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擒“狼”夜
第四章 擒“狼”夜 (第3/3页)
杠子爷的瘸老头子,单听这外号就知道是个倔主儿。杠子爷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拴在棚子里的牲口就是他的儿女。说来也怪,别人使不动的牲口一经他的手,全变了顺毛驴。
杠子爷白天照料牲口,晚上就睡在牲口棚旁的小屋里,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这工夫,他正弓着腰在院子里铡干草,老远见知青抬着豹子往牲口院里来,杠子爷丢下铡刀一瘸一拐地迎上来,气冲冲道:“你们想干啥?”
一听这话,杠子爷额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他指着那只豹子道:“看身量就知道这是头发情的母豹子,公豹子不会离它太远,你们剥了它的皮,就不怕公豹子闻着气味找到这儿来。”
两下里正僵着,支书背着手走过来,冲杠子爷道:“我说杠爷呀,这事儿你就甭操心了,只管侍候好你的牲口就行了。这畜牲比不得猪呀羊的,搁那儿宰了它都不合适,不在这儿还能上哪儿?”说着,支书变戏法似地从袄袖子里拽出一老白干塞到他手里:“这儿有我呢,大冷天的快回屋去喝两口吧。”
因为公社书记要的是张囫囵个的豹子皮,宰这畜牲时又不能像杀猪宰羊那般,一刀从咽喉处刺进心脏。虽然四条腿都被捆住,但这毕竟是头爪牙锋利的豹子,弄不好就可能让人见红见血。
知青们嚷嚷说:“三多,找根绳子勒死它得了,费这洋劲?”
三表哥确实是损了点,他见一枪没能结果母豹子,便又装上火药填上铁砂,撩起豹子尾巴,把枪管从屁(眼)里捅进去又补了一枪。这招儿虽说损点,却立竿见影。那豹子抽搐几下,登时断了气。
别看三表哥大大咧咧的样子,那是在充油子,其实剥皮这活儿他也是初学乍练,一张豹子皮硬是让他剥了大半晌才算大功告成。被吊在横梁上剥了皮去的母豹子,浑身血淋淋地整整瘦了一圈,睁着一对大眼睛望着人们,比它活着时还要吓人。
就在这时,山杠子养的那只叫大黄的草狗突然夹起尾巴,冲着一面院墙狂叫起来,连声调都变了,叫了几声就瘫在了地上,浑身直打哆嗦。紧接着,拴在棚子里的牲口也发出惊恐的嘶鸣声,尥着蹶子疯了似的挣着缰绳,带得牲口棚子都摇晃起来。
院子里的人一下子懵了。
话音未落,就听“哐当”一声,牲口棚旁的小屋门猛地被推开了,杠子爷从里面一瘸一拐地冲出来,喷着酒气大喊:“地你娘的震啊,是那公豹子来了,快躲到屋子里去!”说着他拖着一条瘸腿冲到铡刀旁,卸下铡刀片就朝牲口棚奔去,刷刷几刀砍断了缰绳,任由受惊的牲口冲出院子朝村子里奔去。
还是三表哥机灵,也顾不得那张刚剥下来的豹子皮,拉起我就往屋子里跑。傻站在院子里的知青一见这阵势,也拔腿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往屋子里跑去。
而豹子则不同,猎杀豹子要有一枪毙命的把握,否则麻烦就大了。三表哥每年冬天都跟村里的猎人去山林里打猎,自然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还没等我笑出声来,就见对面的院墙上闪过一道焦黄的影子,落地时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一团火球从雪地上掠过,直奔山杠子扑去。
看到这一幕,我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两人正争执的工夫,只听一声惨叫,站在门口的“凯子”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透过窗户,有人看到,那头公豹子在院子里低着脑袋,围着母豹子嗖嗖地转着圈子,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瞅着炕上嗷嗷直叫的“凯子”,三表哥蹲在地上,懊悔地用拳头捶着脑袋:“日(niang)的,怎么就没想到把枪也带进来。”
后来我才听说,那头豹子进村的时候,村子里所有的狗全都吓瘫了。狗的嗅觉比人类灵敏几千倍,显然是它们闻到了豹子身上浓烈的气味。
村里的猎人找出围猎猛兽用的牛角号,在村子四角呜呜地吹起来,想吓退那只豹子。
许多年以后,每当回忆起过去,少年时代的记忆便会如潮水般涌来,那呜呜的号角声如一根颤动着的音符,就这样响彻了我的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