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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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家这座宅院,建筑得极具气派。一行人步出大厅,来到了搭有天棚的前面院子,即见一辆漆有本门标志的金漆马车,正自第一进院子向厅前驰过来。凡是本门中人,却也都知道,只有总令主夫妇与四坛两堂首脑才有资格乘坐这种金漆座车,即可证明来人正是坤坛的坛主本人无疑。

    巨雨闪电里,这辆金漆座车,一直驰到了大厅正前方的天棚前面才戛然停住。坐在前座的车把式自前辕一跃而下,张开了纸伞,随即敞开了车门,即由车厢里步出一个身披黑丝面子大氅,生得长眉细目,四旬左右的斯文文士样人,自车厢内步出。

    铁氏兄妹一齐抱拳执礼,那人一笑道:“难得你们兄妹都在这里,岳某这不速之客未免来得太突然一点了!不敢当,不敢当!”

    宫铁军等人亦相继上前行礼见过。

    这位看来年岁并不大的坛主一笑道:“各位少礼,本坛这一次来,是为了配合风雪二堂主,为本门料理一桩公事的,”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目光视向铁孟能,道:“怎么,二老还没有来么?”

    铁孟能道:“风雪二位老人家已经来了,现在大厅,因公职在身,所以没有出来,特命我们兄妹出来迎接坛主。怎么,莫非本门有什么大事不成?”

    墨羽岳琪点头道:“这就是了。”说到这里,转向雨地里的金漆座车,突地面色一冷道:“总提调,你们可以下车了,地方可是到了。”

    铁氏兄妹不禁又是一惊。

    “怎么?”铁孟能惊讶的道:“鹰大叔也来了。”话声未落,即见由金漆车座内相继走下两个人来。这两个人,各人都不陌生,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那个人,非但是不陌生,简直是太熟悉了。正是那位职掌宇内二十四令总提调,位高权重的晴空一隼鹰千里。

    鹰千里身后的一个人,各人也认识,黑紫的脸膛,浓眉凸目,面色阴沉,他是新近才放为令主的一掌金钱念无常。

    这两个人的忽然出现,俱都令各人惊讶不已,尤其是那位职掌宇内二十四令总提调的鹰千里,看上去面若黄蜡,一脸忿容。令人惊骇的是,这位平素八面威风的鹰九爷一只左腕,居然齐时断失,垂飘着半截空袖子,衬托着他瘦小的身躯,看上去无限凄凉。

    宇内二十四令总提调这个职位,在帮子里不过是仅次于总令主,比之四坛二堂并不逊色。由于职掌有别,平日并无权属之分,而今一旦屈居人下,是他绝对不能甘心雌服的。

    铁氏兄妹虽然已经猜出几分,料知这位素日大权在握的鹰千里,必然是身犯了帮法,才会为岳坛主押回,接受风雪二老所主持的帮法处置。话虽如此,在事情尚未明朗以前,却也不敢妄自猜测,当下双双上前见礼。

    铁小薇一派天真,惊讶的道:“鹰大叔,你的手怎么了?”

    鹰千里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双深陷如鹰隼的眸子在他兄妹脸上转了一下,点头道:“很好,你们兄妹两个都在这里。老太爷可是来了?”

    老太爷指的就是宇内二十四令的总令主铁海棠。

    铁小薇摇头道:“爹没来,风雪两位老人家来了。”

    一听见风雪二者来了,鹰千里那张憔悴的脸上陡然兴起了一片惊惧之色,突地站住了脚步。那位坤坛坛主墨羽岳琪,立刻警觉的身子向外一闪,挡在了鹰千里身前。立刻,就有一股强劲的潜力,由他身体传出来。这股内潜之力的对象自然是鹰千里,鹰千里顿时脸上现出无可奈何的一副失望表情。

    墨羽岳琪道:“你可得认清楚了!你跑得了么,认命吧。”

    鹰千里把一嘴牙齿咬得咯吱吱直响,冷森森地笑道:“姓岳的,在鹰某人跟前,你神气个什么劲儿!除了老太爷本人降罪,看你们谁又敢把我鹰某人怎么样,走!俺们进去。”说完不待吩咐,率先大步向厅内行进。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一掌金钱念无常,目睹及此,由不住发出了一声叹息,满脸哀容,一言不发的跟着鹰千里向大厅步入。

    墨羽岳琪紧紧跟在念无常之后向内步入,铁氏兄妹与其他人这才随后进入。

    大厅内已多了八名护法的黄衣弟子,八弟子每边四人分左右侍立在香案两侧,更增加了肃杀的气氛。

    鹰千里率先方自踏入厅内,一眼就看见了当堂居中而坐的风雪二老,当然他也不曾遗漏了正中的那个香案。顿时他脸色一变,变得雪也似的白。身子向后退了一步,打量着居中高坐的风雪二老,鹰千里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他那只独手拱了一拱,冷峻的道:“苏李二兄别来无恙,久违了!”

    雪老人李云飞引臂寒脸道:“鹰总提调请坐。”

    鹰千里脸上带出一副暴戾表情,大步向前,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一掌金钱念无常双手抱拳,向着风雪二老深深一拜道:“卑职念无常一参见二位堂主!”

    雪老人点头道:“念令主请坐。”

    念无常应了声:“不敢!”深深一拜,退向一侧,不敢就座,却挨着鹰千里座边直立在侧。

    风雪二老随即由座位上站起,与坤坛坛主墨羽岳琪相互见礼,岳琪随即落座,弟子献茶退下。

    风老人目注岳琪道:“岳坛主一路辛苦,功不可没。”

    墨羽岳琪微笑点头道:“苏堂主说哪里说,本坛受总令主密令所嘱,敢不从命,倒是二位堂主来得恰是时候,使本坛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踏实了。”

    雪老人李云飞点头道:“这件事若非是岳坛主出面,只怕没有这么方便,老朽二人职掌所在,亦不敢掉以轻心,此次奉命行事,只求公正断案,以不负总座期望!”

    岳琪道:“老堂主断案素称公正,况乎更是奉命行事,自然不会错了。”

    雪老人聆听之下,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老朽也就不再多说,且把这桩公事料理之后,再与岳坛主叙旧吧。”

    岳琪含笑道:“二老公事要紧。”

    风雪二老各自点了一下头,彼此对看一眼,随即由那位风律堂的堂主苏雨桐首先发话。

    只见他面色一沉,却把一双锋芒毕露的三角眼,瞪向鹰千里道:“鹰千里,你还有什么话说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使得客厅内各人俱都为之一怔。

    晴空一隼鹰千里那张瘦削的脸上,猝然刻划出两道极深的纹路,只见他冷森森地笑道:

    “苏堂主这句话,说得好无来由,你我同帮共事,平常职司有别,向无过往,我又有什么话要对你说。”

    雪老人李云飞聆听到此,陡然火起,手拍椅把,发出了叭的一声:“大胆叛徒!”他厉声叱道:“事到如今,你还敢如此猖狂,须知我二人断案向无私心,慢说此行受有总座亲口托嘱,即使没有,只要罪证确实,却也容不得你欺上瞒下这般横行。”

    各人目睹着雪老人李云飞这般词色,俱不禁吓了一跳,再看座上的鹰千里,却是面现狞笑,并无丝毫畏惧之色。

    聆听之下,鹰千里猝然发出了猫头鹰似的一声怪笑,这般盛气,使得在座各人更不禁吃了一惊。

    笑声一顿,鹰千里目射精光的道:“李云飞,你少给我来这一套,鹰某人当年随同总令主打江山的时候,帮子里还没有看见你这一号,你又神气个什么劲儿?”

    雪老人神色一凌,道:“好可恶的东西,竟然敢在我二人香堂设处这般气焰,平素是如何的可恶,也就可想而知了,说不得要请出**来对付你了。”说到这里,偏头向一旁的铁孟能道:“孟能听令!”

    铁孟能呆得一呆,站起抱拳说道:“弟子在。”

    雪老人宏声道:“香烛侍侯。”

    铁孟能闻言又是一呆,随即应声道:“遵命!”

    在座各人也都知道香烛一经燃起,即所谓开了“香案”,眼前风雪二老,即将要以帮法来对付鹰千里了。

    晴空一隼鹰千里神色一凌,霍地站起来道:“李云飞,你敢!”

    雪老人一只手捋着下颔上那部雪白的胡子,连声冷笑不已,即见香案上烛火香檀俱已燃起,却有一方覆有黄绸子的木架,供在案中,不知是什么物件。风、雪二老各自由座位上站起,特向案前走去。

    鹰千里忽然一声断喝道:“慢着!”

    二老止步,互看一眼。风老人苏雨桐长眉一剔道:“鹰千里,你胆敢阻扰香堂不成?”

    鹰千里怒声道:“无耻的两个老匹夫,明明是你们几个私设香堂,意欲加害于我,却要假公济私说什么受意总令主的口令,既是总令主的命令,可有什么凭证?要拿不出凭证,私设刑案,鹰某人岂能心服?”

    风雪二老对看一眼,各自点了一下头。即见风老人苏雨桐冷笑一声,点头道:“好吧,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堂这就出示总令主的金令与你看个仔细。”言罢右手一拂,一点金光直向鹰千里面前打到。

    鹰千里虽是丧失左腕,一身武功兀自了得,迎面飞来的一点金星,只见他右手突扬,随后一抄,已把射来的那点金光接在了掌中。

    各人目光也都情不自禁地向着鹰千里手上看去,只见鹰千里手上拿着一枚金光闪烁的金球,那金球像是纯金所铸,约有鸡卵那般大小,其上满镂着凸出的缕缕花纹,正是总令主铁海棠的随身信物“金球令”。凡是本帮中人,无不知悉这个小小的金球令,所代表的神圣威严,无论何时何地,金球令出现,均不啻总令主亲身面临,在场各人目睹及此,均不禁纷纷离座,向着鹰千里手上金球令躬身下拜。

    鹰千里把这枚金球令审视再三,亦不禁为之变色,他自忖不妙,却力持镇定的冷冷一笑道:“总令主与我亲若手足,我不信他老人家就会对我下此绝情,这分明是有人想要陷害我,我这就去面见他老人家,好当面向他老人家请示个明白!”言罢信手把那枚金球令向怀里一揣,肩头微晃,捷如电闪的直向厅外掠去。

    鹰千里这一手其实早在风雪二老意念之中,一旁冷眼旁观的黑羽岳琪,亦不感到意外。

    三个人几乎是同一个动作,但只见空中人影电闪,落下的三个人,无巧不巧的横成一列,正好拦在了鹰千里身前站定。

    鹰千里想是自忖不妙,决计想脱身外出,这时见状更不迟疑,厉叱一声道:“闪开!”

    他左手虽然折断,却碍不着这只右手行功运掌,只见他这只手霍地向下一沉,紧接着往外一翻,吐气开声的叱了一声:“嘿!”五指指尖向上倏地一场,即有一股巨大的风力,形同是一根风柱般地,直循着正前方的雪老人李云飞当胸猛击了过去。

    李云飞冷叱道:“大胆!”声出掌现,两只手不偏不倚的迎在了一块儿。

    二人功力原来相差不多,只是鹰千里自断腕之后,气血大亏,相形之下,已不是雪老人李云飞对手。两只手掌方自向当中一凑,却如同一双燕子般地,倏地向两下分了开来。这其中却也有强弱之分,雪老人李云飞身子向下一落,不过是前后晃动了一下,反观鹰千里,却是情形不大相同,只见他身子向后一连几个踉跄,却不禁直倒了下去。

    晴空一隼鹰千里该是何等狡智之人?他知道自己落在了素称铁面无私的风雪二老手中,万无幸理,眼前正是脱逃的惟一良机,真要等风雪二老拿自己开了香案,再想脱身,只怕万难了。有见及此,他哪里敢放过眼前良机。当时趁着向后踉跄的势子,蓦地向后一倒,就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独手疾翻,发出了一掌暗器铁莲子。这一掌铁莲子,他是用倒打满天星的手法打出去的,一片呼啸声里,十数缕尖风分别向风雪二老以及墨羽岳琪等三人全身打了过来。

    这种打法实在厉害,加以谁也没有想到鹰千里居然会有此一手,俱都不免吃了一惊,相继向一边躲闪开来。

    晴空一隼鹰千里这一手当然是有作用,并非是真的想伤了他们三个人,此举不过是为了要掩饰他逃跑的意图。就在风雪二老与岳琪三人闪身躲避暗器故一刹那,鹰千里滚贴在地面的身子,倏地腾身跃起来,随着他腾起的势子,活似一头巨鹰般地,直向着大厅右侧,那排落地轩窗扑了过去。

    这时雷声显已势微,只是雨势看起来却较先前尤为猛烈。鹰千里把握着此一刻良机,倏地腾身扑出,随着他那个空中疾滚的势子,右手挥处,只听见“哗啦!”一声大响,整个一扇大窗在他巨力之下,整个地破碎倒落,鹰千里也倒扑在雨地里。

    各人目睹及此,俱不禁为之大吃一惊。

    鹰千里身子在雨地里一个疾翻,箭矢也似地直向着对面屋檐上窜纵过去,却有三个人紧蹑其后。对于风雪二老以及墨羽岳琪来说,鹰千里的逃走,不啻是奇耻大辱。

    他三人职责所在,焉能就这般的听令鹰千里脱逃?况且总令主铁海棠的金球令还在他手中,果真让他逃脱,以此号召,今后更不知有何等严重之事陆续发生。三个人由三个不同方向,直循着鹰千里身后疾扑而来,风雪二老由两侧,岳琪却是直扑正中,几乎不约而同的同时纵起。

    雪老人李云飞怒叱一声,右手抖处,发出了一支甩手箭,哧的一股尖风,直袭向鹰千里侧背。

    鹰千里偏身一闪,人已向瓦面坠落,双足踏处,哗啦啦连声碎响,踏碎了大片瓦砾。风雪二老与岳琪身子,已先后扑到。

    雪老人第一个扑到,他也是最恨对方的一个人,嘴里怪啸一声,怒鹰也似地,扑袭了过来。

    大雨里,这几个人全身水湿,看上去不胜狼藉,却也更显得那种拼命怒杀的狰狞!

    鹰千里当然知道这三个人俱是劲敌,以自己此刻情形,对付其中一人已是不易,更何况以一敌三?心里一急,足下着力,却把一叠瓦片飞踢而起,散发如雨,分向三人身上击去。

    借着这一刻,他身形倒仰,却施展金鲤倒穿波的身法,“飕!”又窜出了三丈五六,向院子里纵落直上。他虽百般思逃,却仍然未能逃开眼前三人的纠缠,身形方起,即落入三人的三角阵势之中。

    雪老人厉叱道:“我看你往哪里跑!”身子向前一欺,两只手分左右直向鹰千里两肋上直插了过去。

    鹰千里单掌一起,身形略闪,用单掌伏虎之势,向着雪老人腰上就切。

    这时风老人怒啸一声,由他身后袭到,右手一抖,用劈挂掌势,暗藏着鹰爪手,直向鹰千里背上抓到。鹰千里只觉得背上一紧,对方的那种充沛力道,显然已经将自己护身的游潜抓透。鹰千里心中一惊,也顾不得再去伤雪老人,掌势一起,往后就闪。足下花步错乱,疾快无比,这种步法名为退身踩云步,鹰千里施展得尤其快速,闪得一闪,已退出丈许以外。

    他虽然狡诈诡秘,连续躲过了风雪二老的厉害杀手,却并不能逍遥脱身,似乎那个墨羽岳琪早已把他的伎俩摸熟了。鹰千里身子方自闪开来,猛可里疾翻压顶,来人这种欺身之势,诚然说得上高明,事先丝毫不现端倪,等到鹰千里发觉时,已是躲闪不及。只觉得两处大臂上一麻,已吃来人一双铁掌拿住了他的一双琵琶大筋。这两处地方一旦受制于人,就算是个铁打的英雄,也不得不伏首称臣。鹰千里身子挣得一挣,哪里能挣得脱?

    墨羽岳琪冷森森地笑道:“鹰老九,这可是你第二次落在我手里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鹰千里只觉得身上痛麻不堪,全身抖作一团,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只把一双狰狞眸子,打量着面前的风雪二老,脸上表情更是说不出恨恶模样,直似要把他三人生吞下去才得消气一般。

    四个人无不全身水湿,尤其是风雪二老,散发长须一经着水,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二个鬼。

    雪老人李云飞探手自鹰千里怀内,摸出了总令主的金球令,伸出了鸟爪也似的一只瘦手,搭向鹰千里肩上,他恨透了鹰千里,手触处,五指力收,深深抓捏进鹰千里的肩肉之内:“岳坛主,交给我吧,他跑不了的。”

    墨羽岳琪随即松开了双手,打量着鹰千里道:“鹰千里,你自作自受,我看你还是认命吧!”

    鹰千里为雪老人五指抓得痛穿心肺,有此一闹,他自忖必死,当然更不甘心雌服听令受刑:“姓李的,你敢!”嘴里说着,他倏地咬碎舌头,仰翻过脸来,噗地向着李云飞脸上啐出一口血沫。

    雪老人在这种情形之下自是无法闪躲,竟被啐了满脸都是,禁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怪叫。

    休要小看了这一啐之力,在一个内功精湛的人施展出来,却不可轻视,这种咬舌喷血的功力,还有个名字叫碎舌功,又名血箭。原是被害者绝望时与对方玉石皆焚的狠毒招法,旨在伤害对方一双眸子。施功时力聚口腔,粒粒血珠之内俱都聚积着凌厉的力道,功力精湛者,更能洞骨碎脑,使敌人亡命于弹指顷刻之间。

    晴空一隼鹰千里当然不曾有这般精湛的内功,又加以伤痛在身,无形中又打了一个折扣。虽然如此,却也不可轻视。雪老人李云飞在对方回脸喷出的一刹那,才陡然想到了是这种血箭之功,其势已是不及,总算他见机的早,本能的闭上了双目,及时的偏过了面颊,饶是如此,却也受伤不浅。

    一口血沫,就像是一蓬飞针似的锋利,全数都中在了李云飞半边脸上,刹那间,在他脸上爆开了大片血光,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开了一朵血花。

    雪老人负痛之下,左手外穿,施展的是小天星掌力,“砰!”一掌击中在鹰千里背心上。后者猝呛一声,随着雪老人手推之势,噗通栽倒在雨地里,当场吐血昏死了过去。

    雪老人虽然掌伤了鹰千里,自身亦由不住踉跄退后,却为风老人一把揽住:“你怎么了?”说了这句话,才发觉到雪老人半边脸连着颈项间,一片血肉模糊,敢情受伤不轻,不由大吃一惊。

    是时墨羽岳琪,也由雨地里把鹰千里抱了起来,身后足步声响,大厅内多人也陆续赶到。

    原来就在风雪二老与岳坛主分别追蹑鹰千里时,另一个待审的本门叛逆,一掌金钱念无常也有了异动,却为铁氏兄妹及时予以制服。

    一行人返回大厅之后,风老人面色忿忿地道:“这两个本门败类,居然胆敢藐视总令主的法令,怒闯香堂,罪加一等。孟能,你且好好把他二人给我上了锁,稍侯片刻,再开香案,重新审问不迟。”

    铁氏兄妹因见雪老人手捂着半边脸,一片鲜血淋漓,情知有了意外。想不到素称纪律严明的本门中,一夕之间,竟然生出了这许多事,自是始料非及。

    墨羽岳琪心中关怀雪老人的伤势,问道:“李堂主要紧么?”

    雪老人李云飞冷哼了一声道:“还死不了!”他平素最是自负,一身武功更是了得,想不到一时大意,竟然吃了这么大的亏,内心之懊丧自非言语可以形容。当下风老人苏雨桐匆匆陪着他入内看伤更衣不提。

    铁孟能又嘱咐手下侍侯岳琪入内更衣,重新把大厅整理了一番,他遵令特为鹰千里念无常二人加了镣锁。

    此时鹰千里才三魂悠悠地醒转过来,铁氏兄妹平素在家,与这位鹰大叔最称亲密,这时目睹他断臂负伤之后犹未能免却刑难,内心至为沉痛。鹰千里这时看上去,可是至为衰弱了。

    “鹰大叔,你这是何苦。”铁小薇目睹着他,一时禁不住热泪汩汩的淌了下来。

    铁孟能甚为尴尬的在一旁,看着鹰千里道:“鹰大叔,小侄是不得已……还请你老原谅!”

    鹰千里喟然长叹一声,看着他兄妹二人,闭上了一双眼睛,只是他哪里能定下心来,随即又睁开来:“孟能,小蔽,”他声音和谐的呼唤着二人道:“你鹰大叔这是命犯小人。”

    说到这里顿住,苦笑了一下,才又接下去道:“他们是最了解你大叔的……我跟你们爹爹这么些年以来,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过去真可以说得上情同手足,我真不信他会对我下这个毒手。”狞笑了一下,他接下去道:“总令主不是这种人,要说是他老人家的命令,叫风雪两个老儿来整我,我是怎么也不信!”

    “可是,”小蔽道:“这又怎么会错得了呢!大叔难道没看见爹的金球令吗?”

    鹰千里狞笑一声道:“这……保不住是他们弄的手脚,我死也不相信总令主会这么对付我。”

    铁孟能心里却很明白,毫无疑问,这一定是爹爹的意思,他更知道爹对付那些反叛自己的叛徒,一向是毫不留情,这件事设非是爹本人的意思,任何人也不敢假传意旨。只是,问题就在这里,鹰千里到底犯了什么大罪,竟然要用这么严厉的方法来对付他?“鹰大叔!”

    铁孟能看着他正色的道:“事到如今,你老也不必再装糊涂了,到底是为什么?你老要说了实话,我们才能想法子代你求情,要不然风雪二堂主香案一摆,可是谁也救不了你!”

    鹰千里脸色变了一下,却倔强地摇摇头道:“我犯了什么罪?孟能,你大叔老实跟你说吧,姓鹰的绝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们铁家的地方,要说起来,只有你们姓铁的,对不起我姓鹰的!”这句话语气铮锵复狂傲无比!听见了这句话,在场各人俱都面色一变!

    铁孟能面色一沉,冷笑道:“大叔,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们父子对鹰大叔你,还有什么……”

    他的话却被鹰千里的一声冷笑打断了。“孟能,你看见没有?”鹰千里晃动着他那只折断了的胳膊道:“我这手是怎么断的……是为谁断的?”

    这倒是铁氏兄妹所不知道,也是极想知道的。

    “老实告诉你们吧,是为你们铁家。”鹰千里像是很伤心的样子,声音叫得极大:“是为咱们帮子里,我鹰千里拼着性命干,为的是什么?想不到到头来,却落下了谋叛这么一个罪名,我可真是死也不肯甘心!”他一面说,一面用那只独手用力的拍打着地,哑声应道:

    “老天爷,天理何在!天理在哪里!”

    铁氏兄妹默默无言地对看着,铁小薇女孩子家,心地到底善良的多,见状忍不住眼圈一红,籁籁落下泪来。“大叔!”她一面擦着泪,一面好心的安慰对方道:“你老人家也不要难受了,我这就去求求风雪两位老人家去,叫他们务必开恩,先饶过了你。”一面说着,她刚转过身来,却意外的发觉到风雪二老以及墨羽岳琪,不知何时都已经现身。站在大厅一隅,虎视眈眈地向这边怒视着,紧接着各人也都警觉了。

    风老人苏雨桐怒声喝叱道:“香案侍侯!”

    侍立的八名弟子立刻答应了一声,一齐向正中香案两侧行去。风雪二老随即大步向案前走过去,墨羽岳琪却就案边一张座位上坐好。

    香案上二十四盏白烛,象征着宇内二十四令,一鼎四砵象征着一主四坛,一时间,这些白烛俱都全数亮起,砵内的香枝亦经燃着,袅袅冒起了白烟。

    风雪二老脸上带起了一片肃杀,尤其是雪老人李云飞,他虽然侥幸未曾被鹰千里的血箭伤中了眸子,可是半面脸却惨不忍睹,此刻已经密密包扎,仅仅露出一只闪烁着狰狞厉光的眸子。

    二老相继坐定之后,风老人手拍椅案,厉叱一声道:“开香案!”

    八名弟子又是一声叱喝,一时队形交插着,在案前变换成了一个十字形。眼前这八名弟子为平时服侍风雪二堂的门下,自是熟悉一切刑堂规距,一声吆喝之下,各自由腰侧取出了一柄看似银质的匕首,同时以右手亮出,银光灿然,动作整齐划一,煞是好看。

    这种情势,正是宇内二十四令的香案开式,情势演变至此,似乎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

    鹰千里虽是惯施诈术,可是当他目睹着眼前这种情形,也禁不住吓得呆住了。

    一掌金钱念无常,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不等待着风雪二老呼唤,即已忍不住噗通跪倒地上,手足上的镣铐,发出了叮当一阵子碎响。

    风老人大喝道:“奉总令主口令,刑处本门叛徒鹰千里、念无常二人,客地设坛,一切就简,宇内执法,毋枉毋纵,提主犯鹰千里上来答话。”

    八弟子又是一声吆喝,外八字形的变换着,同时向两侧闪了开来。为首的两名弟子闪动之间,已到了鹰千里两侧,同时探手向鹰千里两肩上抓去。

    鹰千里狞笑一声,霍地挺身站起道:“大胆!”

    二弟子为他喝声所阻,突地中止动作。

    鹰千里狂笑一声,嘴角淌着血沫道:“苏老头,你用不着神气活现,鹰某人岂是你所能欺凌之人,今天落在了你们手里,一切由着你们,你们就看着办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只是,你们却要说出一个名堂来才行。”一面说他拖着足踝上的链子,唏哩哗啦的已走到了风雪二老面前站定。

    风老人苏雨桐怒叱道:“大胆叛逆鹰千里,在风雪堂内尚敢逞威,还不跪下!”

    鹰千里冷森森道:“你我同帮共事,岂能跪你?”

    风老人神色一变,霍地站起来怒声道:“反了!鹰千里,你敢睨视本帮堂规,本座马上就废了你!”

    雪老人李云飞在一旁厉声叱道:“八弟子听令,将这个无耻叛徒乱刀分尸!”

    八名持刀弟子齐口一声吆喝,一拥而上。

    “且慢!”那位坤坛坛主墨羽岳琪,忽然站了起来。八弟子顿时中止住前进的动作。

    墨羽岳琪在宇内二十四令地位崇高,从不轻发其言,自有其威严之一面。岳琪眼前这种情形,显然却有侵犯职权之意。

    风雪二老是出了名的难说话,自是难以通融。

    雪老人冷笑一声,把半边脸转向墨羽岳琪,道:“怎么,岳坛主对本堂的处决,有什么不满么?”

    岳琪深知这两个老人是出了名的难缠,一个弄翻了,自己先落下侵犯职权一项罪名,实在是担受不起,况乎他丝毫没有偏袒鹰千里之意。便道:“李堂主你误会了!”岳琪尴尬地笑着,抱拳一拱,又道:“鹰千里罪行确实,本座更奉了总令主口令,配合二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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