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礼治思想的基本内容

    二 礼治思想的基本内容 (第2/3页)

,必须指出的是,如果说孟子和荀子的"别贵贱"的主张是与墨子的"兼爱"思想相对立的话,那么贾谊的礼的阶级不平等论则是与法家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断于法"(司马谈:《六家要旨》)相对立的。在战国时期,随着新兴地主阶级在经济上的逐步壮大,他们在政治上必然要求争得自己的地位。而传统的重亲亲和别贵贱的礼,却限制和排斥着这些人。所以,他们必然要起来批判它。韩非子说的"爱多者,则法不立"(《韩非子·内储说上》);"不避权贵,法行所爱''(同上书《外储说右上》),就反映了新兴地主阶级的政治要求。但是,人们阶级地位的改变,其某些政治主张也会随之而改变的。同样是新兴地主阶级思想家的贾谊,之所以一反先秦法家"法不阿贵,绳不挠曲"(《韩非子·有度》)的主张,而重新强调儒家的礼的阶级不平等论(实际上也就是法律的阶级不平等论),这正好说明自秦代以来,特别是到了汉初,新兴地主阶级的阶级地位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即从夺取政权到巩固已得的政权。新兴地主阶级既然已经取得了自己的政权,就不存在向其他人夺权的问题了、相反,倒是害怕别人夺他的权。既然他们自己已经成了"贵"者,那么法家的"法不阿贵"这个向奴隶主贵族进行斗争的思想武器便过时了,如果要继续坚持这一原则,那就等于把法律这把刀子对准了自己。所以从历史的逻辑来看,新兴地主阶级在汉初重新抬起儒家的法律不平等论,这是有其必然性的;尽管贾谊不可能意识到这一点,但他提出阶级论的主张这个事实本身却体现了这种历史必然性。

    据历史记载,贾谊提出礼治的阶级论,其动因是周勃下狱这件事。这件事本身就表明,汉初政治虽然标榜黄老的清静无为,但其刑罚还是相当苛繁的,还保留有某种程度上的法家的"法不阿贵"的遗风。而这种作法已经威胁到统治阶级内部的安定与团结,所以贾谊以"投鼠忌器"来比喻它:鄙谚曰"欲投鼠而忌器。"此善喻也。鼠近于器,尚惮而弗投,恐伤器也,况乎贵大臣之近于主上乎!廉丑礼节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无戮辱。是以系、缚、榜、笞、髡、刖、黥、劓之罪,不及大夫,以其离主上不远也。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罪;见君之几杖则起,遭君之乘舆则下,入正门则趋;君之宠臣虽或有过,刑戮不加其身,尊君之势也。此则所以为主上预远不敬也,所以体貌群臣而厉其节也。今自王、侯、三公之贵,皆天子之改容而礼也,古天子之所谓伯父、伯舅也,今与众庶、徒隶同黥、劓、髡、刖、笞、■、弃市之法,然则堂下不亡陛乎?被戮辱者不太迫乎?廉耻不行也,大臣无乃握重权大官,而有徒隶无耻之心乎?夫望夷之事,二世见当以重法者,投鼠而不忌器之习也。(《阶级》)

    所谓"欲投鼠而忌器",也就是俗话说的"打狗欺主"。人们之所以忌讳打狗,是怕侵犯主人的权威。贾谊所以宣传投鼠忌器,其最终目的也是为了维护人主的权威,即所谓"尊君之势"。文中讲的"望夷之事",仍是以秦王朝失败的教训来证实这一论点。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载,秦二世胡亥用阴谋继承皇位之后,听任赵高专权,诛杀宗室,下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狱,使他们或自杀或车裂而死。当秦末农民起义军势如破竹向武关进入之际,赵高害怕二世追究他谎报军情,于是将二世杀害于望夷宫。贾谊认为,二世之所以有"望夷之事",即被赵高杀害,是与他严刑峻法,随意杀害大臣分不开的。因为这样做的结果,一方面使君主自身孤立无辅,失去应有的威势,另一方面则必然助长权臣的淫威,使赵高可以指鹿为马,直至弑杀君王。贾谊所谓"投鼠而不忌器之习",是说二世被赵高杀害,乃是他自己随意戮辱大臣的必然结果。这个故事是能够打动汉朝统治者的心的。所以《汉书·贾谊传》说,汉文帝接受了贾谊关于礼貌大臣的建议,"养臣下有节"。

    贾谊认为,要维护皇帝的权威,又要养臣下有节,那就必须严格地区分等级,使不同等级的人遵守不同的行为规范,享受不同的"礼"。他以建筑物的"阶级"形象他说明了这种等级制的重要性:人主之尊,辟无异堂。陛九级者,堂高大几六尺矣。若堂无陛级者,堂高殆不过尺矣。天子如堂,群臣如陛,众庶如地,此其辟也。故堂之上,廉远地则堂高,近地则堂卑。高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列等,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施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阶级》)

    这段话表明,贾谊的等级论(或阶级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人为地造成一种"势",使天子"其尊不可及"。按照这种等级论,就是要将社会的行政官员以及贵族划分成不同等级,前者即所谓公、卿、大夫、士,后者即所谓公、侯、伯、子、男,从而使社会形成一种金字塔式的结构。"天子"是这个金字塔的塔尖,各级官吏和贵族则是这个塔不同层次的结构,至于广大老百姓,只不过是这个金字塔的地基,而不是塔本身(即所谓"众庶如地")。显然,在贾谊看来,尽管进入这个金字塔内部结构的这些人,虽然其最终目的都是为天子服务的,但这些人与作为这个塔的基础的广大庶人相比,其身分要高贵得多。因此,如何对待这些有等级身分的"贵"者,就既有一个"欲投鼠而忌器"的问题,也有一个是否尊重其贵者身分的问题。这样,便引出了贾谊的履冠不可颠倒论:臣闻之曰,履虽鲜弗以加枕,冠虽弊弗以苴履。夫尝以在贵宠之位,天子改容而尝体貌之矣,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今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若夫束缚之,系地之,输之司空,编之徒官,司寇、牢正。徒长、小吏骂詈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也,非所以习天下也,非尊尊贵贵之化也。夫天子之所尝敬,众庶之所尝宠,死而死尔,贱人安宜得此而顿辱之哉!(《阶级》)

    贾谊这种"尊尊贵贵之化"的理论,其封建主义色彩之浓厚自不待说,因此今天我们无论如何对它进行批判,也不算过份。因为其中包含着一种维护等级特权利益的阶级自觉。但是,如果我们从另一方面看,就可以发现,贾谊礼貌大臣的思想,也还包含有某种积极的合理的因素:这就是强调要尊重大臣的人格。我们知道,封建帝王往往把臣下当作自己的奴才,以狗马视之。臣下的生杀予夺一概操之于帝王,所谓"君王圣明,臣罪当诛","君要臣死,不得不死",就是这种绝对君权论的反映。面对君主的这种绝对权威,一些正直敢谏的大臣,往往不得善终;相反,一些逢迎拍马之辈倒可以沐猴而冠。这样就容易助长官吏的趋炎附势之风,不顾廉耻,不重气节。正是针对这种现象,贾谊提出等级论,要求帝王在统治阶级内部实行一种比较宽容的礼让政策,其目的就是希望以此培养大臣为帝王效忠的自觉性。其用心不可不谓良苦,其眼光显然也比法家一味强调严刑峻法看得更长远一些。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从贾谊多次提到的豫让事中行之君的故事看到。春秋战国之间的晋国有个豫让,他开始替中行氏当家臣,后来智瑶消灭了中行氏,豫让便替智瑶当家臣。当赵襄子消灭智瑶之后,豫让改变姓名,用漆涂身,吞炭使哑,一定要报襄子灭智瑶之仇,"五起而弗中,襄子一夕而五易卧"。有人问豫让,为什么中行氏灭亡了,你不报仇,而智瑶灭亡了,你却这么坚定地报仇?豫让回答说:"中行众人畜我,我故众人事之;智伯国士遇我,故为之国士用。"从这个故事出发,贾谊发挥了如下一段议论:故此一豫让也,反君事仇,行若狗彘:已而折节致忠,行出乎烈士,人主使然也。故人主遇其大臣如遇犬马,彼将大马自为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为也。顽顿无耻,謑苟(《汉书·贾谊传》作"謑诟",謑音谐--引者)无节,廉耻不立,则且不自好,则苟若而可,见利则趋,见便则夺。主上有败,困而揽之矣;主上有患,则吾苟免而已,立而观之耳;有便吾身者,则欺卖而利之耳。人主将何便于此?群下至众,而主至少也,所托财器职业者率于群下也。俱无耻,俱苟安,则主上最病。(《阶级》)贾谊这段话的中心思想,就是要求人主善待臣下,要以"国土"之礼去养成臣下的"廉耻"之心,使之做到避利而趋义,而不要"见利则趋,见便则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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