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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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陡地直起腰,如同一只灵巧的母豹,挥着那把锃亮的水果刀,像功夫影片中的女侠呐喊出击一样,响亮地喊着:“嗨,——”高高跃起向那人扑去。
“哎哟我的妈呀!”那人吓得举起手中的伞连连向后倒退,扑嗵,跌坐在地上。
“什么,是你?”女侠林琇站在刘金岩面前,喘着气儿说:“你跟着我干嘛?”
刘金岩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甩着手上的水,说:“我,我是赶来给你送伞的。”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
“我看你一个人好像又笑又自己说什么。怕打搅了你的思绪,就没叫……”
“就,就这么傻跟着我?”
“啊!”
“就这么看我犯傻?”
“啊!”
“还‘啊’呢,我那傻劲儿全让你看见了。”
“不傻不傻,你那样儿,真……”
“什么?”
“真,好看。”
“不哄我?”
“不!”
林琇一下儿朝刘金岩扑过去,搂住他湿漉漉的脖子,刘金岩脚一滑又摔倒了。
林琇抓住他的手,笑着说:“没吓着你吧?我还以为是流氓呢,差一点儿捅你个窟窿。”
刘金岩站起来,眼睛亮亮的,直直地盯着林琇那美丽的脸,那脸,温湿的,在黑夜中显得那么白,那么嫩。
刘金岩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林琇也觉得心跳得厉害,好像有什么早已期待却又闹不明白的大事将要发生了。她紧盯着刘金岩,嘴唇抖颤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刘金岩使劲看着她,终干抹了抹嘴唇,把脸凑向林琇……
“你们俩还没逛够啊!”传来林春夫的声音。他就站在黑枣林中,离他们大约十几步,举着伞,粗重地喘着气,说:“我找遍了前门,找后门。又黑又潮,你们俩也不怕感冒?进家进家!”
林琇猛地一腔怒气,说:“噢,吃饱了?老爷子?还知道出来遛遛哇?我要是一个跟头死了呢?!”
“林琇!”刘金岩制止她,向她伸出一只手去。
“去!”林琇低低地但是满腔怒气地喝斥刘金岩。然后又气冲冲地走向林春夫:“回去吧,您再发烧,我更不能随便儿出门儿了。”架起他的胳膊朝院门走去。
刘金岩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树下,雨里。林琇在院门口扭过身来,喊道:“你还不快来?还得我去搀你呀!”
刘金岩如梦方醒,踩着泥和水,呱哒呱哒朝院门跑去……
再小的变动也是变动,活着就不能怕变动。
为了让客人尽可能舒服,其实,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过得去。林琇对自己的小院儿进行了一番改造。她没有去过美国,不知道美国人舒服的标准是什么。但她知道外国人一般都受不了中国的厕所,让厕所吓跑了的外国游客不止一位。幸好,她也不喜欢我们那种没有下水道的国粹茅坑,早就把院里的厕所改造过了。三年前搬来不久,她就请人帮忙,修了一条下水道,直通公路边的暗沟。她还修了一个水泥的洗澡间。现在呢,又买了磁砖、抽水马桶和电热水器,贴了墙面,漆了屋顶,很像那么回事了。只是几间屋里都是水泥地,没有地毯,她也买不起,让她犯愁。
这院子里,有北房三间,一明两暗。旁边有个小小的走廊,通向院门。院子大约有七十平方米,栽了两棵树。一棵是海棠,另一棵也还是海棠。品种不同。一棵结的果是红紫色;一棵结的果是粉红色。红紫的一棵在正房左手;粉红的一棵在南屋的右手,遥遥相对,宛如姐妹。南房一溜儿,小四间;两间一套。东房呢,厨房、卫生间(洗浴室)、厕所。南房与东房之间是小小的后门。门外,便是那黑枣林。这房,很是不错,磨砖对缝、花岗石的墙基,屋里的地面原是砖砌的,后来碎了不少,又改成水泥的。这房,这院,真是难找。
林琇改造完厨房、卫生间、厕所,花了两千块钱,用了五天时间。又下决心,趁天晴无雨要粉刷墙壁,至少让屋里见见新,才好迎接来自大洋彼岸的贵客。
一清早,她便把林春夫轰到院子里,让刘金岩和几个村里的小伙子帮忙,搬家具,调灰浆。
林春夫和她吵了一场,绝对不许她动自己那房间一手指头,不然,就跟她拼命。
“那里有我的画儿。是我的作品,我的血汗。”
“您不是说从今往后您再也不画了吗?”林琇歪着头瞧着爸爸那胡子拉茬的脸。那张脸都发青了。“闹了半天,您还是拿它们当宝贝呐!”
“又噎我,又噎我,好丫头!”林春夫气得跺脚。
“得了,您就在树底下坐一会儿吧,弄脏你那宝贝一丁点儿,您就把我吃了,成不成?”
林场一边说,一边用一块花头巾包上她那浓密的黑发,又朝刘金岩命令:“快把东西搬出来呀!”
正忙着,忽听院门外汽车喇叭响,“嘀嘀!”接着,就听见一个小伙子的声音:“请问,这里是林春夫先生的家吗?”那口音有点咬舌头味儿,可吐字满清楚。
林琇一听,乐了,高声说:“哪位呀?甭装蒜了。要帮忙就进来,门没锁。不来,人也够,就是中午那顿烤肉您可就没份儿了。”
院里的人全乐了。纷纷说:“哪位呀,学老广学得挺像。”
“什么老广,学外国人讲中国话。”
“瞎逗,甭理他。”
“台湾味儿,台湾国语。”
“谁呀?进来呀!”
“琇姐,这沙发放在哪儿,不说话搬我们家去了。”
“我这儿还有颗炸弹呢,你要不要?”林琇说,院里腾起一片笑声。
林琇忽然觉得身后有人,一回头,愣了。
两个人,一男一女,穿的,穿的……,是林琇所未曾看到过的打扮儿。男的还好,牛仔裤、白球鞋黑T衫,留着小平头儿,挺精神。看样子,二十岁左右,像个学生;女的,穿件短袖衬衣,白的,可露出半截黑长袖儿。里面套着件黑绸长袖衫。裤子半长不短,白的,一双白运动鞋,没穿袜子,也不怕烧脚。头发挺短,像个男孩子,戴着副遮阳镜,浅浅的颜色,看得见镜片后的眼睛,满大,满有神,睫毛挺长,像是假的。这人看外表不到三十岁,挺面熟的,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们俩都提着不大但鼓囊囊的皮箱。
“哟,”林场说:“您二位找谁呀?”
“你是林琇吧!”女的说,声音挺好听,耳熟。
“是我!”林琇说:“您是……?能这么快?”
“没错儿。”女的说,“撂下电话我就去办手续,等不及了。这是我丈夫的侄子,多巧,也姓林,林光华。还愣什么神呐,小诱,我就是你的亲姨妈,关韫珠!”那女人,抓住林琇的手,朝屋里喊:“姐,大姐,韫玮大姐,我看您来了!”说着就往屋里走,院里的人都愣着,一句话也不说,呆呆地看着她。
“您别去!”林琇说,“我妈她……”
关韫珠愣了,看着林琇,等待着她的话。
“这,这是我爸。”林场指着从藤椅上慢慢站起来的林春夫。
林春夫什么也不说,弯着腰,从堆在地上的家具什物中,拣起一张放大的关韫珠的遗照默默地伸向关韫珠。慢慢地说:“真对不起。您大老远的来了。她,却,没了。三年了!”
关韫珠接过那照片仔细地看着,低声说:“是她,是她,我做梦都想见她,见一眼亲姐姐……”她停住不说,掏出手绢擦泪。
林琇打破尴尬:“姨,别难过。来了就好。这就是您的家。您坐,您坐,金岩哥,给搬个凳子啊!”
“哎哎,”金岩答应着搬来两张圆凳。
“这是干嘛?”关韫珠问。
帮忙的小伙子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知道您要来,林琇要刷房。”
“没想到您来得这么快!”
“您也没来个电报电话的。”
“哎呀,计程车,还没给钱呢!”关韫珠说。
“刚刚给过、司机已经走了。”林光华说。
关韫珠跑到屋里看看,站在屋门口说:“别费事了。这屋挺好,所有的砖都露着就更好了,更显得粗犷。这屋挺好的。就这样子啦。”
“不刷?”林琇问。
“刷了就没意思了。”关韫珠说。
“好,听您的。来,都搬回去。”林琇说。又一指南房,“姨,您先到这屋躺躺,都预备好了。哟,您可真年轻,真漂亮,您不像我姨,正儿八经的像我姐。”
关韫珠一拍林琇肩膀:“别瞎奉承,我快四十了。”
这时候,林春夫慢慢伸过一只手,说:“欢迎你。”
“看样子,您不大乐意似的。”韫珠说:“是吗,姐夫?”
“您刚才的话让我觉得咱们还能说得来。”林春夫说。
“什么话?我刚才说什么了?”关韫珠诧异地问。
“不让刷房,好!”
三间北房,中间是客厅,左手是林春夫的卧室,右手原是林琇的闺房。四间南屋,一套是林春夫的画室,久已不去作画,更懒得收拾,如今乱七八糟;另一套,空着。如今搭上床,放上一张写字台、靠背椅,还行。林琇让姨先在这儿躺躺,休息一下,自己收拾那间画室。以后几个月,自己住那画室,让姨住自己的屋子,那先收拾好的一套就让林光华住。哼,幸亏自己有这座院子,有这几间房,不然,漂洋过海地来了,让人家住哪儿?
关韫珠却想位画室,不让林琇搬来搬去。可林琇比她有主意,比她脾气更拗,只好客随主便。关韫珠好像身体、精神都不错,对十一二个小时的时差满不在乎,洗了把脸就让林琇领着去看看这院子的环境。
她们很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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