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南湖烟雨无心赏 莳花小蔬儿女情

    六 南湖烟雨无心赏 莳花小蔬儿女情 (第2/3页)

我来莳花小筑没有看见任何一个男人。”

    “萧相公的观察很细微,也很敏锐。莳花小筑之内,没有五尺之童。”

    “啊!当然有原因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

    “如果明天我把这几个问题请教你们的女主人呢?”

    “我想夫人也不会回答你的。”

    问到这里,萧奇宇实在有些泄气,因为他几乎没有问到任何可供参考的问题。

    春桃过来,再为萧奇宇斟上一杯酒,笑道:“萧相公,请用酒菜,稍候又凉了。”

    萧奇宇擎起酒杯,突然脸色一沉,霍地站起来。

    春桃一惊,退后两步,愕然望着他问道:“萧相公,有事吗?”

    萧奇宇沉声问道:“窗外是那一位,如果你要见我萧奇宇,何必如此鬼鬼祟祟?”

    窗外寂然。

    萧奇宇倏地一扬腕,他将手中那杯酒,照着窗子泼去,只见水光如练,穿过窗子纸,洒到窗外。

    这时候,窗外有人说话了,说话的人是个男人。

    “尺八无情!你给我听着:有两句话我奉劝你,有道是:医家是救人的,必先有仁心才有仁术;再道是:君子有成人之美。”

    萧奇宇问道:“你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窗外的人说道:“你自然有明白的时候。”

    萧奇宇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不喜欢你这种藏头露尾的行为,有话请你进来说。

    窗外的人说道:“抱歉!我不能和你见面。至少是目前我不能。”

    萧奇宇突然一探身,越过了桌子,脚落到窗子边。

    一抬手,震开窗子,趁着窗子启开那一瞬,他直如一溜轻烟,伏身飞到窗外。

    窗外是一个不小的天井。

    萧奇宇二次腾身,扑上屋檐,赶几步站在屋脊上,他看到在护庄河外,一条人影,闪进了树林。

    对方轻功虽然略逊萧奇宇,但是,衡诸当今武林,自可列入一流,相隔这么远,要追也是很难的事。

    萧奇宇飘身下屋,从天井绕道房门,只见春桃面色凝重,手里握着长剑,似乎是在严阵以待,这情形倒是让萧奇宇一楞!

    “春桃姑娘,你这是……!”

    春桃说道:“萧相公,人追到了吗?”

    萧奇宇顿了一下说道:“春桃姑娘,这正是我要请教你的问题,你方才说过,莳花小筑没有五尺之童……”

    春桃立即正色说道:“这个人不是莳花小筑的人。”

    萧奇宇说道:“春桃姑娘,这种话叫人难以心服。莳花小筑不是个普通的所在地,等闲之辈,进不了莳花小筑。”

    春桃脸上颜色一变说道:“对于这件事,婢子要去查明白。”

    萧奇宇说道:“春桃姑娘,方才那人对于莳花小筑的环境,十分熟悉,绝不是初来乍到的人。如果不是姑娘骗我,这中间必有隐情。姑娘,我看此事不用查了,明日待我见到你家丁夫人,定有分晓。”

    经过这样意外的一闹,萧奇宇意兴阑珊,连酒也不想再喝了。草草用过饭,漱洗过后,便到另一间客房安歇。

    莳花小筑的夜是宁静的,除了偶而远处一两声犬吠,一切都沉浸在寂寞里。

    萧奇宇端坐在床上,闭目沉思,把白天的事情细细地回想一遍,除了处处感觉到意外,再没有别的结论。

    但是有一点,就是那位突如其来的男人所说的那几句话:“医家要有仁心,君子要有成人之美!”

    这两句话不是普通的话,绝不会无的放矢,那么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一个与莳花小筑无关的人,藏头露尾地跑来跟萧奇宇说了这样令人无法了解的话。那是可以肯定一点的,是他必有所为。

    这一阵思潮汹涌,正是内修的人最忌的“心血来潮”。

    萧奇宇索性跳下床来,他一度想拿出玉箫,信口吹一曲,以舒散他百结的心怀。但是他想到虽然夜未深,毕竟莳花小筑是客居,一曲箫音,如果惊动了别人,是有失礼貌的事。

    正当他收回玉箫的刹那,突然,几缕细风,破窗而入,直取萧奇宇。

    他是侧面站着的,闻风知警,玉箫一挥,叮当、叮当,嘶一阵响,两支特细特小的三棱钢镖,被玉箫震落地上,另一支却被玉箫迎空挽住,正好插在玉箫之中。

    萧奇宇从箫中取出那只钢镖,掂了掂份量,笑笑说道:“二两三的钢镖,是我生平仅见,尊驾能将这种份量极轻的镖,连发三支,劲道十分沉实,说明尊驾功力不弱,只是这种偷袭的行为,实在不入流”

    突然,他语气一变,极为严厉的叱道:“幸好我是做客莳花小筑,否则,你已经得到了应得的惩罚。快说!你是谁?萧某与你无仇,如此偷袭,情理难容!”

    窗外的人是一个很低沉,但是很稳重不慌的声音。

    “在无备的情形之下,三支钢镖对你毫发无伤,果然是尺八无情箫,换过旁人,少则要挨上一支。”

    萧奇宇说道:“你是谁?如果不说明,等我跃身出窗,那就迟了。”

    窗外的人似乎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说道:“对不起,我恳求你不要出来。因为,现在我们不是见面的时候,到了我们应该见面的时候,自然你我会见面。”

    萧奇宇说道:“你求我?”

    窗外的人说道:“我骄傲了半辈子,今天晚上我第一次开口求人。”

    萧奇宇说道:“你以为我会答应吗?”

    窗外人说道:“尺八无情不是庸俗之辈,不会逼人走绝路。我求你,是说明我有苦衷。”

    萧奇宇心里有些反感。

    “包括你无缘无故打我三支镖。”

    “你一直对这件事不能稍释放心吗?”

    “你能释于心吗?”

    “尺八无情,我已道过歉!事实上,你是尺八无情,就自然可以从容闪避掉。”

    “如果我不是?”

    “如果你不是尺八无情,一个男人来到莳花小筑,挨上一镖,算是罪有应得!”

    “哦!这倒是奇闻!莳花小筑不能来吗?”

    窗外人沈默一会。

    “我们说话一定要如此针锋相对吗?”

    萧奇宇笑笑。

    “那你应该先自反省。”

    “好,我们和气一些说话,不要再说这些无关宏旨的话。请问你,既称尺八无情,就应该是心冷如铁。”

    “这与你有关系吗?”

    “有,因为我要你帮我杀死一个人!”

    “哈!你把我当作什么来了?我是职业杀手吗?再说,你自己可以连发三镖,功力不弱,为什么你自己不去?而且……”

    萧奇宇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说道:“在武林中如果是杀一个坏人,是为江湖除害,不需要心冷如铁的人出手。你没有理由请我代劳。”

    窗外人显露了痛苦的声音。

    “我下不了手!”

    “是打不过他吗?你又怎么相信我一定可以打得过他?”

    “你一定可以……”

    “你何以如此的肯定?”

    “我当然可以肯定,因为我要你杀的那个人,就是我!”

    “啊!你在说什么?”萧奇宇大概惊讶从来没有碰过的事,今天在莳花小筑都发生了,他真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请你再说一遍,朋友!”

    “我请你将我杀死!”

    “你不觉得你这种说法,是一个不可笑的笑话吗?”

    “我是说真的!”

    “那你就是疯子!”

    “我不疯,一点也不疯。不过,我是快要疯了。所以我请你杀死我。”

    “对不起!窗外的朋友。我方才已经答应你的恳求,此刻我不出去看看你是怎样的人物。不过我已经没有兴趣跟你在这里说疯话。你请吧,我要睡觉了!”

    “尺八无情,你没有听到我说的吗?如果你不杀我,我会疯掉,你愿意一个人成为活死人吗?”

    “你为什么不找别人?”

    “别人?你让我死在一个藉藉无名之辈的手里?你让我死了做鬼也窝囊?”

    “你可以自杀!”

    “不!自杀是可怜的行为,我不要做一个可怜的人!”

    萧奇宇淡淡说道:“对不起,我尺八无情虽无情,却从不无故杀人。朋友,你另请高明吧!反正我也没有看到你,只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你请吧!”

    窗外人仿佛没有理会萧奇宇说的话,只自顾地说道:“尺八无情,请你记住,如果有一天,有某一个人,拿出一柄蓝色有毒的匕首要刺杀你的时候,请你夺下那匕首,将他杀了,我会感激你。因为,那个人就是我!”

    萧奇宇忍不住叫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到底是谁?”

    窗外人说道:“好吧,既然你一再地要见我,现在就请你等着,我进来和你见面,不过,我要警告你,见到了我,你不要吓一跳!”

    萧奇宇笑笑说道:“好,我等着吓一跳!请进来吧!”

    接着一阵轻微地很奇怪的声音,仿佛是有单轮子在地上滚动,又仿佛不是。

    在这一阵轻微的声音之后,寂然了。

    萧奇宇的心里还在想着:“这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为什么他对我提出这些古怪得不近情理的请求呢?”

    他在房里等了一会,窗外寂静依然,而房门外也没有人走进来。

    萧奇宇心里忽然一动:“我上当了!”

    他立即快步走出房去,来到房外,也是一个小天井,却是杳无人踪。

    原来窗外的人说要进来,只是一种骗他的话,怕他追出来,故意说要进来,如今却走得杳无人影。

    萧奇宇在一阵懊恼之后,失笑自语道:“唉!今天在莳花小筑,可是处处落于下方。惭愧!”

    他盘算着,自己已回到房里,恐怕今夜是一个失眠不寐的夜了。

    他索性点亮了油灯,整理好自己的随身行囊,他曾经打算趁此黑夜离开莳花小筑算了。他没有兴趣将自己的时间在这里跟一些与己无关的人捉迷藏。

    但是,他终于放下了行囊,他有一种不甘心的心情:“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无声的气,刚刚将行囊放下。

    他突然一个回身,说道:“是不是还要继续玩好方才的游戏?你不觉得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的吗?”

    窗外果然有人应声:“什么?是谁跟你在玩游戏?”

    萧奇宇又是一次意外,不禁惊呼道:“丁夫人,是你!”

    门启处,果然是丁夫人当门而立。

    本是盘梳在头上的长发,此刻是披在身后,又浓、又厚、又黑,又亮的头发,如此毫无束缚地披在身后,使她成熟的风韵犹在,而增添了青春的气息。

    无领的长衣,露出雪白光滑的脖子,像是雕像般的不给人任何亵渎的念头,而只是一个美字。

    长衣是黑色的,宽松飘逸。

    和白天的丁夫人比起来,更增加了一份年华依旧、青春仍在的感觉。唯一相同的,是她的脸上仍然挂着一层面纱,仍然保持着一份神秘。

    萧奇宇只停顿了一会,便说道:“丁夫人,如此深更夜半,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当面指教?”

    丁夫人说道:“萧大侠,不请我进来说话吗?”

    萧奇宇略略迟疑了一下,丁夫人便笑笑说道:“是不是夜半更深,孤男寡女,相处一室,有瓜田李下之嫌。想不到尺八无情萧大侠,还有这种世俗的观念,倒是令人十分意外!”

    萧奇宇说道:“说实话,我本已入寝,刚刚被人搅乱,此刻若请夫人入来,显然是有几分不敬。如果是有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在这个时间来谈,事有从权,又当别论了。”

    丁夫人缓缓走进房来,径自坐在椅子上,说道:“十年了!十年的岁月,我都已经忍下来了,按说我是不在意今天这一晚上。但是,我发觉萧大侠被请到莳花小筑之后,满腹怀疑,使得你晚上不能入睡,何不就利用晚上的时间说个清楚?”

    萧奇宇说道:“既然如此,我只有洗耳恭听了。”

    丁夫人说道:“萧大侠,我为什么要设法请你到这里?要说明这个原因,必须要从我自己说起。”

    她说着,抬起手来,将那一层薄薄的面纱取下,露出自己的面庞。

    虽然是灯火摇晃,看不十分真切。

    虽然萧奇宇在江湖上阅人多矣,见过不少美女,尤其在漓江分手不久的司马环翠,更是美丽动人的姑娘。

    但是,在丁夫人除下面纱的那一刹,萧奇宇也不自禁的暗自吸了一口气,因为那真是一张美艳绝伦的脸。

    丁夫人的脸,给人的第一眼,就是一个美字,几乎从她的脸上找不出缺陷。如果让萧奇宇在司马环翠和丁夫人之间,作一个批评,则司马姑娘少了丁夫人那一份令人沈醉的成熟风韵。

    丁夫人突然仰起头,问道:“萧大侠,你认为我美貌吗?”

    这个问题太突然,但是却很好答覆,只要据实以告也就可以了。但是如何答覆得体,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萧奇宇不知道,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如此的孤男寡女,应该如何答覆才是恰当。他当时直觉地认定:要严肃!不论对方问这个问题的用意是什么,都要用严肃的态度和语气来答覆问题。

    丁夫人望着萧奇宇,看他在沈思,便说道:“这问题是这样的难以答覆吗?”

    萧奇宇正色说道:“是的,这是一个很难答覆的问题,因为,我的腹笥空虚,我在搜索枯肠,寻找最能说明美貌的词汇,困难而不可得。”

    丁夫人笑笑,在笑意里不难发现含有一份凄凉,说道:“尺八无情真不愧是高人,捧人捧得恰到好处。我听很多人对我的美貌有过赞美,从来没有像你说的这样。萧大侠,你是高人!”

    萧奇宇说道:“我说的是真话。”

    丁夫人说道:“如果你说的真话,我也要告诉你一句真话。那就是:红颜薄命,自古皆然!”

    这句话,在这样的环境和气氛之下说出来,很令人匪夷所思,而且稍有不当念头的人,更容易发生遐思。

    萧奇宇木然无情,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丁夫人停了一下,问道:“萧大侠,看来你没有兴趣听我的故事?”

    萧奇宇说道:“我在听。”

    丁夫人微微一点头,轻轻地道了一声“好”,便接着说下去。

    “苏州是个人文荟萃的地方,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苏州也出过武功精绝、名满江湖的高人,云中龙傅如鹏就是苏州人。”

    萧奇宇有了兴趣,不禁脱口问道:“傅老爷子江湖前辈,黑白两道,无不尊重。他老人家与丁夫人是……”

    “是先严。”

    “啊,失敬得很。”

    “我很惭愧!不是为了要说明我的身世,实在不应该提这份老关系。”

    “傅老爷子外号人称云中龙,实际上他老人家是人中之龙,内外兼修,功力了得,我生也晚,没有赶上傅老爷子仗义江湖的时候,见到他老人家,但是他老人家的大名,我是久仰的。不仅如此,当年傅老爷子千金傅雅冷,也是名满武林的人。”

    “哦!那是说现在我已经老了。”

    “抱歉!是我不会说话。”

    丁夫人笑笑,又抬起手来,将面纱挂上。

    “傅雅冷随着老父走动江湖……我该怎么说呢?我只能拿当时一般人的说法,傅雅冷的美貌,使得当时武林,多少人为之风靡。”

    她抬高了头,从面纱后面几乎可以感觉到她明亮的眼神。

    “萧大侠,你不觉得我这样自己说自己,有些让人听不下去吗?”

    “丁夫人,我一直在用心地听。”

    “十五年前,傅雅冷经媒撮合,嫁给了嘉兴名人丁君豪为妻。”

    “我曾经听说过,丁傅联姻,珠联壁合,为武林留下佳话。但是,后来不久,就没有丁君豪和你丁夫人的消息了,没有想到今天在这种情形之下,和丁夫人见面。”

    丁夫人若有所悟的笑了起来。

    “这莳花小筑,自然是丁夫人和丁君豪大侠双栖之所了。但不知丁大侠今日何在?”

    丁夫人傅雅冷轻微地叹了一口气,她并没有直接地回答萧奇宇的话。只是仍然接着前面,缓缓地说下去。

    “傅雅冷嫁给了丁君豪,她自己非常美满足。论人品、论武功、论名望,都是最好的夫婿。最难得的是夫妻之间的相敬相爱,真正是神仙眷属。两个人同时仗剑江湖。结伴遨游天下,真是享尽人间的幸福。但是,很不幸的,他们这一对夫妇,这种美满的生活,只享受了短短的五年,只有五年,真是太短了!太短了!”

    她在连说两句“太短了”之后,珠泪滚滚,已经湿透了飘动的面纱。

    她仿佛是自语,又仿佛是说给萧奇宇听的。

    “美貌!美貌!人人都说我美貌。如果美貌只能带给我短短的五年美满生活,美貌对我是福还是锅?”

    萧奇宇不能再沉默,他诚恳地问道,“后来丁君豪大侠和丁夫人你们双双息影武林,原来是因为丁大侠他……”

    “萧大侠!你以为君豪故世了吗?没有,他现在活得好好的。”

    萧奇宇大窘。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丁夫人摇摇头说道:“用不着表示歉意,君豪虽然没有死,却带给我比他死去更大的痛苦、更重的折磨。”

    萧奇宇对这句话瞠然了。

    这种话出自一位“妻子”之口,那是多么令人难以接受!

    丁夫人抬手在面纱里轻轻弹去泪珠,幽幽地说道:“十年前,我们去到妙峰山去探幽,途中看到一条罕见白色小蛇。君豪一时好奇,也是孩子气,伸手去抓。断没有想到,这样的一条小蛇,竟然逃脱了君豪伸手一抓,一回头咬到君豪的右手虎口。”

    “啊,这倒真是意外。”

    “君豪意外的一惊,一个闪身,被脚下一块石头绊倒,腰骨撞在一根树桩上……”

    一阵激情的伤感,使得丁夫人停止继续说下去。

    萧奇宇听得很仔细,他觉得这真是件离奇而不合常情的事。

    一位武林高手,被一条小蛇咬到了手,又被石头绊倒了脚,最后居然被树桩顶住了腰骨。对一位高手来说,以上的情况,没有—样可能发生。

    如果有人这样编撰故事,是最拙劣的杜撰手法。

    然而,丁夫人博雅冷没有任何理由要杜撰这样的故事,她更没有理由要骗自己的眼泪。

    萧奇宇不是一个乍出江湖的年轻人,他的经验可以告诉他事情的真假。

    他在等待丁夫人继续地说下去。

    然而,他的等待落了空,丁夫人没有再说下去。

    故事到这里没有结束,必须要说下去。

    萧奇宇立即告诉自己:“不能追问,继续的情节,是会很凄凉的,任何人在此时追问,都是残忍!”

    丁夫人终于停止了激动,说道:“萧大侠,你在听是吗?”

    “是的。”

    “可是你没有追问的童思。”

    “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追问都是有欠仁慈。”

    “你不同。”

    “哦!我觉察不出我有不同的原因。”

    “萧大侠,我请你到莳花小筑来,最主要的原因,因为你是医生。”

    “啊,医生是可以问很多常人不应该问,不能问的问题。既然如此,请问丁夫人,后采如何?”

    丁夫人微微垂下头说道:“这就是我待你问的理由,医生问病家,病家要毫无顾忌的回答,对不对?”

    “对!”

    “君豪就在这样一次小小的绊倒后,跌成了残废。”

    “残废?这不是教人难以相信吗?”

    “当时连我也不相信,君豪自己也不相信。因为,我们有一身精湛的武功,即使在腰骨上挨了一刀,也不致立即如此;再说,我们对于普通的跌打,又不是一窍不通,这样一个小小的碰伤,既没有伤筋,又没有断骨,没有人会在意的。但是,结果君豪的下肢完全瘫痪,麻木不仁,根本不能行动。”

    “啊!”

    “我们仍然以为这不是严重的问题,直到第三天,才知道事情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开始求医,可是为时已晚了。”

    萧奇宇叹息地点点头。

    他已经想得到丁君豪确定自己瘫痪后,那是多么严重的打击。

    丁夫人说到这时,反倒冷静下来了。

    “我不知道是我的错,还是君豪的错?但是,是谁错的有什么用呢?君豪已经残废了,这是一个最冷酷的事实。自从这个事实让我们无奈地接受之后,我们这个家,我们这对让人羡慕的夫妻,就完全变了。”

    萧奇宇默然。

    丁夫人说得很轻,很忧伤,但是却没有一点激动。

    “我们互相拥抱痛哭过,我们也互相安慰过,但是,终其最后,是君豪变得暴躁异常。骂人!打人!但是在打骂之后,又软弱地后悔。他对我歉疚、爱怜;痛哭地歉疚,柔驯地爱怜!但是,当他暴躁如雷的时候,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丁夫人在叙述这一段的时候,仿佛说的是旁人。

    也难怪!掐指算算!已经过了十年这样的生活。

    丁夫人想想说道:“君豪最好的时候,是没有人在我们夫妻的身旁,默默无言,他都能够保持平静。但是,他见不得别的男人!只要一见到了男人,他立即火爆三丈,不可收拾。”

    萧奇宇一时没有想通,脱口问道:“有特别原因吗?”

    丁夫人简单地说了四个字:“自卑、嫉妒!”

    萧奇宇立即恍然,他本来有一声长长的“啊”声,但是,他吸了口气,停住了。

    丁夫人这时候表现了她的激动。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身边有我这样人人称美的妻子,因此,他歉疚、他自卑、他嫉妒!”

    萧奇宇用极平淡、充分表现出医家的语调:“丁大侠是否伤到了子孙堂?”

    丁夫人怔了一下,她摇了摇头。

    萧奇宇说道:“情形我都明白了,夫人!以下就不必再说了,一个不能人道的丈夫,而且是深爱着自己妻子的丈夫,一个美貌的妻子,而且是日常还要被丈夫辱骂的妻子……”

    丁夫人说道:“萧大侠,不止于此,还有一个暗恋我多年,至今未娶的同门师兄!”

    萧奇宇吃了一惊。

    丁夫人说道:“萧大侠不至于把我想成红杏出墙之流的人吧!”

    萧奇宇连说:“不敢!”

    丁夫人说:“我爱我的丈夫,我可以为他而死,可是,我却不能看他如此日益疯狂而失去人性。另一方面我不喜欢师兄的趁虚而入,但是,我又不能不感激他,他没有一点邪念,他只是在我最苦恼的时刻,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我。”

    她的声音提高了。

    “萧大侠,这个世界还有比我更苦恼的人吗?”

    她说到此地,又降低了声音说道:“萧大侠,我把你看作是我的医生,对于医生,是用不著掩饰的。我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也就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对于我的丈夫,我忍住了人生的大欲,我承受了道德的规范,我已经陷在痛苦的深渊之中,可是结果我却获得凌辱,甚至于打骂,我实在不能忍受,但是我却忍受了十年。如果我说我会疯掉,是不是很正常的说法?”

    萧奇宇低沉地问道:“这件事,同门师兄是不是也有影响?”

    丁夫人立即断然说道:“不,绝对没有。我的意思是说,他当然是基于同情我,安慰我,而要影响我。但是我可以告诉任何人,甚至可以告诉诸天神明,我不会背弃我的丈夫,我和我的丈夫是相爱的。今天造成这种情形,并不是他的错,我没有理由背弃他,我所受的庭训、师训,都不允许我违悖传统的道德。同门师兄他也是位君子,他在同情安慰之余,没有任何非份的言词和举动。”

    萧奇宇听完她的话,很平淡的说道:“多谢丁夫人能把心里的积郁,对我这个做医生的说得如此坦诚。请问:我被请到莳花小筑,当然不只是让我听夫人的说明,还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丁夫人说道:“萧大侠!你是医生,而且是高明的医生……”

    丁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萧奇宇霍然站起来,说道:“夫人!医家有割股之心,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

    丁夫人说道:“萧大侠,正因为如此,我才千方百计到处寻找你这位自诩八绝之中,医道最为高明的八绝书生,希望得到你助一臂之力。我请你,担心你拒绝,又害怕君豪知道,所以才用了一点不当的手段。”

    萧奇宇说道:“这些可以从我到现在还没有离去的情形上看到,我不计较了。请告诉我,丁夫人!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丁夫人说道:“请萧大侠以回春高手,帮我治好君豪下肢瘫痪的痼疾,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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