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八 列傳第二十三

    卷九十八 列傳第二十三 (第3/3页)

王,適所以苦之也。且帝子身食大國,何患不富,而歲別優賜,曾無限極。里語曰:「貧不學儉,富不學奢。」言自然也。今大聖創業,豈唯處置見子弟而已,當制長久之法,使萬代奉行。

    臣聞天下者以人為本。必也使百姓安樂,在刺史、縣令爾。縣令旣衆,不可皆賢,但州得良刺史可矣。天下刺史得人,陛下端拱巖廊之上,夫復何為?古者郡守、縣令皆選賢德,欲有所用,必先試以臨人,或由二千石高第入為宰相。今獨重內官,縣令、刺史頗輕其選。又刺史多武夫勳人,或京官不稱職始出補外;折衝果毅身力彊者入為中郎將,其次乃補邊州。而以德行才術擢者,十不能一。所以百姓未安,殆在于此。

    疏奏,帝稱善。擢拜給事中,轉中書舍人。

    周善敷奏,機辯明銳,動中事會,裁處周密,時譽歸之。帝每曰:「我蹔不見周即思之。」岑文本謂所親曰:「馬君論事,會文切理,無一言可損益,聽之纚纚,令人忘倦。蘇、張、終、賈正應此耳。然鳶肩火色,騰上必速,恐不能久。」俄遷治書侍御史,兼知諫議大夫,檢校晉王府長史。王為皇太子,拜中書侍郎,兼太子右庶子。十八年,遷中書令,猶兼庶子。時置太子司議郎,帝高其除。周歎曰:「恨吾資品妄高,不得歷此官。」帝征遼,留輔太子定州。及還,攝吏部尚書,進銀青光祿大夫。帝嘗以飛白書賜周曰:「鸞鳳沖霄,必假羽翼;股肱之寄,要在忠力。」

    周病消渴連年,帝幸翠微宮,求勝地為構第,每詔尚食具膳,上醫使者視護,躬為調藥,太子問疾。疾甚,周取所上章奏悉焚之,曰:「管、晏暴君之過,取身後名,吾不為也!」二十二年卒,年四十八,贈幽州都督,陪葬昭陵。

    初,帝遇周厚,周頗自負。為御史時,遣人以圖購宅,衆以其興書生,素無貲,皆竊笑。它日,白有佳宅,直二百萬,周遽以聞,詔有司給直,并賜奴婢什物,由是人乃悟。周每行郡縣,食必進雞,小吏訟之。帝曰:「我禁御史食肉,恐州縣廣費,食雞尚何與?」榜吏斥之。及領選,猶廢浚儀令。

    先是,京師晨暮傳呼以警衆,後置鼓代之,俗曰「鼕鼕鼓」;品官舊服止黃紫,於是三品服紫,四品五品朱,六品七品綠,八品九品青;城門入由左,出由右;飛驛以達警急;納居人地租;宿衛大小番直;截驛馬尾;城門、衛舍、守捉士,月散配諸縣,各取一,以防其過:皆周建白。自周亡,帝思之甚,將假方士術求見其儀形。高宗即位,追贈尚書右僕射、高唐縣公。垂拱中,配享高宗廟庭。

    子載,咸亨中為司列少常伯,與裴行儉分掌選事,言吏部者稱裴、馬焉。終雍州長史。

    贊曰:周之遇太宗,顧不異哉!由一介草茅言天下事,若素宦于朝、明習憲章者,非王佐才,疇以及茲?其自視與築巖、釣渭亦何以異!跡夫帝銳于立事,而周所建皆切一時,以明佐聖,故君宰間不膠漆而固,恨相得晚,宜矣。然周才不逮傅說、呂望,使後世未有述焉,惜乎!

    韋挺,京兆萬年人。父沖,仕隋為民部尚書。挺少與隱太子善,高祖平京師,署隴西公府祭酒。累遷太子左衛驃騎,檢校左衛率。太子遇之厚,宮臣無與比。武德七年,帝避暑仁智宮。或言太子與宮臣謀逆,又慶州刺史楊文幹坐大逆誅,辭連東宮,帝專責宮臣,由是挺與杜淹、王珪等皆流越巂。未幾,召拜主爵郎中。貞觀初,王珪數薦之,遷尚書右丞。歷吏部、黃門侍郎,拜御史大夫、扶陽縣男。太宗謂挺曰:「卿之任大夫,獨朕意,左右無為卿地者!」挺曰:「臣駑下,不足以辱高位,且非勳非舊,而在藩邸故僚上,願後臣以勸立功者。」不聽。

    是時承隋大亂,風俗薄惡,人不知教。挺上疏曰:「父母之恩,昊天罔極;創巨之痛,終身何已。今衣冠士族,辰日不哭,謂為重喪;親賔來弔,輒不臨舉。又閭里細人,每有重喪,不即發問,先造邑社,待營辦具,乃始發哀。至假車乘,雇棺槨,以榮送葬。旣葬,鄰伍會集,相與酣醉,名曰出孝。夫婦之道,王化所基,故有三日不息燭、不舉樂之感。今昏嫁之初,雜奏絲竹,以窮宴歡。官司習俗,弗為條禁。望一切懲革,申明禮憲。」俄復為黃門侍郎,兼魏王泰府事。時泰有寵,太子多過失,帝密欲廢立,語杜正倫,正倫以漏言貶。帝謂挺曰:「不忍復置卿于法。」改太常卿。

    初,挺為大夫時,馬周為監察御史,挺不甚禮。及周為中書令,帝欲湔拭用之,周言挺佷于自用,非宰相器,遂止。帝將討遼東,擇主餉運者。周言挺才任粗使,帝謂然。挺父故為營州總管,嘗經略高麗,故札藏家,挺上之。帝悅曰:「自幽距遼二千里無州縣,吾軍靡所仰食,卿為朕圖之。苟吾軍用不乏,是公之功。其自擇文武官四品十人為子使,取幽、易、平三州銳士若馬各二百以從。」即詔河北列州皆取挺節度,許以便宜。帝親解貂裘及中廄馬賜之。挺遣燕州司馬王安德行渠,作漕艫轉糧,自桑乾水抵盧思臺,行八百里,渠塞不可通。挺以方苦寒,未可進,遂下米臺側,廥之,待凍泮乃運以為解。即上言:「度王師至,食且足。」帝不悅曰:「兵寧拙速,無工遲。我明年師出,挺乃度它歲運,何哉?」即詔繁畤令韋懷質馳按。懷質還劾:「挺在幽州,日置酒,弗憂職,不前視渠長利,即造船行粟,綿八百里,乃悟非是,欲進則不得,還且水涸。六師所須,恐不如陛下之素。」帝怒,遣將作少監李道裕代之。敕治書侍御史唐臨馳傳,械挺赴洛陽,廢為民,使白衣從。

    帝破蓋牟城,詔挺將兵鎮守,示復用。城與賊新城接,日夜轉鬬無休時。挺以失職,內不平,作書謝所善公孫常。常,善數者也,以他事繫,投繯死。索橐中得挺書,言所屯危蹙,意怨望,貶象州刺史。歲餘卒,年五十八。

    子待價、萬石。

    待價,初為左千牛備身,永徽中,江夏王道宗得罪,待價以婿貶盧龍府果毅。時將軍辛文陵招慰高麗,次吐護真水,為虜所襲,待價與中郎將薛仁貴率所部兵殺之,文陵亦苦戰,遂免。待價重創,矢著左足,隱不言,卒以疾免。起為蘭州刺史。吐蕃盜邊,高宗以沛王賢為涼州大都督,而待價為司馬。俄遷肅州刺史,以功召拜右武衛將軍。儀鳳三年,吐蕃復入寇,以待價檢校涼州都督,兼知鎮守兵馬事。召還,封扶陽侯。

    武后臨朝,攝司空,護營乾陵,改天官尚書、同鳳閣鸞臺三品。待價起武力,典選無銓總才,故朝野共蚩薄之。俄為燕然道行軍大總管,禦突厥。踰年還,拜文昌右相、同鳳閣鸞臺三品。不自安,累表辭職,不聽。且請盡力行陣,許之,於是拜安息道行軍大總管,督三十六總管以討吐蕃,進爵公。軍至寅識迦河,與吐蕃合戰,勝負略相當。會其副閻溫古逗留,又天大寒,待價不善撫御,師人多死,餉道乏,乃旋師頓高昌。后大怒,斬溫古,流待價繡州,卒。

    曾孫武。

    武,少孤。年十一,廕補右千牛,累遷長安丞。德宗幸梁州,委妻子奔行在,除殿中侍御史。戶部侍郎元琇為水陸轉運使,表武以倉部員外郎充判官。謀不用,杜門數月而琇敗。轉刑部員外郎。是時,帝以反正告郊廟,大兵後,典章苟完,執事者時時咨武。武酌宜約用,得禮之衷,羣司奉焉。

    後為絳州刺史,鑿汾水灌田萬三千餘頃,璽書勞勉。憲宗時,入為京兆尹,護治豐陵,未成,卒,贈吏部尚書。

    萬石,頗涉學,善音律。上元中,遷累太常少卿。當時郊廟燕會樂曲,皆萬石與太史令姚元辯增損之,號任職。始,萬石奏「太樂博士弟子遭喪者,先無它業,請以卒哭追集」。侍御史劉思立劾奏萬石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睦親化人,莫善於孝。所以三年之禮,天下通喪。今遣音聲人釋服為樂,帶絰治音,豈以小人不能執禮,遂欲約為非法?萬石官太常,首紊風化,請付吏論罪。」高宗方委任萬石,罷其奏。後知吏部選事,卒于官。

    贊曰:王者用人非難,盡其才之為難。觀太宗之責任也,謀斯從,言斯聽,才斯奮,洞然不疑,故人臣未始遺力,天子高拱操成功,致太平矣。始皆奮亡命布衣,嬪然列置上袞。薛收雖蚤夭,帝本以中書令待之。御臣之方,顧不善哉!挺晚節流落,蓋有致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