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零五 列傳第三十

    卷一百零五 列傳第三十 (第3/3页)

寧謐。臣力小任重,動貽伊戚,螻螘餘齒,乞陛下哀憐。」帝昏懦,牽於武后,訖不省。歲餘,卒,年六十三。

    後二歲,許敬宗、李義府奏長孫无忌逆謀皆遂良驅煽,乃削官爵。二子彥甫、彥沖流愛州,殺之。帝遺詔聽其家北還。神龍中,復官爵。德宗追贈太尉。文宗時,詔以遂良五世孫虔為臨汝尉。安南觀察使高駢表遂良客窆愛州,二男一孫祔。咸通九年,詔訪其後護喪歸葬陽翟云。

    遂良曾孫璆,字伯玉,擢進士第,累拜監察御史裏行。先天中,突厥圍北庭,詔璆持節監總督諸將,破之。遷侍御史,拜禮部員外郎。而氣象凝挺,不減在臺時。

    韓瑗字伯玉,京兆三原人。父仲良,武德初,與定律令,建言:「周律,其屬三千,秦、漢後約為五百。依古則繁,請崇寬簡,以示惟新。」於是採開皇律宜於時者定之。終刑部尚書、秦州都督府長史、潁川縣公。

    瑗少負節行。博學,曉吏事。貞觀中,以兵部侍郎襲爵。永徽三年,遷黃門侍郎。俄同中書門下三品,監脩國史。進侍中,兼太子賔客。王后之廢,瑗雪泣言曰:「皇后乃陛下在藩時先帝所娶,今無罪輒廢,非社稷計。」不納。明日復諫曰:「王者立后,配天地,象日月。匹夫匹婦尚知相擇,況天子乎?詩云:『赫赫宗周,褒姒棕之。』臣讀至此,常輟卷太息,不圖本朝親見此禍。宗廟其不血食乎!」帝大怒,詔引出。褚遂良貶潭州都督,明年瑗上言:「遂良受先帝顧託,一德無二,向日論事,至誠懇切,詎肯令陛下後堯、舜而塵史冊哉?遭厚謗醜言,損陛下之明,折志士之銳。況被遷以來,再離寒暑,其責塞矣。願寬無辜,以順衆心。」帝曰:「遂良之情,朕知之矣。其孛戾好犯上,朕責之,詎有過邪?」瑗曰:「遂良,社稷臣。蒼蠅點白,傅致有罪。昔微子旣去,殷以亡;張華不死,晉不及亂。陛下富有四海,安於清泰,忽驅逐舊臣,遂不省察乎?」帝愈不聽。瑗憂憤,自表歸田里,不報。

    顯慶二年,許敬宗、李義府奏「瑗以桂州授遂良,桂用武地,倚之謀不軌」。於是貶振州刺史,踰年,卒,年五十四。長孫无忌死,義府等復奏瑗與通謀,遣使即殺之;旣至,瑗已死,發棺驗視乃還。追削官爵,籍其家,子孫謫廣州官奴。神龍初,武后遺詔復官爵。

    自瑗與遂良相繼死,內外以言為諱將二十年。帝造奉天宮,御史李善感始上疏極言,時人喜之,謂為「鳳鳴朝陽」。

    來濟,揚州江都人。父護兒,隋左翊衛大將軍。宇文化及難,闔門死之,濟幼得免。轉側流離,而篤志為文章,善議論,曉暢時務,擢進士。貞觀中,累遷通事舍人。太子承乾敗,太宗問侍臣何以處之,莫敢對。濟曰:「陛下上不失為慈父,太子得盡天年,則善。」帝納之。除考功員外郎。十八年,初置太子司議郎,高其選,而以濟為之,兼崇賢館直學士。遷中書舍人。永徽二年,拜中書侍郎,兼弘文館學士,監脩國史。俄同中書門下三品,封南陽縣男。遷中書令,檢校吏部尚書。

    帝將以武氏為后,濟諫曰:「王者立后,以承宗廟、母天下,宜擇禮義名家、幽閑令淑者,副四海之望,稱神祇之意。故文王興姒,關雎之化,蒙被百姓,其福如彼;成帝縱欲,以婢為后,皇統中微,其禍如此。惟陛下詳察。」初,武氏被寵,帝特號「宸妃」。濟與韓瑗諫:「妃有常員,今別立號,不可。」武氏已立,不自安。后更謾言濟等忠鯁,恐前經執奏,輒懷反仄,請加賞慰,而實銜之。帝示濟及瑗,濟等益懼。

    顯慶初,兼太子賔客,進爵為侯。帝嘗從容問馭下所宜,濟曰:「昔齊桓公出遊,見老人,命之食,曰:『請遺天下食。』遺之衣,曰:『請遺天下衣。』公曰:『吾府庫有限,安得而給?』老人曰:『春不奪農時,即有食;夏不奪蠶工,即有衣。』由是言之,省傜役,馭下之宜也。」於時山東役丁,歲別數萬人,又議取庸以償雇,紛然煩擾,故濟對及之。二年,兼詹事。尋坐褚遂良事,貶台州刺史。久之,徙庭州。龍朔二年,突厥入寇,濟總兵拒之,謂其衆曰:「吾嘗絓刑罔,蒙赦死,今當以身塞責。」遂不介冑而馳賊,沒焉,年五十三。贈楚州刺史,給靈轜還鄉。

    初,濟與高智周、郝處俊、孫處約客宣城石仲覽家,仲覽衍於財,有器識,待四人甚厚。私相與言志,處俊曰:「願宰天下。」濟及智周亦然。處約曰:「宰相或不可冀,願為通事舍人足矣。」後濟領吏部,處約始以瀛州書佐入調,濟遽注曰「如志」,遂以處約為通事舍人。後皆至公輔云。

    濟異母兄恒,上元中,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父本驍將,而恒、濟俱以學行稱,相次知政事。時虞世南子昶無才術,歷將作少匠、工部侍郎,主工作。許敬宗曰:「護兒兒作相,世南男作匠,文武豈有種邪?」

    李義琰,魏州昌樂人,其先出隴西望姓。及進士第,補太原尉。李勣為都督,僚吏憚其威,義琰獨敢廷辨曲直,勣甚禮之。徙白水令,有能名,擢司刑員外郎。義琰姿體魁秀,博學,有智識。累遷中書侍郎。上元中,進同中書門下三品,兼太子右庶子。高宗欲使武后攝國政,義琰與郝處俊固爭,事得寢。章懷太子之廢,盡赦宮臣罪,庶子薛元超等皆蹈舞,義琰獨引咎涕泣,搢紳義之。帝每顧問,必鯁切不回。宅無正寢,弟義璡為市堂材送之。義琰曰:「以吾為國相,且自愧,尚營美宇,是速吾禍,豈愛我者邪?」義璡曰:「凡仕為丞尉,且崇第舍,兄位高,安可偪下哉?」荅曰:「不然。事難全遂,物不兩興。旣處貴仕,又廣居宇,非有令德,必受其殃。」卒不許。後其木久腐,乃棄之。

    義琰改葬其先,使舅家移塋而兆其所。帝聞,怒曰:「是人不可使秉政。」義琰懼,以疾乞骸骨,遷銀青光祿大夫,聽致仕,乃歸田里。公卿以下悉祖餞通化門外,時人比漢疏廣。垂拱初,起為懷州刺史,自以失武后意,辭不拜,卒。

    子巢,幼豪俊,善騎射,而不治細行。義琰嘗拘之,絕其交游,後亡走闕下,獻書陳利害。拜監察御史,與李義府同按柳奭、韓瑗獄,遷殿中。上書忤旨,貶龍編主簿。

    義琰從祖弟義琛。

    義琛擢進士第,歷監察御史。貞觀中,文成公主貢金,遇盜於岐州,主名不立。太宗召羣御史至,目義琛曰:「是人神情爽拔,可使推捕。」義琛往,數日獲賊。帝喜,為加七階。初,義琰使高麗,其王據榻召見,義琰不拜,曰:「吾,天子使,可當小國之君,奈何倨見我?」王詞屈,為加禮。及義琛再使,亦坐召之,義琛匍匐拜伏。時人由是見兄弟優劣。

    累遷刑部侍郎。為雍州長史,時關輔大饑,詔貧人就食商、鄧,義琛恐流徙不還,上疏固爭。左遷黎州都督,終岐州刺史。

    子綰,為柏人令,有仁政,縣為立祠。

    上官儀字游韶,陝州陝人。父弘,為隋江都宮副監,大業末,為陳稜所殺。時儀幼,左右匿免,冒為沙門服。寖工文詞,涉貫墳典。貞觀初,擢進士第,召授弘文館直學士。遷祕書郎。太宗每屬文,遣儀視稾,宴私未嘗不預。轉起居郎。高宗即位,為祕書少監,進西臺侍郎、同東西臺三品。時以雍州司士參軍韋絢為殿中侍御史,或疑非遷,儀曰:「此野人語耳。御史供奉赤墀下,接武夔龍,簉羽鵷鷺,豈雍州判佐比乎?」時以為清言。儀工詩,其詞綺錯婉媚。及貴顯,人多效之,謂為「上官體。」

    麟德元年,坐梁王忠事下獄死,籍其家。初,武后得志,遂牽制帝,專威福,帝不能堪;又引道士行厭勝,中人王伏勝發之。帝因大怒,將廢為庶人,召儀與議。儀曰:「皇后專恣,海內失望,宜廢之以順人心。」帝使草詔。左右奔告后,后自申訴,帝乃悔;又恐后怨恚,乃曰:「上官儀教我。」后由是深惡儀。始,忠為陳王時,儀為諮議,與王伏勝同府。至是,許敬宗構儀與忠謀大逆,后志也。自褚遂良等元老大臣相次屠覆,公卿莫敢正議,獨儀納忠,禍又不旋踵,由是天下之政歸於后,而帝拱手矣。

    子庭芝,歷周王府屬,亦被殺。庭芝女,中宗時為昭容,追贈儀為中書令、秦州都督、楚國公;庭芝黃門侍郎、岐州刺史、天水郡公,以禮改葬。

    贊曰:高宗之不君,可與為治邪?內牽嬖陰,外劫讒言,以无忌之親,遂良之忠,皆顧命大臣,一旦誅斥,忍而不省。反天之剛,撓陽之明,卒使牝咮鳴辰,胙移后家,可不哀哉!天以女戎間唐而興,雖義士仁人抗之以死,決不可支。然瑗、濟、義琰、儀四子可謂知所守矣。噫,使長孫不逐江夏、害吳王,褚不譖死劉洎,其盛德可少訾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