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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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哭!我要哭的话。在醉伯伯告诉我的时候,我就痛哭了。”

    她缓缓抬起头,望着龙步云,说道:“醉伯伯不止是告诉我说你要走,而且也告诉我说你有不得不走的苦衷。我了解,说真的,我十分了解,换过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龙步云低下头。

    何雯静说道:“不知怎的,我还是希望听听你自己告诉我。在此之前,我告诉自己,今天晚餐一定要很自然,不要让爹看出什么……”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龙步云叫道:“雯静!”

    何雯静摇摇头,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我做到了!说实话,我看到你在席间郁郁不欢,我的心里十分难过。我知道你可能和我一样痛苦,我想:这一场茶叙,取消算了!让你悄悄地走,但是,我……我做不到,我要见你,要亲耳听你说。”

    她微微叹了一口无声的气,“我告诉自己,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要哭。结果,我不能像席间那样,我做不到。”

    龙步云嗫嚅地说道:“雯静!我的生命是你给我的,按说,我自己不能再有自主的权利……”

    何雯静摇摇头说道:“不!龙大哥!我不许你再说这些话。希望你能记得我这样一个人,也就够了。我们……没有缘份……那是命。”

    她缓缓站起来,走到亭边,隔着窗子望着外面黑黑的园圃,幽幽地说道:“龙大哥!我自幼熟读诗书,能知礼义。身为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不能如此寡廉鲜耻地和一个男人谈论婚嫁。那是……”

    她转过身来,龙步云正好也跟在身后。彼此面面相对。何雯静低下头:“我曾在双目失明之后,许下心愿:如果有一天有人能治好我眼睛,让我重见光明,年老者我拜为义父母,方外人我拜为师父。年轻的姑娘,我结拜为姊妹。如果是年轻的男人……”

    她微微抬起头,细细地继续说道:“我一定嫁给他为妻。”

    龙步云伸手握住何雯静,轻轻地说道:“雯静!是我没有这份福气!”

    何雯静抽出手,用手掩住他的嘴。

    龙步云再次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道:“母仇有如大海捞针,母仇一日不报,我那里有心情落脚成家?如此浪荡江湖,三年五载、十年八载,雯静!我是没福之人。”

    何雯静幽幽地说道:“有人愿意以一生的岁月,等待一个人,就像那位夏……”

    龙步云叹道:“雯静!我已经害了芸菇,又何能再连累上你?我说过,我是一个无福之人。”

    何雯静摇摇头说道:“离开何家花园以后……我是说母仇得报,伯母她老人家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有机会你会再来何家花园吗?”

    龙步云说道:“当然!何伯伯的盛情,特别是何……雯静!你对我的恩情,今生今世,不能相忘。”

    何雯静抽回双手,轻轻说道:“有你龙大哥这几句话,也就够了!但愿……”她忍不住微微啜泣起来。

    龙步云扶着她的双肩,也黯然地说道:“雯静!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人生原是存在着缺憾啊!”

    何雯静忍不住扑进龙步云怀里,索性痛哭起来。任凭如何理智冷静的人,遇上“情”字,也是如此把持不住。

    龙步云只有低低声唤:“雯静,雯静!你的眼睛,你的眼睛!”

    何雯静终于止住哭声,抬起头来,擦去泪痕,轻轻地说道:“对不起呀!我原是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哭出来,可是……”她叹气了:“人生最艰难的事,便是别离,何况……就让自己流个痛快吧!”

    龙步云也不禁泫然欲泣。

    何雯静用手抹去龙步云的泪水,说道:“我不希望在离别以前,看到你掉泪!从现在起,我们要坚强地为我们的别离留下一些欢愉的记忆!”

    龙步云问道:“离别以前……”

    何雯静说道:“对了!在离别以前。”

    她说着话,拍了拍手,只见亭外人影闪进,是书琴姑娘,手里抱着一个包袱,眼红红地站在那里。

    龙步云不禁叫道:“书琴姑娘!”

    书琴走过来,将包裹递交给龙步云说道:“龙爷!你所有的衣物,包括珠宝和宝剑,都在包裹里。还有,你心爱的骡子,也已经被醉老爷子赎回来了……”

    何雯静阻止她说道:“醉伯伯这两天一直忙着这件事,麦红骡子、客栈里的钱,他都一一处理了。他说这是对你稍稍弥补一点歉意。因为……”

    龙步云说道:“雯静!我现在就要走吗?”

    何雯静说道:“我并不希望你走。”

    她的神情又黯然了。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开朗,摇摇头说道:“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你是必须走的。”

    龙步云说道:“何伯伯那里我不能不辞而别,还有醉伯伯也是一样。”

    何雯静说道:“爹和醉伯伯都知道我此刻的安排。他们……”她叹了一口气。“上了年纪的人,最怕的是别离,他们也都经不起伤感,也许他们现在正在醉卧当中,也许他们在暗自伤神,不管怎样,比当面别离要好得多。”

    龙步云说道:“都是我不好,惹起大家……”

    何雯静很平静地说道:“现在还说这个做什么呢?虽然你不能留在何家花园。但是,人之相交。贵相知心。龙大哥!无论如何我们是很相知的朋友。”她低下头,停顿了半晌,才抬起头来。“走吧!再留一刻时间,也许……”

    也许怎样呢?也许要强留龙步云?也许何雯静要相伴龙步云远走天涯?也许何雯静就在此刻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龙步云?也许这只是也许,也许这些事都不可能发生!何雯静是如此知书达礼、冷静温婉,她不会做出任何有悖常情的事。谁知道呢?自古以来,“情”之一字,可以常常悖离一般世俗之理,有人为了“情”,可以双手将万里江山送掉,这又何尝合乎常情常理?龙步云默默地提着包裹,随着书琴走向边门。

    何雯静紧紧地随在身旁。龙步云回身握住何雯静的手,说道:“雯静!你……”

    何雯静说道:“此去一别,再见时不知何年何月,你忍心不让我送你一程吗?”

    龙步云激动了,他停下脚步,说道:“雯静!我实在是……”

    何雯静抓住他的手,摇撼着说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如果还要再用语言来解释,我们之间的距离,相隔得也太远了!”

    慢慢走到旁门。门外正系着麦红骡子,久别重逢,骡子顿蹄轻嘶,状至欢欣。

    龙步云站住,望着何雯静说道:“这门外,你曾经救过我的命!今天,我们在此地暂别吧!我……不会忘记何家花园……”

    他忽然说道:“书琴在这里,当初是她和柴嬷嬷将我抬进来的。只可惜没有向柴嬷嬷告别。”

    他言犹未了,一阵脚步声,只听到柴嬷嬷登登地跑来,说道:“多谢龙爷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本来我是来给龙爷送别的,因为……小姐在这里,我怕哭起来丢人……”

    说着说着人就哽咽了。

    何雯静说道:“柴嬷嬷!不要这样。不要让龙大哥带着太多的离别情绪离开何家花园。”

    柴嬷嬷牵起衣襟擦着眼泪说道:“人老了!容易掉眼泪。”

    她忽然想起手里还拿着一个包包,赶忙递给龙步云说道:“这是我特地做的一只烧鸡,龙爷不嫌弃就带在路上打尖。”

    龙步云双手接过,系在鞍上,说道:“柴嬷嬷!谢谢你,我永远都记得你烧的可口菜肴。”

    柴嬷嬷说道:“龙爷!如果做了我们家姑爷,天天都可以吃到我老婆子烧的菜。”

    龙步云想苦笑,笑不出来。

    何雯静平静地说道:“龙大哥!你请上坐骑吧!如果你再不走,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话来。”

    龙步云迟疑地终于上了麦红骡子,他叫得一声:“保重!”

    刚一催动坐骑,何雯静忽然叫道:“龙大哥!请稍待。”

    龙步云一怔,立即兜转回来,何雯静抢过来几步,攀着缰绳说道:“龙大哥!你放心!明天我就会去解剑堡,我一定去和解剑堡主的爱女柯蕙玲姑娘住在一起,完成你的心愿,实践你的诺言。”

    龙步云深深地点着头。此刻,他真的有一股强烈的感触:对不起何雯静。

    天下原是有如此之多的不如意事儿。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的:如果没有芸姑在先,他会接受何雯静的一份真情。如今还能说什么呢?他凝视着何雯静,许久没有说话,他如果说话,眼泪一定不由自主地掉落下来。

    终于他弯下腰来,握住何雯静的手,只道得一声:“珍重!”

    泪水双垂。

    他松开手,挺直腰,抖动缰绳,催动麦红骡子,撒开大步,冲上路去。

    天仍然是灰黯的,一人一骑,很快消失在夜暗之中。

    留在何家花园的是无声无尽的伤感!姑苏是大地方。在苏州、无锡、常州三处交界的地方,有广阔八百里的太湖。水乡泽国,能人辈出。太湖又有许多湖中岛,仿佛与世无争,形成一个个世外桃源,实则有不少江湖好汉在其中占地称霸。安份守纪者很多,滋生事端者为数亦不在少数。

    龙步云取道苏州,就是希望到太湖探访到一点蛛丝马迹。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是处好地方,龙步云来到苏州,安顿好了住处,便到街上随便看看。

    傍晚时分,选了一家名叫“味雅楼”的酒馆,倚楼靠窗,叫了一壶酒,几碟苏式小菜,慢慢地浅斟慢酌。

    他在独酌的时候,便自想起夏芸姑。

    像这样毫无限期的让人等待下去,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但是,又如何能动摇歃血盟誓,一念坚贞的芸姑?在这个时候,龙步云往往忍不住就叹一声张口无声的气。

    隔着一条街,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门楼,门楣上有匾,匾上飞金三个大字:“怡红楼”。

    龙步云感到很奇怪。

    这样气派,应该是官宦人家,但是,进出的人声喧哗。不像是官宦之家。

    有钱的富商,盖个深宅大院,也是常事,但是也不至于这样门庭若市。而且进出的人,都是衣履光鲜,神采飞扬。

    这究是怎样的一个地方?龙步云虽然智慧很高,但是江湖历练欠缺。他的师父十年教诲,让他在习武之余,也学得人情世故。他对各地的风土民情。也都了解。然而,毕竟一个五花八门、光怪陆离的社会,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光靠口头讲授,那真是挂一漏万。在所难免。

    当龙步云找来店伙计问话时,才知道自己对于这个花花世界,知道得太少了。

    他把店伙计叫过来,问道:“堂倌!对面这间大门楼,住的是什么样的人家?”

    店伙计被这一声:“堂倌”叫得有些晕淘淘,笑道:“客官!你是问的这家?”

    龙步云点点头说道:“看来是个大户人家,到底是作什么的?”

    店伙计这回可真的笑起来了。他看看楼上还没有上座,只是疏疏落落几个大概都像是外地来的过客。他这才一面擦着桌子,一面笑着说道:“客官!你是在说笑的。像这样的地方,在你这样老江湖的眼里,用不着看,只要瞄一眼就已经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龙步云不解地问道:“真的是那么样的特别吗?”

    店伙计一看龙步云倒真的是不知道,不像是寻开心的模样,便说道:“客官!对面的怡红楼,是我们这里最大的一家妓女院。”

    龙步云闻言倒是一惊,不觉脱口说道:“堂倌!你是说对门那么气派的地方,是一家妓院?还有那些看去都很不错的姑娘,都是烟花姑娘?”

    店伙计说道:“对喽!怡红楼有上百的妓女,全都是上等货色,不过价钱可也高得惊人,进去喝一壶茶、嗑嗑瓜子,姑娘陪你聊聊天,就得五钱银子,那都是有钱的大爷找乐子的地方。”

    正是店伙计在絮絮不休、半叙说、半牢骚说怡红楼的种种,龙步云看到怡红楼从里面拥出来一群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衣履光鲜、举止不凡,满脸得意的神情,顾盼之间,有一种自得的意味。

    跟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年龄约在十**岁的姑娘,水蓝色的衣裙,穿得十分素净,唯一点缀在她身上的,是她手里有一条水红色的丝巾。

    这位姑娘隔街也可以看得她是一位绝色的美人。举止行动优雅,龙步云的眼力强,隔街看到她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益发使她的美是如此的动人。

    照店伙计的说法,这位姑娘自然也是烟花妓女了。可是,龙步云怎么样也无法让自己相信,这样一位气质典雅、秀丽娴静的姑娘,竟然是青楼姑娘。

    龙步云自知对世事知之不深,但是,他自信自己的眼睛,这位姑娘不只是单纯的美,重要的是她怎么看也没有一点风尘味。

    为什么会在怡红楼出现?龙步云忍不住问道:“堂倌!你看怡红楼门前那两个人,他们是谁?是做什么的?”

    就在他问话的时候,从门旁过来一辆马车,两轮双驹,十分的考究,单看驾车的那一身黑绸衣裤,就可以说明这辆马车是如何的漂亮华丽!那中年汉子笑吟吟地对那位姑娘一点头,便迈步登车。

    姑娘身后五六个人都屈膝请安,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女人,摇摆着身子,凑到马车之旁,哈着腰,卑躬无似地为那中年汉子送行,只有那姑娘一直站在那里微笑。

    马车走了,一群人拥着那位姑娘进了门里。龙步云又接着问道:“那个人很有钱是吗?”

    店伙计说道:“客官!你要是在苏州小住上十天半个月,就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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