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深杯引满 青史几番春梦
第五十一章 深杯引满 青史几番春梦 (第2/3页)
地摇摇头道:“不太清楚!我只听说那儿终年积雪,可惜我一直住在宫中,希望有一天能到那儿去见识一下。”
黄英脸泛疑色,蝴蝶红则又是一声失望的轻叹。
那男子也将目光移向庄姓少年,庄姓少年自我介绍道:“我叫庄泉,与黄……贤弟是世交,现在合伙做买卖。”
男子点点头道:“原来是黄兄与庄兄,我真羡慕二位,年青有为,又有机会四处游历,我真恨自己被这些俗务困住了!”
黄英忍不住道:“首领……”
说了这两个字,他立刻就顿住了,等待反应。
那男子微笑道:“在宫中我是禁卫军与待卫的首领,二位身不在职,不必如此称呼!也不须称我驸马,我姓韩。”
黄英惊疑地道:“韩?”
男子笑道:“不错!韩,韩信的韩,我叫韩芝佑,托大一点,二位不妨叫我一声韩兄吧,我很高兴能认识二位,尤其是黄兄。”
黄英将韩芝佑三个字念了两遍,忽然变色道:“你为什么高兴认识我?”
韩芝佑微笑指着蝴蝶红道:“那是为了她。”
大家都为之一怔,用眼睛盯着他。
韩芝佑又笑着道:“红红是个很好的女子,我很赏识她,可是我又无法多接近她,本着爱人之衷,我希望她有个好归宿。京师虽大,英才难求,好容易今日得遇黄兄,更难得黄兄对红红如此心折,我决心把她交给黄兄,希望黄兄念在我们惜花志同,好好地爱护他!”
黄英为之一愕。
蝴蝶红泣然涕下。
韩芝佑自己则有点落寞的感觉。
空气陷入一阵难堪的沉寂。
良久之后,韩芝佑长叹一声,击桌长吟道:
“客里逢佳人,小聚恣欢游。
几度消魂时节,不觉斜玉钩。
漫拨朱弦玉柱,轻击红牙檀板,难过离人愁。
萧索朱楼外,响彻一天秋。
闻归雁,碧云收,琼楼幽。
应念孤裳夜寒,此后梦难求。
湖海波涛经惯,事业功名白头。
此恨付东流。
但愿人长好,
重泛双溪舟。”
声调苍凉,庄泉不禁动容鼓掌道:“韩兄这一阕水调歌头,音节劲古,竟不在白石青莲之下,词意缠绵,尤在易安三变之上!”
韩芝佑微微一叹道:“红红!你我相识一场,今天我替你找了这么一个归宿,总算尽了我一点心意,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蝴蝶红垂泪不语,黄英想了一下道:“韩兄抬爱盛情,在下感激不尽,可是在下才二十岁……”
韩芝佑微笑道:“她二十五,正可以像个大姊姊似的照顾你。”
蝴蝶红擦了一下眼泪道:“韩爷!您不要我,就把我随便送给别人,像我们这种落涵残花,本来是无所谓,可是……”
韩芝佑诚恳地阻止她道:“红红,你别想歪了,我不是不要你,而是不能要你,我又不愿意你如此以终,所以才将你托付给黄兄弟。”
蝴蝶红顿了一下道:“妾身怎么配得上黄相公?”
韩芝佑大笑道:“配得上!配得上!”
话声中突然双手分向左右拍去,一取蝴蝶红,一取黄英,取的是同一穴位,而且认穴奇准。
二人都没有防备,猝然应变,蝴蝶红纤手轻刁,将他的手封住了;黄英则举手反拍,硬挡住了一下。
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韩芝佑收掌大笑道:“红红稳健,黄兄弟则勇,你们正好是一对,我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绝不会替你们乱作撮合!”
黄英沉着脸没出声,庄泉刚要开口,韩芝佑笑道:“庄兄不要心急,你英华内敛,一时不易求匹,不过你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给你找个如意佳人!”
庄泉脸色轻轻一动,不是为韩芝佑的许诺而动心,却是对他敏锐的眼力而表示一种钦佩。
韩芝佑又微笑地对蝴蝶红道:“红红!你的琵琶实在迷人,以后也许没有机会听了。莫辞更坐弹一曲,聊记数度相识情!”
蝴蝶红凝睬不语,搭上扳指又铮铮从从地弹了起来,这次奏的是碧海青天的古调,音调特别凄楚。
韩芝佑皱着眉头听完,才将面前的残酒一干而尽,推座起立向蝴蝶红一拱手,惆怅地道:“好曲子!媳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红红,我会永远怀念你的,谢谢你给了我一段愉快的时光。”
说完又对黄英与庄泉拱手道:“二位若是不急,何妨在京师多盘桓些日子!兄弟与二位十分投契,很想跟二位多聚聚!”
庄泉拱手还礼道:“谢谢韩兄好意,我们兄弟已跟人约好,明日就要离京。”
韩芝佑笑道:“二位何必故布疑阵呢?马云程不过是一个草包,那些珍宝不如自己携带妥当,我们改天再见吧!”
说着率了那几名锦装武士,点点头就下楼去了。
偌大的花厅只剩下呆呆发怔的三个人。
半晌之后,蝴蝶红才首先坐下用眼掠着黄英道:“黄相公,不!我该叫你黄姑娘才对。”
黄英脸色一变,伸手就望蝴蝶红的肋下点去。
蝴蝶红毫不为动,亦不作抵挡的准备。
黄英的手指伸到离她分许,才抽了回来厉声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蝴蝶红微笑道:“那只能怪黄姑娘的乔装太不高明!没有一个男人会在耳鬓下留着长发的,何况你的声音又是那么细!”
黄英的脸又红了起来,恨恨地道:“我也想到这一层了,可是把头发剃了多难看!”
庄泉这时也笑着道:“我说你是多此一举吧!易钗而冠。哪有这么简单!”
黄英红着脸道:“但不知那个姓韩的看出来没有?”
蝴蝶红微笑道:“这倒不会,他目光虽厉害,总不如女人看女人仔细。”
黄英想了一下,突然又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藏身青楼……”
蝴蝶红道:“我原名祝家华,乔装歌伎,与你们的目的相同。”
黄英突然变色道:“你是天香双仙之一,后来又投归神骑旅的?”
蝴蝶红凄然一笑道:“不错!神骑旅散乱之日,祝家华也跟着死了。现在我是长安市上的红歌伎,我的名字叫蝴蝶红。”
黄英诧然道:“你一身艺业不凡,何至于如此?”
蝴蝶红道:“人总该找归宿的。”
黄英道:“卖唱市笑,这是什么归宿?”
蝴蝶红道:“不这样我就无法接近宫中,一年前我就想偷偷地进入大内,不想那儿的警卫太严,差一点就出不来。”
黄英镇定地道:“你要到宫中去做什么?”
蝴蝶红道:“不是跟你的想法一样吗?我要找首领,神骑旅的首领!”
黄英掀眉厉呼道:“这么说来韦纪湄的确未死!那个姓韩的就是他了?”
蝴蝶红困惑地道:“这个连我也无法断定。六年前神骑旅冰消瓦解,首领的确是横尸地上,被夫人击得血肉模糊
黄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地道:“那婆娘上哪儿去了?”
蝴蝶红摇头道:“我也不晓得,否则我何至于这样流落无依,出此下策。夫人若在此地,以她的才智必能有更好的方法……”
黄英已愤怒地打断她的话道:“该杀的婆娘,总有一天我要找到她,将她碎尸万段!”
她的声音方住,庄泉已慎然开口道:“英妹,我帮你可以出这口气,但是不许你这么狠!”
黄英望了他一眼,脸上顿时化去厉容。庄泉又道:“八年前她杀死你祖父,这仇应该报复,她加之于你的凌辱,你也可以报复,但是不许太绝。”
黄英流着眼泪道:“怎么样才算不绝?我这些年来拼命习艺,为的就是这件事,这是我活着的惟一理由。”
庄泉沉声道:“胡说!人生可做的事太多了,仇恨并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我父亲收容你,教你武艺,并不仅为了叫你报仇!”
黄英想了一下才柔声道:“泉哥!我会听你的话,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庄泉这才有一点笑意道:“首先当然是要找到韦纪湄,因为你祖父是被他打成重伤而死的,其次我们也要找到杜念远那个首领夫人。”
黄英道:“可是韦纪湄生死之谜并未得到解答。”
庄泉道:“韦纪湄一定没有死!那个尸身是假的,我相信杜念远也看出来了,否则他们伉俪情深,怎么下毒手毁尸?”
蝴蝶红插口道:“我也是这等想法,所以才到京师来探消息,那个姓韩的身形面貌,一切都像,就是……”
黄英紧张地道:“就是怎么样?”
蝴蝶红道:“就是态度不对。我好容易见到他的面,用尽一切方法,都无法使他流露出一点动静,刚才黄姑娘也试过了,他好像整个地变了一个人,对从前的事毫无一丝印象,见了我也像完全不认识了。”
黄英轻蔑地一哼道:“富贵显爵,能令人理智全涡,这叫利令智昏!”
蝴蝶红摇头道:“不对,首领掌握神骑旅时,一呼天下动,比当这个驸马爷神气多了,也自由得多了。”
黄英道:“那就是被美色迷昏了头!”
蝴蝶红摇头道:“也不可能,那宇文公主虽然美艳无双,可是这姓韩的仍然要出来找我,可见他并未受美色所迷,再说首领夫人的姿容,亦不在宇文瑶之下。”
黄英冷笑道:“得陇望蜀,是薄幸男子的天性。”
蝴蝶红轻叹道:“这就更不对了,当年首领对夫人用情极专,从不对别的女人假以辞色,我在他身边一年多,他就没正眼望过我。”
言下颇为幽怨,看了她落寞的神情,黄英倒不忍再加以讽刺了,想了一下才低声道:
“假若那姓韩的真是韦纪湄的话,他现在可对你很好?”
蝴蝶红脸色微微有点发赤,轻轻一叹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否能叫做好,他只是喜欢跟我谈谈。可是他仍然寂寞,这种寂寞可以令人心碎,但是我并不能解除他的寂寞,否则他也不会将我转让给你了。因此直到现在,我也无法确定他是否确为往日的首领。”
庄泉沉思片刻道:“韩芝佑就是韦纪湄,这是可以确定的,单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了,韩字的右边不正是韦字吗?这说明他尚未忘本……”
蝴蝶红道:“那他六年前为什么会甘心放弃神骑旅的大好事业,到宫中来受罪,为什么对往事能隐藏得这么严密?”
庄泉道:“宫中有的是迷失本性的药,服后令人记忆丧失。”
蝴蝶红道:“这药不能令人的个性也改了,首领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黄英道:“从前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蝴蝶红想了一下道:“也许我不该批评首领,可是从前的首领阴狠,冷酷,自私,绝不像现在这样平易可亲,亲切感人。”
黄英微笑道:“从前你也许不爱韦纪湄,现在可能爱上这韩芝佑了。”
蝴蝶红低下了头,显然是默认了这件事。
可是庄泉却皱眉深思道:“这就难以解释了,再好的药也无法改变人的气质!”
蝴蝶红突然抬头道:“假若这韩芝佑果真是首领,二位作何打算?”
黄英恨声道:“我也要将他打成重伤,像他从前对付我爷爷一样!”
庄泉阻止地望她一眼叫道:“英妹,你又忘记我的话了。”
黄英低下头不作声,庄泉又道:“只要弄清他真是韦纪湄,我们要考察他的思想行为,他如改好了,我们就原谅他。”
黄英抬起头来道:“假若他没有改变呢?”
庄泉正容道:“如他还像从前一样地残杀无度,我们就扫除他,这不是为了替你报仇,而是替天下人除害!不但是他,就是杜念远也是一样,只要她不再仗着智力作恶,我们也可以放过她,因为仇恨并不是永远存在的。”
黄英望了他一限,默然无语。
半晌之后,蝴蝶红才缓缓地道:“纵然这姓韩的有着一切的相似条件,他是首领的成分也不大多,我们都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两个人都抬起眼睛来望着她,蝴蝶红乃又侃侃地道:“我们都忘了首领夫人,假若首领真是在宫中的话,她早已有所表示了,绝不会等待六年之久!”
黄英撅着嘴道:“杜念远一定是死了,要不然她怎么甘心让丈夫白白被人抢走?她一定是死在深山野洞里喂了虎狼了。”
庄泉斥责地道:“英妹!我跟父亲那样地教育你,怎么还是化不掉你心中这点怨毒之念?你再这样子我就要生气了!”
黄英流着眼泪道:“泉哥!你不知道我心中有多恨她。”
庄泉声音稍微温和了一点道:“你的恨是对的,可是你应该克服这些恨念,为什么你不能跟着爸爸学呢?他比你的遭遇惨多了!”
黄英噙着泪珠不作声,蝴蝶红忽然道:“庄公子是哪位高人门下?”
庄泉淡淡一笑道:“寒门从不涉足江湖,藉藉无名,不值得对姑娘提起。”
蝴蝶红知道他不愿提起,乃微微一笑道:“黄姑娘在府上受了几年的熏陶,即造就这一身绝世的技艺,府上想来必是一个蹈隐的武术世家了!”
黄英抬眉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多少技艺?”
蝴蝶红笑道:“这不是很明显吗?当年神骑旅首领一身所学,天下罕匹,姑娘既然要找他,当然是有所恃而来的了。”
黄英被问住了无话可答,庄泉谈笑道:“寒门不过略知技艺,却谈不上高明。今日我们之聚,就算到此为止,今后有关探索韩芝佑真相之事,还希望姑娘多予合作!”
蝴蝶红笑道:“我不会跟你们合作的,你们在打击他,我则是爱他,就是我有所发现,也不会对你们说的。”
黄英望了她一眼,淡淡地道:“那我们只有自己努力了!”
说完站起身来,转至楼梯口,庄泉向蝴蝶红作了一拱,追到黄英身边,二人并肩下楼去了。
蝴蝶红一人在呆呆地想着心事,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忽而她抓起桌上的琵琶,急促地弹了起来。
这又是一座小楼,而且还是建筑得十分精致的小楼,楼栏上装着绿色的酋纱,檐角上挂着珍琼的铁马。
一辆油壁香车由两匹健骡拖着,驾车的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像一阵旋风,直到围墙前停住。
红沙粉墙上的洞门,呀地一声打开,两名垂髻的小婢各举着一盏纱灯,老头儿一挥长鞭,车子便辘辘地进去了。
当小婢再次将洞门闭上时,车已驶到楼下,软帘一掀,探出一个俏丽的身形,怀中抱着琵琶,正是蝴蝶红。
老头儿将长鞭朝筒里一插,扭头对蝴蝶红道:“上去吧!主人在等你。”
他的声气完全不像下人,蝴蝶红点点头,跟在老头儿的身后上了楼,手中的琵琶则由小婢接过去了。
这儿对外是名动京师的歌伎蝴蝶红的香闺,可是蝴蝶红来到这儿,却又不像是个主人。
走到门口,老头儿首先躬身启口道:“启禀主人,老奴跟红姑娘来了。”
里面只传出冷冷的回答道:“进来!”
老头儿躬着身子,推门进去,当中的灯光十分黯淡,隐约可见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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