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带愁来,春归何去
春带愁来,春归何去 (第1/3页)
(壹)
晨曦微露,我与嬷嬷立于园中,满目的花草含羞。
那日的情景突地沁入我的心脾,呛得我红了双眼。
敢问姑娘……雅姓?
赵。
噢,原是赵姑娘。
不。夫人,赵夫人。
五郎,后来你同我说,初识那天,我给在场的人带来了不小的惊异。谁人料到,赵庄的当家主母赵夫人竟是如此纤弱温婉的女子。
五郎,其实那时我很想告诉你,纤弱温婉的女子,未必,就不能包藏一颗祸心。可是你笑得那般地坦荡,笑得令我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愿还是不舍说出实情。
可是五郎,你要相信,十二岁之前,赵小如确是天真烂漫纤弱温婉的。
当然,那时的赵小如还不是赵小如,那时她的爹爹唤她如儿,她的爹爹也不姓赵。他的爹爹姓吕,江南富贾吕乔也。
五郎,大婚那日,你的她,凤冠霞帔。
双膝齐跪,她轻轻地唤我一声姑母。
你面色铁青,却也直直地跪下。
——姑母。
五郎,你可知,被你唤作姑母的赵小如曾也盼着大红衣裳出嫁的那天。
“爹爹,为何如儿的衣裳没有颜色?嬷嬷说,新嫁娘的衣裳要染上红的。”
“如儿,不是没有颜色,这是白色。”
爹爹的眼划过一丝落寞的色,大掌抚上我的脸,生疼。
五郎,你可知为何爹爹要让如儿穿上白嫁衣。
呵呵,原本如儿也是不知的。
十二岁的娃娃,长发披散,一袭过长的白衣遮住了跪于竹垫上的双膝。
静默默的屋子,没有人。
五郎,如儿多希望那副透着缕缕青烟的画上,那个清秀的白衣哥哥开口说说话。
可是,死了的人,又怎会开口说话呢。
可是,不能开口说话的那个人,却能娶亲呢。
那叫——冥婚。
第二日,嬷嬷扶着半瘫的白嫁娘出了新房,人人唤她夫人,赵夫人。
赵夫人。呵呵。
五郎,你可知,从那日起,赵庄里有两位赵夫人呢。
一位半大的娃娃,
一位半百的妇人。
半大的娃娃称半百的妇人——娘。
吕小如有爹,没有娘。
赵小如有娘,没有爹。
呵呵。
(贰)
“如儿,娘苦命的如儿。”赵夫人这样唤我,“那帮畜生。”
那帮畜生。
五郎,那时的如儿只是隐隐觉得,那帮畜生应是和画上的那个白衣哥哥有关的吧。
可是娘又说,“如儿,只有你,你才能制得住那帮畜生。”
只有我。为何,只有我?
五郎,没有人告诉我。
那个画上的白衣哥哥,看着我笑。
那个唤我苦命的赵夫人,搂着我哭。
一年后,赵夫人将一个包得紧紧的裹被递给我。
轻轻地接过。裹被不重,却很暖。
一张红扑扑、粉嫩嫩的小脸看着我,笑。
“如儿,谁说我赵家要绝后。”
是呀,谁说赵家要绝后。
娘说:“如儿,没有了岩儿,你便是我的依靠。有了这个小东西,那帮畜生谁敢对你说个不字。”
看着裹被里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吕小如突然觉得,成为赵小如也不错。
“娘,叫他记岩吧,赵记岩。”
娘抬头,眼里透出不可置信的喜悦的光。那是第一次,我叫她娘。
娘说,我是她的下辈子。那么记岩,你啊,就是我赵小如的今生,与后世。
无人知,四年前,抬进赵庄的那顶火红色的婚轿里坐着位白嫁娘。
无人知,三年前,赵家大喜诞下的子嗣其实只是下人找来的孤童。
无人知,两年前,赵庄上下缟素相送的,只不过是一具空棺。
我曾以为我的富贾爹爹爱我,可是他亲手为我披上了煞白的嫁衣。我恨他,恨他不曾解释半句就将我推向不可知的境遇。
我曾以为我的夫君赵岩会爱我,可是他只能透过那副清逸的画,对我笑。我恨他,恨他在我披上火红嫁衣之前就那么轻易地死去。
我从来不曾认为我的娘爱我,但我不恨她。赵岩是她的儿,我是她儿的妻。夫债妻偿。未曾谋面的夫啊,呵呵,为了你,在今生,我再没了生的权力。是娘的依靠,怎么活,便生不由己。
所以五郎,在遇见你之前,记岩,我的儿,就是我的全部。为了他,我什么都能做。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他,能用那双毫无欲求的眼,看着我,笑。
(叁)
娘说,“绝我赵家之后者,杀。”
我抱着记岩,点头。
环着我的脖颈把玩着束发的记岩突然哇地一声,哭了。
“噢,不哭不哭,我倒忘了,我们赵家,还有这个小东西呢。”
娘想碰触记岩,却被我不着痕迹地躲开。三岁的记岩,已经懂得认人了。
“乖,不哭。记岩,乖,不哭。”
我宠记岩,娘无可奈何。
母宠儿,天经地义。
记岩三岁,我十六岁。
五郎,那时,你我,便已相见了。
我蒙着面,抱着记岩,看着跪在灵堂之上的你,满面的悲怆。
一鞠、二鞠、三鞠躬。
我说:五公子,请节哀。
你未抬眼,紧攥着拳头,凝神望着灵堂上的尊牌:
唐蒙。
你的父。
我的夫应唤他一声叔公。
呵呵。
既是叔公,当年又为何要下手杀我的夫。
为钱?为权?
我不知。不想知。
为了我的记岩,我可以让我的手浸满血,又哪管他是谁的血。
我的儿,记岩,在你长成之前,我要替你掩掉所有的血。
敢问姑娘……雅姓?
赵。
噢,原是赵姑娘。
不。夫人,赵夫人。
我摘下面纱,你的眼里闪过奇异的光。我知道,这一次,我又赢了。
那年,我方二十。第一次众目睽睽之下,我以赵庄主母的身份,摘下蒙面的纱。
五郎,我们第二次的相遇,竟又是位于灵堂之上。
我低下头,轻拍紧攥着我的衣袖的记岩。
“记岩,跪下。”
记岩放开我的衣袖,听话地双膝下地。
你上前,却被我拦住。
“赵姑……夫人,你可知这灵上之人……”
“五公子,”我打断了你的话,“死者为大。”
不理会旁人的目光,我提衣跪于记岩的身旁。
记岩抬起晶亮的眸子看着我,然后微微一笑,叩首。
那孩子在灵堂上,笑了。
我微愣,然后双掌合十,闭眼,叩首。
“你可知灵上的朱戚是杀害你……”五郎,这一次,我没有拦住你,你却住了口。
“是杀害我夫君的凶手?”我挑眉相问。
“你知道还……”
“我什么都不知道,”望着远处和侍女玩耍的记岩,我淡淡地开口,“我只知道,我的儿,决不会如他爹那般。”
“你……”
五郎,虽然你虚长我两岁,可还真是好懂呢。
(肆)
朱、赵、唐三门为江湖的三大家,每隔十年,三门都会推选一成年男子,由各门各派的掌门选出一人承族长之位。一任族长,便具有调动各门、各派的绝对权力。这是祖上起的规矩,立的血言。可既是上了位人,又怎会轻易地下位呢。所以,免不了一场的血雨腥风。
据传,我的夫因少年得志,恃才傲物,遭致了前任族长朱戚的不满。朱戚为增大其子继任族长的胜算,使诈将其杀害。而当年唐蒙就是因找到了朱戚杀害赵岩的确凿证据,而命丧黄泉。
呵呵,好一个据传。
五郎,看着你如此正直的脸,真想告诉你,你那拔刀相助的父亲才是杀害我赵岩的真正凶手,为的是怕赵家挡着你继位的道啊。
你的父,本是打好了如意算盘的,早在多年前就暗中派人潜入赵庄,当取得了赵庄人的完全信任后,便伺机在赵岩每日的饮食里下毒。
你的爹爹也真是有耐心,等、等、等,等到了我赵岩慢慢顿成了空骨。
成功后,唐门的人故意留下细微线索,暗中嫁祸于朱家。如果赵家绝后,定是放不了朱戚的。两家相斗,那么他唐家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了。
可惜啊,唐蒙万万没想到,赵家不但封掉了赵岩的死讯,还给不过十六的赵岩取了亲,据说是一商贾之女。连唐蒙自己都疑惑了,难道真没死。
唐蒙啊,这时候你怎会没了自信呢?你一点点的动摇,就给赵夫人找到了喘气的契机了。
呵呵。
唐蒙一死,轮到朱戚。
朱戚啊朱戚,本是不想动你的,可是,为什么你要碰我的记岩呢?若不是我喝了那杯本应递给记岩的茶,那么今天灵堂上摆的尊牌,就不单单是你一人的了。
伤了我的记岩,我要你全家陪葬。
我的记岩,八岁了。
八岁的孩子,谁和你争什么族长之位。你本可以连任下一个十年的,赵家不会跟你争,唐家的五公子,丧父五年,羽翼也不够丰满,想争也得等几年。你安安分分地再做几年族长不好吗?偏要学唐蒙,下毒,呵呵。
可是老天知道,要绝后也轮不到我的记岩,我的夫死了,下一个绝的,就应该是我了。
呵呵,可惜下给孩子的量还不足够把我赵小如杀死啊。
我的夫君,赵岩,是你在天有灵吗。
五郎,天知地知,当抱着三岁的记岩跪在你爹灵前时,我未曾动过与你相向的心思;当与八岁的记岩一起叩首于朱戚的灵前时,我也未曾有过要与你反目的决心。可是啊,当你笑着走进我的记岩,从侍女的手中将他托起,他在的你的肩头开怀地叫着我“娘”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针尖一般的刺痛。
若是哪一天,你就这样将那个天真地大喊娘的记岩毫无预警地摔下,我该如何。
也许八年前,从娘的手里接下这个暖暖的裹被的时候,就注定了我当时的决然。
我要让我的记岩,踩着你的肩,登上那个人人企及的位置。
(伍)
不出娘所料,朱家由于疑因太多,早已失去了继任的权力,而赵家由于还没有成年的男子,同样也失去了竞争的权力。那么唐家的五公子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下任的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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