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的生日

    星河的生日 (第2/3页)

上去罚他的酒。星河来者不拒。喝了酒,星河似乎找到了感觉。“我要说两句了,”他举举手,像是《蝙蝠侠》中的某个人物。

    “刚一进来,我的确有些不知所措。吴岩没有告诉我是这样的。我夹杂在人堆里起起哄还可以,当主角可不成。不过,我的确是第一次这样过生日。这么多人,这么大的地方。我很高兴,也很感动。我想,今夜不是属于我个人的,而是大家的节日。是中国科幻的生日。但愿很久以后,大家还能记起这个夜晚。”他有些语塞,说不下去了。我没有想到星河说得这么好,这么真诚,也很感动。这时我想起了许多往事。我想起了科幻很久都被人瞧不起,靠边儿站着。现在,它还没有被“正统”承认。刚才于向昀说,很久没有这样给人过生日了。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个提议。但为什么会有“另一个问题”呢?

    “我敬大家一杯酒,也敬我自己一杯……”星河恭敬地站起来。二十年后,星河在他深圳的别墅里招待我们,回忆起此时,他说,正是在这个夜晚,他决定把作品的质量大大提高一步。他决不能让在座的人失望,不让全国的读者失望,也不让自己失望。他要打破那个他一直信奉的理论:作家在写出成名作之后,就必定开始走下坡路。他决心写出真正的传世之作,超过他以前的一切作品,包括《网络游戏联军》和《命殒天涯》。

    众所周知,这便是后来的《波江座之恋》和《让大机器停下来》。一九九八年七月十日之夜,星河来到了他人生的转折点。

    当时,许多人听了星河的话,都为之动容,甚至忘记了展示左拳中紧握的小球。有人提议,一起唱一首歌吧。唱了“祝你生日快乐”。还不够。李可又带头唱起了郑智化的生日快乐歌。然后,有人提议唱国际歌。“不靠神仙皇帝,只靠我们自己。”这太棒了。我看了看四周,每个人都在专心致志地唱,目光热烈,面色虔诚。我感到浑然一体感回到了我的心中,我感到了亲近,也感到了力量。科幻不仅使我们年轻,还使我们真诚、团结和放松。

    然后,大家纷纷与星河合影。星河这时已完全找回了自我,机敏活泼,挥洒自如,妙语连珠。大家开始点歌,全都献给星河。

    我的情绪仍沉湎在刚才的气氛中,心头挂念着“另一个问题”。我想起很久没跟星河见面了,应该多说点什么。我走上前,说:“星河,真羡慕你,当一个作家能当到这种地步。”“我真没想到。大家都那么忙,还专为我操办。我实在受之有愧。”“其实,我们也想聚一聚。好久没在一起了。”“这比我个人的生日重要。我们用不着老是形影孤单地坐在计算机前,以致于忘记了还存在一个客观世界。”“你有什么新计划吗?”“我正在准备砍倒我那面工业主义的大旗。”在这传奇的第三次浪潮信息时代,只有星河一直在赞颂工业文明,宣扬机器和钢铁的伟大。这绝不是为了哗众取宠。这的确是星河独立性的锋芒。而现在,又要由他来否定自己。在陈词滥调、人云亦云太多的今天,听到星河的言论,我感慨万千。

    “像你这样完全靠写作生活的人,现在有几个?”我敬佩地看着这位北京作协的合同制作家。星河是中国最早的、最年轻的砸破铁饭碗的作家之一。

    “越来越多了。”他的眉毛一扬,显得十分自信。

    伫立在这个夏日的夜晚,我为时代的巨变而吃惊,因为它就在我的眼前。我想,作协的终身制,已经到了寿终正寝的边缘。星河不就透露了嘛,作协已不再发展新的终身会员。然而,这对宇宙的演化,会有什么影响呢?这才是科幻界关心的问题。我希望星河在他未来的小说中做出一些归纳和推断。

    我便把那个一直悬在心头的问题向星河提了出来。我问,有没有想过写一写现实的本质。

    他说,现实的本质?怎么会没想呢。这正是下一个故事的主题。

    “这将增加我小说的深度。”星河沉吟。

    “我们都期望早日读到它,”我说。“你的看法一定会很有见地……”我还没说完,星河又被女孩子们拉去合影了。

    现实的本质,最近忽然成了互联网上热烈讨论的话题之一。谁也不知道怎么竟会这样火爆。根据一些人的看法,它涉及到网络时代和暗物质,还有人认为,它跟我们出生时秒针的指向有关。这个问题的出现,预示着我们的世界正面临一场巨大的危机,也意味着某种可资利用的转机。科幻界对这场全国性的大讨论暂时保持沉默,不急着表态,只是作静静的观察。但我知道,几位作家已在搜集材料,准备用作品来回答。星河的加入,无疑是重要的事件。我认为,实际上,他早在《决斗在网络》中,就已开始涉及这个问题的一些基本要素了。

    “在情场上和网络中都是如此。”我默默念叨星河的名言。

    这时,吴岩走过来,坐在我的身边。我觉得我和吴岩也已很久没见面了,心中一阵暖流滚涌。他说:“今天真愉快。忘掉了许多烦心的事。”“我也有同感。”“真的很好。

    “我用下巴指指星河,小声说:”你说,他二十年后能成为大作家吗?我指的是那种真正伟大的作家。“我们这群人不惧流言,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文体和风格。我们一致坚信,在下个世纪,世界将是科幻的世界,科幻将是文学的文学。作为先锋的先锋,只有科幻能覆盖所有那些难以言说的主题和情绪,体现真正的超越性,回答像”现实的本质“这类能构成问题的问题。没有能比科幻更能打动后现代人心灵的文字。甚至诺贝尔文学奖也将由科幻小说家来获得。但这个奇迹需要有人去创造。

    听了我的话,吴岩郑重地点点头,肯定地说:“会的。”我觉得,他的语气似乎不仅仅指星河,还指在座的一切人,也指我们的理想。

    “可惜,潘海天不能来。他很有希望。”我想到了今夜的缺席者。

    吴岩表示了同意。他说,真的很遗憾。

    潘海天虽然离开了北京,但在我们的理念中,他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他的《偃师传说》和《生命之源》,描绘出了人生和宇宙的莫测与美丽。值得一提的还有《克隆之城》。他大学毕业去了福建。在那个北京科幻迷为他举办的告别聚会上,气氛跟今晚比,要用黯淡来形容。

    我们正在惋惜,门口闪进来一个人,瘦高的个子,正是潘海天!

    他笑眯眯地一言不发,从书包里捧出一把豆子,撒在地上,立时成了满地爬的豆兵。豆兵拼成了“生日快乐”几个字。他是清华建筑系的。因此对他的杰作我们一点也不奇怪。惟一惊讶的是他这么快就发明了出来。严篷说,潘海天分配去了外地,语言不通,又独身一人,这种境况下,最容易产生奇妙而伟大的构思。

    “我刚好去东北出差,路过北京站,听站台上两个女学生在聊天,说要赶去参加星河的生日晚会。我赶忙下了火车,好不容易才找了来。你们也不通知我!”潘海天说。

    他说罢,便匆匆要走。他要赶当晚十一时的另一班火车去东北。领导交代的事情不能耽误。毕竟,参加工作的人了。他的行为正代表了所有科幻作者面临的现实压力。

    潘海天走后,紧接着,又来了许多让我们喜出望外的人。

    首先是王晋康。是的,就是那位给儿子讲故事讲成了著名科幻作家的王晋康!有人说他是中国的米彻尔。克莱顿,他总是谦虚地否认。他此刻带着和善淳朴的笑容而来。

    他是从河南南阳油田赶来的,他说,星河老弟的生日,是科幻界的大事。

    “你怎么知道我过生日的?”星河诧异不已。

    “K星人告诉我的。”王晋康神秘地笑笑,摆摆手,表示等一会儿私下再跟星河讨论这个问题。

    星河大喜,与王晋康连干三杯。

    王晋康之后,又来了张劲松。他是从美国飞来的。他从吴岩给他的电子邮件中,知道了今晚的聚会。于是,他把来中国做生意的日期提前了,以赶上星河的生日。

    “你这小子,怎么把我的信都公布了,侵犯**权,我是回来找你算帐的!”张劲松一进门便朝星河嚷嚷。

    它说的是与星河讨论《残缺的磁痕》的信件。这些信件已经在水木清华的电子公告牌上贴了出来,因此,失去了作为科幻黄金时代绝版资料收藏的价值。张劲松给星河带来的礼物是一支时间笔,是世界头号科幻迷阿克曼送给他的,现在,他转赠给星河。

    随后,绿扬从江苏赶来了,苏学军从新疆赶来了。他们后面紧跟着姚海君和舒明武。随后,是杨鹏、李涛、周宇坤、李东方、李学武、米兰、苏晓苑、郑军、柳文扬、何宏伟、孔斌、霍栋、李彤、席恒青、喻京川、金霖辉、斐晓庆……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我们的队伍竟有这样庞大!这些人在未来二十年里相继成为了享誉海内外的大牌科幻作家、活动家、评论家、美术家和翻译家。随后,又来了天津的科幻迷、四川的科幻迷……

    李晋西带来了《科幻世界》给星河的一纸贺卡,上面写道:“星河,星河,希望你永远不下课!”有杨潇、谭楷以及编辑部其他所有人的签名——当然少不了阿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