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第3/3页)

猫咪给我。”他说。斯佳丽把女儿交给他,爬上骑马台,跨上半月。

    “猫咪,你指给瑞特去浅滩的路,我们要去佩琴的家,就是我们常常走的那条路,记不记得?然后走亚当斯城的路去特里姆。路不远。旅馆里会有茶和糕点,不要在路上晃荡。你为瑞特引路,我会跟上来。快走!”

    他们在楼塔前停下来。“猫咪说她要请我们去她的房间。”瑞特平静地说。从他的宽肩望过去,斯佳丽看到火焰卷上天空。亚当斯城也烧了起来,他们的后路已被切断。她跳下马背。

    “他们就在后面。”她说。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危机迫在眉睫,反而不觉得那么紧张。“跳下来!猫咪,再像只猴子一样爬上绳梯。”她和瑞特先放掉替星和半月,让它们沿河岸跑走,然后跟在猫咪身后爬上绳梯。

    “拉上绳梯,他们就抓不到我们了。”斯佳丽告诉瑞特。

    “但是那样他们就会知道我们在这上面。”他说。“我可以挡住他们,不让他们过来;他们一次只能上来一个。别出声,他们走近了。”

    斯佳丽爬进猫咪藏身的小洞,把她的小女儿紧紧搂进怀中。

    “猫咪不怕。”

    “嘘!宝贝,妈妈可是被吓坏了。”

    猫咪用手捂住格格的笑声。

    人声和火炬越来越近。斯佳丽听出了爱吹牛的铁匠乔·奥尼尔的声音。“我不是早说过,英国人如果胆敢侵入巴利哈拉,我们就会杀得他们片甲不留?你们有没有看到我举起手时他的那副表情?我对他说:‘如果你曾经信奉过任何一个神——我是很怀疑的——准备在他怀中安息吧!’然后我就像杀一头肥猪般地拿刺刀戳他。”斯佳丽伸手捂住猫咪的耳朵。我勇敢的小猫咪现在一定怕极了!她从来就不曾这般紧偎着我。斯佳丽在猫咪颈间吹气,小乖乖,小乖乖,左右摇着她的宝贝,仿佛她的两只手臂是摇篮坚固的护栏。

    其他声音盖过了奥尼尔的吹嘘。“我老早说过奥哈拉族长已经投靠英国人了,不是吗?……”“是啊!你是说过,布伦丹,那时我还傻呼呼地跟你争论呢。……”“你们有没有看到她跪在那个穿红外套小子的身边?……”“枪毙还算太便宜她了,应该用条绳子把她吊死。……”“烧死她,我们要放火烧。……”“带来灾难的丑婴儿才是我们应该烧死的人,那个黑小孩诅咒了奥哈拉族长。……”“诅咒田地……诅咒云和雨……”“丑婴儿……丑婴儿……丑婴儿……”斯佳丽屏住气。那些声音是这么近,这么无人性,就像一群野兽的怒吼。她看着绳梯入口旁阴影中瑞特的身影,感觉出他全身绷紧。他会杀死任何想爬上绳梯的人,可是他如果暴露了自己又怎能挡住子弹呢?瑞特。哦!瑞特,你要当心。斯佳丽整个人顿时沉浸在幸福中;瑞特终于来了,他是爱她的。

    人群在楼塔前停了下来。“塔……他们在塔里面。”吼声像猎犬对着死狐狸狂吠的声音。斯佳丽的心跳在她耳膜内怦怦震响。奥尼尔的声音盖过了其他人。

    “……不在那里!绳子还挂在那里……”“奥哈拉族长是个聪明人,她想故意瞒过我们。”另一个人反驳道,随后所有的人都争论起来。

    ……“你爬上去瞧瞧,登尼,绳梯是你做的,你清楚它的牢度……”“你自己为什么不上去,戴夫·肯尼迪,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丑婴儿在那上面跟鬼魂说话,他们真的在说话……”“他还吊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活像一把刀子向你刺来……”“我老妈在万圣节前夕看到他,上吊的绳子就拖在身后,被绳子扫过的草木立即焦枯干萎……”“我感觉背脊凉飓飓的,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假如奥哈拉族长和丑婴儿真的在上面呢?她们把我们害得这么惨,一定得杀死她们……”“慢慢饿死她们,不是跟烧死她们一样吗?乡亲们,去把绳子烧了,她们若想下来,就得摔断脖子!”

    斯佳丽闻到了烧绳子的味道,她真想高兴地大叫。他们安全了!

    没有人可以爬上来了。明天她就用地上的铺被撕成一条条,做成绳子。

    劫数过去了,等天一亮,他们一定有办法去特里姆。他们安全了!斯佳丽紧咬着唇,以防笑出声、哭出声或叫唤出瑞特的名字,让她的喉咙感觉出瑞特的存在,听到空中回荡着瑞特的名字,听他低沉可靠、带笑的回音,听他的声音叫唤她的名字。

    过了很久,人声、靴子声才完全消退。就连瑞特也没有出声。他静静靠向斯佳丽和猫咪,将母女俩拥入强壮的怀抱。这就够了。斯佳丽头贴着他,这就是她所要的一切。

    又过了很久,猫咪沉重、松软的身体告诉斯佳丽她已经睡着了,斯佳丽轻轻放下猫咪,替她盖上被子,然后转向瑞特,双臂搂住他的脖子。

    他的唇贴在了她的唇上。

    “就是这种感觉,”亲吻结束后,她颤抖的声音低喃。“巴特勒先生,你真让我喘不过气来。”

    无声的笑在他胸中隆隆作响。他挣脱出她的搂抱,轻轻地从她身边离开,“离孩子远一点。我们必须谈谈。”

    瑞特低沉、平静的声音并没有吵醒猫咪。他替猫咪掖紧了被子,“到这里来,斯佳丽。”说完便退出了壁龛,向窗边走去。映着天边的火光,他的侧影像只鹰。斯佳丽紧随在后,他只需喊出她的名字,她愿意跟他到天涯海角。没人能像瑞特那样叫她的名字。

    “我们会离开这里的,”她站在他身边自信他说道。“女巫的小屋旁有条秘道。”

    “什么小屋?”

    “她其实不是女巫,至少我认为不是,反正那也无关紧要。她会带我们找到那条路。或许猫咪也能认识一条路,她每天都在树林里晃荡。”

    “有什么事是猫咪不知道的吗?”

    “她不知道你是她父亲。”斯佳丽看到他抽紧了下颚。

    “你一直把我蒙在鼓里,哪天我得好好打你一顿。”

    “本来我是想告诉你,可是你不给我机会!”斯佳丽激动地说道。

    “我以为你的离婚申请绝对无法获准,不料你却神通广大,而在我回美国前,你却又娶了别人。你要我怎么办?一脸憔悴地抱着裹在围巾里的婴儿,在你家门前徘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真坏!瑞特。”

    “我坏?你不告而别、音讯全无,还敢怪别人。我母亲为你急出了重病,如果不是你尤拉莉姨妈告诉她你在萨凡纳,她恐怕也好不了。”

    “可是我留了字条给她呀!我爱埃莉诺小姐,我绝对不会故意让你母亲担心的。”

    瑞特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向窗口闪烁不定的绚丽光线。暮地他低头吻她,双手紧紧地将她抱在胸前。“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亲爱的、性急的、执拗的、美丽的、令人又爱又气的斯佳丽,你知不知道我们以前已经历过一次相同的磨难?不领会对方的暗示,错失机会,以后我们不要再有误会,我们必须制止这种事情,我已经老得经不起另一次折磨了。”

    他将他的唇、他的笑声埋入斯佳丽纠结的发丝里。斯佳丽闭上眼,依贴在他宽阔的胸前。塔里是安全的,瑞特的怀抱是安全的,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疲倦、软弱的泪水籁籁滚落脸颊,双肩随之耷拉了下来。

    瑞特紧紧抱着她,摩挲着她的背。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瑞特的手臂带着欲求夹紧了,斯佳丽感到一种新的、战栗的活力在她体内奔窜。她仰起脸,四片嘴唇立时贴在一起,阵阵喜悦淹没了对休息或安全感的需求。斯佳丽用手梳着瑞特浓密的黑发,倏而又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下拉,将他的唇紧紧贴在她的唇上。直到她觉得眩晕,同时又感觉至“坚强、充沛的生命力。但为了怕吵醒猫咪,她只得把欣喜的狂叫强抑在喉咙里,不敢爆发出来。

    当两人的吻愈来愈激切,瑞特倏地离开,紧抓着窗台的指关节泛自发青,呼吸短促。“男人的自制力也是有极限的,我的小乖乖,”他说,“而唯一比潮湿的沙滩更不舒服的地方,就是石板地了。”

    “说你爱我。”斯佳丽要求道。

    瑞特咧嘴笑了笑。“你怎么会有那种念头。我之所以常常搭那些锵轧锵轧响的汽船来爱尔兰,只是因为我爱极了这里的气候。”

    她哈哈大笑,然后双拳捶着他的肩膀。“说你爱我。”

    瑞特钳住她的手腕。“我爱你,你这个被宠坏的乡下婆娘。”

    他的表情霎时变得僵硬。“如果那个可恶的芬顿胆敢把你从我身边抢走,我就宰了他。”

    “哦!瑞特,别蠢了!我根本不喜欢卢克·芬顿。他是个可怕的冷血怪物,我之所以答应嫁他,是因为我以为我已经永远失去了你。”瑞特怀疑地扬起眉毛,迫她继续说下去。“呕!我是有点喜欢伦敦……做一个伯爵夫人……而且嫁给他,把他的钱全掏给猫咪,正好可以报复他对我人格的羞辱。”

    瑞特的黑眼珠闪着好笑的神采,低头亲她被钳住的双手。“我一直都在想你,”他说。

    斯佳丽和瑞特并肩靠坐在冰硬的石板上,握着彼此的手,长谈了一整夜。瑞特对猫咪的好奇永远得不到满足,而斯佳丽也乐意告诉他,并且看到他在得知了猫咪的所有一切后油然升起的骄傲模样,更是高兴。

    “我会使尽全力让她爱我更甚于爱你。”他警告道。

    “你一点儿机会都没有,”斯佳丽自信地说。“我和猫咪彼此相知甚深,她绝不能忍受被当成小孩子般看待和你的溺爱。”

    “那么彼此尊重的爱呢?”

    “哦!那种爱她才不稀罕,因为我所给她的已经太多了。”

    “咱们等着瞧,我对付女人很有一套,大家都这么说。”

    “她对付男人也自有一套,不消一星期,你就会对她俯首帖耳。曾经有个叫比利·凯利的小男孩——哦!瑞特,你猜发生了什么事?阿希礼结婚了。还是我牵的红线呢!我把比利的母亲送去亚特兰大……”从哈丽雅特。凯利的故事引出了印第亚·韦尔克斯终于嫁出去的消息,又引出了罗斯玛丽仍旧单身一人的消息。

    “很可能一辈子都不嫁罗!”瑞特说。“她在邓莫尔码头农场花了大把钞票强把稻田一一复耕,和朱莉姬·阿希礼愈来愈像了。”

    “她快乐吗?”

    “简直是如鱼得水。如果能让我早些离家,她宁愿亲自帮我收拾行李。”

    斯佳丽的眼神里满是疑问。是的,瑞特说过,他已经离开查尔斯顿了。他以前总以为回到故乡就能安心满足地度过下半辈子,但是他错了。“我还会回去,毕竟我还是查尔斯顿人,那里是我的根,不过只是去探亲访友,不会长祝”他尝试过,也告诉过自己他需要的是平静的稳定的家庭生活和传统,可是最后却徒增有如双翅被断、无法自由翱翔的痛苦。他迷恋土地,迷恋先祖、迷恋圣西西利亚舞会,迷恋查尔斯顿。他爱查尔斯顿,天知道他有多爱它,爱它的美、它的优雅、它那略带咸味的和风以及面对失落与残败的勇气。但那还不够。他还需要挑战、冒险,需要那种突破封锁线的刺激。

    斯佳丽静静地叹了口气。她恨查尔斯顿,而且确信猫咪也会恨那地方,还好瑞特不准备带她们回那里去。

    她小声问起安妮。瑞特的沉默仿佛持续了很久,才满怀懊悔、遗憾他说道:“她应该找个比我更好的男人,上天应该赐予她更好的命运。

    安妮是外柔内刚的人,她的勇气和力量足以让每一个所谓的英雄都自惭形秽……那段时间我简直快疯狂了。你不告而别,没人知道你的下落,我相信你是在惩罚我,也是在惩罚你自己。为了证明我不在乎你的离去,我毅然诉请离婚,就像分割手术一样,一刀两断。”

    瑞特茫然凝视。斯佳丽静静等他说下去。他说他希望没伤害到安妮。他搜索记忆、自摸良心,自省没有故意伤害的企图。她太年轻,爱他太深,以致没察觉到温柔和慈爱只是一个男人的爱的影子。他永远不知道娶了她应该接受什么样的责罚。她的生活是那样快乐。世上最不公平的事,就在于毋需付出太多,便可以让天真、善良的人得到快乐。

    斯佳丽把头倚在他肩上。“让一个人快乐需要付出许多,”她说。

    “我在生猫咪之后,才醒悟到这个道理。我不懂的事太多太多了,从某方面来说,我向她学到了东西。”

    瑞特的脸颊贴着她的头。“你变了,斯佳丽,你长大了,我必须从头开始了解你才行。”

    “我也必须学着去了解你,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不曾想过要去了解你,这一次我会用心去做,我保证。”

    “别太用心,你会把我搞得筋疲力尽的。”瑞特轻声低笑,亲了亲她的额头。

    “不要嘲笑我,瑞待。巴特勒,不,还是继续!我喜欢你的嘲笑,哪怕每次都会被你气疯。”斯佳丽嗅了嗅空气。“下雨了,火应该很快就会被浇熄。等太阳升起后,我们便可以知道还剩下什么东西。现在最好先睡一会儿。再过几个小时,会有很多事要忙。”她的头舒舒服服地靠在他的颈窝里,打起哈欠。

    斯佳丽睡着后,瑞特把她抱在怀中,再坐到地且就像斯佳丽抱着猫咪那样。在古老的石塔外围,温柔的爱尔兰细雨织就了一幅静溢的帘幕。

    日出时分,斯佳丽微微扭动了身子,幽幽醒来。一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瑞特胡子拉碴、眼窝凹陷的脸。她心满意足地笑了,伸了伸懒腰后又轻声喊痛。我觉得全身酸痛,”她皱眉抱怨道,“而且饿死了。”

    “坚持不懈者,你的名字叫女人。”瑞特低声说道。“起来,亲爱的,你快把我的腿坐断了。”

    他们蹑手蹑脚走向猫咪的藏身处。光线虽然很暗,但他们可以听到她细微的鼾声。“她若仰睡的话,嘴巴就会张开。”斯佳丽小声说道。

    “真是个多才多艺的小孩。”瑞特说。

    斯佳丽忙伸手掩住自己的笑声,随后又拉起瑞特的手走到一扇窗口。眼前尽是一片凄凉惨象,四面八方升起的黑烟,弄脏了玫瑰色的清净天空。斯佳丽的眼睛里噙满了泪。

    瑞特搂着她的肩。“我们可以将它完全重建,亲爱的。”

    斯佳丽眨了眨眼睛,将眼泪眨掉。“不!瑞特,我不想重建,猫咪在巴利哈拉不安全,我想我也不安全。这里是奥哈拉家的土地!我不会卖掉,也不会放弃。但是我也不想再要另一栋大公馆或另一座小镇。

    我的堂亲自会去找些农夫来耕地。不管发生过多少枪杀焚烧的不幸事件,爱尔兰人永远不会放弃对土地的眷恋。爸常告诉我,土地之于爱尔兰人,就像母亲那般重要。

    “可是我不再属于这里了,或许我从来就不曾属于这里过,否则我也不会老爱往都柏林跑,四处去参加家庭聚会和狩猎……我不知道我究竟属于哪里,瑞特,我甚至回到塔拉都不再有家的感觉了。”

    大出斯佳丽的意外,瑞特竟然在笑,而且笑得很开心。“你属于我,斯佳丽,你到现在都还没有认清这点吗?这个世界的每一处都是我们的落脚处。我们都不是适合家居生活的人,我们是探险家,冒险家,突破封锁线的人。没有了挑战,我们的生命便只剩一半。我们可以到任何地方去,只要我们在一起,每一个地方都属于我们。但是,小乖乖、我们绝对不属于任何地方。别人也许安土重迁,但我们不是。”

    他俯视着她,嘴角荡漾着笑意。“我要你在我们开始新生活的第一个早晨对我说实话,斯佳丽,你是全身心地爱我,抑或只是因为得不到我才要我?”

    “哦!瑞特,你怎么能说这种让人厌恶的话!我当然是全身心地爱你,而且永远永远爱你。”

    斯佳丽在回话前瞬间的犹豫,只有瑞特能够听得出来。他把脑袋往后一仰,哈哈大笑起来。“我最最亲爱的,”他说,“我可以预料我们的生活绝不会枯燥乏味,我已等不及要出发了。”

    一只肮脏的小手扯住他的裤管。瑞特低头往下看。

    “猫咪要跟你们去。”他女儿说。

    瑞特将猫咪举到肩上,眼中闪烁着父爱的光芒。“准备好了吗,巴特勒太太?”他问斯佳丽。“封锁线正等着我们呢!”

    猫咪兴奋地哈哈大笑,她看着斯佳丽,那双眼睛因即将吐露的秘密而熠熠发亮。“旧绳梯藏在我的垫被底下,妈妈,格雷恩要我小心保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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