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卷六 (第3/3页)

之位以奉天出治者,尚当以圣祖之心为心;居召公之位以从君游歌者,尚当以召公之心为心,臣不胜惓惓。

    《周书召诰》:今冲(幼也)子嗣则无遗寿耇,曰其稽(考也)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

    蔡沈曰:“幼冲之主于老成之臣尤易疏远,故召公言今王以童子嗣位,不可遗弃老臣,言其能稽古人之德,是固不可遗也,况言其能稽谋自天,是尤不可遗也。稽古人之德则于事有所证,稽谋自天则于理无所遗。无遗寿耇,盖君天下者之要务,故召公特首言之。”

    臣按:蔡沈言“无遗寿巉,君天下者之要务”,盖寿巉之人阅世久而涉历深,于凡前王之政、祖宗之典,古今兴衰治乱之迹、当世沿革废举之由,莫不有以知其所当然及其所以然,如此则是、如此则非,如此则成、如此则败,如此则治、如此则乱,灼然于心胸之间,了然于见闻之际,粲然于指画之顷。于事有所证,非徒为是空言也;于理无所遗,非徒为此驾说也。人君为治,诚能不遗斯人,惟其言之是咨是用,则其治效之臻,视夫用彼新进少年不经事者,其相去奚翅十百哉!

    《毕命》:惟公(毕公)懋(盛大之义)德,克勤小物(细行也),弼亮四世(文、武、成、康),正色率下,罔不祗(敬也)师(法也)言(训也)。嘉绩多于先王,予小子(康王自谓也)垂(垂衣)拱(拱手)仰成。

    蔡沈曰:“毕公既有盛德,又能勤于细行,辅导四世,风采凝峻,表仪朝着(谓朝内列位有常处),若大若小,罔不祗服师训,休嘉之绩盖多于先王之时矣。今我小子复何为哉,垂衣拱手以仰其成而已。”

    臣按:史渐曰:忠厚近迂阔,老成若迟钝,先王终不以此易彼者,盖世臣旧德功业已见于时、闻望已孚于人,商功利、课殿最虽不若新进者,至于雍容廊庙,天下想望其风采,足以廉顽立懦、敦薄厉偷,如泰山乔岳,初无运动之劳而功之及人厚矣。毕公四世元老,虽有不可及之盛德,常有不自足之诚心,小物不以不必勤而不勤,嘉绩不以已多于前时而或怠,正色敛容而使人之非意自消,出辞吐气而使天下之群心胥服。吁,斯人也,其《书》所谓寿蒨、《诗》所谓老成人欤?人君诚能得斯人而付倚毗之任,以正朝纲,以敦雅俗,垂衣拱手以仰其成,尚何政教之不孚、强暴之不服哉?

    《诗序》曰:《行苇》,忠厚也。周家忠厚,仁及草木,故能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耇,养老乞言以成其福禄焉。

    臣按:此《诗》旧序,朱熹辨其与诗意不合,然以其外尊事黄巉、养老乞言以成其福禄,得古昔盛王敬老求言之意,故载于篇。

    《荡》之什曰:匪上帝不时,殷不用旧。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听,大命以倾。

    朱熹曰:“老成人,旧臣也。典刑,旧法也。言非上帝为此不善之时,但以殷不用旧,致此祸尔。虽无老成人与图先王旧政,然典刑尚在,可以循守,乃无听用之者,是以大命倾覆而不可救也。”

    谢枋得曰:“三代而上,国有大政、有大议、有大疑皆决于老成人之言。曰图任旧臣人共政,殷先王所以立国也;曰人惟求旧,曰无侮老成人,盘庚所以兴也;曰汝惟商耇成人,宅心知训,周公所以训康叔也;犁老播弃,格人罔敢知吉,纣所以亡也;在位罔有耆旧,俊在厥服,平王所以东迁也。”

    臣按:为治之具在人与法而已,有人以为咨询,谋为之用;有法以为持循,凭借之资。用老成之人,行见成之法,则凡所以咨询而见于谋为者皆先王之旧政成宪,用之久而事无弊、行之习而民相安者,由是而循守之以为凭借之资,则可以存国体、安民生、保天命,千万年如一日也。不幸而老成凋丧,而先王之旧法幸有存者持循而凭借之,犹可以系人心、延国祚而不至于倾覆,苟骤用新进,轻变旧法,其不至于丧乱也者几希。若宋神宗舍韩琦、富弼,听用王安石变祖宗旧法,以驯致靖康之祸,兹其明验欤。

    《礼记内则》:凡养老,五帝宪(法也),三王有(乂也)乞言。

    臣按:年之贵乎天下久矣,五帝三王莫不有养老之礼,然其所以养之者有国老焉、有庶老焉。所谓国老者国家耆旧之臣,盖尝执政服役、食君之禄、任君之事者也,非徒加之以执浆执爵之仪、祝噎祝哽之礼,实欲法其善行体之于己以为美德,求其善言服之于行以为良法焉。

    《中庸》:子曰:“敬大臣则不眩。”又曰:“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

    朱熹曰:“不眩谓不迷于事。敬大臣则信任专,而小臣不得以间之,故临事而不眩也。官盛任使谓官属众盛足任使令也。盖大臣不当亲细事,故所以优之者如此。”

    臣按:朱熹于《中庸或问》论劝大臣之道无复余蕴,前编已载之矣,兹不重赘。夫敬大臣,九经之一也。敬大臣本于尊贤,尊贤本于修身,而修身则又本于诚焉。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心有不诚则所以修身者无实德,所以尊贤者无实礼,所以敬大臣者貌敬而心不孚,言入而实不继,皆为虚文矣。故曰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一者诚而已矣。

    汉贾谊上文帝疏曰:“廉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亡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罚,所以为主上豫远不敬也,所以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也。臣闻之,履虽鲜不加于枕,冠虽敝不以苴履(苴者履中之藉也)。夫已尝在贵宠之位,天子改容而礼貌之矣,吏民尝俯伏以敬畏之矣。今而有过,令废之可也,退之可也,赐之死可也。若夫束缚之,系咺之(谓以长绳系之),输之司寇,编之徒官,小吏詈骂而榜笞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夫卑贱者习知尊贵者之一旦吾亦乃可以加此也,非所以尊尊贵贵之化也(详见前编)。”

    臣按:贾谊此言盖为当时大臣多以罪下狱而发,文帝果深纳其言,养臣下有节,是后大臣有罪皆自杀不受刑。呜呼,谊之此言非特以救当时之弊,盖人君待臣之礼所当然也。史谓文帝深纳其言,养臣下有节。养之云者,盖欲其同入于德善之中而不至于罹吾之法也。孟子曰:“以善养人。”文帝其庶矣乎!

    以上论敬大臣之礼。臣按:前编于“正伦理”已载君使臣之礼,而此又有敬大臣者,盖彼所谓臣者通小大而言,此则专言大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