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第2/2页)
陈妮儿对她爹的这种表现很是不满。她有些愤愤地望了一眼郑范氏。郑范氏手里正转动着一串念珠，不紧也不慢。但陈妮儿还是从她表面宁静的脸上，看到了她内心深处的波澜，并在她迷茫的眼睛的最深处，看到了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似曾相识的东西。她不由得暗自惊叹了一声：这个女人不简单！
陈黑塔从那死亡气息浓烈的芭蕉叶上收回了他的眼光，五味杂陈地叫了一声：郑氏大首领——
污秽不湛的天空中，飘着几朵还算洁白的云团。云团的阴影里，很不合时宜地传来了鸟儿们婉转的叫声。鸟儿们的叫声，不但打断了陈黑塔的话，也打破了两氏族员们聚集地上空的平静，他们同时炸开了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陈黑塔一听见哭喊声，就像是消防队员接到了火情，他两个脚面同时着地，想把自己疲惫不堪的沉重的身子从茅草上弹射起来，立马就冲入到救火的现场里去。郑范氏的念珠停止了转动，她只轻轻地摆了摆手，陈黑塔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让他们哭吧，该是大家尽情地大哭一场的时候了。
面对着这片完全被树林、茅草和芦苇割据着，丝毫没有给他们留下一席容身之地的新归宿地，大迁徙中的苦难，背井离乡后的哀愁，霎时像空气中的尘埃；对新归宿地的陌生和恐惧，对未来的渺茫和惊疑，霎时又化为了空气中的小水粒。一经相遇，它们便很快就结成了茫茫的浓雾，这浓雾弥漫在天空，弥漫在大地，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大迁徙途中，那些逝去了的家族成员们的生命，先是一个一个，再是一群一群，先是模模糊糊，再是清清晰晰，最后以一个整体，幻化成一轮血红的残月。它在茫茫的浓雾里扑腾、挣扎，却怎么也冲不破这犹如川东地区的深秋或隆冬时节里才有的弹性十足的厚实的浓雾——
就连陈家那三个如狼似虎的兄弟，也失了声，捂着脸，痛哭了起来。他们那如虎狼爪子一般粗大有力的手指，也捂不住从他们的眼睛里所滚落出来的豆粒般大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