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三十二 列傳第五十七

    卷一百三十二 列傳第五十七 (第2/3页)

味;國將亡,必先不甘忠諫之說。嗚呼,惟陛下深監于茲哉!隋煬帝驕矜自負,以為堯、舜莫己若,而諱亡憎諫,乃曰:「有諫我者,當時不殺,後必殺之。」大臣蘇威欲開一言,不敢發,因五月五日獻古文尚書,帝以為訕己,即除名。蕭瑀諫無伐遼,出為河池郡守。董純諫無幸江都,就獄賜死。自是蹇諤之士,去而不顧,外雖有變,朝臣鉗口,帝不知也。身死人手,子孫剿絕,為天下笑。太宗皇帝好悅至言,時有魏徵、王珪、虞世南、李大亮、岑文本、劉洎、馬周、褚遂良、杜正倫、高季輔,咸以切諫,引居要職。嘗謂宰相曰:「自知者為難。如文人巧工,自謂己長,若使達者大匠詆訶商略,則蕪辭拙跡見矣。天下萬機,一人聽斷,雖甚憂勞,不能盡善。今魏徵隨事諫正,多中朕失,如明鑑照形,美惡畢見。」當是時,有上書益於政者,皆黏寢殿之壁,坐望卧觀,雖狂瞽逆意,終不以為忤。故外事必聞,刑戮幾措,禮義大行。陛下何不遵此道,與聖祖繼美乎?夫以一人之意,綜萬方之政,明有所不燭,智有所不周,上心未諭於下,下情未達於上。伏惟以虛受人,博覽兼聽,使深者不隱,遠者不塞,所謂「闢四門,明四目」也。其能直言正諫不避死亡之誅者,特加寵榮,待以不次,則失之東隅,冀得之桑榆矣。

    尋以母喪去官。服除,自陳脩史有緒,家貧不能具紙筆,願得少祿以終餘功。有詔拜諫議大夫,復脩史。睿宗崩,實錄留東都,詔兢馳驛取進梓宮。以父喪解,宰相張說用趙冬曦代之。終喪,為太子左庶子。

    開元十三年,帝東封太山,道中數馳射為樂。兢諫曰:「方登岱告成,不當逐狡獸,使有垂堂之危、朽株之殆。」帝納之。明年六月,大風,詔羣臣陳得失。兢上疏曰:「自春以來,亢陽不雨,乃六月戊午,大風拔樹,壞居人廬舍。傳曰:『敬德不用,厥災旱。上下蔽隔,庶位踰節,陰侵於陽,則旱災應。』又曰:『政悖德隱,厥風發屋壞木。』風,陰類,大臣之象。恐陛下左右有姦臣擅權,懷謀上之心。臣聞百王之失,皆由權移於下,故曰:『人主與人權,猶倒持太阿,授之以柄。』夫天降災異,欲人主感悟,願深察天變,杜絕其萌。且陛下承天后、和帝之亂,府庫未充,冗員尚繁,戶口流散,法出多門,賕謁大行,趨競彌廣。此獘未革,寔陛下庶政之闕也,臣不勝惓惓。願斥屏羣小,不為慢游,出不御之女,減不急之馬,明選舉,慎刑罰,杜僥倖,存至公,雖有旱風之變,不足累聖德矣。」

    始,兢在長安、景龍間任史事,時武三思、張易之等監領,阿貴朋佞,釀澤浮辭,事多不實。兢不得志,私撰唐書、唐春秋,未就。至是,丐官筆札,冀得成書。詔兢就集賢院論次。時張說罷宰相,在家脩史。大臣奏國史不容在外,詔兢等赴館撰錄。進封長垣縣男。久之,坐書事不當,貶荊州司馬,以史草自隨。蕭嵩領國史,奏遣使者就兢取書,得六十餘篇。

    累遷洪州刺史,坐累下除舒州。天寶初,入為恒王傅。雖年老衰僂甚,意猶願還史職。李林甫嫌其衰,不用。卒,年八十。

    兢敘事簡核,號良史。晚節稍疏牾,時人病其太簡。初與劉子玄撰定武后實錄,敘張昌宗誘張說誣證魏元忠事,頗言「說已然可,賴宋璟等邀勵苦切,故轉禍為忠,不然,皇嗣且殆」。後說為相,讀之,心不善,知兢所為,即從容謬謂曰:「劉生書魏齊公事,不少假借,奈何?」兢曰:「子玄已亡,不可受誣地下。兢實書之,其草故在。」聞者歎其直。說屢以情蘄改,辭曰:「徇公之情,何名實錄?」卒不改。世謂今董狐云。

    韋述,弘機曾孫。家廚書二千卷,述為兒時,誦憶略遍。父景駿,景龍中為肥鄉令,述從到官。元行沖,景駿姑子也,為時儒宗,常載書數車自隨。述入其室觀書,不知寢食,行沖異之,試與語前世事,孰復詳諦,如指掌然。使屬文,受紙輒就。行沖曰:「外家之寶也。」舉進士,時述方少,儀質陋侻,考功員外郎宋之問曰:「童子何業?」述曰:「性嗜書,所撰唐春秋三十篇,恨未畢,它唯命。」之問曰:「本求茂才,乃得遷、固。」遂上第。

    開元初,為櫟陽尉。祕書監馬懷素奏述與諸儒即祕書續七志,五年而成。述好譜學,見柳沖所撰姓族系錄,每私寫懷之,還舍則又繕錄,故於百氏源派為詳,乃更撰開元譜二十篇。累除右補闕。張說旣領集賢院,薦述為直學士,遷起居舍人。從封太山,奏東封記,有詔褒美。先是,詔脩六典,徐堅構意歲餘,歎曰:「吾更脩七書,而六典歷年未有所適。」及蕭嵩引述撰定,述始摹周六官領其屬,事歸於職,規制遂定。初,令狐德棻、吳兢等譔武德以來國史,皆不能成。述因二家參以後事,遂分紀、傳,又為例一篇。嵩欲蚤就,復奏起居舍人賈登、著作佐郎李銳助述紬績。逮成,文約事詳,蕭穎士以為譙周、陳壽之流。改國子司業,充集賢學士,累遷工部侍郎,封方城縣侯。

    述典掌圖書,餘四十年,任史官二十年,澹榮利,為人純厚長者,當世宗之。接士無貴賤與均。蓄書二萬卷,皆手校定,黃墨精謹,內祕書不逮也。古草隸帖、祕書、古器圖譜無不備。安祿山亂,剽失皆盡,述獨抱國史藏南山。身陷賊,污偽官。賊平,流渝州,為刺史薛舒所困,不食死。廣德初,甥蕭直為李光弼判官,詣闕奏事稱旨。因理述「蒼卒奔逼,能存國史,賊平,盡送史官于休烈,以功補過,宜蒙恩宥」。有詔贈右散騎常侍。

    韋氏之顯者,孝友、詞學則承慶、嗣立,邃音樂有萬石,達禮儀則叔夏,史才博識有述。所著書二百餘篇行於時。弟逌、迪,學業亦亞述。與逌對為學士,與迪並禮官,搢紳高之。時趙冬曦兄弟亦各有名。張說嘗曰「韋、趙兄弟,人之杞梓」云。

    蔣乂字德源,常州義興人,徙家河南。祖瓌,開元中弘文館學士。父將明,天寶末,辟河中使府。安祿山反,以計佐其帥,全并、潞等州。兩京陷,被拘,乃陽狂以免。虢王巨引致幕府,歷侍御史,擢左司郎中、國子司業、集賢殿學士。

    乂性銳敏,七歲時,見庾信哀江南賦,再讀輒誦。外祖吳兢位史官,乂幼從外家學,得其書,博覽彊記。逮冠,該綜羣籍,有史才,司徒楊綰尤稱之。將明在集賢,值兵興,圖籍殽舛,白宰相請引乂入院,助力整比。宰相張鎰亦奇之,署集賢小職。乂料次踰年,各以部分,得善書二萬卷。再遷王屋尉,充太常禮院脩撰。貞元九年,擢右拾遺、史館脩撰。德宗重其職,先召見延英,乃命之。

    張孝忠子茂宗尚義章公主,母亡,遺占丐成禮。帝念孝忠功,即日召為左衛將軍,許主下降。乂上疏,以為:「墨縗禮本緣金革,未有奪喪尚主者。繆盭典禮,違人情,不可為法。」帝令中使者諭茂宗之母之請,乂意殊堅。帝曰:「卿所言,古禮也。今俗借吉而婚不為少。」對曰:「俚室窮人子,旁無至親,乃有借吉以嫁,不聞男冒凶而娶。陛下建中詔書,郡、縣主當婚,皆使有司循典故,毋用俗儀。公主春秋少,待年不為晚,請茂宗如禮便。」帝曰:「更思之。」會太常博士韋彤、裴堪諫曰:「婚禮,主人几筵聽命,稱事立文,謂之嘉,所以承宗廟,繼後嗣也。喪禮,創巨者日久,痛甚者愈遲,二十五月而畢,謂之凶,所以送死報終,示有節也。故夫義婦聽,父慈子孝。昔魯侯改服,晉襄墨縗,緣金革事則有權變。安有釋縗服,衣冕裳,去堊室,行親迎,以凶瀆嘉,為朝廷爽法?」疏入,帝迂其言,促行前詔,然心嘉乂有守。

    十八年,遷起居舍人,轉司勳員外,皆兼史任。帝嘗登凌煙閣,視左壁頹剝,題文漫缺,行纔數字,命錄以問宰相,無能知者。遽召乂至,荅曰:「此聖曆中侍臣圖贊。」帝前口以誦補,不失一字。帝歎曰:「雖虞世南默寫列女傳,不是過。」會詔問神策軍建置本末,中書討求不獲,時集賢學士甚衆,悉亡以對。乃訪乂,乂條據甚詳。宰相高郢、鄭珣瑜歎曰:「集賢有人哉!」明日,詔兼判集賢院事。父子為學士,儒者榮之。

    順宗旣葬,議祧廟,有司以中宗中興之君,當百代不遷。宰相問乂,乂曰:「中宗即位,春秋已壯,而母后篡奪以移神器,賴張柬之等國祚再復,蓋曰反正,不得為中興。凡非我失之,自我復之,為中興,漢光武、晉元是也。自我失之,因人復之,晉孝惠、孝安是也。今中宗與惠、安二帝同,不可為不遷主。」有司疑曰:「五王有安社稷功,若遷中宗,則配饗永絕。」乂曰:「禘祫功臣,乃合食太廟。中宗廟雖毀,而禘祫並陳太廟,此則五王配食與初一也。」由是遷廟遂定。遷兵部郎中。與許孟容、韋貫之刪正制敕三十篇,為開元格後敕。李錡誅,詔宗正削一房屬籍。宰相召乂問:「一房自大功可乎?」荅曰:「大功,錡之從父昆弟。其祖神通有功,配饗於廟,雖裔孫之惡,而忘其勳,不可。」「自期可乎?」曰:「期者錡昆弟。其父若幽死社稷,今以錡連坐,不可。」執政然之。故罪止錡及子息,無旁坐者。

    未幾,改祕書少監,復兼史館脩撰,與獨孤郁、韋處厚脩德宗實錄。以勞遷右諫議大夫。裴垍罷宰相,而李吉甫惡垍,以嘗監脩,故授乂太常少卿。久之,遷祕書監,累封義興縣公。卒,年七十五,贈禮部尚書,謚曰懿。

    乂在朝廷久,居史職二十年。每有大政事議論,宰相未能決,必咨訪之,乂據經義或舊章以參時事,其對允切該詳。初以是被遇,終亦忤貴近,介介不至顯官。然資質樸直,遇權臣秉政,輒數歲不遷。嘗疏裴延齡罪惡及拒王叔文,當世高之。結髮志學,老而不厭,雖甚寒暑,卷不釋于前,故能通百家學,尤明前世沿革。家藏書至萬五千卷。初名武,憲宗時因進見,請曰:「陛下今日偃武脩文,羣臣當順承上意,請改名乂。」帝悅。時討王承宗兵方罷,乂恐天子銳於武,亦因以諷。它日,帝見侍御史唐武曰:「命名固多,何必曰武?乂旣改之矣。」更曰慶。羣臣乃知帝且厭兵云。乂論譔百餘篇。

    五子:係、伸、偕知名,仙、佶皆位刺史。

    係善屬文,得父典實。大和初,授昭應尉,直史館。明年,拜右拾遺、史館脩撰,與沈傳師、鄭澣、陳夷行、李漢參撰憲宗實錄。轉右補闕。宋申錫被誣,文宗怒甚,係與左常侍崔玄亮涕泣苦諍,申錫得不死。歷膳部員外、工禮兵三部郎中,皆兼史職。開成末,轉諫議大夫。宰相李德裕惡李漢,以係友婿,出為桂管觀察使,人安其治。復坐漢貶唐州刺史。宣宗立,召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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