衞靈公篇第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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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衞靈公篇第十五 (第1/3页)

    (一)

    衞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遂行。在陳絕糧,從者病,莫能興。子路慍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問陳:陳,今作陣,謂兵陣軍事。

    俎豆:禮器。古以盛食。

    明日遂行:衞靈公無道,[光案:“衞靈公”之“衞”,中間下方從“帀”,不作“衛”之從“”。全書所有“衞”字均不作“衛”。據《中文大辭典》,“衛”乃“衞”之俗字。故宜作“衞”之從“帀”。]而復有志於戰伐之事,故孔子去之。

    從者病莫能興:從者指孔子弟子。興,起義。因乏食,餓不能起。

    子路慍見:此有兩解:一是心中慍意見於顏面。一是心懷慍意而來見孔子。子路之慍,蓋慍於君子而竟有道窮之時,更慍於如孔子之道而竟亦有窮時。此天意之不可測,子路尚未能進於孔子知命之學,故慍。

    君子固窮:窮者,窮於道。固字有兩說:一,君子固有窮時。又一說:君子窮則益固。雖窮,能守其道不變。按文義當從前說,後解可從下文濫字義反映而得。

    小人窮斯濫矣:濫,如水放溢,四處橫流,漫無軌道。小人濫則無守。君子雖窮,能不失其守。

    【白話試譯】

    衞靈公問孔子兵陣之事。孔子對道:“禮樂俎豆之事,我是學過的。軍旅之事,我卻沒有學。”明天,遂離去衞國了。在陳絕了糧食,從行的弟子們都餓病了,起不來。子路心懷不悅,來見孔子,道:“君子也有如此般窮的嗎?”先生說:“是呀。君子固亦有窮時。但小人窮,便放濫橫行了。”

    (二)

    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非與?”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多學而識:識,記義。孔子常教弟子博學於文,弟子遂疑孔子當是多學而記識在心者,故孔子試以此為問。

    然,非與:與,疑問辭,同歟。子貢初答曰然,隨即自疑,因復問。

    一以貫之:貫,穿義。一以貫之,如孔子言《詩》,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言禮,曰:“禮,與其奢也寧儉。”又曰:“殷因於夏禮,周因於殷禮,雖百世可知。”此等皆所謂一以貫之。惟詩禮之上,猶有貫通此詩禮者。多學,即猶言下學。一貫,則上達矣。上達自下學來,一貫自多學來。非多學,則無可貫。如云:“文武之道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夫子焉不學”,[光案:“如云:‘文武之道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夫子焉不學’,”之添一冒號,且句末逗號在引號外,東大版原作“如云‘文武之道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夫子焉不學,’”之無冒號,且句末逗號在引號內。]是其多學。又曰:“文不在茲乎”,[光案:“又曰:‘文不在茲乎’,”之逗號在引號外,東大版原作“又曰:‘文不在茲乎,’”之逗號在引號內。]則又一以貫之矣。故求一貫,須先多學。多學當求一貫,不當專務多學而識,亦不當於多學外別求一貫。

    本章一以貫之,與“孔子告曾子”章一以貫之,[光案:“與‘孔子告曾子’章一以貫之”,東大版原作“與孔子告曾子章一以貫之”,“孔子告曾子”五字無引號。]兩章“之”字所指微不同。[光案:“兩章‘之’字所指微不同”,東大版原作“兩章之字所指微不同”,“之”字無引號。]告曾子是吾道一以貫之,“之”指道。[光案:“‘之’指道”,東大版原作“之指道”,“之”字無引號。]本章告子貢多學一以貫之,“之”指學。[光案:“‘之’指學”,東大版原作“之指學”,“之”字無引號。]然道與學仍當一以貫之。道之所得本於學,學之所求即在道。學者當由此兩章再深求孔子一貫之義始得。謂孔子告曾子者其義深,告子貢者其義淺,因孔子之言而可以測曾子、子貢兩人所學之深淺,則殊未見其誠然。

    【白話試譯】

    先生說:“賜呀!你以為我是多學了而一一記在心的嗎?”子貢對道:“是呀。(隨又說)不是嗎?”先生說:“不是的。我是在此多學中有個一來貫通]着的。”[光案:“我是在此多學中有個一來貫通着的”,三民版原作“我是(在此多學中)有個一來貫通着的”,“在此多學中”五字加小括號。]

    (三)

    子曰:“由!知德者鮮矣。”

    此章舊說多疑為“子路慍見”而發。[光案:“此章舊說多疑為‘子路慍見’而發”,東大版原作“此章舊說多疑為子路慍見而發”,“子路慍見”四字無引號。]然有告子貢多學一章間斷,自不當通為一時事。此章只是孔子告子路,言知德之人難得。德必修於己而得於心,非己之實有之,則不能知其意味之深長,故知者鮮也。

    【白話試譯】

    先生說:“由呀!對於德,知道的人太少了。”

    (四)

    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無為而治:任官得人,己不親勞於事。

    恭己正南面:恭以自守,南面涖朝,羣賢分職,己祗[光案:“祗”,東大版原作“祇”,右下方少一橫,當遵聯經版。]仰成。舜承堯後,又得賢,故尤不見其有有為之迹。

    孔子屢稱堯、舜之治,又屢稱其無為,其後莊、老承儒家義而推之益遠。其言無為,與儒義自不同,不得謂《論語》言無為乃承之老子。

    【白話試譯】

    先生說:“能無為而治的,該是舜了吧!他做些什麼呢?只自己恭恭敬敬,端正地站在南面天子之位就是了。”

    (五)

    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子張書諸紳。

    問行:子張問行,猶其問達,蓋問如何而能所行如意。

    行篤敬:忠、信、篤、敬四字分列。篤,厚實義。如“君子篤於親”。[光案:“如‘君子篤於親’”,東大版原作“如君子篤於親”,“君子篤於親”五字無引號。]

    蠻貊之邦:蠻在南,貊在北,皆異族。蠻貊之邦可行,斯徧天下皆可行。

    州里:五家為鄰,五鄰為里,五黨為州,二千五百家。州里近處,文化風教相同;[光案:“相同;”之分號,東大版原作“相同,”之逗號。]蠻貊遠,文化風教相異。

    參於前:此參字或訓直,參於前,猶云相值於前。或訓累,[光案:“或訓累”之“累”,三民版、東大版原作“或訓絫”之“絫”。“絫”,據《中文大辭典》引段玉裁《說文解字注》:“絫之隸變作累。”故二字相通,以絫為古。]猶云積累在前。若作參預解,則不得云參預在前。今從累義。

    倚於衡:衡,車前橫軛。輿,車廂。在車廂之內,則見此忠信篤敬若倚在車前橫軛,[光案:“則見此忠信篤敬若倚在車前橫軛”之“篤”在“敬”前,東大版原作“則見此忠信敬篤若倚在車前橫軛”之“敬”在“篤”前。]言無時不如或見之。

    夫然後行:忠、信、篤、敬,固可以行乎天下,然必於此念念不忘,隨所在而若常見之,不頃刻離,然後一言一行莫非忠信篤敬,乃始有驗。此乃功夫無間斷,積久所致。若朝如此而夕求效,一日有之而望終生收其果,則亦無可行之理。

    書諸紳:紳,大帶之垂下者。以孔子語書紳,欲其隨身記誦而不忘。

    本章子張所問意在外,孔子教之使反就己身,此即宋儒所謂“鞭辟近裏”之教。[光案:“此即宋儒所謂‘鞭辟近裏’之教”,東大版原作“此即宋儒所謂鞭辟近裏之教”,“鞭辟近裏”四字無引號。]

    【白話試譯】

    子張問道:“如何始可向外行得通?”先生說:“只要說話能忠信,行事能篤敬,縱使去到蠻貊之邦,也行得通。若說話不忠不信,行事不篤不敬,就使近在州里,行得嗎?要立時像看見那忠、信、篤、敬累累在前,在車廂中像看見那忠、信、篤、敬倚靠在車前橫木般。[光案:“在車廂中”之“廂”字,東大版原作“在車箱中”之“箱”字。]能如此,自會到處行得通了。”子張把這番話寫在他隨身常束的大帶上。

    (六)

    子曰:“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

    史魚:衞大夫,名鰌。

    如矢:言其直。矢行直前,無紆回。

    卷而懷之:卷,收義。懷,藏義。言可收而藏之。

    【白話試譯】

    先生說:“史魚可算得直了。邦國有道,他挺直地像一支箭向前。邦國無道,他還是挺直地像一支箭向前。[光案:“邦國有道,他挺直地像一支箭向前。邦國無道,他還是挺直地像一支箭向前”,三民版原作“邦國有道,他挺直地像一支箭(向前)。邦國無道,他還是挺直地像一支箭(向前)”,兩處“向前”各二字加小括號。]遽伯玉[光案:此“遽”當是“蘧”之誤植。若然,三民版、東大版、聯經版俱誤。]可算是君子了。邦國有道,便出仕。邦國無道,他可收來藏起。”

    (七)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本章有兩義:一是君子之貴於言,言貴而後道重。輕言,則道亦隨之而輕矣。又一說:君子貴識人,不識人,則將失言,然亦有恐於失言而遂至失人者。人才難遇,當面失之,豈不可惜。

    【白話試譯】

    先生說:“可和他言,而我不言,則失了人。不可和他言,我和他言了,則失了言。惟有知者,能不失人,亦不失言。”

    (八)

    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生必有死,死非孔門論學所重。孔門論學所重在如何生。[光案:“孔門論學所重在如何生。”之句號,東大版原作“孔門論學所重在如何生,”之逗號。]茍知如何生,自知如何死。知有不該求生時,自知有不避殺身時。殺身成仁,亦不惜死枉生。所重仍在如何生。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然殷有三仁,亦非必盡如比干之甘刀鋸鼎鑊始為成仁。舜、禹為民禦大災,捍大患,亦即仁。有志求仁者,於《論語》此章當善加體會。

    【白話試譯】

    先生說:“一個志士仁人,沒有為求生命安全而寧願妨害仁道的,只有寧願殺身來完成那仁道。”

    (九)

    子貢問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

    工無利器,不能善其業,猶人無材德,不能盡其仁。器不自利,必經磨厲,亦如人之材德,必事賢友仁,然後得所切磋薰陶而後能成也。仁者,人與人相處之道。仁德必於人羣中磨厲薰陶而成。有其德而後可以善其事,猶工人之必有器以成業。

    【白話試譯】

    子貢問為仁之方。先生說:“工人欲完成他的工作,必先快利他的器具。居住在此國,便須奉事此國中大夫之賢者,並須與其士之仁者相交友。”

    (一0)

    顏淵問為邦。子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放鄭聲,遠佞人。鄭聲淫,佞人殆。”

    問為邦:為,創制義。蓋制作禮樂,革命興新之義皆涵之,與普通問治國之方有辨,觀下文孔子答可知。

    行夏之時:古曆法,有夏正、殷正、周正之分。夏正即今之陰曆。殷正以陰曆十二月為正月,較夏曆差一月。周正以陰曆十一月為正月,較夏正差二月。今仿歐美[光案:“歐美”,私名號誤連成一氣,應斷開,作“歐美”。]用陽曆,略在冬至後十日改歲,猶周正。陰曆合於農時,今亦謂之農曆。孔子重民事,故主行夏時。

    乘殷之輅:此輅字亦作路。天子所乘車曰路。周制有五輅,玉、金、象、革、木,並多文飾,惟木路最質素。木路,殷路。古人日用器物,惟車最貴,孔子主乘殷輅,尚質也。

    服周之冕:冕,祭服所用之冠,其制後高前下,有俛俯之形,因名冕。周禮有六冕,以分服者之等次。其物小而在上,雖華不為靡,雖貴不及奢。孔子主服周冕,即尚文之義。

    樂則韶舞:孔子論樂獨稱〈韶〉、〈武〉。[光案:“孔子論樂獨稱韶、武”之有一頓號,東大版原作“孔子論樂獨稱韶武”之無一頓號。]古稱〈韶〉為舜樂,〈武〉則周代之樂,而夏、殷不與焉。[光案:“而夏、殷不與焉”之有一頓號,東大版原作“而夏殷不與焉”之無一頓號。]孔子又言:“〈韶〉盡美又盡善”,[光案:“孔子又言:‘韶盡美又盡善’”之有冒號有引號,東大版原作“孔子又言,韶盡美又盡善”之冒號原為逗號,且“韶盡美又盡善”六字無引號。]故主用〈韶〉舞。此言樂,舞者樂之成。或說:“則”字猶取法義,[光案:“‘則’字猶取法義”,東大版原作“則字猶取法義”,“則”字無引號。]謂樂當取法於〈韶〉。然以“則”為虛辭,[光案:“然以‘則’為虛辭”,東大版原作“然以則為虛辭”,“則”字無引號。]文理更圓。

    放鄭聲,遠佞人。鄭聲淫,佞人殆:聲過於樂曰淫。樂之五音十二律長短高下皆當有節。鄭聲靡曼幼眇,[光案:據東大版,知“幼”乃“幻”之誤植。]失中正和平之氣,使聽者導欲增悲,沉溺而忘返,故曰淫。放,禁絕義。殆,危殆義,佞人以口才變亂是非,與鄭聲皆易使人心惑,當加以放遠禁絕。

    或說此章當是顏淵論時、輅等項,[光案:“或說此章當是顏淵論時、輅等項”之有一頓號,東大版原作“或說此章當是顏淵論時輅等項”之無一頓號。]孔子因其問而逐項答之;[光案:“逐項答之;”之分號,東大版原作“逐項答之,”之逗號。]記者渾括所問,但曰“問為邦”,[光案:“但曰‘問為邦’”,東大版原作“但曰問為邦”,“問為邦”三字無引號。]於是遂若頒一曆,乘一車,戴一冠,奏一部樂,而已盡治國之道,是無此理。今按:如或者之說,顏淵又何為而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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