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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第1/3页)

    一声嘹亮的马嘶!

    又一声嘹亮的马嘶!

    无数的马嘶声在眼前这片山谷里回荡着。

    天空是火红的颜色,云很低,没有风。

    远处是沙漠,附近有水草。

    不见房舍,没有人烟。

    黄昏时分。

    几株一人多高的石柱子散置在眼前,象是久历沙场的一行勇士。长久以来,它们挺受着来自大漠的“焚风”侵蚀,石面上形成蜂窝一般的一片斑痕,人儿斜倚其上,赖以舒展着整日价四下奔腾的疲倦身躯。

    他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打从三天以前,他就缀上了这群野马。

    来自察哈尔“阿巴葛左翼旗部”的野牲群,间山渡水,个中辛苦,真不足为外人道,直到此刻,才得以喘上一口气。

    二十六七的年岁,挺高的个头,直鼻梁,眉毛很长,微微下搭着,掩饰着他那一对朗朗的,而又充满了欲火的一双眸子。

    每一次当他撩起瞳子的时候,你都能体会出他眼神儿里内蕴的那种强烈的欲火。

    “人欲”无穷!

    此谓“七情六欲”,又所谓“声色犬马”中的那个“马”字上。

    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显然他具有伯乐的相马之术,志在一匹千里追风的宝马——

    他早就发现了那匹马。

    那匹通体黑油油,仅仅生有细细白毛项圈的“黑水仙”,“他”认识“它”,“它”也认识“他”。

    你可曾尝受过被遗弃的滋味?“他”早已不止一次的被“它”遗弃了。

    然而今日,此刻,他早已下定了决心,要将这匹惯以愚弄人来取乐自己的“黑水仙”,弄到手里。

    马鸣听来别具一种肃杀的意味。上千的野马群在山洼子里打着转,杂乱的蹄声,蒸腾着弥空而起的漫天黄尘,象是一幢百丈高大的黄色透明罩子,笼罩在半天之上,引起了一天的乌鸦,在那里低飞盘旋不去。

    他坐在这里,显然是别有用心!面前的这一排石柱子,正好掩遮住他的身子。

    透过参差的石柱缝隙,跳过眼前这处山洼子,他打量着这片庞大的野马群,尤其不曾遗忘那匹“黑水仙”。

    “它”看起来永远是那么孤独!

    驻立在一块高出的石头上,昂着首,怒睁着那一双玛瑙也似的红眼睛,在同侪之中,它就是那么的杰出!那么不落凡俗,俨然是王者的风范。

    “王”永远是孤独的。

    他注意它已经很久了。

    在整个下午,他发现它只喝过一次水,吃过一次草,大多的时间,它都是一副“旁观”

    的姿态。

    它清高,它骄傲!

    清高是因为它不落凡俗!

    骄傲是因为它是马中之王。西边的老日头已渐渐的垂落下来,橘红色的光华,在远处原本鹅黄色的漠地上,洒上了一抹鲜红,在附近的水草地上渲染出一片五彩斑斓的奇光异彩。

    起了云,也起了风。

    群马耸动着,由地上打滚站起来,纷纷抖着身上的鬃毛。

    黑水仙嘶叫了一声,扒开四蹄,围绕着同侪马群转了几个圈子,站在最前面。

    真是好样儿的!窄面、长颈、阔肩、平背,那双红光晶莹的玛瑙眼珠,和额前披散着四五寸长的一层马鬃,无异说明了正是那匹远近驰名,一向有“马王”之称,张家口马市上悬银万两的宝马“黑水仙”。

    倚柱坐立的年轻汉子徐徐的站了起来。

    他抖了一下身上的灰布衣衫,右手紧抓着绳套圈,左手的驯马鞭,象蛇也似的缠在他的腕臂上。

    风声飕飕,四野萧然。

    就在黑水仙第二次的长鸣声里,马群出发了。

    黑水仙一马当先,身后万蹄奔腾。顷刻间黄尘万丈,山摇地动,真有石破天惊之势!

    灰衣汉子陡地腾身而出,象是一片云般的轻飘,陡地落在了仄径岔口。

    迎面狂奔而来的黑水仙,乍见此情,陡地人立前蹄,发出了稀聿聿的一声长嘶。

    就在灰衣人的套绳尚未掷出的一瞬间,后蹄着劲,用力一弹,足足跃起了一丈五六,已落身巨石,倏地向附近石柱林内穿去。

    灰衣人发出了向对方示威的一声长笑。他太了解它了!就是这一手,他似乎也早在算中。

    他身形接连几个快速的闪动,已掩身石林之中,身后万马过境。

    天崩地裂的一刹那,在一阵震耳欲聋的蹄声之后,天空的鸦群也散开了。

    看着那逝去的一刹那!

    黄尘、水花、原野……

    马群消失了。

    灰衣汉子伫立在一根石柱前,注视着这片方圆不足数亩的石林。

    空气一下子胶住了。

    没有任何的线索,足以说明那匹“马王”黑水仙,掩藏在石林里,然而,经验告诉那个灰衣汉子,“它”势必在里面,一定匿藏在里面。

    他的判断果然不错,在一丛林后面,他发现了徐徐蒸发而起的一片尘灰,听见了极其轻微的一声噗噜。

    他脸上带出了一片欣慰的笑容。

    远处传来了一阵袅袅的笛声。

    在金色的沙漠波浪里,他又看见那只孤单的驼峰——骑在驼峰上的那个孤单的老人,永远是那么悠闲的样子,一笛在手,其乐悠悠。

    老人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肥大长衣、几乎和沙漠一个颜色,风飘起来,很美,很洒脱。

    灰衣汉子只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他实在不能分散注意力再旁及其他。

    石林的外围,他早已事先做了手脚,设了绊马绳。

    那匹黑水仙不出现则已,否则只怕难以逃脱。

    在以往的历次经验里,他早就领略了这匹黑马的狡智,是以丝毫不以为怪。

    人马僵持了片刻!

    远处那匹骆驼的影子,隐向沙丘,笛声趋于寂静。

    就在这一刹那间,石林中跃起了一片黑影,灰衣汉子早已待机而动。

    马身人影交错的一刹那,灰衣汉子手上的绳套已经掷出,不偏不倚的正好套在了马首。

    黑水仙厉嘶一声,落下的身子是那般的疾烈,似是澎湃的浪花,频频的起伏着。

    灰衣汉子紧扣着手里的绳索,死也不肯松手,他显然是具有惊人的臂力,否则万难控制黑水仙雷霆万钧的起落势子。

    就这样他两臂交替着,渐次的向着马身接近。

    黑马怒到了极点,霍地张唇咬住了系在颈上的绳索,在一个凌厉的翻仰势子里,灰衣汉子整个身子蓦地腾空摔起,噗通!倒落尘埃。

    在黑水仙凌厉的齿锋下,那根紧系在它颈项上的绳索顿时一折为二,断成两截。

    它身子平跃而出,箭矢般的向着石林外疾驰而去。

    到底人总是人!人比马聪明应该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个逻辑之下,即使是这匹马中神骏,亦不例外。

    因此就在它前蹄方一踏下的瞬间,已受制于预先伏设的“井”字形绊马绳索。

    黑水仙的冲势太猛了,足足跌出了丈许以外。

    这一下摔得不轻!

    当它滚翻的身子方自跃起的同时,灰衣汉子已窜出如电,夕阳下长衣飘飘,云也似的轻逸,只一闪,已落在了黑水仙的背项之上。

    灰衣,长发,在茫茫暮色里闪耀着和谐的颜色。

    他身子甫一落下的同时,两只手一前一后,已分抓住黑水仙的前鬃后尾。

    一种极其悲愤的嘶鸣声,发自黑水仙的嘴里,它开始展开了狂暴不羁的野性,暴躁的跳动不已。

    灰衣人不愧是擒马的高手,观其擒马的决窍,乃在一个“贴”字,只要容他身子坐在马背上,再烈的怒马也休想把他掀下来。

    尤其难能的是,他仍然保持着从容的翩翩姿态,一任胯下烈马颠动得如何猛烈,他始终保持着刚才上马的姿态,一手抓着马鬃,一手抓着马尾。

    沙地里卷起了片片黄尘,黑水仙抱定了绝不妥协的态度,凭着它天生的倔强性情,绝不甘心受制于人。

    只是它的对手太强了,强在它虽然展出浑身的解数,依然不能把他由背上蹶下来。

    怒嘶,狂啸,暴跳,滚翻!

    背上的那个人,只是适度的掉换着他坐在马背上的姿态,一待马身直立时,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坐姿。

    人马由跳动的颠踣战,进入到第二阶段的旋转战,卷起的黄沙,象螺旋般的打转而去。

    那匹牲口旋转的身子,有如旋风般的疾烈,人不服马,马不服人,刹那间纠缠一团,但只见灰黑二色,在地面上陀螺般的旋转着,疾烈时只辨其色,不见人马。

    当真是动人心魄的一幕!

    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之久,马势才渐渐趋于缓慢。

    突然间,人马静止了下来。

    那只是极为短暂的一刹那。

    紧接着这匹黑水仙发出了清脆的一声长嘶,箭矢也似的窜了出去。人马展开了第三阶层的拼搏,也是这匹马中之王最后的一招杀手锏——狂奔。

    象狂风里的一片云,象脱弦的一支箭!一颗流星,一道闪电!

    总之,那是你生平从未曾领受过的一种速度。

    迎面的狂风,把灰衣人的长发箭般利落的甩在了脑后,他不得不把身子伏下来,以减少迎面的阻力。他的两只腿紧紧的夹在马腹上,上躯前倾,前胸与马颈几乎贴在了一起。

    那是惊天动地的一阵奔驰。

    马速快到极点时,仿佛凌云直起,天地万物,都是一色的朦胧。黄沙,水草,原野交织成一片混沌的颜色,人性早已丧失,突起的是发自血液里奔流欲出的野性,野性的冲击!

    没天、没地、没有你、没有我、没有动、没有静,只是奔驰,忘命般的奔驰。

    大地日落后日出。原野罩笼着一片雾色,日出前的一刹那,景色是那般出奇的美!

    兀鹰在清朗的天空里盘旋着,走路鸟在沙堆上展示着羽翼,几株仙人掌,滋润着晶莹的露珠,远处传来牧羊人的螺笳声。

    在一片晨光霭色里,一骑人马渐渐的走近过来。

    黑水仙全身为汗所湿润,看上去油般的滑亮,它似乎已失去了昨日的神骏,不再是那般的自负不可理喻了。它背上的灰衣汉子,也显得疲惫不堪,那么无神,深深垂着头,两只手松弛的支在马背上。无论如何,这匹张垣马市上,万金难找的马王“黑水仙”已经属于他所有了。

    在绵亘的阴山碧影里,红日露出了一半,晨光遭到了日光的介入,顿时显得生气蓬勃,五彩缤纷。

    疲倦的人由失意的马背上徐徐翻身而下,眸子里交织着一片泪光,用着无限感激的目光,他打量着它,轻轻攀抚着它的颈项。

    他用一块洁白的绸巾,小心为它揩着身上的汗。

    一时间它失去了原来的烈性,象是一只羊般的柔顺,人与马之间的感情建立的极其微妙。

    面对着这个远比自己更刚强,更有毅力的主人,它由衷的折服,用它淌满了汗,沾满了灰沙的颈项,轻轻在他身上摩着。

    不远处有一波清池,池面倒映着殷红的云夭。黑水仙缓缓的走过去,垂头饮用着清冽的池水,灰衣汉子掬满了一捧清水,没头没脸的洗着。

    池边,生有翠绿的一片青草,可供饿马果腹。

    那汉子沉重的倚石坐下来,由革囊里摸出了昨天吃剩下的半块锅饼,慢慢的咀嚼着。

    洗净了脸是要好看得多了。就用原来那根发带,紧紧的把一头长发扎结实了,神气内蕴的一双瞳子,似乎也恢复了原有的神采。

    他知道、为了追缀这匹马,他已经辗转奔波千里,几日夜不曾合过眼了。

    目睹这匹神骏的宝马,他感到了毕生最大的满足。他的**已经达到,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忽然,他听到了一些声音,惯走江湖的人,都不会对马蹄声感到陌生,况且那是十分凌乱的马蹄声音。

    灰衣人倏地睁开了眸子,加强他警觉力的,是黑水仙的一声长嘶。

    五匹马,驮着五个人,奔雷骇电般的已来到了眼前。

    灰衣人身形微闪,已来到了他那匹爱马黑水仙的眼前。

    五匹马如新月状已把他拐在了正中。

    马上的五个人,简直不须多说一句话,也就可以知道他们是怎样一个来路。

    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瘦汉,一个是身高八尺的红衣大汉,一个肥胖的矮子,一个是袒露胸肌,满脸横肉的黑大个子。带领着以上四人的那个象是首领的人物,却是一个披着黑熊皮氅,留有一丛绕口黑须的四旬瘦高汉子。

    五个人乘着五匹不同花色的壮马,五对狰狞而带有贪婪神色的眸子,似乎在灰衣人发现他们之前,就先已怀有敌意的注视他身上。骑在正中的马上的那个披着熊皮大氅的瘦削汉子,略略的抬了一下手腕子,五匹马俱都停了下来。

    灰衣人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两丈,双方似乎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灰衣人那双象是沉郁却很机智的目光,在五个人方一来到时,已把他们打量清楚。

    独眼汉子是一口八卦刀!

    红衣大汉是一对飞流星!

    矮胖子是两口倭刀!

    满脸横肉的黑大个子是一截九股铜鞭!

    至于正中留有绕口黑须的黑装瘦削汉子,却是一对判官笔!

    五对眸子大多数的时间是打量着那匹马——黑水仙,只是间歇性不经意的才会看上灰衣人两眼。

    熊装瘦削汉子一声不吭,独自个的策动坐骑,缓缓绕着那匹黑水仙看了一眼,又回到原来地方。

    矮胖子眯着一对猪眼道:“错不了,就是这匹马,黑水仙!”

    瘦削汉子沉声一笑,向着灰衣人道:“小伙子,好东西,这匹马可是你擒住的?”

    灰衣人看了他一眼,没有吭气。他那双沉郁的眸子,充满了机智,下意识的似乎已觉出了不妙而有所戒备。

    “这匹马……我要定了。”

    说话的仍然是那瘦削汉子,语意坚毅,语音沉实,正如他说的“我要定了”,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话声出口,这个人一领马口嚼环,胯下白马,自动的向后退了一步。

    象是早已商量好了似的,就在他的身子才一退后的同时,他身边那个佩有双刀的矮胖子,怒鹰似的已自鞍上掠起。人虽然胖,动作可是极为轻快,出手更是利落。

    两口刀,在艳阳下闪出了电也似的两道光,双双直向灰衣人当头猛砍了下来。

    灰衣人早已料到了有此一手!

    令人惊异的是,他那种漂亮的架式!他究竟是怎么闪开那矮胖汉子的那两口刀,在场多数人都没看清楚,总之,就在对方矮汉的双刀甫一落空的同时,他已及时出手。

    是一口薄刃泛有浅浅蓝光的如意软刀!

    出手快,眼力准!

    刀光一闪,象是一匹白绫子般,“飕”的抖了开来,空中划出半圆形的一弯弧光。刀势一吐即收,却由矮胖汉子喉结部位闪了过去。

    矮胖汉子发出了短厉的一声闷吼,身子落下的快,起来的更快,向后面晃了晃,四平八稳的倒在了沙地上。一股子血,箭也似的由他喉管里喷了出来。在沙地里一连打了几个滚儿,就不动了。

    空气里,顷刻间弥漫起一片浓重的血腥气味。

    灰衣人出刀快,收刀更快!象是一条蛇般的利落,刀可是插回在腰里了。

    现场四个人,对于这种杀人的迅速手法,似乎还不大习惯。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就象是四具石头人般的,一下子凝住不动了。

    除非别想再在道上混下去,这个脸可丢不起,这口气更难忍!

    象是电波般的目光,由那个瘦削汉子眸子里照会了过去。得到信号的是那个满脸横肉的黑大个子,和那个独眼青面汉子。

    两个人同在体会到首领命令出击的暗示之后,只是极短暂的一下逗留,已双双自马上纵起。象是剪空的一双燕子,独眼客是一口八卦刀,黑大个子是一截九股铜鞭。

    二人一左一右,同出同落,八卦刀劈风砍脸,九股鞭直落两肩。

    衣袂带风,“噗噜噜”的疾响一声,紧接着是清脆撩人的兵刃交击声——独眼客的八卦刀碰着了黑大个子的九股铜鞭。

    双方乍然一惊的当儿,灰衣人已经就地旋风的滚了出来。

    黑大个子身形倏地一个疾转,他的转势快,对方的刀势更快!

    匹练般的刀光一闪,已斜着劈中了他的面门之上。

    灰衣人那口软兵刃必然是十分的锋利,是以刀锋过处,整整的砍下了黑大个子的半边头颅。黑大个子怪叫着一个后仰,推金山,倒玉柱,摔在地上。

    独眼汉子惊得怪叫了一声,足尖点处,掌中八卦刀攻出一招,直向灰衣人的肋下用力扎了过去。

    灰衣人似乎对敌的秘诀,旨在一个“快”字,把握着这一字真诀,每每出奇制胜。

    八卦刀迎上了软刀,“呛啷”一声脆响,两道寒光摇碎了一天银星!

    独眼汉刀身向后一收,霍地飞起右腿直向着对方前心心窝上用力踹了过去。

    也许是一只眼睛照顾不过来的关系,他这只腿才踢出一半,灰衣人掌中那口如意软刀已由侧面电也似的闪了过来。

    “嗦”的一声,刀光,血光交迸辉映里,独眼客的那条腿足足踢出了八尺之外。“叭哒!”一下落在了沙地里。

    独眼客成了独腿客,当场狂呼一声,倒地疼昏了过去。

    灰衣人身子一闪,跳出丈许以外,防备着对方的出手。

    出乎意外的是那两个人并没有出手。

    骑在白马上,那个身披熊皮的瘦削汉子急带马缰,把牲口带出丈许以外,身后跟着那个腰系流星锤的红衣大汉,两匹马似乎也受了惊吓,频频叫嚣着跳动不已。

    白马上那个瘦削汉子勒住了马,回头狠狠的盯了灰衣人一眼,叱了一声:“走!”两匹马踏着来时旧路,一溜烟似的去了。

    落寞复遗憾的灰衣人,缓缓的收起了刀。那口刀的刀鞘,外状如同一根腰带,尾尖与首端各有如意锁扣衔接着,刀身插入,毫不显眼。

    他缓缓来到了那个独眼汉子跟前,弯下身子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才发觉到他由于流血过多,竟然也死了。

    虽说是咎由自取,可是一口气连杀了三个人,毕竟也不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情。面向着大漠,他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怅然,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三匹失去了主人的马,在池边嚼食着地上的青草。

    灰衣人由一匹马上卸下了全套的鞍辔,改套在那匹新擒的“黑水仙”的身上。

    “人饰衣裳马饰鞍”,经过一番装饰之后的黑马,看上去益加的显得神骏不群。

    这里他不想多留,随即翻身上马。

    在马上他辨识了一下方向,一方是黄沙滚滚的沙漠,一方是间有水草的原野。

    他选择后者——原野,便策马而去。

    秋阳高照,大地显得一派清朗!和风广披,流水弯弯,黑水仙似乎还不大惯披着缰,跑上了一段路,它总会嘶叫着打上几个圈圈,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死命的咬着嘴里的嚼环。

    灰衣人耐下心来驯着它,这么一来可就慢了下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才来到了一处叫“南瓦子”的小小牧集。

    在一处被称为“窝棚”的本地小食摊上,吃了些东西,随即匆匆上道。

    他下定了决心,必定要在入夜之前,赶过当前的这片沙漠,取道直入上都,然后辗转至张垣出关入道中原,结束他一年以来的沙漠主活。

    他姓寇——寇英杰。

    江南落拓的世家子弟,读书不成改习剑,先入“行意门”拜掌门人钟先生为师,三年来打下了内外功的底子,不意钟先生盛年而卒,不容于钟先生二子,被迫离开了江南。

    一十七岁那年再入冀北马家,专攻刀法,马家快刀在冀省首屈一指。

    那年马老头七十有三,老年收得了这样一个称心的爱徒,自是欣慰有加,用了整整一年的工夫,把生平得意的刀法倾囊相授。

    姓寇的大概是生来八字硬,马老头只活了一年,在七十四岁的那一年就“驾鹤西归”。

    临终前将那口珍藏了多年的“缅刀”赠送给了他。

    马老头有个侄子在张垣做贩马的生意,马老头有些子钱,死了以后寇英杰不思占为己有,拣同马老头的一些遗物,亲自携到了张垣,找着了他的侄子马天锡,亲自作了一个交待。

    马天锡感激之余,暗自把他留了下来,要他在马市上代他负责一些事情。

    光阴荏苒,一晃又是几年,直到寇英杰急于思去,马天锡才送了他一笔盘缠,离开了张垣。

    他并没有马上到内陆去,反倒悄悄的出关,辗转来到了上都,其目的就在于这匹宝马黑水仙,他发誓一定要擒到这匹马。

    现在誓言应验了,沙漠以及关外,对他都已失去了意义。

    以往的岁月尽管是蹉跎而过,可是未来的时日还长得很,他要以掌中刀,胯下马,在未来的岁月里,打出一片江山,要做几件轰动武林,有益人群的事情。

    其实他的刀法早已脱离了马老头旧日的窠臼,那是因为他参习了两家武功之长,加以他本身悟性极高的缘故。

    基于以上原因,他自己创造了许多离奇的招式,这些招式,经过他日后的运用,证明果然有效了,就象他方才用以杀人的那些刀法,多半郡是他自己化解革新而得来的怪招法。

    他生性孤独,没有话时不说话,有话不妨也说上几句,性情刚毅,长于思考。

    这些似乎都是帮助他步上成功的捷径,也是一个练武人难得而应有的风范。

    然而他——寇英杰,仍然还是一个默默无名的人,一个到目前为止,仍然不受人重视的小人物。

    漠地里起了风,寇英杰用一块灰布缠披在头上,前行了约有数里,风势转大,坐在马鞍上,他展望着前方,极目所见,但只见黄尘万丈,形成螺旋状的在空中飘舞着。原来是晴朗的天空,刹那间,变得极其灰惨。

    他胯下的“黑水仙”顿时显得很不安宁,人立着前蹄长嘶了一声,即在原地停了下来。

    惯走沙漠的人,俱都知道这不是好兆头!拨头回驰是最聪明的办法,停下来静以观变,也不失是明智之举,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向前走了。

    附近散置着无数沙丘,圆形的,扇状的,半月形的,带状的。在遍眼黄沙的漠地里,这些沙丘无异已是难能可贵的避风良地。

    寇英杰不假思索的策马来到了一处高大的沙丘背后,仰视着眼前这座状如新月般的高大沙丘,不啻象是一座小山般的高大。

    平面来的风力,冲击着沙丘背后,就象渔夫撒网般的,一次一次激起漫天的沙粒,雾也似的迷惘,纱也似的轻飘,一片片,一层层,倒卷人无限深沉灰惨的穹空里,随即呼啸而去。

    寇英杰翻身下马,就在这一刹那间,沙丘背后猝然闪出了一个人影子。

    风沙声已掩饰了一切!

    只凭着他的直觉,寇英杰忽然发现了这个人——这个人早已迫不及待的跃身直下。

    随着他落下的身子,一团寒光拖带着一串链形的长影,忽悠悠,直向着他头上飞抡了过来。

    寇英杰倏地向外一闪,那团光圈“蓬”一声打到了沙堆里,敢情是一只飞流星!

    运施流星锤的,正是早晨意图劫马的五匪之——那个红衣大汉。

    这一点寇英杰确实还没有想到,想不到对方只剩下了两个人,兀自不死心,竟然事先埋伏在这里,意图下手狙击。

    寇英杰吃亏的是与对方距离过远,短兵刃派不上用场,那个红衣大汉显然是道中高手,一双流星,端的有过人的功夫!

    这时右手流星抡起,紧接着向后一收,左手的流星又抡了出去,其势如同“流星赶月”,再次的向着寇英杰身上飞了过去。

    红衣大汉狂声大笑道:“小伙子,你认了命吧!”

    寇英杰倏地纵身而起,对方的流星锤挟着一股子劲风,直由他身边擦了过去,端的是险到了极点。

    这一锤又打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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