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女 工 跳 槽 (中篇小说)上
第197章 女 工 跳 槽 (中篇小说)上 (第1/3页)
内容提示:这是1990年代改革开放前期发生的真实故事。
大李厂长刚走,二李股份制改革当上公司总经理还没几天,三楼机缝二车间的几名女工便闹起了跳槽。
起因很简单,三楼车间主任郑芳扣了几名跳槽女工迟到、早退、超假的款。其实还有深层原因。前任车间主任刘国兰管理混乱办事不公,克扣小指标单价,虚报冒领临工工资,弄得许多机缝工气不顺。加之,大李因经营管理不善,企业内亏严重,被纺工局免职后调至局科技股做了名科员,他气怨积胸满膛怒焰,跺足骂娘撇下局科技股,一步跨到轻工系统的华阳丝绸集团公司,去应聘做了服装公司的总经理,现时正缺管理人员和熟练机缝工,便来挖二李远盛服装公司的墙脚,暗地里唆使四班班长赵秀凤、五班班长钱玉梅、六班班长孙秋霞和验收李海芹,机缝工周月玲、吴建红等女工跳槽,允诺去华阳服装公司班长做车间主任,验收做班长,机缝工做质检员,每月工资还比远盛服装公司高二三百块。
赵钱孙李诸位女工师傅一听,顿时喜不自禁咧嘴大乐,离开车间受提拔坐科室不抱又烫又脏的机头,这做梦笑醒的好事屡求不得,现今从天而降哪能做傻瓜放过?于是,签订的劳动合同还没到期,众姐妹就斗胆壮气发誓要抱成一个紧绷绷的线团儿,从班组滚至车间,从车间滚至司办,从司办滚至总经理室,铁下心来一起闹闹闹,偏要走走走!谁不让走?哼!我们众姐妹就与他吵吵吵骂骂骂斗斗斗,闹得车间不能正常生产,司办办不了公,二李接待不成来公司谈业务的港澳客商。闹得二李头发大脑发胀心发慌,他就会认得我们众姐妹狠众姐妹凶,就是原来不想把我们走,最后也要逼得他在调出报告上签字,双手作揖恭送姑奶奶出公司的大门。
郑芳才由车间统计员提拔做车间主任,威性没树立压不住坛,赵钱孙李们压根就对她没眼瞅。她们次第从平缝机台上抬起头,彼此使了个眼神,便一起站起身来跨过长条板凳,足尖点地快步穿过狭长的过道,聚至过道顶头屁股一扭转身朝南,沿着西墙根朝前走。人行道窄,自然形成了一个不长不短的队列,步伐铿锵精神抖擞地行进到车间西南角的车间主任与统计员的办公桌前。
统计员徐成才正伏在桌上抄T\/C衬衫的小指标,准备抓紧时间抄好贴上墙,他用心太专一没注意开至桌前的女工队列。郑芳正手捏一元一枝的廉价圆珠笔,看着桌面的车间考勤名单,勾出迟到旷工超假人员,突觉桌边旋来一阵疾风,吹得考勤纸旋起三尺高,急忙抬起头眼追薄纸片伸手去抓,抓着抓着便看见了风源,立时惊叫了一声。咦?你们三个班长,不在机上框领子,带着机缝工跑到我办公桌前有什么急事?
赵秀凤冷眼反瞅,不答,反而领头大声责问:郑芳,你们为什么不把衬衫小指标贴上墙?郑芳见赵秀凤来头不好,忍住怒气回,小指标生产部才下达,小徐还没来得及抄好哩!小徐不是正在赶抄吗?小徐是指徐成才。他是市职大企管班的毕业生,分配到远盛服装公司才几个月。
钱玉梅也不孬,紧接着赵秀凤的话,气吼吼地说,你们肯定心里有鬼?郑芳气呼呼地站起身来,左手抓住考勤名单按紧在桌面,右手圆珠笔一掷压在名单纸上,白了钱玉梅一眼回,心不偷凉溜溜!我又不是刘国兰?心里有鬼怕你们瞎吵!
孙秋霞偏过身段,挤到钱玉梅前面瞪着眼珠说,生产部下达的小指标单价高,车间里压得低。哼,你们想贪污!郑芳心里觉得好笑,便将气怒的目光移向孙秋霞说,今天才二号,衬衫衣片才发下车间,机缝工才领上手做,离月底结算小指标发工资,还差驴大一截子呢!
李海芹是验收身份不够,只得站在赵秀凤和钱玉梅的身后,头伸在赵与钱的两肩之间,她见视线被孙秋霞挡住,急忙伸手拨了下孙秋霞的肩背叫让一让。孙秋霞一让,她便踮起足尖踮高身段,将头脸伸上前来,嘴巴一张牙齿一闪,掷来炸耳朵的浪音。你们虚报冒领临工的工资,克扣机缝工血汗钱,不怕遭雷打的?郑芳见李海芹将她和刘国兰捆在一起骂,顿时十分生气,抓起圆珠笔朝桌面用力一敲,眼睛一瞪敞大嗓门说,你们不是向上写人民来信了吗?纺工局马上就来查。我屁股上没屎,不怕!
赵秀凤哼了下鼻孔说,你不怕?刘国兰怕哩!她克扣机缝工小指标的单价,自己虚填临工名字冒领工资。钱玉梅急忙补了一句,机缝工框条领子才三分半,上条袖子才四分钱。单价这么低?她还忍心克扣?扣家去打药吃!
徐成才和郑芳坐对面桌,被赵钱孙李诸位女工师傅吵得头发大,耳朵眼象拱入一窝芦蜂,扇得嗡嗡嗡地响。他怕桌面上抄好一大半的小指标单价表,被吵闹的赵钱孙李们撕了,慌忙用双手按着,伏下身段半抬着头,急得脸色发白地说,你们一大群人围在桌子前不停地吵?吵得我心发慌,连小指标也没法抄。上午贴不上墙,别的机缝工又有意见,马上又来吵?我这统计工作没法做了!他才二十出头,做统计员还没几天,哪见过众姐妹大呼小叫的热闹阵势哩!车间不设副主任,统计员就相当于这个职务,但他嘴上嫩毛还没退,难起到副主任的作用。
郑芳见车间里已有不少机缝工半停了手,勾过脖颈朝吵闹处望,她怕没停手的机缝工也学她们的样,上衣片的速度慢下来,全车间的产量便会大受影响。这怎么行呢?这批发往西班牙的短袖衬衫出货急哩!若耽误了上海港的船期外商索赔,一赔就是上百万元,那就塌了天了!要把远盛服装公司这幢生产大楼卖了,全公司宣布破产,几百名职工喝西北风了!她急得额头鬓角冒出一层汗水,抬起右手巴掌使劲拍了下桌子吼道,赵秀凤钱玉梅啊?你们身为班长,不安心做生活,不去框领上袖子?反而领头这样闹,太不象话了!全车间的生产,马上就被你们闹乱了……
郑芳的话才说了一半,便被孙秋霞打断了。我们机缝工一个月上三十天班,平时还经常加班拖班,有时出货赶不上还要熬通宵?累得要命,一个月才挣到三四百块钱工资!她气得狠话又说得急,气浪撞得心口一鼓一鼓的,话音住了口却还张着直喘。
不待郑芳说话,李海芹又抢着话音接上来说,我们女工有时来月经,还要逼住加班熬通宵,双腿挂在机肚下面都挂肿了!
赵秀凤、钱玉梅、孙秋霞听得齐张开口大声笑了起来,还没笑毕便一起发话责怪李海芹说,你这个死婆娘?什么话全能说!不把你老公夜里在家熬瘾也说出来的?说得连李海芹自己也忍不住声笑了起来。
徐成才还是童男子听得头脸通红,心里恨恨地骂,这些成年妇女说话太村,戳得我耳朵眼生疼。他想抬起头瞪一眼,却又不好意思看正笑得神彩飞扬,满面放光的女工师傅,只得将气呼呼的目光,射向桌面抄得半拉的小指标单价表。
郑芳早结过婚,儿子正上初中一年级,原本就是机缝工里说村话的能手,只是做了车间统计员拿起笔杆子后,才逐渐变得文雅了些,但气怒时口角还会漏出一句半句骂人的村话。她见赵钱孙李们笑得欢,着实气怒得厉害,鼻孔扇得呼隆呼隆地响,心里急急地骂。你们这些骚骒马,一天不被男人骑心里就痒的难受!马上把你们送到兽医站去,当惹事生非的公马待,一个个给你们劁了!她不待气喘平稳忙冷下脸训道:你们这些二三十岁的婆娘,人多广众的越说越不上腔,真是太不象话了!她伸出右手指向钱亚梅说,你还是建党对象呢,说村话也不脸红!
钱玉梅损了面子,当即气怒起来,收去脸上的笑,气哼哼地冲上去要撕郑芳的嘴,被赵秀凤和孙秋霞一把拉住了。钱玉梅兀自气得不行,用力跺了下足,伸出右手食指指着郑芳的脸说,你再瞎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李海芹急忙帮腔说,你车间主任敢骂我就敢回!
郑芳心里怒气直朝上拱,口角刚要漏出骂语,突地想起自己是车间主任,不是无知无识的家庭妇女,车间里机缝工的一百多双眼正盯住自己看哩!立时,便觉肩头一重,沉甸甸的,迅即关死口角刹停刚要吐出的话,没回钱玉梅李海芹气头上的骂语。
这当儿,全车间的机缝工和辅工,见西南角的车间主任桌前吵得厉害,一起停下了手,齐抬起眼睛勾过脖颈,朝西南角望热闹。机缝工里有许多是去年刚从农村集资招收的青工,她们上机才几个月,对工厂严格的管理制度还不习惯,活蹦乱跳的心,还有一半留在旷野的棉花地里,现出很随便的样子。有几名男青工胆大,一眨眼变成了玩耍的草兔,口中竟噢噢地欢叫起来。转眼间,他们四周的机缝工和辅工,也觉得甚有趣味,受了噢噢声感染,于是,大张着嫩口或小张着嫩口,嘻嘻哈哈地齐声噢了起来。霎时,偌大的车间嘟噜噜嘟噜噜的机鸣声停了,却响起了一片噢噢声。声波宛似一串串活蹦乱跳的草兔,蹿上白亮的楼顶,跃上明晃晃的窗玻璃,飞过一台台银灰色的机台,绕着一根根正方形的楼柱旋舞起来。四爪抓扑尾巴悠甩双耳摆晃,撩起满车间的欢风喜浪,呼呼呼哗哗哗地涌入赵钱孙李们大张的耳孔。
赵钱孙李们不禁看得有些呆了,恍觉自己的身段旋转起来飘浮起来,一个个睁大乌油油的眼球儿,盯着噢噢声最响处凝望,心里为自家无意之中导演出的生动场面陶醉了!没想到我们三名小班长和几名机缝工,竟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使一群群机缝工和辅工,变成了一群群草兔,偌大的车间变成了狗尾巴草摇曳的野滩,任其翻斤斗竖蜻蜓,真是喜煞人也!赵与钱呈半深沉状,眼角笑眯眯地望。孙与李呈外露状竟咧开嘴嘻嘻地笑,当望见机台上熟悉要好的草兔机缝工时,还晃了晃头发或长或短的脑袋,伸了伸形状或尖或圆的舌头,其情其景极是生动诱人。
偌大的车间,仅有两个人没变成草兔。一名是统计员徐成才,一名是车间主任郑芳。
徐成才吃惊地瞪大了眼,站起身朝噢噢声望去,见许多机缝工和辅工头上齐生出草兔的耳片,脸上齐长出草兔的长毛,顿时气得厉害,急得口光张说不出话,心室却语门大开,迸出一颗颗响亮的语蛋。这是工厂的车间,不是农村生产队的棉花田!你们一个个随口乱噢,成什么样子?若是被西班牙客商看见,还把人家老板吓来得神经病呢!
郑芳是机缝工出身抱了十几年机头,对机缝工的秉性非常熟悉,车间里乱起哄,她心里不怕口中说话就利爽,急忙踮起足尖伸长脖颈,举起头来,高过围在桌前吵闹的赵钱孙李等女工的头顶,左手叉腰右手直指噢噢声响起处,双目射去峻厉的光束,敞开宏亮的嗓门喝道:你们犯什么傻?快停口莫乱噢,噢不出饭来吃!现在是计件工资?做一件得一件钱,不做去喝西北风!你们少数青工才集资进厂,技术还没学到手,缝制衬衫产量不高,质量又达不到标准,还有脸瞎起哄?我都替你们难为情脸红,一个个快替我低头做生活!
顿时,车间里的噢噢声小下去了。新老机缝工有的户口在城里,有的户口还在乡下,都是低收入的工薪阶层,属鸡的命挠一把吃一把,挣一分钱也是好的,哪有见钱不挣的?眨眼间,车间里刚停下的机器声又笃笃笃地响了起来,大部分机缝工和辅工头脸上的兔耳兔毛退去了,仅有几名与赵钱孙李们关系密切的机缝工,还头顶生着一只兔耳,半边脸上长着兔毛,半勾着脖颈,眼角边朝西南角掠,手里边将衣片朝机针下推。她们最精半人半鬼,边看吵架边做生活挣钱,成了挣钱看热闹两不误的精明鬼!
赵钱孙李诸位女工师傅一看噢噢声息了,机器声又响了,顿觉放光的面子被郑芳抹去大半,还剩小半张不老不嫩的脸。于是,气火又从心间拱上来,齐对着郑芳张开扁而尖的喙,象鸭子吵塘似地吵起来,气话怨语炒豆一般泼过去,想把郑芳呛得嗓哑气咽。郑芳见情势急,心想若再不把这几只吵塘的鸭子喝住,任她们吵闹下去?那几个半边头脸上还长着兔耳兔毛的机缝工,再赶来凑热闹?全车间的生产马上就要被搅乱了!她瞪起双目眼里射出冷光,对赵钱孙李们大声喝道:快去上机做生活!你们不是三岁小把戏,怎么能这样瞎吵瞎闹哩?闹过头耽误衬衫出口要辞退除名!
赵钱孙李们野了魂儿,一起扯嗓吼道:不上机不上机!车间主任克扣我们机缝工血汗钱,难道还能一手遮天,不许我们机缝工吵吗?郑芳急回,刘国兰压低小指标单价,是以前的旧事,现今公司正调查处理!我们新车间主任又没压低单价?你们不上机做生活叮住我吵,不是存心找茬无理取闹吗?赵秀凤气吼吼地说,根本没查!你撒谎你撒谎!钱玉梅怒冲冲地说,你们官官相护,我们不相信不相信!郑芳大声解释说,二李昨天就叫财务部查工资表,查车间报到生产部的小指标!孙秋霞放开嗓门叫道,财务部没查,你骗我们骗我们!郑芳指天发誓说,骗你们是猪狗投的胎!李海芹挤上前壮声势说,你郑芳与刘国兰合穿一条连裆裤子?说的全是骗人假话!
大李任厂长时积压的问题太多,有些应解决的却久拖不决,使不少机缝工积怨在胸,今天便产生逆反心理,郑芳说的真话她们也不信!
徐成才没经过急难险事的磨练,乍见这情势汹汹的吵架场面,一时急得脸发白在一边没了章程,光翻眼张嘴帮不上忙。
郑芳急得心口生疼头上冒汗,眼里腾起一股黑气,忽觉头有些晕眩,忙伸出双手扶住桌面,稍顷,晕眩退去定下神来抹了下心口说,我又没贪污机缝工一分钱工资,骗你们做什么?再说,你们一个个吵得这么凶,哪一个还敢骗你们?赵钱孙李们齐声说,现在工人不是过去的工人?我们懂法律,有纺工局撑腰!哪个车间主任心黑,刮我们机缝工头上血汗钱?我们就不饶过她,把她臭货拉下来!
郑芳手指车间机台说,你们懂法律?好!那你们先去上班,一个一个地来反映问题!赵秀凤瞪着眼回,呸,你又想来哄我们!钱玉梅紧接着说,我们不上你这个当!孙秋霞抢着话音说,我们以前向刘国兰反映多少次?说她小指标单价比机缝一车间低?她根本不解决!李海芹急急地补充说,我们还向大李反映过好几次?大李光点头,说马上解决马上解决。可他一拖就是一个月,老是搪哄我们!
郑芳迅即反问说,刘国兰不解决,不是被撤职了吗?大李往后拖,不是被纺工局调走了吗?二李才上任,出口西班牙的衬衫客商催货急,厂里日夜加班,你们总得把我们喘口气?腾出时间来解决!
赵秀凤钱玉梅心想,你腾出时间解决了,我们哪里还调得走?孙秋霞李海芹掂掇,眼下新办的服装公司,如雨后春笋直朝外冒,熟练机缝工处处紧缺,二李又不是傻瓜,他能放我们走?
赵秀凤昂着头说,二李是大李提拔的,由生产科长提拔做副厂长。他是大李的跟屁虫,他能不舔大李的油**,把大李的死屁股掀开来吗?钱玉梅精明伸手捅了下赵秀凤的腰眼,附在她耳后低声嘀咕,我们马上要调到大李华阳服装公司去,不要再把大李说得一塌糊涂,他过去的错事少提。傻货,我们现在专攻二李!
孙秋霞眼盯着郑芳说,你与刘国兰关系好,别人割个头来也换不走!指望你?一百年也解决不了!郑芳回说,我与刘国兰只是工作关系!她是车间主任,我是统计员。统计员大不过车间主任!车间里的事刘国兰做主,好坏都由她负责,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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