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与信使

    冷战与信使 (第2/3页)

但那时就来不及了。

    铁鸟想,他应该转弯抹角向她挑明。年轻女子总是爱冲动,结果耽误了一辈子。

    他看到希望所在,便忘记了冷战正在威胁着每个平民百姓的生存。铁鸟想他明天就要向她说清楚这个。也许凭此能感动她也说不定呢。

    次日,铁鸟来到她的隐蔽处。他没想到她竟然病了。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他把想好的话咽了回去。

    试管人都这么遇事迟疑。这是天生的。铁鸟想。

    “要不,我帮你去打听他的消息”铁鸟作自我牺牲状说。

    “那多不好。”

    “没什么。”

    “那你就去吧。问清楚他什么时候回来。”她注视着他说。“谢谢你。”

    我这辈子算是栽了。铁鸟想。试管人都这样。

    他大义凛然地说:“那好吧。我就去问一问。很快就给你回话。我想他是因为别的什么事耽误了。听说现在信使组织也在改革。他们取消了出远差的规矩。”

    反射镜每隔一个后巴纳德星时便变更一次景色,阻滞一次病人们的思想。

    铁鸟通过心灵感应到,在反射镜的阴影深处,这一刻有两个老人死去了。他们的配偶像“相思兽”一样伫立,无济于事地流着眼泪。

    自从有关爱情和婚姻的密码被植入脱氧核粮核酸后,冷战便开始了。铁鸟突然忆起了这桩事。

    他还记得那次他是通过“晶格”进入到信使驻地球总部分区网的。她的那个信使便是这里的宿主。

    铁鸟托了好几层关系,才获得了进入中心管道的允许。

    他大模大样来到管道的一个端点,四肢颤抖着发出了查询出差者的指令。

    但是他立刻被拒绝了。他仅被允许与正在休假的二线信使交谈。这些信使当然都是我方的。

    铁鸟便向他们打听她那个信使的情况。但是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名字或者代号。

    一个信使告诉他:“我们永远不与别的信使发生联系。你也许觉得这很不近情理,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铁鸟始终没有查到他的情敌。

    这样便更增加了“他”的神秘。

    但他打听到了更多的有关信使的一般情况。

    比如,信使们大多数都是时间中的浪漫主义者。不要期望一次近光速旅行便能给他们造成感情上的伤害。他们是银河智慧圈中奇特的一族。铁鸟甚至怀疑他们不是试管繁殖的。

    “如果一个信使深爱上了一个普通人怎么办?我的意思说,他陷入情网不能自拔。”

    一次他好奇地发出这样的询问。他有些害怕触犯禁忌。但是与他交谈的那个信使却并不在意。

    “通常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那样信使便亏大了。而信使是不会亏的。如果你看见他和一个普通女孩情真意切地约会,那肯定是信使一方在逢场作戏。”

    “但是,信使也是人。万一发生了真正的爱情,他们会拒绝出远差吗?”

    “真正的爱情?我还没听说这种事情。如果万一?万一出现这样的事,中心便会安排他马上作长途旅行,再让他在他的相好将死未死前,让他看看原来人生如梦。”

    “你们特意这样?”

    铁鸟的心颤动了一下。他努力克制着自己。

    “你说什么?”对方的容颜似乎在“晶格”中闪烁了一下,便与一组象征夸克的慢波辐射一起消失了。铁鸟希望在管道的漫游间遇上“他”。但他又害怕真的遇上。

    另一次,他“见到”了一个刚从第七空间返回的信使。他在飞船上度过了五天,而他的宿主星已过了三十八年。他这是第七次做这种旅行了。按他的宿主星纪年算来,他已经三百二十九岁了,而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这是我这次在'元'世纪认识的女朋友。我们认识不过刚一天。”他把一个女孩的形象以编码形式显示给铁鸟“看”。

    铁鸟沉默地“观看”了一会。女孩海绵一样的脑波活生生地蠕动着,刺激着他的人工性腺。

    “当我站在你面前跟你交谈的时候,她已经死去七年了。你能想像这是怎么一回事?”

    信使在继续炫耀那帧脑波图像。那个死去的女人的情感曲线,这时从海绵变成了一堆软体虫。

    在冷战中,她这么去爱,付出了多大的勇气和代价呵。

    但没有人为铁鸟付出这们的勇气和代价。

    铁鸟感到自己的身躯在空间的神秘中萎缩。他想着那个可以做他多少代祖先的信使和少女们亲热的情形。他想,自己是什么玩意?过往的烟云,过路的飞船,走向不落痕迹的终点。

    他如何能真的面对“他”呢?这非信心的问题。

    但我不应怯场,他想。

    “真应该废除信使制度。你们通过时间霸占了多少善良的姑娘呵!”

    铁鸟猛然发射出这样的念头,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对方警惕地从远方“盯”着他。铁鸟听见信使说:“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铁鸟感到他站起来,正“审视”着他。铁鸟的几簇神经不可逆转地缠绕起来。他头脑中的芯片发出尖厉的报警声。

    “口令!”突然传来对方的大叫。

    “北戴河!”

    “畅春园。”信使答了回令。

    “以冷战的名义,把你的遗传密码附加过来给我看看。”

    铁鸟乖乖地照他说的做了。他“看”了后传还给他。

    “杂种。”他说。气氛才缓和下来。

    铁鸟心里反复地念叨:让时间快些结束吧!

    “几千年来都流传着信息共享的神话。但谁都知道,共享没有最终实现。到了信息共享的那一天,银河系也就该崩溃了。你的师傅就没教过你?”

    铁鸟缓缓地摇头,几乎看不出来。

    “冷战仍在继续……”信使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向铁鸟解释说。

    “谁是最可爱的人?信使是最可爱的人!”铁鸟呐喊起来,把流行的语录背诵了一遍。

    他知道自己能抽身回来很不易。

    沿途铁鸟看见瓦刚星人古怪的车辆正悬挂在树梢上栖息,像一片片成熟的果实。

    他曾为此垂涎欲滴。但一刹那间,收获的喜悦会随着昼夜更替间的风暴消失。船儿像鸟群一样遁迹在地平线外。

    他困顿地坐在她的身边,不著一语。她似乎猜到了什么,也没有提问。

    这直到反射镜把又一重光斑插入他们之间,两人才吃了一惊,如同从大梦中醒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反射镜又增多了。没有人关心其用途。

    阴影在逃离。但心灵的阴影,像火一样燃烧了。

    铁鸟告诉女人:“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是去了远方。但并不很远。关键的是,他并没负心。再说,他在飞船上同样孤独。他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你。”

    “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呃,这个,是'延河'空间站。四个月的往返路程。”他挑选了一个他熟悉的地名告诉她。这个地方,不近不远,她完全可以等“他”回来。

    她默默地看了铁鸟一阵。后者把目光移开,但躲不开她的心灵传感。

    “你在骗我。”她慢慢地说,像任何一只“相思兽”一样哭起来。她的人造泪腺设计得很饱满。

    “我没骗你。你需要等待。”

    “我爱他。”

    “但他这是第一次恋爱吗?”

    “我没问。但我敢肯定他也爱我。”

    铁鸟想到了那些信使是时间中的浪漫主义者的说法。他不能坐视她傻下去了。

    “你能肯定他不是上一个世纪的人吗?是他告诉你他尚没出过远差吗?”

    “他不会骗我。况且,即便他已在时空中旅行了几百年,那又有什么不好?我喜欢成熟的男人!你是我什么人?你管得着吗……”

    她突然朝他大叫大嚷。这是她受疾病驱使的缘故。他束手无策,静静地等着她平息下来,像等待一个星系的终结。

    “但是我将一天天年老色衰。”她终于黯然。

    铁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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