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水月庵中闻旧事 舍子难全凡人梦

    八 水月庵中闻旧事 舍子难全凡人梦 (第2/3页)

碰碎了他的肩骨,他寒了胆,说什么也不敢再回来。可是,十箱珠宝和古物神兵太过诱人,所以,老夫逼他回来的。所以,你要跟我打交道。”

    萧奇宇淡淡地问道:“阁下是谁?我们素昧平生!”

    老者摸着山羊胡子呵呵笑道:“问得好!老夫那里能与名震武林的尺八无情相比,……”

    萧奇宇这会脸往下一沉,说道:“我说过,我与阁下素昧平生,我们之间没有开玩笑的交情,有话就请直说。”

    老者脸上依然挂着那种奸诈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道:“老夫复姓上官……”

    忽然他的右手从背后向前一摆,哗啦啦,呛啷啷,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半截拖在地上,全长大约有四尺余,是三十六把柳叶刀串连在一起的奇形兵刃。

    这种兵刃不见于兵器谱,不列入大小十八般兵刃之中。三十六把柳叶刀,串成翎翅一般,对敌之际,可以当软兵器,只要按动把手上的卡簧,套链之中另有钢骨衔接,三十六把柳叶刀变成四寸长的雁翎锯。非但如此,在急要的时刻,趁敌不备,三十六把柳叶刀可以变成暗器,变成一阵刀雨,使敌人防不胜防。

    使用这种独门兵刃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上官不二,武林有名的独行大盗。

    上官不二的名字带几分狂傲,意思是指凡是与他为敌的人,见不到他的第二面。

    上官不二在尺八无情箫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之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所以,他们从没有碰过面。

    上官不二为何这时候突然露面?

    萧奇宇没有仔细去想,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原来是上官不二。”

    上官不二笑笑说道:“真不容易,居然尺八无情知道老夫,真教人意外!”

    萧奇宇说道:“那也没有什么!恶名昭彰的人,就像一堆臭狗屎,总是要臭一阵子的。”

    上官不二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笑说道:“尺八无情!只要你把那份图拿出来,任凭你怎么骂,老夫都不会在意。”

    萧奇宇顿了一下说道:“你说的是贝庄的藏宝图是吗?不错,是在我身上。告诉你,也告诉卜如金!贝庄最后一个人贝叶梵姑娘,已经死了!……”

    卜如金突然插嘴问道:“叶梵死了?怎么会?她是怎么死的?”

    萧奇宇冷冷地说道:“卜如金!你还会关心她吗?恐怕你关心的是那张图吧!告诉过你,这张图,现在我这里,待我葬了贝老爷子父女之后,这张图将随着我浪迹天涯,你们要就找我,与贝庄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卜如金站在那里有些呆呆的。

    上官不二却阴阴地笑道:“尺八无情!将图拿出来,挖出来的宝物,你可以分享一半……”

    萧奇宇冷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分去一半?”

    上官不二笑道:“做人不必太贪心!你知道一句老话吗?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你尺八无情身上藏着这张图,必然会引起天下武林人士的垂涎,你走遍天下不得安生。何不今日你我一分,一切都是平安无事。”

    萧奇宇说道“上官不二!你凭什么要来插脚?”

    上官不二道:“尺八无情!老夫手下的雁翎刀还没有领教过尺八玉萧,今天要不要试试?”

    萧奇宇点点头说道:“上官不二!你要是不想跟我见第二次面,你就不妨试上一试。”

    上官不二大笑而起,他是穿着大氅的,此刻一旋身,黑面红底的大披风脱了下来,甩给站在右首的汉子。

    就在这一旋之际,四尺长的雁翎刀闪起一阵耀眼的亮光,在微弱的门灯照耀之下,带着刺耳的啸声,削缠并出,袭向萧奇宇。

    这种既像狼牙,又像雁翎的刀,如此扫来,凌厉惊人。萧奇宇手中的尺八玉箫简直就无法相比。

    可是萧奇宇在第一眼看到这种奇形兵刃之后,就打定主意,要以智取。

    当雁翎刀如此扫来,萧奇宇弹身而起,翎刀从脚底下过去。

    上官不二果然高明,他仿佛早就料到萧奇宇无法硬接,也不会退让,只等他上窜身形一起,雁翎刀有如灵性,一缩而回,倏又突然爆发,三十六把柳叶刀变作开嘴的狼牙,迎向萧奇宇的下落身体。

    说时已迟,那时实快,萧奇宇手中的玉箫突然疾出一点,从狼牙中穿隙而过,指向上官不二的手腕。

    上官不二一收手腕,三十六把柳叶刀松散而下,萧奇宇也同时落到地上。

    第一个回合,互换一招,算是平手。

    上官不二冷笑一声说道:“尺八无情,果然名不虚传。”

    萧奇宇笑笑道:“等一下你领教了我的无情之处,你才知道厉害。”

    上官不二大喝出声,二次出手,三十六把柳叶刀或散或聚、或成软鞭、或是硬锯,使得有如一阵狂风骤雨,向萧奇宇猛扑。

    萧奇宇将玉箫藏在肘后,整个身形穿插在刀光翎影之中,宛如蛱蝶穿花。惊险处,只差毫厘,令人心惊胆战;美妙处,从容飞舞,令人击掌欢欣。

    只是一点,他的玉箫却不曾还招。

    如此一连二十余招过去,两个人都快得看不清楚人影,尤其是在灯光之下,越发地使人眼花撩乱。

    上官不二手中的雁翎刀连攻无效,难免心里一急,将刀舞得哗啦乱响,刀风咻咻。

    萧奇宇一见对方着急,便自得意,正好趁着对方雁翎刀从脚下扫过一招“地趟刀”,刀尖还没有向上卷起的瞬间,他觑准着一脚,踢向上官不二的右手腕。

    只等对方手腕自然一收,翎刀落地未起之前,在那一瞬间,玉箫疾如一点寒星,闪电点向上官不二的面门。

    上官不二没有料到萧奇宇会在二十几招之后,突然还击,只是微微一错愕,赶紧一偏头。

    萧奇宇玉箫攻击面门是虚,就是要逼使对方闪躲,抢得这一刹那机先,玉箫下落,敲向手腕。

    “哎唷”之声末了,雁翎刀已经脱手,散落一地。

    这一阵哗啦啦声中,寒星再起,这回指向前胸,上官不二一声咳嗽,人缩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真正算起来,二十余回合,只有仅仅的互换三招,便将一个不可一世的复出的大盗制服在当场。

    萧奇宇退后两步说道:“上官不二!我要让你知道,尺八无情并非绝情,你可以走了,有机会往后再见!”

    上官不二咬牙伸直了腰,眼里爆发着极凶毒的光芒,但是,顷刻之间,他垂下了头,旁边的人,抢过来扶住了他。

    萧奇宇忽然叫道:“你等一等!”

    他唤住上官不二,然后从怀里取出那张油纸绘制的要图,在手上扬了一扬,说道:“你们看,这就是你们所想要的藏宝图。”

    他突然一折身从屋里取出一支点着的蜡烛,将那张藏宝图在烛火上一点,立即有一股火焰卷起,不消片刻,藏宝图化作灰尽,随风吹散,无影无踪。

    上官不二叹了一口无声的气。

    卜如金似乎不为所动,站在那里,毫无表情。

    萧奇宇说道:“藏宝图烧掉了,没有人再能得到这批宝物。除非你将占地十余亩的贝庄,整个翻土,而且土深五尺。”

    他转而对卜如金说道:“卜如金!人能一念回头,着实不易,而回头以后再失足,是愚不可及的事,有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如今,我烧了藏宝图,等于烧掉了你的欲念,你应该可以安心地再回头,如果再失足时,恐怕就无人可以帮助你了!”

    上官不二扶着同行的人,低头看看地上那散成一堆的雁翎刀,一转身,弃刀不顾,再向外面走去。走不几步,倏地又回头,对萧奇宇点点头,说了一句:“再见!”

    上官不二一走,萧奇宇根本没理会卜如金,转身向里间走去。

    卜如金突然说道:“萧兄,我知道你是不屑于再跟我说一句话。”

    这声”萧兄”使萧奇宇站住了脚。但是,他并没有回头。

    卜如金也没有移动脚步,只是说道:“我现在只请你听我解释这件事……”

    萧奇宇冷冷地说道:“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呢?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卜如金说道:“不!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过去,那就是我卜如金在你心目中的人格。”

    萧奇宇哼了一声说道:“你也配谈人格吗?”

    卜如金说道:“萧兄!这正是我所要向你说的。承你不杀我在先,除了痛自反省之外我已经没有可为之事。可是这个时候遇见了上官不二……”

    萧奇宇说道:“是遇见的吗?”

    卜如金立即解说道:“上官不二是我早在邀请杀手杀你之前所邀请的。可是此时此刻,完全是意外的相遇。”

    萧奇宇说道:“于是你告诉他这里的一切。”

    卜如金说道:“瞒不了啊!断臂就是一个最好的说明。”

    萧奇宇顿了一下说道:“你叫住我,说这些话,用意何在?”

    卜如金说道:“要让萧兄了解,你的好意,卜如金非全然不懂,你的真诚,感动了一个老浪子的回头,觉今是而昨非。我要谢谢你,并且告诉你,我亲眼看到的尺八无情,是一位有真情真性的人。话说完了,谢谢你能听下去。再见!”

    他说完话,便转身向外走去。

    萧奇宇突然一转身,赶上两步,叫道:“站住!”

    卜如金回头问道:“还有什么要询问的吗?”

    萧奇宇缓着语气说道:“你如今将往何处?”

    卜如金黯然说道:“由于我的无知愚昧和贪婪,使流云剑派完全毁了,我还能到那里去?无非飘泊江湖,浪迹天涯,了此残生。”

    萧奇宇突然说道:“我有个意见,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接受!”

    卜如金说道:“洗耳恭听,请指教!”

    萧奇宇说道:“留下来!”

    卜如金惊诧道:“留下来?留在贝庄吗?啊!就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萧奇宇问道:“为什么不行?是你不愿意?”

    卜如金说道:“由于我的愚昧与贪婪,贝庄变成如此模样,我还有何面目留下来?”

    萧奇宇说道:“正因为是你一手造成今天的后果,所以你要留下来,负起重振贝庄声威的责任,那正是你补过赎罪的机会。”

    卜如金带着意外的惊讶,只挣得一句:“可是我……”

    萧奇宇说道:“你说过,你是一位老浪子。浪子能回头,千金不换,如果你如此一走了之,恐怕你就永远没有补过赎罪的机会了。”

    卜如金不安地说道:“萧兄!你可以留下来,留在贝庄。至于我……”

    萧奇宇说道:“我以什么身份留在贝庄?只有你,才是名正言顺的贝庄继承人,除非你的改过自新不是出自真诚。”

    卜如金说道:“萧兄!……”

    他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你可以怀疑我任何事,就是不能怀疑我的悔过诚意。”

    萧奇宇没有再说什么,回到屋子里,站在贝叶梵的停柩前,默默地祝道:“叶梵!我走了!我这样处理,不知道你是不是同意?以你的为人宽厚,我想你是会同意的。为什么不能接受一个真心悔过的人呢?叶梵!我原是要亲自葬你入土,可是我多留一刻,我对你的愧疚,就深了一分。让我走吧!我的人离开了贝庄,可是我将永远忘不了这里。叶梵!。我相信有来生,我期待着来生再聚首。再见!叶梵!”

    他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模糊了他的眼光,他仿佛看到躺在停柩中的贝叶梵,在那熟睡般的脸上,露出笑容。

    他伸手偷偷弹去自己眼睛里的泪珠,低头转身,提起包裹。

    小红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没有说话。

    可是此刻她低低地叫道:“萧爷……”

    萧奇宇没有回头,只是很沉重地说道:“小红!这一切你都看到了,希望你同意我的做法。”

    小红说道“萧爷!小红只是一个俾女,只有听从的地位。”

    萧奇宇说道:“错了!今后贝庄的未来,你要负起很大的责任,不是对我,而是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贝姑娘。”

    小红有了哭声,说道:“萧爷!为什么你不能留下来呢?你说过,你要留到七七才走……”

    萧奇宇摇摇头说道:“小红。原谅我吧!我必须要在今夜离开。要不然我恐怕离开不了贝庄了。因为,尺八无情也是人啊!”

    他顿了一会,接着说道:“我答应你一件事,我会再来贝庄。我希望再来时,贝庄的一切,都变得美好。”

    说完话,他大踏步走出屋子,卜如金站在院子里,似乎已经料到萧奇宇要离开,他站在廊里恭送。

    萧奇宇点点头说道:“卜老,不要让贝老爷子在地下叹息。再见!”

    他没有理会身后卜如金的哽咽,小红、全紫和半绿的呼叫,他冲出大门,来到黄棣河边。

    天上浮云掩星月,黄埭镇上传来三更梆声。

    萧奇宇转过身来,看看身后黑压压的一片房屋,一阵说不出的伤感。使他突然狂奔,越过黄棣河,朝着那黑黝的原野奔驰过去。

    黎明时分,水月庵的的小尼打扫完了佛堂,浇了院子里花草,照例地在天亮以前,要将庵门外扫干净。

    小尼一拉开庵门,抬起来的脚刚一踏下去,惊得她大叫起来。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个人睡在庵门口。

    小尼这一惊叫非同小可,连忙连跑带叫,到里面去禀告住持师太。

    住持师太是一位刚刚从圆寂的老住持手里接过这座水月庵,年纪三十刚出头,却是潜心静修的真正出家人。

    住持师太法名无垢,此刻正在净室里打坐。

    小尼姑如此一路喊叫,使她皱起眉头,刚要下禅床,小尼姑已经冲进来了叫道:“师父!不好了!有个死人在我们庵门外面。”

    人命关天,难怪小尼姑要惊吓得如此失常。

    无垢师太轻轻说道:“出家人不要这样大声喊叫说话。我以往说过,是不是?你又忘了?”

    小尼姑嗫嚅地说道:“是的!师父!可是庵门外面……”

    无垢师太说道:“说不定是附近施主夜行喝醉了酒,醉倒在门前。值不得如此大惊小怪。”

    小尼姑翘着嘴说道:“可是……可是我没有闻到有酒气!”

    无垢师太说道:“我们去看看吧!”

    小尼姑掌起一盏气死风灯,一齐来到庵外。

    就在庵门口,有一个人趴在地上,他的手伸向门,想必是在倒地之前,想伸手敲门,可是没等到敲到门,就倒下去。

    这个人的左肩上挂着一个包里,而且衣着不差,的确不是醉酒之人。

    无垢师太叫小尼姑将这人翻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气。小尼姑带着几分害怕的心情,将气死灯放在地上,双手将这人翻过来,她又吓了一跳。

    只见这人脸色苍白,嘴角残留有血痕。

    无垢师太俯下身去,用手试试这人的鼻息,气息如丝,人没有死,可是命危在旦夕。

    无垢师太断然地说道:“彤云!我们合力将这人抬进去。”

    小尼姑名字叫彤云,她傻着眼望着师父问道:“师父!将一个死人抬进庵里作什么?”

    无垢师太说道:“这个人没有死!我们不救他就会死,知道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出家人扫地尚怜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何况是一个人。快别说了,救人要紧。”

    彤云不敢再说话,心里有老大的不愿意,也只好和师父合力将这个人抬进庵里。

    水月庵是个很小的尼庵,佛堂两侧有两个厢房,一间是小尼姑彤云住的卧房,另一间是一明一暗两房并在一起的套间,就是住持无垢师太的净室。

    佛堂的后面是一处小小的天井,剩下的就是厨房和一个老道婆住宿的地方。

    再后面有一块空地,用篱笆围起来,种了菜蔬瓜果,一口古井,两三棵垂柳,现在正是柳丝千垂的时节。

    水月庵距离最近的市镇塘头桥,约有二三十里地,这是一个非常偏僻而又清静的尼庵,适宜静修,却不适宜生活,因为这个供奉着白观音大士的庵堂,根本没有香火。

    彤云小尼姑抬人到佛堂之后,便问道:“师父!将这人放在那里?”

    放在佛堂,当然不宜。放在彤云卧房,则彤云睡在那里?

    无垢净室前间有一张打坐的胡床。

    无垢师太略一思忖,便道:“来!放到胡床上。”

    将这个人放平之后,无垢师太探试一下鼻息,翻开眼皮仔细看了看,便立即吩咐:“快到后面叫老道婆熬一碗米汤来。在米汤没有好之前,先到开水壶里倒一碗热水来。”

    彤云跑得很俐落,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碗热水。

    无垢师太叫彤云扶起那人的头,牙关并没有扣紧,很顺利地灌下两口热水。

    当时只听得咕噜,肚子里一阵响。

    无垢师太示意叫彤云将那人的头放平,她宽心地说道:“现在大概是不妨事了。”

    彤云问道:“师父,热开水也可以治病吗?”

    无垢师太说道:“这个人真正说来,算不得是生病。只因为他在饥饿中长途疾奔。这人身具武功,在疾奔的时刻,全仗着一口气在支撑着,一旦这口气支撑不下。而又意志崩散的时刻,立即就会垮倒。

    彤云傻傻地问道:“师父!你是说这个人是饿出病来的吗?或者说是累出病来的呢?”

    无垢说道:“也可以说是这样的,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心灵受创太重,一时急血攻心,也就是一般说的‘血不归经’,他喷出了鲜血,这是十分危险的。”

    彤云显得十分高兴地说道:“没有想到师父对医术还有这么深的造诣。”

    无垢师太摇摇头微笑道:“谈不上医术,只是有一点点常识而已。”

    彤云问道:“师父!你是从那里学来的?我说的是这些常识。”

    无垢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微笑着说道:“彤云!真正的功劳是你,如果不是你发现得早,要是再耽误一段时间,恐怕就是医道高明的大夫,也要束手无策了!”

    在说话的这一会工夫,老道婆送来了一碗浓浓的米汤,一路用汤匙搅和着,让汤凉下来。

    无垢师太接过米汤,又叫彤云扶起那人的头,用汤匙慢慢地喂着。

    在喂到第三汤匙的时候,那人微微地张开了眼晴,微颤的嘴唇,知道自己在吸吮着汤匙喝米汤了。

    彤云惊喜说道:“师父!他睁开眼睛了!”

    无垢师太本是弯着腰在喂他喝米汤,此刻她站直了身子,注视着这人。

    在他那两道修长的剑眉之下的双眼,果然已经慢慢睁开,随着在他的眼角,涌出两颗晶莹的泪珠。

    他微颤的嘴唇正微翕着,可以听出他在问:“请问这是那里?”

    “我们这里是水月庵。”

    那人轻微地“啊”了一声,微弱地说道:“原来是处庵堂!”

    他说着话,便挣扎着要站起来。

    无垢师太正色说道:“我知道你身具很高的武功,要不然像你这种情形,早已经狂喷鲜血,死在荒郊。不过,照你现在这种虚弱不堪的情形来看,你可以挣扎出这座庵堂的大门,但是,你一定会死在百步之内。”

    那人说道:“可是……可是……这里是清修的庵堂佛地……”

    无垢师太说道:“正因为我们是庵堂方外之地,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你放心躺着。喝完这碗米汤,你先闭目养神休息一阵,因为你现在的情形,根本不能太快吃东西。”

    那人闭上眼睛,点点头说道:“多谢!”

    他这样一连喝了几口米汤,点点头说道:“不用了!”

    无垢师太率同彤云小尼和老道婆,退出了净室,将门带上,让里面的人静静地休息。

    里面那人果然静下心来,摒除一切杂念,很快进入酣睡。

    他这一觉真正睡得甜熟,及至他醒来,他闻到一阵阵檀香烟雾的味道,睁开眼睛,房子里一片漆黑。

    他躺在那里自己回想了一下:昏倒之后,醒来是在一座尼庵里,后来……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就爬了起来。

    他这样一翻动,胡床吱吱作响,房门却及时打开,彤云掌着烛台,老道婆捧着一个红漆托盘,里面放置着一钵稠粥、两碟小菜。

    后面跟的是无垢师太。

    这人赶忙下床,站起身来,深深一躬道谢。

    可是他人没有站直起来,一阵晕眩,及时扶住床沿,差一点就跌倒在地上。

    无垢师太说道:“你先别行礼,坐下好说话。”

    那人闻言坐下,却拱手说道:“说来惭愧……”

    无垢师太止住他说下去,说道:“现在不是你说惭愧的时候,实在说来,你现在没有力气说话。因为你已经饿得太久了,吃完这两碗粥,有话慢慢再说。”

    那人拱手道谢,颤抖的手,从老道婆手中接过来一碗稠稠的粥,无垢师太立刻退了出去,让他一个人吃饭。

    这一顿饭——一钵粥、一碟老盐菜、一碟焖黄豆,是他的记忆所及当中,吃得最香、最甜、最好吃的一顿饭。

    当他盛第三碗粥的时候,忽然警觉到自己吃得太多,有些不好意思,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两碗稀饭下肚,他才感觉站起来的腿和伸出去的手,不再颤抖。

    他正要开门出去,门外的老道婆、彤云和无垢师太,却于此时鱼贯走进来。

    老道婆收拾碗筷,那人这时深深地一躬到地,说道:“鄙人萧奇宇,在生命垂危之际,多蒙师太搭救,救命之恩,永生不忘。只是只身漂泊江湖,无言可报答。请师太受鄙人一拜。”

    无垢师太闪身一边,拿掌当胸说道:“萧施主千万不要提报答二字,在那种情形之下,任何人都会义伸援手,何况出家人是慈悲为门,方便为本”

    彤云在一旁说道:“萧施主,我师父说你是饿了很久,又是憋足了口气全力狂奔,另外主要是你心灵受到了严重的杀伤,所以才口喷鲜血,昏倒在地。是这样的吗?”

    萧奇宇一听,赶紧向无垢师太一抱拳说道:“原来师太还是位医术高明的高人,真是我萧奇宇命中有救。”

    无垢师太没有答话,脸上掠过一阵奇特的表情,但是一闪即逝。

    萧奇宇随即说道:“大恩不敢言谢,看天色已经不早,不敢在此多做逗留,我要向师太告辞。萧奇宇再来时,再重申谢意。”

    无垢师太问道:“萧施主意欲何往?”

    萧奇宇说道:“实不相瞒师太,我是受人之托,在江湖上寻找一个离家出走的人。所以没有一定的去处。”

    无垢师太说道:“既然没有十万火急的事要等着处理,萧施主就不必急着赶路。萧施主虽然武功深厚,身体的底子好,但是经过这次的折磨,无异是害了一场重病。目前身子还没有复元,即刻跋涉江湖,恐怕难以支撑下去,如果再病倒途中,那就十分危险了。”

    萧奇宇拱手说道:“师太说的极是,但是,水月庵是静修的佛地,我实在不敢在此打搅。”

    无垢师太说道:“佛门虽属清修之地,但是见有苦难不能不伸出援手。何况今天已经天黑,水月庵附近几十里没有歇脚之处,此时水月庵请人离开,情理难容。”

    她吩咐老道婆:“佛堂后侧香积橱里,清理出来,安排出一个铺位,请萧施主暂时委屈一宵。”

    萧奇宇再三称谢,他由老道婆引到佛堂,虔诚地叩拜了观世音菩萨,他感谢菩萨的庇佑,使他绝处逢生。”

    佛堂后侧的香积橱,是空着的,打扫得一尘不染,打开橱门,铺上被褥,正好一个人睡下。

    萧奇宇本来想打坐一会,调息行动,但是,由于地方太小,做起来不方便,也就算了。和衣靠在枕上,打算度过今宵,明天一早离去。

    至于水月庵的救命之恩,只有等到以后有机会再行报答。

    人躺在香积橱里,心绪不宁,思潮如涌,一时倒睡不着,想起很多问题。

    想到“快刀沈”的下落,想到那一对母女盼夫盼父的哀愁,想到漓江之畔的司马环翠那份带有一丝苍凉的承诺,想到南湖烟雨,想到黄棣贝叶梵的壮烈……

    人生是一个旅途,有人喜欢平淡无奇,平静无波,如此平平稳稳走完全程;又有人欢喜狂风骤雨,朝曦夕阳,多采多姿地走下去,这才不愧对一生。

    萧奇宇是属于后者,但是,如今躺着香积橱内。如果昨晨无人救起,恐怕已经是暴尸乡野,为鸟兽所食了。可见得无论多么绚烂的人生,最后都是归于沉寂。

    想到这里,不觉通体清凉,出了一身冷汗。

    就是这一瞬间,萧奇宇作了一次重大的决定:该是倦鸟知返的时候了。再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无论找到“快刀沈”与否,他决心提早回到那幽美的漓江之滨,种几亩田地,驾一条船,相偕司马环翠,在渔鱼耕种的生活里,做一次与世无争的人。

    当自己的思维净化纯一之后,酣然入睡。

    可是他睡到半夜,被一阵难过折腾醒转来,他感到自己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喉咙里发干,鼻孔里像是会喷出火来,眼睛干涩刺痛几乎睁不开。他用自己手背在额上试探,才知道是在发高烧。而且,他这样一移动,便恶心呕吐。

    萧奇宇自己是医生,知道如此突然而来的病情不轻,他的第一个想法,便是离开水月庵,重病的人,不要连累别人。

    可是当他从香积橱里挣扎着起来,落地还没有站稳,两腿发软,人就摔倒在地上。

    这样咕咚一响,惊动了无垢师太,叫醒熟睡中的彤云,持着烛台来到佛堂一照,只见萧奇宇倒在地上,还在那里挣扎着要爬起来。

    无垢师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立即吩咐彤云,叫老道婆起来,将萧奇宇扶起来,仍然让他躺在香积橱里。

    无垢师太问道:“萧施主!你现在感觉如何?”

    萧奇宇气息微弱,眼睛里满布红线,两腮火红,气喘得厉害,只能说得一句:“我烧得厉害……”

    无垢师太叫彤云到后园打一桶井水,用面巾浸湿,冰在萧奇宇的头上。

    她和彤云守在一旁,每隔一段时间,便将湿面巾更换一次。

    彤云有些担心,她问师父:“烧得这么厉害,他会不会死在这里?”

    无垢师太说道:“不要怕!只要我们看着他,这样慢慢用冰凉的井水,不让他神智继续昏迷,烧会退下去。只要烧退了,他的病就无碍了。”

    彤云问道:“昨天他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为什么又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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