水桶来挑水,看他那走一步,却要摇三下的样子,真叫人为他担心,也为他可怜。他终于走到那块大青石上,站好后,他将一只桶放在石头上,拿起另一只桶,放在河中满满的装起一桶水,桶子落在水面,击破了水中的光影,一圈圈的波纹向着四面扩展开去……

    等他把两桶水都给装满,他已经累得喘气不息,他一站起来,突地身子一阵摇晃,好像头晕要昏倒一样,他赶快的蹲了下去,紧闭了眼睛。

    待他眼睛张开时,眼中已满含了泪水,但他却忍住了不让那已盈眶的泪珠落下来,他抬起头来望着那悠悠的苍天,又低下头看着那缓缓的流水。他轻声的叫了声:“爸爸!您为什么还不回来呢?难道您已忘了铭儿吗?”

    但流水、苍天只报他以肃静,他伤心的叫道:“爸!您可知铭儿在这儿受苦吗?铭儿天天在等着您来把那些欺负铭儿的人杀了。啊!不!不要杀他们,只要让他们受点苦扰行了,谁叫他们老是骂我,老是打我。”他默默的倾诉着。

    流水潺潺的流过,偶而,一条小鱼探出水面,抬头望了他一眼,便又潜入水中,带起一抹水花。

    这时他的思潮已回到了以前,以前那有欢乐,有笑容的日子里——

    自他一开始有记亿以来,他就没有看到妈妈了,他不知道他的母亲是什么样子,但是到他父亲疼爱地抱起他时,他总是听到父亲说过他是非常像母亲。

    同时,老阿福也告诉过他,以前他母亲的种种事情……故此他的脑中,已幻想到母亲的样子,那是美丽、温柔、而又慈祥的,然而他也只能够在梦里去见到他母亲的影子了。

    每当他进入睡梦中,见到了他的母亲,总见到母亲对他笑着,叮嘱他要好好的听爸的话,用功念书,作个好孩子,而每次他也叫母亲不要离他而去,但是母亲却仍然要走,那就好像一阵烟雾似的,拉也拉不住。

    故此他每每从梦中哭醒,但醒来时也总会见到父亲在旁,因而他又立刻投入了父亲的怀抱中,而父亲也是搂紧了他,安慰着他,叫他静静的睡去。

    他从小就很怕父亲的,因为他很少——几乎是没有——看见过父亲笑过,整日里都是板着睑,皱着眉,但是他却知道父亲是爱着他的,因为从父亲那慈祥的眼中可以看出对他的爱,不过他仍然不敢在父亲面前撒娇,因为那慈祥中带着严峻。

    老阿福告诉他,当年他父亲是怎么样的见到了他母亲,又如何的为了听他母亲的劝告,而洗手江湖,归隐家中,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两口子思恩爱爱的在家,将闲暇寄托于园艺、诗书之中,因而欢笑常常充塞了这片宁静的庭院,而整个的家宅也扬温看春意,愉快的气氛飘浮在每一个空间……

    然而他的母亲在生产头个小孩——就是他时,却因身体太弱,而致难产死了,虽然孩子是活了下去,但自那天起他父亲即消失了那以前老挂在唇边的笑容,而这家宅也消失了欢笑。

    也许是由于遗传,他自小即是很瘦弱的,睑颊苍白无肉,而且还不能和普通小孩样的跑跳,因为只要他稍为用一点力,便会昏倒过去,所以经常的,他是坐在家中看着别的小孩游玩。

    为了如此,他父亲买了许各补品给他吃,他记得每天都得吃几次,其中有人参、燕窝、红枣、莲子……但到他自己都吃厌了,他还是那个样子——瘦瘦的没有一点肉,他年龄到了十岁时,看上去还是跟别人家七八岁小孩一样,他父亲为此感到极端的烦恼,请过许多医生,但都看不出所以然来。

    不过他也有件事,是令他父亲非常高兴的,那就是他读书具有过目不忘的聪慧,对事理的看法,也非常透彻,且常有独到之处,每令儒师惊奇不已,而大叹乃天下之奇才!

    为了疼爱他,父亲终年除了出去约一个月外,平时都是在家照顾他,就在前几年,他父亲带着他,乘着马车到了洛阳。

    当他看到那古色古香的城楼,和那灰色的城墙时,他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了,父亲并且还带他到那晋宣帝陵、吕祖阁、关帝冢……去游玩,那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直玩到第三天,才把他带到一个老头家里,原来那正是洛阳第一名医,经过了那医生诊断后,方知他乃是天生的,具有“五阴绝脉”的人,这是那位博览群书的医生在一本古本医书中查出来的。

    据书中记载:具有此种脉象的人,天性聪慧,智力特高,且性情坚毅不拔,乃天纵之英才,但寿命极短,活不到十五岁,即会死去。

    因其身上经脉每过一日,即逐渐硬化,故而影响气血之运行,致体质极弱,骨骼不强,待全身经脉完全硬化时,人也就死了……

    若欲其痊愈,则须由内家高手,以本身真气,打通他全身的脉胳,但行功时必须防止外魔之入侵,否则功败垂成,将会影响到施术者本身,更困难的是事先要服下培元固木的灵药,方不致抵受不住那加之而入的内家真力,而经脉寸断……

    但这种机缘简直是太难了,等于说是无药可救。

    若是万一能够把经脉给打通了,则较常人更加健壮,可享遐龄,倘从事习武,更是事半功信,可至天人合一之境地,因具有此种脉象者,为百年难以一遇的练武良材也。

    但父亲却一去四年,还不见回来,而老阿福却死了,死前叮嘱他的儿子高福赐管家,要好好的服侍着小少爷,等老爷回来。

    老管家阿福死了后,福赐起先还待他很好,但后来却听从厨师张大胖的话,将宅内女婢悉数遣走,然后另外又新请许多婢女,自此以后他的命运变坏了,他们不再把他看作少爷,要他去做事、提水……

    一想到提水,他就想起了张大胖那付横肉满睑的面孔,他中止了思绪的向下发展,赶忙把那已装满水的水桶,提了起来,慢慢的走回去。

    他每走一段短短的路,便要停下来休息一回,是以等他回到那后门时,已费了好一刻的时间了。

    他一进门,便看见张大胖子,正站在砧板旁边,拿着一把菜刀在切菜,胸襟完全敞开着,露出黑茸茸的胸毛,袖子卷起老高,露出了两条粗壮的手臂,青筋一条条的露出,好像许多蚯蚓爬在臂上。

    张大胖一听推门声,见是他进来,气冲冲的走了过去,大声的吼道:“他妈的!你小子去干什么了,叫你提个两桶水,就去了个半天,我还以为你掉在河里淹死了呢!”他用那满是油腻的大手,扭着小孩的耳朵。

    这瘦弱的小孩被扭痛了,用小手抓紧那毛手,死命的挣扎,口中骂道:“死大胖子,你敢欺负我,等我爸爸回来,他会杀死你。”

    张大胖一听竟敢骂他,怒极之下,左手抓住他衣服的后襟,一使劲,把小孩提了起来,右手举起菜刀,恐吓地喝道:“你这小猴崽子,还敢骂我,我一下去,你他妈的就两断了,看你那老子敢来对我怎样,告诉你,你那老子早就死了,要不然早就该回来。”

    小孩只是大声的骂不绝口,但他却没有哭,好倔强啊!

    这一阵吵声,惊动了屋里的人,一个个的都围在门边看热闹,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

    小孩挣扎着好一会儿,但却怎样也挣不开,突然的,他的脸上泛起了黄色,四肢一阵抽动,头软弱的垂下去,他是因用力过度,昏倒过去了,张大胖者见他已昏倒,便把他给扔在地上,拿起菜刀,自顾自的去切菜,不管他的死活。

    这时一个鼠目钩鼻,两颊见骨的中年人,分开众婢,走进了回房.一面在扣着衣扣,一面口中嚷道:“干什么?干什么?”

    待他看清剑铭躺在地上,紧闭双目又咬紧了牙根,他皱了皱眉,说道:“怎么又昏倒了呢?我说老张你少跟他闹闹好吧!”

    他回头望着那还站在门口的女婢叫道:“你们看什么,还不快去做事,走!走!走!”

    他一面吼着,一面挥手叫她们离开,那些女婢也都纷纷的走开了。

    他突地又叫道:“阿翠!你过来把少爷抱回他房中,给他灌一碗姜汤。”

    一个丫环应声而至,把剑铭抱起,走出了厨房。

    这中年人正是那老家人阿福之子--高福赐--李家的大管家,这时,他待那女婢走去后,便低声埋怨道:“老张,这么多人,你怎么也是这样说呢!我早跟你说要慢慢来,不要让左右邻舍生出疑心,这样我们才能安稳的得了这份产业。”

    张大胖说道:“你偏要这样麻烦的慢慢来,我说找个人把他宰了,不就是我们的天下吗?何必多拖时间?”高福赐说道:“你晓得他父亲会武功吗?以前有一晚,我起来解小便时,便见到李老爷拿着一把宝剑,在庭院里舞着,舞完后那闪闪的剑光还好像在我的眼前样的。但我只觉眼睛一花,院子里人就不见了,当时吓得我赶快的蹲在毛坑里,动都不敢动。

    因此我始终顾忌着,若是他赶回,晓得这事,我们还有命啊!所以我才叫你慢慢来。”张大胖说道:“找个晚上下手,还怕什么人晓得么?到时我们二一添作五,把房子田产一卖,远走高飞,还怕什么呢?何况他已去了三年多,还不回来,依我看八成是死在外头了。”

    这时内宅忽地传来一声娇喝:“福赐!你在干什么呀?还不快来。”高福赐连忙应声道有,

    张大胖也催促地道:“你赶快去服侍你的宝贝吧!不然等下,又要跪算盘,顶夜壶了。”他自己

    说着都好笑起来。

    高福赐红着脸道:“你别说笑话了。我们说的话,等会再继续谈,现在我要进去了。”

    说完

    他连忙跑回内宅。

    张大胖仍是继续在切着菜,但嘴角却挂起一丝奸笑。

    这时在厅堂后面的一间斗室里,李剑铭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一眼瞥见自己已经睡在自己的床

    上,口里辣辣的,舌尖上还带着一点点甜味。他望着那灰色的墙壁,墙的角落,有着几个蛛网,

    蜘蛛正在里面等待着它的食物。

    他望着那盘在蛛网中的蜘蛛,想道:“蜘蛛在等待着它的食物,等待着它生命里的希望,等

    待着昆虫去送死,这在它,只是能这样做,因为它除了等待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是人也应该这样吗?让一切的希望,都在等待中来到?让生命在等待中消逝?

    不!生命的光辉要自己来创造,一切的希望,要靠奋斗,才能付诸实现,否则那只是空幻的等待。

    但是……

    但是我却明明晓得自己的生命之光即将熄灭,而我仍然在等待着,等待着奇迹的出现,忍受着折磨,难道我这是应该的吗?还是我在流连着这个家?……我是在想重尝那以前的温馨?但这个家已不是我的家,我失去了它,而它也遗忘了我。

    他侧了侧身子,让自己舒服点,床板受压,而发出了一阵呻吟。他仍然继续的想下去:

    “自从老阿福死后,我就变成了别人的眼中钉,他们把老儒师给辞退,说叫我多休养,但不到两月,却要我做事,说是锻链身体,哼!他们明知我不能多动,偏要这样来折磨我,叫我早日的死去,那么这一切的产业,都归他们了。”

    他凄凉的笑了笑,用手摸摸头上紊乱的头发,继续想道:“爸偏又不回来,如果他晓得的话,那他一定会赶回来的,不过,他为什么要出去这样久呢?既然找不到药草,那么该早些回来,我才不相信我会在十五岁时死去,但是一个人预先晓得他的死期,总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想到这里,他肚子咕噜噜的直响。

    他用手摸摸肚子,揉了两下,想道:“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但我绝不出去,看他们会不会把饭给送进来。”但他看到那被灰尘盖满着的帐顶,他否认了刚才所想的,他想道:“在这儿已没有一个人在关心我,没有一个人在当我是小主人,我再留在这儿已经没有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能走到外面去找爸,我晓得爸是很有名的,一定有许多人认识他。”

    “我可以趁晚上动身,那么没有一个人会知道我到那里去了,但是现在我总不能饿着,好吧!现在我就去吃饭。”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鞋子,便走出房子。

    他走到厨房去,见到一个女婢正在洗碗筷,他问道:“还有什么东西可吃的?”

    那女婢看了他一眼,冷冷的答道:“你自己不会去找,还要我端给你不成!”

    他一听,怔了一下,但他终于还是自已走到碗柜边去拿起碗,找到饭锅,但一看已没有一点菜了,他问道:“怎么会一些菜都不剩了呢?”

    那女婢冷哼了一声,说道:“谁叫你现在才来,大师傅吩咐把剩菜统统给倒了,说不叫那小杂种吃,我也不晓得谁是叫那小杂种。”说完她轻蔑的笑了笑。

    她的轻视,有如一根利箭,深深的刺入了他的心房,那鲜红的血液,一滴滴的涌出,他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将牙齿咬得紧紧的,硬硬的忍了下去。

    他把饭碗一摔,愤怒的走出厨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他拉开了书柜,把一木“孟子”

    给拿出来,全神贯注的看著书,他诵读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

    夜幕掩盖了大地.天上稀疏的有几颗星儿,闪着微弱的光辉,月儿却躲在浓云的后面,是以显得较为黑暗。

    微风吹得树枝摇摆不定,簌簌地作响;远处村落里传出几声犬吠……

    这时从一个小土坡上,爬起了一条人影,他伫立在土坡上,望着那静静地躺着的小村庄,他依稀可以看出一个较为高大的黑影子,那正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那儿留下了他多少的记忆,多少的足迹。

    村落旁的一条小溪,看来就像弯带样,在微弱的星光下,泛起了淡淡的银光,他依稀可以聆出那潺潺的流水声……

    他正是那弃家出走的李剑铭,在晚上时他偷偷的起来.将书包扎成一个包袱,加上几件破衣,便轻轻的开了后门,离开了这个令他留恋而又伤心的家。

    这时,他依恋的对着那较为高大的黑影子--他的家--投下最后一瞥,口中默默的祷着道:“终有一天,我将回来,我将要带着光荣回来,我将要为你洗刷这可耻的污秽。”他想了想,又坚决的说道:“我将要以现在施之于我的,十信还施于施者--不管是恩或者是仇。”说完,他背起包袱,顺着土坡右侧的小道朝北走去。

    星光照见他一个人踽踽而行,行向那无尽的天涯。他毫无畏惧,而是充满了希望。风刮过他的身躯,但只掀起了他的衣襟,却动摇不了他坚强的意志……

    黄昏时,太阳已跨过了澄蓝的天空,停留在西边的山头上,把西天烧成一片殷红。

    落日的余晖投射在这片密密的树林上,使每一片叶子,都好像抹上了一层霞光。

    微风轻轻掠过树梢.她那恣意的抚摸,引起树枝低低的浅笑,摆动着身子,扭了起来……

    这时在大片广阔的树林里,正有着一个瘦弱的少年人在行走着,地上的碎叶,被他的脚踏得簌簌作响。

    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照射在地上,酒出无数的光影,随着树梢的摇动,在跳跃着。

    他轻踏着地上积存得厚厚的落叶,缓缓的移动着脚步,在这些密植的树干间穿过。从他那沉重的步伐看来,他已是相当疲倦了;他扶着树干而行,口鼻中喘息不已。

    突然的,他好像遇到什么意外,双腿一阵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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