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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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重生的战士 (第1/3页)

    跂踵族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这或许是他们生存至今所遇到最大的一次危机,族中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注:《山海经·海外北经载》:跂踵国在拘缨国东,其人高大,两足亦大。)

    拘缨族只在三天之中尽数降敌,这对跂踵族不可否认是一个强大的打击。少了拘缨族这块强盾,使得跂踵族人感到自己犹如赤身袒露在敌人的目光之中。

    这种感觉当然不好受,但谁又能改变这种局面?谁又是九黎族那群虎狼战士之敌?

    跂踵族族长跂蚂,一位六十余岁的长者,向来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无奈在这种情况之下,也不得不改变模式。

    跂蚂的眉头皱得很紧,他明白九黎族的实力是何等的强大,拘缨族的降服,他并不怪缨废,而这一次若不是缨废向九黎族说情,只怕帝十连三天的考虑时间都不会给他。

    “毕竟,缨废还念着昔日的情分。”跂蚂心中极为苦涩地自我安慰道。

    缨废,拘缨族的族长。拘缨族与跂踵族本是兄弟之族,有着很深的交情,但是,此刻这段交情全都变了,可能会成为的,只是敌人。

    跂蚂能理解缨废,因为他此刻也处在这种艰难的抉择之中。

    降,则全族四百余口尽数被人奴役;

    战,全族人将会死绝。

    也许族人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因为所有族人将思考的任务全都交给了他,而他的决定将左右着整个族人的命运。是以,使他的心中很痛苦。

    跂蚂叹了口气,他是不在乎生与死的,毕竟他已是行将就木的人了,生与死对他并不重要,但是他又不能不为其他人考虑。族中那么多的年轻人,他们还正处在花一样的年华,跂蚂又怎忍心将之推入战火中洒尽热血呢?可是……跂蚂又叹了口气,心忖道:“难道我要将他们的大好年华葬送在异族的奴役之中?”

    “爷爷,我和阿华他们都商量好了,宁死不降!”一个娇脆而有力的声音打断了跂蚂的思路。跂蚂抬头,这是他最疼爱的七孙女跂燕,这个春天过后,便是十八岁了。

    跂燕之所以最受跂蚂的疼爱,是因为她最有个性,有着最能代表跂踵族的性格和身材。高挑而匀称,清秀而英气逼人,妩媚却不让人感到怯弱,那是一种温和而又高不可攀的美丽。虽然跂燕才十七岁,但族中没有人会不信服她的决定。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丽,更是因为她天生便具备让人仰慕的气质,使得族中的年轻人愿意为她牺牲一切而无怨无悔。也不会有人敢奢望获得美人的芳心,在族人的眼中,跂燕根本就不应该属于任何人的,而是天降之神,只有这个世上最优秀、最伟大的英雄才能够配得上她。是以,族人愿意为她无条件的牺牲,更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跂燕的目光之中显出无比坚决之色,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她的决定。

    跂蚂又叹了口气,他知道跂燕口中所说的阿华是谁,那又是另一个年轻人的代表,是族中惟一一个长老跂发的小儿子跂华。

    跂华是一个极聪明的小伙子,也是族中极优秀的猎手。当然,族中最优秀的猎手是跂燕,这很出人意外,但事实的确如此。跂燕无论是在机智还是武技上,在同辈年轻人当中,是没有人可与之相提并论的,包括跂华。不过,跂华也是一个极不错的年轻人,这一点跂蚂是知道的,他还知道跂华一直在暗恋着跂燕,但在跂蚂的眼中,族中的确没有一个年轻人可以驱驾跂燕的野性。看在跂发的面子上,他本想促成跂华和跂燕的婚事,但跂燕却先一步向他坦白,说她将跂华当好兄弟看,跂华并不是她想要的男人。跂蚂也就只好作罢,他太理解这孙女了,也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更傲气得紧。

    “爷爷,你别太过操心,既然事情已经逼临到头上,我们就必须坦然面对,我们跂踵族是高贵的一族,绝不接受别人的奴役,我们可以战死,却不可以受人污辱!”跂燕斩钉截铁地道。

    跂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眉头尽舒,蓦然间发出一阵欢快的大笑。

    跂燕似已知道跂蚂的意思,意气风发地道:“我已将族中的一百多名可战之人分成三组,正整装待命,随时可以对付来敌攻袭。而妇孺老弱,我们已准备由后路将之送至范林中安全之地。”(注:据《山海经》记载:范林方圆三百里,在三桑东,洲环其下。三桑又在跂踵国东,是以,范林应在跂踵国东。)

    跂蚂有些讶异地望了跂燕一眼,他没有想到跂燕竟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当然,先转移族中妇孺这是极为必要的,只要这些人得以安全,便算全族勇士战死,也不会绝后。

    “爷爷,请你出去发号施令!”跂燕认真地道。

    跂蚂望着跂燕背上那张黑木大弓和腰间的配剑,那消失了多年的豪气重新涌起,不由得向跂燕喝道:“去将爷爷的破山斧拿来!”

    跂燕脸上绽出一缕比阳光更灿烂的笑意,不失顽皮地应了声:“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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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静得发涩,惟虫啾鸟啼不绝于耳。

    跂蚂未眠,也无法成眠。明天,便得面对无情的杀戮,面对虎狼般的九黎族凶人。

    能胜吗?能够保住族人的安全吗?只有“天”才知道。

    跂蚂已经感到危机四伏,至少小叶的死是一个提示,而那大胡子奸细,七名九黎族的二级勇士都告诉他一件很重要的事,便是此刻在他们的周围已经布满了九黎族人的眼线,说不定自己所有的行动早已落在九黎族人的眼中,是以对方才会杀死小叶示威。

    跂蚂从没有想到脑子会乱成这样,所有的事情似乎在一天之中全都凑到一块儿来了,以至于本来直接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蓦然间,跂蚂似惊觉到了什么——

    窗子开了,月光透窗而入。窗子开得无声无息。

    跂蚂想也没想,身上的被子如暗云一般掀出,同时整个身子向宽大的床后一缩。

    “嘶嘶……”被那掀出的被子竟绞成了碎片,“哚哚……”一串疾箭钉在跂蚂刚才身子所躺之处。

    跂蚂的大斧挥出。他的斧就在床后,在他缩身之时,就已将斧紧握在掌中。而此刻,他已经看清了房中的一切,更看清了那借月色掩进的蒙面人物和蒙面人手中绞碎被子的剑。

    刺杀!最明显不过的刺杀。

    “当……”那蒙面人在绞碎兽皮被之时,便发现了那横空而过的巨斧,更发现那一串袖箭也尽数落空。不过,他的剑挡住了跂蚂劈出的一斧。

    跂蚂发现自己的斧头竟无着力之处,而对方的剑上则带着一股怪异的牵引力,使他施于巨斧上的力道卸至一边。

    重兵刃并没有占到轻兵刃的半丝优势,而蒙面人的剑轻灵快捷若灵蛇一般自斧底滑过,直袭跂蚂的前胸。

    剑未至,锐利的剑气已经透体,冰寒刺骨。

    跂蚂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他甚至不能有半点分神,否则他根本无法躲过蒙面人那犀利至极的剑招。

    蒙面人绝不会是跂踵族之人,这一点跂蚂可以肯定。在跂踵族中,根本就没有如此可怕的剑手,那么,这个人只有可能是来自九黎族。

    九黎族终于行动了,而且一动便是击打七寸。当然,对于九黎族人来说,任何手段都不会过分,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行。

    “当……”蒙面人的剑切中跂蚂的左手,但却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

    跂蚂在百忙之中抬起左手相挡,自然不是仓促之举,因为他的左腕之上有一柄短剑,而在他挡住那致命的剑时,左手乘势划出,剑尖便顺着指尖直切向对方的咽喉,而右手的巨斧回撞,狂袭蒙面人的腰际。

    “砰……呀……”跂蚂忽视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蒙面人的脚,蒙面人攻击的不仅仅手中的剑,更有底下的脚。是以,跂蚂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倒跌而出,所有的攻势不攻自破。

    蒙面人的身法绝快,根本就没有半刻停顿,手中的剑再次划出,追着跂蚂的咽喉直逼而上。

    跂蚂在小腹剧痛之下,仍然强自挥剑而挡,但他的挡势显得是那般脆弱。

    “呀……”跂蚂左腕被挑出一道血口,而蒙面人的剑毫无阻碍地逼入跂蚂的防护范围之内。

    跂蚂已无路可退,因为他的背后是墙——一堵厚实的墙。

    死!跂蚂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是这样一个死法。当然,他绝不怕死,生与死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只是他放心不下自己的族人。如果九黎凶人每个人都有眼前这位杀手一半的功夫,那跂蚂族惟有灭族一途。自始至终,跂蚂都没有还手的机会,甚至连呼救的机会也没有,可见这蒙面杀手的攻势是如何的紧密而凌厉。

    其实,这杀手能够躲过所有的哨口来到这里,便知他的功夫早已不是这群猎手所能及的。

    “哗……”跂蚂正欲闭目受死之时,突感背后一阵巨震,随后便听到一声大响。

    蒙面人惊退——放弃击杀跂蚂的机会而惊退,这并不是他仁慈,而是因为跂蚂背后的厚墙倾塌,几块方岩以雷霆之势向他撞来,蒙面人不得不退。

    正当跂蚂莫名其妙之时,突觉身子一紧,在他身后竟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堵厚墙,可是这只手便是自厚墙之间透过抓住了他。

    “哗哗……”整堵土木结构的厚墙在顷刻之间倾塌,土石飞扬,声震四野。

    跂蚂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屋外,夜风仍寒,他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只有薄薄的睡衣,此刻竟感到有些冷。不过,他尚来不及仔细打量四周的事物之时,便见一道暗影如一只破空的夜鸟自倾塌的墙后暴射而出,凌厉的杀气如水银泻地一般密布于每一寸空间。

    剑,依然不依不饶地直逼跂蚂的面门,跂蚂吃惊非小,这神秘的杀手实在是极可怕,竟如此快地自塌墙之后攻出,而且攻势更加凌厉。此刻他的巨斧已经丢失,手中的短剑也已丢失,赤手空拳如何能挡这样的雷霆一击呢?跂蚂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是以,他退!

    跂蚂退,这才发现他的背后竟有一个壮实的躯体挡住了他的路,那是一种感觉,跂蚂感觉身后的人便像是一堵厚实的墙,一道巨大而陡峭的山梁,那铁一般的肌肉让他想起了刚才在黑暗中的那只手——那只将他自塌墙之下拉出的手。

    跂蚂相信,那堵厚墙之所以坍塌,是因为那只手。

    剑,似乎不受空间的限制,跂蚂还来不及眨一下眼睛,便已逼至眉前一尺许。

    跂蚂依然没有眨眼,但庆幸没有眨眼,如果眨了眼的话,他便看不到那精彩绝伦的幻弧。

    那像是一颗灿烂的流星,在月光的映衬下,闪过一抹幽蓝的光,一闪即逝!

    “叮……”那横空扑至的蒙面人身子禁不住倒翻而出,在虚空之中连翻筋斗,这才落入尘土飞扬坍塌的废墟之中。

    跂蚂像是做了一场梦,他竟发现一道刀锋劈中对方的剑尖,在十万分之一的偶遇之中,那一刀竟化偶然为必然,这种震撼确实让跂蚂以为自己置身于梦中。而刀锋与剑尖那一点的接触竟能将蒙面人震退,这之间所需要的力道是跂蚂想都不敢想象的。

    跂蚂仍未看清他身后之人是什么模样,但却发现了蒙面人眼中露出了惊骇莫名的神色。不过,那种神采一闪即逝,然后跂蚂眼中便失去了蒙面人的身影。

    蒙面人消失了,突然得让人心惊,但虚空之中却多了一片尘雾,由沙石、砖块、碎木所组成的尘雾,弥漫了跂蚂能看到的所有空间。

    其实,跂蚂所能看到的空间很有限,因为他的眼神被那蒙面人和坍塌的废墟所吸引,因此,他所视的范围的确极为有限。

    “呼……”尘雾所过之处,响起一阵怪异的尖啸,似是碎石碎木磨擦的声响。

    有惊呼,是赶来的跂踵族猎手,他们也听到了墙壁坍塌的爆响,此时见到这般惊人的气势,他们也忍不住发出尖声惊呼,甚至不知道这片尘雾之中掩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火把的光亮全被这尘雾带起的气旋吹灭,天地依然一片黑暗,苍凉、凄惨,但跂蚂却看到了一些东西——脚影!

    脚影,不错!那是一片织成一张密网的脚影,好狂好野,那片尘雾便是这一片脚影所搅起的。

    脚影,像是一场暴风骤雨般掩来,成千上万,然后茫然一片,充盈着每一寸虚空。在跂蚂的眼下,是脚叠脚,影重影,那种压力几乎让他生出一种窒息的痛苦。

    这是什么武功?是梦还是醒?跂蚂禁不住住也想惊呼,但他发现自己连呼喊的力气也没有,因为他似乎已经自这一个空间抽走。他的面前脚影顿消,并非是因为那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已停,而是因为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这背影正是将他自屋中拉出来之人的,跂蚂那猎人般的直觉告诉了他这一点。

    跂蚂发现他面前的人也同样出脚,但却优雅而飘逸,像是在闲庭信步,不过,他感觉到一种强大如大江东去的气势正自四面八方涌向这优雅而飘逸的一脚。

    “轰……”满天的尘土飞扬,碎石断木如炸开的蜂窝般四处狂舞。

    惊魂未定中,跂蚂发现那漫天的脚影真的飘散了,无影无踪,只有那蒙面人的身子如一只夜鸟般投向远方,还听到了许多族人的惊呼。

    跂燕也带着一群人飞速赶来。

    “怎会是他?怎会这样?”跂蚂惊魂未定中,听到他身前那背影高大的人正喃喃自语,声音却极为清越而脆嫩,应是一个十分年轻的人。

    “他是谁?恩公又是谁?”跂蚂仍面对这位出手相救的神秘人的背部,讶异地问道。

    那神秘人物淡然转身,却也蒙着面,但跂蚂却为神秘人物那深邃如海的眼睛所震撼,虽是黑夜,但那双眸子里竟闪烁着如星火一般神秘而清冷的神采。

    跂蚂想到了夜空。淡漠、空洞、幽蓝的天幕,只有两颗寒星点缀其上的夜空,似乎将人引入了一个极为深邃莫测的异度空间,便像是做了一场梦。

    跂蚂醒来,神秘人已经不见,像他来的时候一样,毫无踪影,眼前只有惊慌的族人,与坍塌的废墟及飞扬的尘土。

    跂燕见跂蚂没事,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但看到那坍塌的厚墙,又禁不住心中升起了一丝寒意。

    “他走了,怎会走了呢?”跂蚂的思维竟有些混乱,喃喃自语道,随即环望了四周的族人一眼,根本就找不到那神秘人的身影。

    “他是谁?谁走了?”跂燕问道,旋又担心地问道:“爷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没有看到那刚才出手击退蒙面人的人吗?”跂蚂惑然地向周围赶来的众人问道。

    那群猎手显然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刚才他们的火把被一股强风吹灭,更为蒙面杀手暴风骤雨般的一脚所震撼,根本就没有发现那神秘的人物。

    “不是你击退杀手的吗?”跂燕有些惑然不解地问道。

    跂蚂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爷爷便是再练十年也不是那杀手的对手,怎么会是我击退他的呢?”

    众猎手不由得全都愕然,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寒。

    “都是我们的疏忽,竟然让贼人进来了还没有发现!”跂华有些自责地道。

    “不关你们的事,就算你们防守得再严密也挡不住这蒙面杀手的行动,大家只要不分散就行了。”跂蚂感到有些颓丧,一个杀手便将跂踵族闹得鸡犬不宁,要是整个九黎族大举来犯,那还得了?可是他心中又在疑惑:“那神秘的相救者又是什么人呢?怎会如此巧地出手相救?而相救者似认识蒙面杀手,但那杀手又是什么人呢?”想到这里,跂蚂禁不住感到头大。

    跂燕感到跂蚂的答话有些古怪,但却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她闻声赶来之时,刚好是那杀手抽身退走之际,而跂蚂的卧房已经损毁得一塌糊涂,根本就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惟一值得庆幸的却是跂蚂仍活着,只不过是手受了些伤而已。

    跂蚂还活着,这当然让跂踵族人为之庆幸,因为在最初的火光之中,并不只一人看清了那有若惊涛骇浪般的尘雾,他们自然没有当事人看得清楚,也便不知道这是因为杀手那惊世骇俗的一脚造成的。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些,只怕更会惊得斗志尽失。

    跂蚂惊魂甫定,立刻有人为他自废墟之中寻回了巨斧和短剑,只是他竟望着手中的巨斧发呆发怔,他在巨斧之上再也找不到一点安全感。

    “爷爷,你怎么了?”跂燕见跂蚂这个样子,不由有些急切地问道。

    “没事,爷爷只是有些累了,先扶我去休息一会儿吧。”跂蚂心神有些恍惚地道。

    “阿华,这里没事了,让所有弟兄把守好各关口,有任何异动,及时联系,无论敌友,凡觉可疑,则格杀勿论!”跂燕语气之中充满了杀意,肃然道。

    跂华一怔,但对于跂燕的命令他从来都不会有半点违抗,迅速领着一群人进入寨子的各道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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