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界首镇恶道索秘笈 汪家营神偷戏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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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界首镇恶道索秘笈 汪家营神偷戏魔头 (第1/3页)

    施耐庵离了盱眙县附近的乌桥镇一带,过莲塘,经铜城,在廖沟集附近渡过浩渺的高邮大湖,迤逦东行。不几日,又经马棚湾、红土岭,一路上免不了变易装束,晓行夜宿,餐风饮露,备历辛苦。

    这一日,转过一排小丘,霎时一座人烟稠密、屋瓦鳞次的大镇子出现在眼前。原来,紧赶慢赶,竟然走到了界首。

    施耐庵趁着天色将晚,找到一家僻静的客店住了下来。梳洗已毕,酒保掇来了一壶双沟大曲,两碟小菜,半斤馒头。多日奔波,他一路带着干粮面饼,饥饿时就着溪水山泉,胡乱啃上几口,嘴里淡得实在够呛。此时见着这热腾腾的饭菜,禁不住口涎都流了出来,忙忙地斟了酒,举箸便要尝菜。

    这时,只听得屋门“吱呀”一响,走进一个人来。施耐庵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缁衣黄冠的道士笑盈盈地立在门口,这人面目清秀,白净净的脸上缀着两道浓眉,一双枣核眼,五绺微须在颔下微微飘拂。他将手中拂尘朝肩上一甩,稽首问讯:“施主可是姓施?”

    施耐庵心中奇怪。他想,在这界首一带,他既无亲戚朋友,更不识道观中人。刚刚往下,便有人登门问讯,不由得起身说道:“道长少礼,在下钱塘施耐庵,请坐,请坐,不知道长有何见教?”

    那道士也不谦让,径直朝椅子上坐下,一双眼滴溜溜地上下打量着施耐庵,半晌不言声。

    施耐庵被他瞧得心下发毛,饭菜也咽不下喉。

    他捺住性子等了一阵,到底忍耐不住,问道:“道长素昧平生,何以便晓得晚生姓施?”

    道士依旧不语,仍旧坐在一旁打量。

    施耐庵心想:道观中人,常有五性不全、智能不佳的角色。休管他是何人,倒是先吃饭要紧。于是,抄箸便要吃饭。

    那道士一见,竟然将椅子往前一挪,挪到案几旁,说道:“施主也不道一声‘偏了’,便一个人吃起酒来,世上恐怕没有此等待客之礼罢!”说毕,伸手就在桌上拿起个馒头。

    施耐庵一见,气往上冲,不觉拍案而起,说道:“兀那道士,晚生一不看风水,二不想修仙入圣,并未有请仙驾光临。如此无端骚扰,晚生一忍再忍,道长竟然得寸进尺,到底是何缘故?”

    那道士嘿嘿一笑,依然是和颜悦色地端坐在面前,慢慢地嚼完口中馒头,接着便操起施耐庵的竹箸,挟起一箸牛肉,径直往口里送去。

    施耐庵劈手一把夺过竹箸,厉声说道:“好个牛鼻子道士,再要胡闹,晚生就要叫人来将你赶了!”

    “牛鼻子”道士朝他眨眨眼,笑嘻嘻地说道:“施主,远行在外,风险难测,你不想卜个吉凶祸福么?”

    施耐庵连连摇头。

    那道士道:“施主,你是信不过俺的占卜手段?!”说着,他便从怀中掏出一片卜筮,捏在手中摇了几摇,抛至地上,然后装模作样地端详一阵,忽地大叫一声:“有了,俺已卜出,施主乃是从湖西而来,嘿嘿,乍离龙潭虎穴,又寻五服亲眷!看:施主面带愤激草野之色,想必是不久前遇到过山贼水寇!”

    施耐庵不觉一惊:这牛鼻子道士竟算出我曾入过龙潭虎穴,会过绿林中人:也许果然有些来历。望了望道士那嬉眉笑脸的泼皮相,施耐庵却又摇了摇头:如今天下不宁,盗贼蜂起,远行之人有几个不碰到绿林好汉,不撞进龙潭虎之?这道士敢情一张油嘴蒙人。

    那道士又看了一会卦像,说道,“施主,这卦上已有土爻之象,土爻为藏,无藏不为宝,看来施主身上带着一件稀世之宝哇!”

    施耐庵一听,不觉心中一凛:原来这牛鼻子道士倒真有点灵验,竟然卜出自己身上有宝。他记起了花碧云送的那个箭囊,不觉对道士肃然起敬。

    道士瞟了施耐庵一眼,笑道:“贫道这点能耐,换一壶酒、两个馒头该也值得吧。”

    施耐庵忙道:“道长法理高深,晚生失敬得很,薄酒一壶,请道长尽情享用。”

    道士摆摆手道:“施主,古人有云:见蓝田之玉喜何如哉。施主既然挟有稀世奇珍,斗胆请赐一观!”说着,只见他缁衣袍袖一晃,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忽地伸到施耐庵面前。

    施耐庵心中暗忖:如今世事难测,此人不明来历,怎可随便相信。想到此,他灵机一动,想到自己随身携带的湛卢宝剑,虽不是神兵奇器,倒也令人刮目相看,不妨拿出来试他一试。他便从剑囊之中捧出了那柄湛卢剑,递到道士面前,说道:“道长好眼力,晚生身上藏宝,竟然被你一猜便着。这把剑乃是晚生祖辈相传湛卢宝剑。既然道长知道了,你我皆是江湖道上的朋友,就请一观。”

    道士冷冷一笑,眼角连瞟都不瞟那湛卢剑,那只蒲扇般的大手摊了两摊,说道:“施主,既是江湖上的朋友,何必如此!识得菩萨面,便须念真经。请施主将那宝物拿出来!”

    施耐庵起身踱了数步,笑道:“道长何必强人所难,晚生除此之外,实在别无他物。”

    道士“嘿嘿”怪笑两声,缩回双手,“嗖”地一声,尘帚凌空甩起,那尘帚的根根长须甩到半空,忽地散开,仿佛一叶千瓣莲花,竟然竖在半空,凝然不动。稍顷,道士手臂一抖,尘帚带着啸声,凌空闪起点点紫芒,倏忽在眼前划出万道金光。

    施耐庵吓了一跳,本能地纵身跃开,拔剑出鞘,护住了要害。道士收回尘帚,双手直握,当胸打个稽首道:“施主,休要再瞒了,那日在乌桥镇对岸的密林之中,你与那姓花的孀妇卿卿我我,互道珍重,俺都看得腻了!俺跟了你数百里路程,今日就要分手。你我缘份不浅,把那个红绸包拿出来,聊作见面之礼罢。”

    施耐庵一听,不觉恍然:原来这道士竟一直跟着自己,怪道他的卦卜那样准,敢情全是假的!此时,他只有一门心思:既然花碧云珍重相托,那箭囊必是非同小可的宝物,万万不可丢失!

    他一边挺剑封住圈子,一边叫道:“道长,休要逼人太甚!晚生受人之托,如负丘山,那个箭囊无论如何是不会交与你的!”

    那道士冷冷笑道:“果真不交?”

    施耐庵道:“宁死不交!”

    道士不觉叫声“好”,双臂平举,将那尘帚当胸直竖,默诵两声:“三皇五帝在上,弟子今日要开杀戒了!”诵毕,二人展开拼死搏斗。忽见床头一阵微风吹动,呼吸之间,一条黑影陡然掠过,从床帐之后凌空电射而出,一眨眼便飘出窗户,夜空之中只留一阵“唧唧”犹似鼠鸣的声音。

    二人略怔一怔。那道士叫声:“有人!”疾步窜到床前,不觉惊呼:“不好!”

    床头空空如也,被褥原封不动,那藏着箭囊的包袱早已不翼而飞!道士袍袖一振,犹如鹰隼,循着刚才那黑影的去向,疾风般地追出了窗户。施耐庵半躺在地下,怔怔地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心中既惊奇又纳闷。

    他何曾想到,早在他于密林之中与花碧云话别之时,已经有人暗中窥视。适才这个身手不凡的黄冠道士,决不会因为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冒险到乌桥镇一带寻觅,也决不会不辞辛劳一路跟踪到此地。

    他更不曾想到,就在他同那道士生死相搏之际,凭空又冒出一个武林高手盗走了那个“箭囊”。小小一个箭囊,竟然引出了如此众多武林人士的注意与争夺,看起来决非自家所想的那般无关紧要,而是与隐在暗中的许多武林帮派有着极不寻常的牵连!

    施耐庵顾不得双肩麻疼,翻身站起。他担心暗中还藏有暴客,吃力地从墙上砖隙中拔出湛卢宝剑,四面巡视。屋内一片狼藉,桌翻瓶倒,灰泥满地。蓦地,他发现被那道士尘帚扫得犹如筛点的案头,不知何时压着一张纸片。

    他忙忙取出,展开一看,只见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十个小字:“欲寻无价宝,来找灶上虱。”

    施耐庵默忖片时,立刻明白,这张纸必是盗走了“箭囊”的那人留下的无头帖子。看来只要寻到这灶上虱,便可得知那箭囊的下落。

    施耐庵揣上纸条,插剑入鞘,望着这空空如也的房间,叹了口气。此时,行囊已被盗走,两手空空,也无银两,他担心待会店家前来结帐丢了颜面,只好爬出窗户,离了那一家客店。

    他趁着月色行了一程,适才客店之中被那道士搅扰,一顿晚饭未曾下肚,加之激斗半时,此时腹内饥饿,力软神疲,勉强走到一片坟园,也顾不得秋夜霜冷,枭鸟怪鸣,找到一座墓碑之后,一头躺倒,霎时便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耳边厢忽然响起一阵唧唧哝哝的讲话声音。施耐庵腰背酸疼,腹中饥肠辘辘,本来就睡不安稳,这一阵谈话之声立时将他惊醒。

    只见树影幢幢之中,冷月寒星之下,立着两个人影,正在絮絮而语。

    其中一个,身材瘦骨嶙峋,高约七尺左右,看得出他胸缩腹瘪,双肩骨立,两腿犹似踩着高跷,直耸到矮树树梢之上,佝偻着腰背,长颈似鹤,乍一见他立在那暗夜星光之下,象煞了《轮回图说》上画的那无常鬼;另外一人身着长袍,头上依稀显出一顶黄冠,看身影十分熟识。

    只听那无常鬼身材的人哑声说道:“银镜先生,那话儿可曾得手?”

    那戴黄冠的人说道:“唉,莫提了,刚要得手,谁知被一个不知来历的溜子给搅黄了!”

    无常鬼似的人道:“这件事可是不大妙!”

    戴黄冠的人道:“什么妙不妙!老子跟踪那穷酸秀才,涉水登山,昼伏夜出,脚板都磨起血茧!那胡人狗官坐在衙中拥翠偎红,饫甘厌肥,俺给他卖命,也得瞅个机会!再要催命,老子不干了,回华山紫云峰罗真人那里修身养性去!”

    那无常鬼身材的人连忙说道:“银镜兄,休要胡说。铁尔帖木儿大人如今官运亨通,新近朝命下来,又升了荡寇将军,驻节淮南,你讲话可要当心!”

    一时间,两个人又不讲话了。

    伏在墓碑后的施耐庵此时心潮起伏。他早已认出,那个戴黄冠的人便是夜闯客店的道士,这瘦鬼似的人物倒不曾见过。刚才的一席话,使他大大吃惊的是:那个铁尔帖木儿在杭州吃了红巾军大龙头刘福通一记开山掌,居然没死,如今竟然又升了高官。

    正在思索之时,那边厢又响起人声。

    只听那瘦鬼说道:“银镜兄,俺离开大营时,铁大人言道,自从俺告诉他那红巾军大魔头刘福通救了花碧云,将那‘流萤箭囊’一并夺走的事,铁大人不知由何处打听到,那箭囊上刻着一处藏宝的方位,一旦那些流贼草寇从暗语上解出藏宝的地方,就可得到二百年前梁山泊宋江藏下的数百万珍宝银两,刘福通这名悍盗倘若得了这些接济,招兵买马,积草囤粮,那局面将不可收拾!再说,如今朝廷文臣武将一个个爱钱如命,流贼们倘用这笔钱收买了诸路将领,与之暗通声气,内外勾结,战祸必然蔓延,只怕大元江山要毁于一旦!”

    那道士不觉声音发颤:“啊哟哟,如此厉害?”

    伏在墓碑后的施耐庵不觉听得毛骨悚然,他委实未曾想到,那小小一个箭囊如此关系重大!此时,一回想起自己得了箭囊之后,连打开看一眼都没想到,真是荒唐愚蠢之极了!

    此时,又听得那瘦鬼说道:“银镜兄,为今之计,别无他路可行。听你所言,那夜闹客店的溜子竟在你眼皮底下进出如入无人之境,必是绿林中的高手。那箭囊既然到了他手里,只好由俺来寻踪追迹,凭俺这一手‘流萤箭’功夫,谅他逃脱不了俺的手心。”

    那道士恭恭敬敬地说道:“正是,正是,大人狡计百出,多少武林高手、江湖义士都着了你的道儿,何况这盗箭囊的不过是一名小小的毛贼!”

    施耐庵在墓后一听,不觉纳闷起来:怎么,这个吊死鬼模样的人物也会使“流萤箭”吗?

    只听那瘦鬼又道:“银镜兄以后的事,便是跟踪那个穷酸,俺安在刘福通大营里的眼线捎信说,那穷酸曾说起他的婶母家室就在东台白驹镇一带。此人这次来苏北,别无亲戚朋友,只有到那里去会家人亲友。就请银镜兄辛苦一趟,到白驹镇一带潜伏,一待此人上钩,便将他擒获,铁大人重重有赏。”

    施耐庵在墓碑后一听此言,吓得几乎叫出声来。这瘦鬼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厉害?自己在乌桥镇不过偶尔同刘福通掌坛总管谈起过有家室在苏北,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何时何地讲的,这瘦鬼似有千里眼、顺风耳,一切打探得如此清楚,简直似鬼如魅!

    他直吓得冷汗淋漓,除了替自己今后的行藏担心外,更其为红巾军担心,那些憨直豪爽的绿林好汉,哪里晓得朝廷竟在义军总坛大营之中安了如此厉害的眼线。更可惜的是,那大龙头刘福通久历江湖,经验老到,身边有敌人卧底,竟然也毫无知觉。万一两军对垒,生死决战,岂不要吃大亏!?

    他正在担心,只见眼前两个黑影一晃,那瘦鬼、道士早已失了踪影!

    施耐庵心事重重地爬起来,寒风夜露之中不觉打了个寒噤。听了适才两人的一番话,他此刻倒失了主意。想到大意之间将那个至关重要的箭囊在客店失落,实在是后悔不迭。倘不去寻回来,不讲对不住花碧云一番嘱托,更重要的是,照那瘦鬼所言,箭囊上暗刻着梁山大寨二百年前藏宝的处所。

    可是,他又忽然想到,那黄冠道士此时早已直奔白驹镇,自己的婶母、妻室尚在彼处,看那道士凶神恶煞,必是个嗜血的强徒,万一辛勤抚养自己、恩重如山的婶母,自己恩爱缠绵的结发妻子,有个三长两短,那岂不要留下千古遗恨?!此时,夜幕渐退,晨光曦微。施耐庵怔怔地站在那里,搓手跌足,五内如焚。一阵风动,“沙沙”一响,忽地一片黄叶飘到施耐庵的脸庞上,他心中正自烦躁,顺手一抹,触手之处,竟是柔软细腻。

    他不觉一惊,落叶脆败,怎有如此感觉?于是将那物件拿到眼前一看,立时惊得呆了。手上拿的并非黄叶,竟是一张细腻洁白的纸片,展开一看,朦胧的星光之下,只见上面写道:“义士行侠,狗官使诈,箭囊无恙,书生还家!灶上虱拜上施相公。”

    施耐庵心中一动:怎么,又是这个灶上虱!此人来去无影,迅如飙风,委实令人既惊且佩。既盗“箭囊”于前,又送纸条在后,亦善亦恶,亦庄亦谐,他到底是哪个道上之人?

    此时,施耐庵也顾不得仔细推详,觉着这纸条上所言,倒与自己的心思暗暗吻合:天下正自多难,大丈夫孰能无家。眼下只有尽快赶到白驹镇上,安顿好婶母、家室,以防奸人暗算。待国家安全无恙之时,再去寻回那“箭囊”,协助大龙头刘福通觅得大笔财宝,然后长剑书箧,走遍天涯,照着大龙头刘福通和花碧云旗首的嘱托,以自己满腹文墨,胸中经纶,去到四十八座军州,阐扬义士好汉们的胸襟事迹,唤起举世百姓揭竿举义!

    想到此处,他杂念即除,疑虑顿消,束一束腰间衣带,背起伞囊,朝着一轮喷薄朝阳冉冉升起的方向大踏步走去。

    白驹镇上,施耐庵的老婶母与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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