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武藏 火之卷-7

    宫本武藏 火之卷-7 (第2/3页)

    “所以我才会建议你带老鹰出来打猎,放松心情。不过,以你的个性看来是无法轻松起来的。”



    “我最近听到一些传言,说武藏这个人其实武功并非如传说中那么高强。”



    “如此说来,我们更应该以逸待劳,先做好心理准备。”



    “我一点也不慌张,只是轻敌乃兵法之大忌。我认为在比武之前,应先充分磨炼自己,就算我输了,也不留下遗憾。实力差人一等,这是没办法的事……”



    小次郎对于清十郎的正直颇有好感,但同时他也看透清十郎气度狭窄,如此的胸襟实在无法继承吉冈拳法的声誉以及规模宏大的武馆。小次郎暗自遗憾着。



    反倒是清十郎的弟弟传七郎气度较大。



    但是他的弟弟却是一名骄纵放荡子,虽然他的武功比清十郎还高强,却无法继承家声,是个毫无责任感的二少爷。



    小次郎也见过他弟弟,从一开始便觉得与他不投契,彼此都心生反感。



    清十郎是一个正直的人,虽然气度狭窄了些,我还是助他一臂之力吧!



    小次郎如此盘算,因而故意带着老鹰邀请清十郎一起狩猎,希望能让他暂时忘了与武藏比武之事,但是清十郎自己却放不开。



    他竟然说想要回去好好锻炼自己。清十郎如此认真固然是其优点,可是小次郎真想回问他,比武前几天,到底能锻炼到什么程度?



    是清十郎个性使然,这也难怪……



    在此情况之下,小次郎不免也感到爱莫能助,只好默默地踏上归途。本来一直跟在身边的褐色猎犬,这会儿却不见了。



    汪汪汪!



    远处传来猎犬的狂吠声。



    “啊!是不是找到猎物了?”



    小次郎眼睛为之一亮。清十郎则不以为然。



    “别管它,待会儿它自己会追上来。”



    “可是……”



    小次郎觉得很可惜。



    “我去看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好了。”



    小次郎循着狗叫声跑过去,看到猎犬正跳上十四米长,四面环通、古老的阿弥陀堂走廊。它显然想要跳进破旧的窗口,却无法达到,如此跃上跃下,将近前的红柱子和墙壁抓得爪痕斑斑。



    大概是闻到什么味道才会如此狂吠,小次郎走到那个窗口旁的一扇门前。



    靠着格子门往内瞧,屋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他顺手推开门,猎狗立刻跑到小次郎脚边。



    “嘘!”



    小次郎把狗踢开,但是狗并不畏惧又跟进来。



    他一走进厅堂,那只狗立刻穿过脚边冲进去,接着,小次郎听到一阵女人的尖叫声,那不只是一般的尖叫声,而是使尽全力,撕心肺裂的凄厉叫声,加上猎犬的狂吠声,此起彼落,都快震裂厅堂的大梁,人兽混声,在屋内回响不绝。



    “啊!”



    小次郎赶紧跑过去,他看到猎犬正在攻击的目标———一个抵死抗拒、不断惨叫的女人。



    本来朱实盖着蚊帐被子在睡觉,刚好一只小猴子被猎犬发现,从窗户逃进来,躲到朱实背后。



    猎犬为追小猴子而咬朱实。



    “哇———”



    朱实吓得滚向一边,几乎同时,小次郎抬脚一踢,脚边立刻传出动物的悲鸣声。



    “好痛,好痛啊。”



    朱实几乎快哭出来,猎狗张着大嘴已经咬住朱实上半截的胳膊。



    “畜牲。”



    小次郎又踹了狗肚子一脚,但是那只狗在小次郎第一次踢它时就已经气绝,所以即使小次郎再踢一脚,它的嘴仍是死咬朱实的胳膊不放。



    “放开,放开。”



    朱实不停挣扎着,从她背后跳出一只小猴子。小次郎用力掰开狗的上下颚。



    “你这家伙!”



    啪的一声,小次郎撕裂狗的下巴,几乎快把它的脸撕成两半,然后把狗扔到窗外。



    “已经没事了。”



    说完坐到朱实身旁,但是朱实的胳膊已经鲜血淋漓。



    白皙的手腕渗出红牡丹般的鲜血———小次郎见状,怜惜之心油然而生。



    “有没有酒可以洗伤口呢……噢,像这种破旧的地方不可能有酒的,来,让我看看伤势。”



    他抓住朱实的胳膊,温热的血液也流到小次郎手上。



    “搞不好会得病,因为这只狗在前一阵子曾经发狂。”



    小次郎也慌了,不知如何是好。朱实痛得皱紧双眉,摇着头说:



    “狂犬病……我倒希望得这种病,疯掉算了。”



    “你说什么傻话?”



    小次郎忽然把脸凑近朱实的伤口,用嘴把脏血吸出来、吐掉,如此不断重复。



    到了黄昏,青木丹左结束一天的托钵回来了。



    他打开昏暗的阿弥陀堂的大门。



    “朱实,你一个人很寂寞吧!我回来了。”



    他在归途中替朱实买了药和食物,并打了一瓶油,他将东西放置在角落。



    “等一下,我来点灯……”



    但是,灯点亮了,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到哪儿去了?朱实!朱实!”



    不见朱实的踪影。



    自己对朱实一厢情愿的单恋,突然转变成一股愤怒。瞬间,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激动过后,代之而来的是满心的凄凉,丹左想到自己年龄比她大一大截,而且早已无荣誉和野心,想到自己已经老态龙钟,他不禁哭丧着脸,垂头丧气。



    “我救了朱实又如此照顾她,没想到她竟然一声不响就离开了……唉!人世间真如此现实吗……现在的女性,难道都这么薄情寡义……要不然就是她对我尚存戒心。”



    丹左像个痴人喃喃自语,用猜疑的眼光扫视朱实睡过的地方。他看到一块碎布,好像是撕裂了的腰带,布上还沾着血迹,丹左更加狐疑,嫉妒之心油然而生。



    他愤怒地踢开草席,把买回来的药全扔出屋外,虽然他行乞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却无力准备晚餐,他顺手拿起洞箫。



    “唉!”



    他来到阿弥陀堂的走廊。



    有好一会儿时间,他不断吹着洞箫,任由他的烦恼悠游在虚无的夜空。人类与生俱来的**,在进入坟墓之前,即使人老色衰,仍然会像幽灵似的潜藏在身体某处。丹左借着洞箫,仿佛对虚空自白。



    “既然她命中注定任男人玩弄,自己又何苦为道德所束缚,搞得一夜难眠。”



    有些后悔,又有些自我鄙视,这种复杂的情绪不知如何排解?只能任它在血管里流淌。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烦恼吧!丹左拼命吹着洞箫,希望吹散自己混浊的感情,可是,业障深重的男人,再怎么努力仍吹不出清澄的音色。



    “苦行僧,你可真雅兴不浅,今夜独坐吹箫啊!是不是白天在城里讨足了钱也买了酒,赏一杯给我吧!”



    从佛堂的地板下探出头来,这名瘫了下半身的乞丐,经常窝在地板下头,用羡慕的眼光仰望住在上头的丹左。对他来说,丹左的生活可比王侯。



    “噢,你知道吧!我昨晚带回来的女人到哪里去了?”



    “她怎么可能逃走?今天早上你刚出门,就有一名留着刘海、背上背着大刀的年轻人,连同小猴子和女人一起扛在肩上带走了。”



    “留着刘海的男子?”



    “那名男子长得挺俊俏……可不是你我能相比的。”



    地板下的乞丐忍不住自个儿笑了。



    18



    清十郎回到四条武馆。



    “喂!把它放回鹰房的木架上。”



    清十郎把老鹰交给弟子,脱下草鞋。



    一看就知道清十郎十分不悦,浑身像把剃刀似的寒气逼人。



    弟子们见状,急忙帮他拿斗笠、端洗脚水。



    “跟您一起去的小次郎先生呢?”



    “大概会晚一点回来吧!”



    “是在山区迷路了吗?”



    “让人等候,自己却不见影子,我就自个儿先回来了。”



    清十郎换下衣服,坐在客厅。



    客厅隔着中庭,前方是广大的武馆,从腊月二十五日停止练武到春季开馆之间,武馆是关闭的。



    一年中大约有上千名门人出入武馆,此刻少了木剑的打击声,武馆显得格外冷清、空荡。



    “小次郎还没回来吗?”



    清十郎数次询问门人。



    “还没回来。”



    清十郎本来打算等小次郎回来,请他当剑靶子,以便仿真与武藏的比武,好好练习一番。清十郎一直等着,但是一直到傍晚,甚至天都黑了,依然不见小次郎的踪影。



    第二天,小次郎还是没有回来。



    今天已是除夕了。



    “到底想怎么样?”



    古冈家的大门口挤满了要账的人,吵嚷不休,其中一位个头矮小的商人,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们以为说负责人不在,馆主不在,就可以推脱了事的吗?”



    “要我们跑多少趟啊?”



    “要是只有半年的债,看在上一代老爷的面子上,也就算了。可是,你自己看看!今年中元节加上前年的账单,令人吃不消啊!”



    也有人摔打账簿,咄咄逼人。



    这些人大都是一些平日出入武馆的水泥工、杂货店、酒店、米店及和服店,甚至还有清十郎上花街柳巷欠下大笔债务的茶馆老板。



    这些都还算小债务。清十郎的弟弟传七郎挥霍无度,比其兄长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告贷现金,欠了一笔为数可观的高利贷。



    “让清十郎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光靠下人是解决不了事情的。”



    还有四五个人在大门口静坐以示抗议。



    平常武馆的账目及财务大权都掌握在祇园藤次手中,全权由他处理。然而藤次却在前几天,拿着到处旅行所募得的捐款,跟“艾草屋”的阿甲享乐去了。



    门人不知如何是好。



    清十郎只是交代他们:



    “就说我不在。”



    自己则躲在屋里避而不见。其弟传七郎当然更不可能在这年关吃紧的除夕日在家里出现。



    这时,有六七名武士大摇大摆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他们就是自称吉冈十杰的植田良平及其手下。



    植田良平扫了一眼讨债的人群说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良平站在那儿,一副睥睨人群的神气。



    刚才出面与债主斡旋的门人,简明扼要地对良平报告事情原委。



    “什么?原来是上门讨债的啊!我们借了钱就一定会还。但是要请各位再缓一段时日,直到武馆手头方便的时候。要是有人无法等待的话,我另外也有交代的方式,可以到武馆内再说。”



    植田良平语气霸道,讨债的商家全都静默下来,不敢作声。



    说什么等到武馆方便的时候;还说有谁不能等的,另有交代的方式,还要到武馆内再说,这又是什么意思?平常大家还不是看在吉冈老爷曾任职于室町将军家的兵法所,信誉良好,这才对吉冈家的人毕恭毕敬、低声下气,不管是借钱借物,大家都很乐意配合。可是,即使打着吉冈家的名号,也该有所收敛。假如听了对方几句恐吓话就心生畏惧、不敢讨债,那么商人们如何维持生计呢?这些讨债的商人不禁心生反感,心想:这世上若只有你们武士,没有商人,看你们怎么活下去?



    良平把这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商家,视同一群木头人。



    “好啦!回去,回去,一直待在这里也没用。”



    商家们听完默不作声,但也不肯离去。



    这么一来,良平肝火大动。



    “来人啊!把他们抓起来。”



    这些讨债的商家忍耐已久,如今又听良平这么说,再也忍无可忍。



    “先生,你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吧!”



    “什么?”



    “还问什么?你简直不讲理。”



    “谁说我不讲理?”



    “你说要把我们抓起来,就是不讲理。”



    “是你们自讨没趣,不肯离去。今天可是除夕啊!”



    “就因为是除夕,大家讨不回债务,根本无法过年,才会如此拼命恳求贵府还钱啊!”



    “我们当家的也很忙啊!”



    “没听过如此荒谬的推托之词。”



    “怎么样?你不服气吗?”



    “要是你们肯还钱,我们当然不会再啰嗦。”



    “你过来。”



    “做……做什么?”



    “哼!没出息的家伙。”



    “你,你们太混蛋了。”



    “好啊!你竟敢骂我混蛋!”



    “我不是在骂您,我是觉得你们欺人太甚。”



    “住口!”



    良平一把揪起那个人的衣襟,往大门旁一扔,要账的商贩们吓得四处逃窜,有几个动作太慢的,互相践踏扑倒在地。



    “还有谁?有谁不满的?为了一点小钱就敢到吉冈家门口静坐抗议,简直太过分了,我绝不宽容,即使是小师父说要还钱,我也不还。来啊!你们一个个上来啊!”



    商贩们一看到他挥举着拳头,立刻逃之夭夭。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无法与之对抗,只能在门外破口大骂:



    “走着瞧好了!要是这个家被官府查封的话,大家都会拍手叫好。”



    “这家快要倒霉了。”



    “咱们走着瞧。”



    良平在屋内,听到这些人在门外的怒骂声,捧腹大笑不已,然后带着手下来找清十郎。



    清十郎神情严肃地独自坐在火炉旁。



    “小师父,您今天好安静,到底在想什么?”



    良平问清十郎。



    “不,没什么事。”



    看见这六七名心腹聚集在此,清十郎面色稍缓地说:



    “离比武的日子不远了吧?”



    “是快到了。比武的时候,我们一定会陪同您去。但是,要如何通知武藏比武的地点及时间呢?”



    “这个嘛……”



    清十郎沉思不语。



    武藏寄来的信函上面,提到比武的地点和日期由吉冈家全权决定,并在正月初五之前将此告示挂在五条桥头。



    “先决定地点吧!”



    清十郎喃喃自语道。



    “洛北的莲台寺野如何?”



    清十郎征询众人的意见。



    “应该可以吧!日期和时间呢?”



    “就订在春节期间,还是等过了春节再说呢?”



    “我看越早越好,先下手为强,以免夜长梦多。”



    “正月初八如何呢?”



    “初八吗?可以吧!刚好是先师的祭日。”



    “啊!是父亲的祭日。那就不要选这天……初九早上———卯时下刻,好,就这么定了。”



    “那么就将决定写在告示牌上,今夜就挂到五条大桥头吧!”



    “好……”



    “您已经准备好了吗?”



    “当然。”



    以清十郎的立场,不得不如此回答。



    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败给武藏。因为从小他就继承父亲拳法,武馆内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像武藏这种出道不久的乡下武者,根本不必把他放在眼里。清十郎颇为自信。



    不但如此,他还自我安慰,认为自己先前之所以感到胆怯,不是因为无法放松心情,也并非自己怠惰时日,疏于练武,而是因为身边杂务繁琐,才会如此。



    虽然朱实的事也是原因之一,事情发生之后,他的心情已经非常不愉快了。再加上武藏送来挑战书,清十郎急忙赶回京都,却又发现祇园藤次携款潜逃,尤其家里财务愈益严重,每天都有债主上门催讨———这些事都让清十郎的心情轻松不起来。



    清十郎下意识地寄希望于佐佐木小次郎,可是现在连人影也见不到。弟弟传七郎也不回家,虽然与武藏的比武,不须如此劳师动众,也不需要别人助一臂之力,但是,今年的过年却令他感到异常的冷清。



    “请您过目,这样是不是可以。”



    植田良平等人从隔壁房间拿来一块白木板,写上告示内容,请清十郎过目,上面墨迹犹未干。



    答示



    首先如君所望,举行比武之事。



    地点:洛北莲台寺野



    时间:正月九日卯时下刻



    右文乃于神前郑重发誓。



    对方若有违约定,将遭世间耻笑;若我方违约,即刻遭神明惩罚。



    庆长九年除夕



    平安吉冈拳法二代清十郎



    作州浪人宫本武藏阁下



    “嗯!很好。”



    大概清十郎早有此意,连连地点头称是。



    植田良平将告示牌夹在腋下,带着两三名随从,顶着除夕夜的寒风大步走向五条大桥。



    19



    吉田山下住了很多公卿武士,平常领些微薄俸饷,生活单调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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