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熟悉的陌生人

    第七十一章 熟悉的陌生人 (第3/3页)

    前世,蒋丽娴虽很少谈及这位二表舅妈,可如花从别人嘴里还是知道些此人做过的惹人笑话的事。

    记得有一年京城里流行一款首饰,宁伯侯家的大夫人和刘尚书家的夫人都一早买了戴着去各府赴宴。

    这个钱氏看了也极是喜爱那款首饰,可她没舍得花大价钱去买,居然叫人仿了一套。还戴着到处参加宴会,时时显摆。

    不想一时没留神,让一个丫环给坏了事,当场叫人看到她摔在地上的金簪居然是银鎏金,簪子上镶的红宝石还是个只薄薄贴了一层的边角料给弄的。

    名家大师亲手制作的首饰,不仅仅是价钱的高低,那更是贵族圈子里身份的一种象征。

    钱氏这样做,不只她丢人,更是让贵族们鄙夷气恼,如此的这样一个女人,平白地连累了她们,让她们也被人怀疑戴着的首饰有可能也是仿品。

    因此,钱氏的小气是出了名的。所以,如花对于她换了蒋家姐弟答谢给他们的谢礼这一件事,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和不满。

    这些她并不能说给志勤,所以,如花从志勤身上收回她看过去的眼神,心道:钱氏这样的做法,未必对志勤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希望他能见微知著。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如花一家偶尔到舱外,到甲板上去透透气,活动一下,其余时间,都待在舱房里不出来,忙着读书,忙着编中国结,忙着做手套。

    对如花来说,这一趟为期十八天的远行,还是很顺利的,尤其是自己一家人,居然没一个晕船的,这就是很让人舒心的一件事。

    可怜的喜娃虽在前几天晕船吐的吃不成饭,但行程过了三分之一时,也慢慢地适应了,身体也慢慢地恢复了,不过,就是前段日子养的肉肉又掉了,整个人又瘦回去了。

    九月初七这天,天气晴好,当一家人从船上下来时,好一会儿都适应不了踩在地上的感觉,就如踩在棉花上一样,虚虚地,走起路来还有些晃悠的感觉。

    “到了,这就是颖州府的码头。”

    一家人把东西都摆在地上,回过头去再看看来时坐的船,俱是都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在一天晃晃悠悠的了。

    如花错估了古代这个时候水果的保鲜期,留下的一筐苹果和一筐芦柑,在发现有烂了的时候,不得不每天叫大家消灭一个,还把好的和有烂伤的都分开来放。

    现在摆在地上的两个小背篓里,只就留下不到七斤的苹果和四斤左右的芦柑了。那两个小筐子里现在装的是泉州买来的那些种子,两个大筐子里则装着四匹棉布和做好的手套。

    从泉州买来的皮毛,编好的中国结,他们的衣服薄被这些,则都用布包袱包好了。还有一些零散的东西,都装在两个大背篓里。

    “爹,那边有个茶馆,咱先把东西都搬那里去,叫壶茶先喝着,跟小二打听一下这里哪里有买驴车的。”

    伍立文顺着如花指的方向,看到远处迎风飘扬着一块旗子,是块茶馆的招牌旗子。

    “好,这大包小包的,孩子他娘,你先和如花、喜娃在这里看着,我和志勤他们先把这几样背到茶馆里去。”

    “嗯,去吧,一会儿叫志勤在那儿看着,志学和如梅辛苦一下,再回来帮着把这些背过去。”柳氏最倚重最相信的还是志勤这个稳重的大儿子。

    在等着伍立文他们的时候,喜娃不停地问着如花他所看到的,又是他不知道的一些东西,如花一一给他说了。

    “姐,那边的人好多啊,是干什么的?”

    “应该是修筑码头堤岸的工匠吧。”

    “那怎么还有女的呀?”

    “嗯,这个姐也不清楚,一会儿咱问问茶馆的伙计。”

    “嗯,好,啊,姐,你看,那个人掉下去了。”

    如花也看到了,一个人从堤岸边上滚了下去,周围的几个人立即去救。

    柳氏拍着心口,“呀,不知道摔伤了没?这样成天泡在水里,这天都凉了,日后怕是腿脚到冷天里都会疼的。”

    如花听了,知道柳氏说的并非危言耸听,寒邪湿气入体,会落下病根。

    等伍立文和志学、如梅回来,六个人又背又抱的,终于把东西全部拿到了茶馆里。

    正好他们的这一桌在窗户边上,所有的东西正好都堆在桌后的墙角里,没有碍着走来走去给各桌子上茶的伙计。

    此时的茶馆可不像现代的茶屋,有喝有吃,这间茶馆纯粹就是个喝茶的地方,伍立文他们要了两壶茶,每人倒了一杯先喝着。

    “姐,你看,那个人救上来了。”

    茶馆离这边修筑堤岸的地方颇近,那个人被救上来后,就被一个汉子背到了不远处的一堆石头边上,一个妇人正给那个被救的人擦着脸。

    “娘,早上咱在船上熬的红糖姜水你放在哪儿了?”

    “在那个背篓里。”

    如花听了,忙到墙角边上,到柳氏说的那个背篓里翻了一下,找出两个竹筒来。

    “爹,我去给那个人喝几口,去去寒。”

    “嗯,去吧,把那个包袱里的牛肉干拿上些,我看他是饿晕的。”

    “哎,我已经拿了。”

    “我陪你去。”志勤起身也往外走,这边喜娃和志学、如梅也要跟着。

    柳氏一把拉住了如梅,说道:“我瞧着那是个少年娃儿,如梅你就别去了,他爹,你跟着去看看。”

    伍立文已起了身,不用柳氏说,他都得去看看。

    “大婶,这是红糖姜水,去寒气的,你给他喝一些。”

    那个妇人听到如花的声音,抬头一瞧,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看着她递过来的竹筒,想也不想地就接了过来。

    “青子,快喝。”

    如花近前这么一看,才看清楚这个被救上来的人,居然还是个岁数不大的少年,估计也就十四、五的样子,身子瘦弱的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给吹走,一双脚上还穿的是草鞋,身上的衣服更是补丁落补丁的。一双干瘦的手又红又肿,指尖都破了口子,指甲盖似乎都要掉了。

    在如花打量这个少年的时候,少年已睁开了眼睛,喝了那个妇人递到嘴边的水,鼻间是淡淡的生姜味道,入口却有糖的甜、姜的辣,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后,整个腹腔都觉得暖和了。

    再转眸看向方才听到的那个脆生生的声音的主人,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皙,小嘴红艳的漂亮小姑娘。此时,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见他看向自己,小姑娘微微一笑。

    “这个给你,撕着吃几口,再喝点红糖姜水。大婶,他这么小,也是修筑堤岸的工匠吗?”

    如花把油纸包的一块牛肉干塞到少年的手上,回过头就去问一直帮着那个少年的妇人。

    “不是,我们都是官府征召服徭役的,青子他都十六了,自然得来服徭役。小姑娘,谢谢你啊,你真是个好人。青子,快吃点,你身子本来就不好,这还把饭省给你哥吃,你这是饿的。”

    妇人说话直来直去的,似毫没注意少年的哥哥听说了,已赶过来,正向救他弟弟上来的村人道着谢。

    “婶子,我没事,我力气小自然就吃的少,我哥干的活重,他是要多吃些的。”

    少年的哥哥愧疚地蹲下来,抱过弟弟靠在他身上,对那个妇人说:“婶子说的对,都怪我,我身体好,就该少吃些的,都是大哥不好,二弟,你打我吧,我没好好照顾你,还分了你的那份吃的。”

    如花这才知道,这个妇人不是这个少年的母亲,他们都是服徭役的役工。看了眼少年的手,如花给喜娃说了几句话,喜娃快步跑回了茶馆。

    不一会儿,喜娃拿着几包东西过来了,如花拿出一包来给那个少年的哥哥,对他说道:“这包是治伤口红肿的药,你拿回去给他的手涂沫上,早晚各涂一次。”

    然后又从喜娃手里把其他几个纸包拿过来,递给那名妇人,“大婶,这几包里面都是治伤风的药,你们没病的可以喝着预防,伤了风的可以喝来治病,他这身体,说不定晚上会发烧,你一会儿给他熬一包叫他喝了吧。”

    “这两个竹筒里都是红糖姜水,你也收着,那边的大叔下了水,你给他也喝上一些,去去寒气,还是带他们早点回去把这湿衣服换了,要不真的会伤风感冒的。如果你们工地上有生姜的话,你可以煮了水,叫大家都喝上些,生姜水能去身体里的寒气,还能暖胃。”

    那个妇人抱着几包药,听如花说完了,连忙答应:“哎哎,知道了,我到灶上去给青子熬药,姑娘,真是谢谢你们啊,这是你爹吧?这位兄弟,你这闺女可真是菩萨心肠。大兄弟啊,谢谢你啦。”

    伍立文和志勤几个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扰如花对这几人的帮助,待到这名肤色黝黑的妇人向伍立文道谢时,伍立文马上摆着手,说道:“这位大嫂别客气,只是伸手帮一把的事,没啥谢的。”

    到工棚的几个人,立刻被听到消息赶来的其他村人围住了。

    “青子没事吧?”

    那名妇人摇了摇头,对一个年约六十多的老汉说道:“爹,青子没事,你瞧,刚才有个好心的大兄弟,他的闺女给了这些药,都是治风寒的,我这就去灶上给青子熬了喝。”

    老汉点点头,催着妇人快点去。

    “三叔爷,我那儿的活还没干完呢,你看,你能帮我在这边照看一下青子不?立德叔他们那边的活计也还差着些呢。”

    被叫做三叔爷的老汉背着手,点着头说道:“行哩,我替你看着,你快去把活干完了,要不工头又得扣了你这一天的工钱。”

    回到茶馆的伍立文此时却不知道,他方才见过的那位妇人,就是他的亲人,而且,就在那近在咫尺的工棚里,他一直牵挂着的父亲,此刻正弯着腰低着头,照看着地上那个叫青子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