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君瑞退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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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君瑞退贼 (第1/3页)

    话说在河中府的雷首山里盘踞着一股官兵草寇,什么叫做官兵草寇呢?



    就是本来是朝廷的正规军队,现在则成了强盗土匪。这一股草寇人马也不算少,有五千来号人马。草寇头子叫孙飞虎,原为河中节度使丁文雅的部将。主将丁文雅,既飞扬跋扈,又懦弱无能,他残暴无道,失去了民心,统率无方,失去了军心。部下分崩离析,各自为政。孙飞虎本来奉命镇守河桥,但一来没有油水可捞,二来朝廷经常欠晌,更加维持不了,三来要受管辖,不能明目张胆地为非作歹,很不自由,所以干脆把队伍拉出来,占山为王。在河中府一带烧杀抢掠,奸淫妇女,骚扰百姓,人民恨之入骨。崔家运枢返里,寄寓普救寺,就是被孙飞虎所阻,白马将军镇守蒲关,也就是要剿除孙飞虎。孙飞虎在朝廷当过官,所以知道崔相国其人,也听说过崔相国的千金小姐是天姿国色,绝代佳人,生得眉黛含情,莲脸主春,有倾国倾城之貌,西施杨妃之容,一直垂涎三尺,想癞蛤蟆吃天鹅肉。现在听说莺莺小姐借居在普救寺,真是个天赐的良机,去把莺莺小姐抢了来,作为压寨夫人,岂不妙哉!一天,对喽罗们传令道:“大小三军听我号令:饱餐一顿,喂饱战马,人皆衔枚,马尽勒口,连夜进兵河中府,围困普救寺,把莺莺小姐给本大王抢过来,重重有赏!”



    众喽罗轰雷也似地应道:“得令!”



    当时有人对孙飞虎的弃官为匪作歌一首,歌曰:河桥上将亡官军,虎旗长戟交垒门。



    凤凰诏书犹未到,满城戈甲如运屯。



    家家玉帛弃泥土,少女娇妻愁被掳。



    出门走马皆健儿,红粉潜藏欲何处?



    呜呜阿母啼向天,窗中抱女投金钏。



    铅华不顾欲藏艳,玉颜转莹如神仙!



    从雷首山到普救寺也有不少路程,五千贼兵多半乃是乌台之众,沿途免不了打家劫舍,掳掠抢夺,闹得个鸡大不宁。百姓们纷纷逃难,一齐拥向府城而来。开初还只有少数难民,到后来越来越多,惊动了知县,这位大老爷一听到孙飞虎的人马杀来,吓得魂不附体,赶忙下令关闭城门。表面上说是确保城池,实则是要保住他的身家性命。城门一闭,后面来的难民进不了城,只好拥向普救寺。和尚终究是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并没有像那个父母官知县大人那样,把山门一关了之,而是来者不拒。一时间,寺内人头攒动,丁口兴旺,差一点要把普救寺给挤满了,把个知客法悟忙得不亦乐乎。法聪原是个无事忙,也帮着师兄忙前忙后,一同安排难民,处理得井井有条,各得其所。



    难民们进了普救寺,以为到了安全地带,都放下心来,但也有人担忧,就议论开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不无优虑地说道:“听说孙飞虎这次要到普救寺来。”



    一个中年人道:“我看不会,寺院乃是佛门之地,他来干吗?”



    老大爷道:“孙飞虎这个狗强盗,目无王法,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看见我们一大群人躲在这里,他能放过吗?”



    法聪听到了,说道:“老大爷,你尽管放心,自古以来,还没有听说过强盗抢和尚的。孙飞虎虽然穷凶极恶,也不至于丧尽天良,到佛地来造孽,可能他是过境的,不用害怕。”



    哪知说曹操,曹操就到。孙飞虎的人马已经到了普救寺前。孙飞虎的军马一到,就在寺前的广场上扎下营盘。孙飞虎把人马列成阵势,设立旗门,压住阵脚,就命一个嗓门大的小喽罗到山门前来叫阵。用孙飞虎的后来说,因为是抢压寨夫人,也要有一点礼数,叫做“先礼后兵”。



    五千人马,声势也不算小,早惊动了寺内的人们。法聪刚好在山门前,发现山门外人喊马叫,一看,不得了,孙飞虎果然来了!连忙把山门关得紧紧的,自己将脸紧贴着山门,从门缝里往外瞧。



    小喽罗走到台阶下,对着山门吼道:“呔!寺里的和尚们听着!快快把崔莺莺献出来,万事皆休,若有半个不字,我们大王说,就要放火烧掉寺院了!”后边还有不少喽罗一齐喊道:“不把莺莺献出,我们冲进来,就要放火烧寺了!”



    法聪听了,大吃一惊,心想,不好了,赶快去禀告师父,就脚不点地的直奔到方丈来。他气喘嘘嘘地踏进方丈,只见长老正在蒲团上打坐,闭目入定,忙提高了喉咙喊道:“师父,大事不好啦!”



    长老睁开眼睛,说道:“法聪,你就是大惊小怪的,何事惊慌?”



    法聪喘息着说道:“师父,祸事到了,山门外来了雷首山的强盗孙飞虎,带了五千人马,把寺院团团围住,口口声声说快把莺莺小姐献出,如若不然,就要放火焚烧寺院,不分僧俗老小,全要化为灰烬!师父,快想想办法吧!”长老听了吃惊不小,说道:“此话当真?”



    法聪道:“师父,这是什么时候了,徒儿还会瞎说吗?不信,你听声音好了。”



    长老凝神细听,果然外面传来喊杀之声。长老年纪高,经验足,十分镇静,知道碰上了这种事,着急也没有用,只有冷静对付才可能脱险,说道:“法聪,你快到外面去告诉僧俗人等,叫他们不必惊慌,为师自有退兵之策。”法聪一听师父有办法退兵,非常高兴,连忙出去安定人心。法本长老真的有什么妙计良策吗?非也。他实际上一点办法都没有,只不过让法聪去暂时稳定人心而已。其实,他是一寺之主,心里比任何人都要着急。他静下心来,全面思考了一下,觉得孙飞虎是冲着莺莺小姐来的,此事一定要报知老夫人,商量一个解围之法。于是长老急急忙忙直奔西厢而来。



    崔家的老总管崔安刚从长安回来,他在长安并未找到姑爷郑恒,不敢在外多耽搁,急急忙忙赶回,和孙飞虎的队伍前后脚到了普救寺,寺外发生的事他也清楚,便急急奔进来禀告。老夫人在内堂也听到外面人声鼎沸,不知出了什么事,正要命人出去查看,却见两位老人家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进来,看样子一定有什么急事,否则不会如此模样。



    长老道:“老衲参见夫人。”



    总管道:“夫人在上,老奴叩见夫人!”



    夫人道:“长老少礼,老人家罢了。你们此等模样,到此何事?”总管气喘着说道:“禀报夫人,祸事到了!外面草寇孙飞虎兵围寺院。”



    夫人听了,吃惊不小,强盗上门,确是祸事,说道:“强盗抢劫,这便如何是好?”



    长老此时喘息略定,说道:“抢劫还在其次,还有更大的祸事哩!”



    夫人问道:“什么祸事?”



    长老道:“贼寇是为了莺莺小姐而来的!”



    夫人道:“怎么说是为了我的女儿呢?”



    长老道:“贼人孙飞虎听得小姐貌美,所以包围寺院,高声叫喊立即把小姐献出,否则就要放火焚烧寺院了!请夫人拿个主意,以免玉石俱焚!”夫人听了,好像五雷轰顶,几乎晕了过去,已经急得六神无主,还能想得出什么良策,只有痛哭流涕,哀哀哭道:“啊哟!我的老相公啊!你为什么去得那么早呵!想你在世之日,何等的显赫,小小的河中府,也踏不上我家相府的台阶,更别说河东县了!现在你去世了,人一走,茶就凉,这些当官的近在咫尺,竟坐视不救,不肯发一兵一卒前来解围。老相公啊,你丢下了我们这些孤儿寡母,叫我怎么办呢?”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不住啼哭。老夫人一哭,法本长老也被哭昏了,一个劲地念叨:“阿弥陀佛,这便如何是好?阿弥陀佛,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阖寺平安,贼人速退,阿弥陀佛!”真是“急来抱佛脚”。



    还是老总管镇静些,对老夫人说道:“夫人暂勿啼哭,依老奴之见,何不请小姐出来商量商量?小姐是才女,或许能够想出退兵之策。”



    老夫人一想不错,女儿聪明,这事又与她有关,也应该让她知道,就对身边一个小丫环说道:“荷花,快到楼上去请小姐立即出来!”



    荷花是老夫人到了普救寺以后买的小丫头,模样长得还看得过去,就是嘴巴快一点,听得老夫人吩咐,应声道:“是!”转身就要走。



    老夫人道:“慢着!千万不可说强盗之事,当心急坏了小姐!”



    荷花道:“小婢知道了!”连忙走出内堂,往小姐的闺楼而来。



    将近闺楼,刚巧红娘从楼梯上下来,见是荷花,问道:“荷花,急匆匆到此有什么事?”



    荷花见了红娘,急忙说道:“红娘姐,不得了啦,出了大祸事了!老夫人命我来请小姐下楼,又叮嘱我不能说给小姐听,小姐听了要急坏的。”红娘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不能告诉小姐,我红娘不是小姐,说给我红娘听没有关系。”



    荷花道:“我不能说的,就是强盗孙飞虎带了五千喽罗兵围困了寺院,老夫人再三嘱咐我不能说,那狗强盗要来强抢小姐,我不说了,那强盗说如果不把小姐献出去,就要放火烧寺院,大家一起烧死。红娘姐,你说像这样的大事,我能说出来吗?”



    红娘一听,大吃一惊,心想,你一口一个不说,我可全知道了。像你这样的快嘴,见了小姐,还不是竹筒倒豆子?小姐突然得到这消息,不急死也得急出病来,还是让我去。就说道:“荷花,你先去复命,我和小姐随后就到。”



    荷花道:“好吧,我先走了,可你要小心一些,千万别露出口风。赶快来,老夫人等着哩。”



    红娘见荷花已走,心里直如压了一块大石头,急得喘不过气来,连忙上楼,踏一步,想一想,想起和小姐从小在一起长大,名为主仆,情同姊妹,一步也没有离开过,现在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强盗是没有什么理好讲的,眼看小姐就要被抢去了。干脆,强盗抢小姐时,连我红娘也一起抢了去,要死就和小姐死在一起,倒也一了百了。好不容易爬完了这几步楼梯,到得房门口,先把眼泪擦干了,免得小姐起疑。把门帘一掀,推开房门,只见小姐站在窗口,向外眺望,似乎也觉察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再说莺莺小姐,自从在功德堂见了张生以后,回到闺房,神魂荡漾,情思不定,一直在思念张生,弄得茶饭不思,懒洋洋的有气无力。况且又是在这暮春天气,更让人伤神劳心,身上的罗衣,忽然宽大了许多,一个黄昏已经忍受不了,怎么能挨得了几个黄昏!



    想起了隔墙吟诗唱和,是何等的融洽!现在则是帘儿垂得低低的,门儿关得紧紧的,你的身影已经像袅袅篆烟被风吹得见不到了。我只有暗暗哭泣,好比雨打梨花,这正是“好句有情怜夜月,落花无语怨东风”。默默地斜靠在阑干上,凝望着天尽处那飘流不定的白云。唉!院子里花儿都谢了,花瓣儿纷纷飘落,激起了无限的伤感。春天已经悄悄地走了,蝴蝶的粉翅,轻轻地沾上了白雪似的柳絮;燕子衔的巢泥,染上了落花尘土的香气。长长的柳丝太短,系不住春心,那心上人只隔个花阴那么近,却和天涯海角一般远!憔悴了花容,清减了精神。牙床上翠缎的被子,绣锦的褥子,越睡越冷,也别拿兰麝香木来薰,就是把兰麝香木薰光了也不见得会热,只好自己温存自己了。昨夜晚隔墙的诗句分明是在打动我,今天在道场上心上人又不得亲近,害得我坐又不安,睡又不稳,要想登临又提不起劲,要想散步又闷得发慌,整天的情思恹恹,昏昏欲睡。也不知怎么的,往常只要看见了外人,早就生气了,看见了客人,也讨厌得不行。自从见了那个人,顿时觉得格外亲密。想起了昨夜的诗篇,我依照他的前韵,酬和得那么清新;他的诗做的意境高远,念得腔圆字正,那首咏月新诗,的确要比织锦回文强得多!不知谁肯来穿针引线,替我向东邻去说一声。想起了这个读书人,实在爱煞人!他的脸儿清秀,身儿英俊,性儿温文,心儿多情,不由得叫人口儿里念叨,心儿里刻印。



    小姐正在独自胡思乱想,仿佛听到外面有喧闹之声,所以走到窗前去观望。



    红娘此时已经进了房门,说道:“小姐,夫人叫你立刻下楼,快些走吧!”小姐感到今天的红娘有点不大对头,怎么这样惊慌失措的,可能这小丫头做错了什么事,有点作贼心虚。这丫头,你尽管当面直说好了,难道我能把你吃了不成?于是问道:“红娘,究竟为了什么事?”



    红娘道:“小姐,不必问了,见了老夫人就会明白的。快走吧,快走,快走!”



    小姐见红娘如此着急,心里老大不忍,想着别把她急坏了,道:“红娘,些些小事,不必惊慌!”



    红娘差一点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强忍在眼眶里,心想,如此大事,还说“些些小事”。强盗的贼手快要抓到你身上来了,还说“不必惊慌”。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又一想,也别怪小姐像个没事人,她还不知实情哩。想到这里不由地说道:“小姐,这不是小事,有天大的事,快会见老夫人吧!我求求你了,快走,快走!”一边说一边拉住了小姐的衣袖,拖了就走。



    小姐平常日子里走路是斯斯文文,袅袅婷婷,脚尖都不可以露出裙幅之外。现在给红娘拖着下楼,急行快步,那三寸金莲如何受得了?连连说道:“红娘慢些,红娘慢些!”



    小姐被红娘连拉带拖,到得内堂门口,只听得里面一片哭声,就知道确是出了大事,便把裙裾一提,跨进屋里,两腿不由自主地簌簌发抖,踉踉跄跄到得老夫人身边,扑在老夫人的膝盖上,叫声“母亲!”眼泪就滚滚流下来了。



    老夫人正在悲悲切切、痛哭流涕地诉说:“唉!完了,一切都完了!我们崔家从未作过孽,老相爷在世时,为国为民,赤胆忠心,谁料到会有此等飞来横祸?老天爷啊,你太不公平了!”一见女儿来到,哭得更加伤心了,一把抱住了莺莺不放,好像这一抱强盗就抢不去了,哭着说道:“儿啊!你知道吗?狗强盗孙飞虎带领了半万贼兵围住寺门……”



    小姐问道:“是否抢我家的财物而来?”



    老夫人道:“如若来抢我家的财物,倒也罢了,那狗强盗是看上了你啊!说你眉黛青颦,莲脸生春,好像是捧心的西子,倾国倾城的杨太真,要抢你去做压寨夫人!儿啊,这可怎么办呢?”



    小姐听罢,吓的魂灵儿顿时离了身躯,晕死过去。红娘连忙扶住,并用手不住地在小姐的胸口轻轻揉搓,叫道:“小姐醒醒,小姐醒醒!”



    老夫人放声大哭,叫喊道:“儿啊,我的苦命儿啊!”



    小姐经过红娘的一阵揉搓,悠悠地苏醒过来。低声叫了一声“娘啊!”



    眼泪就像泉水一般涌出来,用衣袖也抹不完。想想母亲经常说我长得好看,将来一定有福气,哪里知道现在却是个祸根!我是进退无门,叫我到哪儿去找一个能够保护我的亲人?最关键的是偏偏亡过了老父亲这个有福之人,丢下了孤儿寡母无处投奔!耳边听得寺外锣鼓震天响,料想是战云弥漫,尘土飞扬,可怕煞人!那家伙不知从哪儿听到的,胡说什么奴家生得“眉黛青颦,莲脸生春,好像捧心的西子,倾国倾城的扬太真”,如果我真的是倾国倾城,岂不要把这里的三百个和尚送了命,连那外面的五千贼兵,一眨眼就可以斩草除根,杀个干净,这些没有人性的家伙,对国对家没有忠信,肆无忌惮地掳掠人民,现在还要来焚烧这盖造得像天宫般的普救寺,真是无法无天了!你们又不是诸葛孔明,这里也不是博望坡,用不着来烧屯!



    小姐悲伤过度,一时站立不起来,就靠在红娘身上,席地而坐,一面在思考如何应付这个严峻的局面。



    老夫人见女儿已经醒过来了,哭着说道:“老身已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就是死了也不算寿夭,就是苦了孩儿,年纪轻轻的还没有出嫁,老身和先相爷未了向日之愿。死不瞑目,却如之亲何?”



    小姐听到母亲说“寿夭”两字,就想到了死,想我堂堂相国千金,如何肯从贼?被强资抢去也是一个死,倒不如自己死还可以保住一个清白之躯,今天只有一死才可以了之。就说道:“母亲,不必悲伤,孩儿有一计,可退贼兵,或许可以保全一家人的性命。”



    大家一听小姐说有计可退贼兵,悬着的心都放下来了,无不钦佩小姐终究是才女,临危不乱,一下子就想出了妙计,所以大家都侧着耳朵静听。老夫人听得女儿已有妙计,很是高兴,说道:“儿啊,快把妙计说说!”小姐道:“母亲,让孩儿死了吧!强盗要抢的是孩儿活人,死人是不会要的。待孩儿死后,只要把孩儿的尸体交给强盗,他们一定会退兵的。”众人一听全都泄了气,这是什么妙计,比馊主意还要馊,不死而能退贼兵,才是妙计!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谁愿意眼睁睁看着聪明善良、如花似玉的小姐去死呢?一时大家都默不作声了。老夫人哭着说道:“儿啊,为娘怎么能舍得你去死呢?”



    小姐道:“死了孩儿一人,可以保全一家,保全寺庙,这是万全之策。



    娘亲你不必爱惜女儿,就让孩儿死了吧!母亲你白白养育了女儿十九年,就譬如当初没有生这个女儿,娘亲的养育之恩,孩儿只有来生再报答了!”说罢,哀哀痛哭,泣不成声。



    老夫人听了,心如刀绞,说道:“女儿你如一死,为娘也不想活了。”



    小姐想,我要死,娘舍不得,看来在家里是死不成的了。小姐此时已经横下了一条心,在家里死不成,就死到外面去,一到贼营,自尽不迟,母亲也可以眼不见为净了。意志已决,说道:“母亲,孩儿还有一计,可退贼兵。”老夫人道:“计将安出?”



    小姐道:“只要把女儿献给那贼首,他达到了目的,就不会再为难无辜的人了。”



    大家听了,比得知孙飞虎来到还要吃惊。什么?小姐自己出主意要把她献给强盗,这怎么成呢?小姐甘愿自我牺牲,感动了大家,那是万万不能的!但是他们都作不得主,且看老夫人的意见吧。



    老夫人听了忙道:“儿啊,这是万万不能的!想我们崔家,没有犯法之男,更没有再婚之女,怎么能把你献给贼寇为妻,岂不辱没了崔家的门第,败坏了崔家的声誉!这是万万不行的!”



    小姐想,事情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还念念不忘“门第”、“声誉”,老娘亲啊,你也太糊涂了!于是说道:“母亲,何须考虑得那么远,如果把女儿献出去,其利有五。”



    老夫人道:“怎么说其利有五,你且讲来。”



    小姐道:“第一条,可以免得摧残老母亲。”



    老夫人听了,心里像灌了蜜糖似的,女儿第一条就想到了母亲,一片孝心,可见我没有白养了她,问道:“那第二条呢?”



    小姐道:“免得寺院殿堂化为灰烬。”



    长老听了,很觉安慰,说道:“阿弥陀佛,多谢小姐!”



    老夫人道:“第三呢?”



    小姐道:“父亲的灵柩可以保全。”



    老夫人很是感动,说道:“好女儿,你在紧要关头,不仅顾到了在世的娘,还不忘去世的爹,有孝心的好女儿!那第四呢?”



    小姐道:“可以免得寺内僧俗人等白送性命。”



    老夫人道:“第五条呢?”



    小姐道:“欢郎弟弟还没有成人……”



    欢郎插嘴道:“姐姐,我没有关系,我不怕!”



    小姐继续说道:“他是崔家的继承人。我莺莺如果爱惜自己的声誉,不肯从贼,那么许多僧俗都要被屠杀,寺院要被烧毁,父亲的灵柩也要化为灰尘,爱弟之情,慈母之恩,全部玉石俱焚,我们崔家大大小小不留一个,这又何苦来呢?都是做女儿的不孝!”



    老夫人道:“把你送给强盗,为娘是坚决不愿的!”



    小姐哭着说道:“娘啊!你这也舍不得,那也不愿,又没有别的妙计,还是让女儿死了的好!”



    正在此时,法聪小和尚奔得上气不接下气,从外面直闯进来,喘着大气说道:“禀报师父,不好了!强盗说,再不把小姐献出,马上就要放火烧寺院了!师父,快些想办法吧!”



    长老听报,更加着急,现在火已经快烧到眉毛上了,再不想办法,将要不可收拾。于是转向老夫人道:“老夫人,快想妙计,救救寺院吧!”



    老夫人道:“长老,老身乃女流之辈,已经没有主意了。”



    长老道:“夫人,我们何不一起到大雄宝殿去,传示两廊僧俗人等,古人说过:‘十步之间,必有芳草;十室之邑,必有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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