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列传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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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秦列传第九 (第1/3页)

    苏秦者,东周雒阳人也。东事师於齐,而习之於鬼谷先生。



    出游数岁,大困而归。兄弟嫂妹妻妾窃皆笑之,曰:「周人之俗,治产业,力工商,逐什二以为务。今子释本而事口舌,困,不亦宜乎!」苏秦闻之而惭,自伤,乃闭室不出,出其书遍观之。曰:「夫士业已屈首受书,而不能以取尊荣,虽多亦奚以为!」於是得周书阴符,伏而读之。期年,以出揣摩,曰:「此可以说当世之君矣。」求说周显王。显王左右素习知苏秦,皆少之。弗信。



    乃西至秦。秦孝公卒。说惠王曰:「秦四塞之国,被山带渭,东有关河,西有汉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马,此天府也。以秦士民之众,兵法之教,可以吞天下,称帝而治。」秦王曰:「毛羽未成,不可以高蜚;文理未明,不可以并兼。」方诛商鞅,疾辩士,弗用。



    乃东之赵。赵肃侯令其弟成为相,号奉阳君。奉阳君弗说之。



    去游燕,岁馀而後得见。说燕文侯曰:「燕东有朝鲜、辽东,北有林胡、楼烦,西有云中、九原,南有呼沱、易水,地方二千馀里,带甲数十万,车六百乘,骑六千匹,粟支数年。南有碣石、雁门之饶,北有枣栗之利,民虽不佃作而足於枣栗矣。此所谓天府者也。



    「夫安乐无事,不见覆军杀将,无过燕者。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赵之为蔽其南也。秦赵五战,秦再胜而赵三胜。秦赵相毙,而王以全燕制其後,此燕之所以不犯寇也。且夫秦之攻燕也,逾云中、九原,过代、上谷,弥地数千里,虽得燕城,秦计固不能守也。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今赵之攻燕也,发号出令,不至十日而数十万之军军於东垣矣。渡呼沱,涉易水,不至四五日而距国都矣。故曰秦之攻燕也,战於千里之外;赵之攻燕也,战於百里之内。夫不忧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计无过於此者。是故原大王与赵从亲,天下为一,则燕国必无患矣。」



    文侯曰:「子言则可,然吾国小,西迫彊赵,南近齐,齐、赵彊国也。子必欲合从以安燕,寡人请以国从。」



    於是资苏秦车马金帛以至赵。而奉阳君已死,即因说赵肃侯曰:「天下卿相人臣及布衣之士,皆高贤君之行义,皆原奉教陈忠於前之日久矣。虽然,奉阳君妒而君不任事,是以宾客游士莫敢自尽於前者。今奉阳君捐馆舍,君乃今复与士民相亲也,臣故敢进其愚虑。



    「窃为君计者,莫若安民无事,且无庸有事於民也。安民之本,在於择交,择交而得则民安,择交而不得则民终身不安。请言外患:齐秦为两敌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齐而民不得安,倚齐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谋人之主,伐人之国,常苦出辞断绝人之交也。原君慎勿出於口。请别白黑所以异,阴阳而已矣。君诚能听臣,燕必致旃裘狗马之地,齐必致鱼盐之海,楚必致橘柚之园,韩、魏、中山皆可使致汤沐之奉,而贵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包利,五伯之所以覆军禽将而求也;封侯贵戚,汤武之所以放弑而争也。今君高拱而两有之,此臣之所以为君原也。



    「今大王与秦,则秦必弱韩、魏;与齐,则齐必弱楚、魏。魏弱则割河外,韩弱则效宜阳,宜阳效则上郡绝,河外割则道不通,楚弱则无援。此三策者,不可不孰计也。



    「夫秦下轵道,则南阳危;劫韩包周,则赵氏自操兵;据卫取卷,则齐必入朝秦。秦欲已得乎山东,则壁举兵而乡赵矣。秦甲渡河逾漳,据番吾,则兵必战於邯郸之下矣。此臣之所为君患也。



    「当今之时,山东之建国莫彊於赵。赵地方二千馀里,带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数年。西有常山,南有河漳,东有清河,北有燕国。燕固弱国,不足畏也。秦之所害於天下者莫如赵,然而秦不敢举兵伐赵者,何也?畏韩、魏之议其後也。然则韩、魏,赵之南蔽也。秦之攻韩、魏也,无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蚕食之,傅国都而止。韩、魏不能支秦,必入臣於秦。秦无韩、魏之规,则祸必中於赵矣。此臣之所为君患也。



    「臣闻尧无三夫之分,舜无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无百人之聚,以王诸侯;汤武之士不过三千,车不过三百乘,卒不过三万,立为天子:诚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敌之彊弱,内度其士卒贤不肖,不待两军相当而胜败存亡之机固已形於胸中矣,岂揜於众人之言而以冥冥决事哉!



    「臣窃以天下之地图案之,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度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国为一,并力西乡而攻秦,秦必破矣。今西面而事之,见臣於秦。夫破人之与破於人也,臣人之与臣於人也,岂可同日而论哉!



    「夫衡人者,皆欲割诸侯之地以予秦。秦成,则高台榭,美宫室,听竽瑟之音,前有楼阙轩辕,後有长姣美人,国被秦患而不与其忧。是故夫衡人日夜务以秦权恐愒诸侯以求割地,故原大王孰计之也。



    「臣闻明主绝疑去谗,屏流言之迹,塞朋党之门,故尊主广地彊兵之计臣得陈忠於前矣。故窃为大王计,莫如一韩、魏、齐、楚、燕、赵以从亲,以畔秦。令天下之将相会於洹水之上,通质,刳白马而盟。要约曰:『秦攻楚,齐、魏各出锐师以佐之,韩绝其粮道,赵涉河漳,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韩魏,则楚绝其後,齐出锐师而佐之,赵涉河漳,燕守云中。秦攻齐,则楚绝其後,韩守城皋,魏塞其道,赵涉河漳、博关,燕出锐师以佐之。秦攻燕,则赵守常山,楚军武关,齐涉勃海,韩、魏皆出锐师以佐之。秦攻赵,则韩军宜阳,楚军武关,魏军河外,齐涉清河,燕出锐师以佐之。诸侯有不如约者,以五国之兵共伐之。』六国从亲以宾秦,则秦甲必不敢出於函谷以害山东矣。如此,则霸王之业成矣。」



    赵王曰:「寡人年少,立国日浅,未尝得闻社稷之长计也。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诸侯寡人敬以国从。」乃饰车百乘,黄金千溢,白璧百双,锦绣千纯,以约诸侯。



    是时周天子致文武之胙於秦惠王。惠王使犀首攻魏,禽将龙贾,取魏之雕阴,且欲东兵。苏秦恐秦兵之至赵也,乃激怒张仪,入之于秦。



    於是说韩宣王曰:「韩北有巩、成皋之固,西有宜阳、商阪之塞,东有宛、穰、洧水,南有陉山,地方九百馀里,带甲数十万,天下之彊弓劲弩皆从韩出。谿子、少府时力、距来者,皆射六百步之外。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韩卒之剑戟皆出於冥山、棠谿、墨阳、合赙、邓师、宛冯、龙渊、太阿,皆陆断牛马,水截鹄雁,当敌则斩坚甲铁幕,革抉簠芮,无不毕具。以韩卒之勇,被坚甲,蹠劲弩,带利剑,一人当百,不足言也。夫以韩之劲与大王之贤,乃西面事秦,交臂而服,羞社稷而为天下笑,无大於此者矣。是故原大王孰计之。



    「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阳、成皋。今兹效之,明年又复求割地。与则无地以给之,不与则弃前功而受後祸。且大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已,以有尽之地而逆无已之求,此所谓市怨结祸者也,不战而地已削矣。臣闻鄙谚曰:『宁为鸡口,无为牛後。』今西面交臂而臣事秦,何异於牛後乎?夫以大王之贤,挟彊韩之兵,而有牛後之名,臣窃为大王羞之。」



    於是韩王勃然作色,攘臂瞋目,按剑仰天太息曰;「寡人虽不肖,必不能事秦。今主君诏以赵王之教,敬奉社稷以从。」



    又说魏襄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鸿沟、陈、汝南、许、郾、昆阳、召陵、舞阳、新都、新郪,东有淮、颍、■枣、无胥,西有长城之界,北有河外、卷、衍、酸枣,地方千里。地名虽小,然而田舍庐庑之数,曾无所刍牧。人民之众,车马之多,日夜行不绝,輷輷殷殷,若有三军之众。臣窃量大王之国不下楚。,然衡人怵王交彊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顾其祸。夫挟彊秦之势以内劫其主,罪无过此者。魏,天下之彊国也;王,天下之贤王也。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称东籓,筑帝宫,受冠带,祠春秋,臣窃为大王耻之。



    「臣闻越王句践战敝卒三千人,禽夫差於干遂;武王卒三千人,革车三百乘,制纣於牧野:岂其士卒众哉,诚能奋其威也。今窃闻大王之卒,武士二十万,苍头二十万,奋击二十万,厮徒十万,车六百乘,骑五千匹。此其过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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